上期专栏文章介绍了中国历史上的三大盛世: 即西汉“文景之治”到“汉武极盛”,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的大唐盛世,以及清代的 “康雍乾盛世”. 这三大盛世是中国历史的黄金时期,国力强盛,经济繁荣,文化昌盛,文治武功相得益彰.尽管都是盛世,但三大盛世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自秦皇以来2000多年中国一直实行中央集权的专制制度,这套制度在汉唐时期有其优越性,当时世界其它国家和地区或仍处于蛮荒,或神权统治,或分裂割据,而中央集权使国家可以整合、动员全国的人力和资源,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遇到一个或励精图治,或雄才大略,或最少不瞎折腾的好皇帝,则国家平安,百姓温饱也就为期不远了。所以汉、唐两朝的盛世是建立在优势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制度基础上的,汉唐的衰落祸起于内忧:在汉是农民起义,而在唐则是拥兵自重的节度使造反,再加农民起义的最后一击,使辉煌的大唐帝国土崩瓦解。
康雍乾盛世则不同,尽管这是繁荣的100年,但却是中国沉睡的100年。这时中国的政治、经济和科技发展开始落后于西方。在政治上封建专制制度达到顶峰,康雍乾三朝都大兴文字狱,钳制言论,钳制思想。经济上仍以小农经济和小手工业为主。而同期的欧洲大陆陆续发生资产阶级革命,逐渐建立起君主立宪或共和的资本主义政治制度。18世纪英国率先开始工业革命,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乾隆死后仅仅40年就爆发了鸦片战争,年轻的资本主义的大英帝国以船坚炮利轰开了老迈而腐朽的清王朝,拉开了100年来中国饱受外来侵略的序幕。康雍乾盛世之后的清朝历史说明,不能沉醉于表面的经济繁荣,更要比较制度的优劣。单从GDP来讲,道光年间清王朝的经济总量大大高于当时的英国,但一个是腐朽落后走向没落的封建帝国,而另一个则是如“早晨8、9点钟太阳”蓬勃向上的资本主义英国。制度的优劣决定了战争的胜负。
中国历史上的三大盛世都是“人治”的结果,连着出了几个好皇帝,这几个好皇帝或不折腾(如汉文帝、汉景帝),或励精图治(如早期的唐玄宗、雍正皇帝)或雄才大略(如汉武帝、唐太宗、康熙帝),把自己的江山治理成盛世。但一旦皇帝无道昏庸,则盛世难再。更不幸遇到一个昏君暴君,则忽喇喇如大厦倾,庞大的帝国三两下就土崩瓦解,如隋炀帝。这种“人治”的传统贯穿历史几千年,是中国社会跳不出从大乱到大治,又从大治到大乱恶性循环的根本原因。当然我们不能苛求几百、几千年前的先人,但在21世纪的今天,世界历史已经证明法治优于人治,中国大陆却依然沉溺于“人治”,没有超脱几千年来的窠臼,也注定这种靠人治达到的一时的经济繁荣难以持久.
中国历史上除了上述的三大盛世外,还有一些时间较短的政治清明和经济繁荣,它们因为时间短而够不上“盛世”而被称之为 “中兴”,如19世纪下半叶的 “同治中兴”, 其代表是为 “洋务运动”,它与日本的 “明治维新”在时间上几乎同时,内容差不多,都是建设近代工商业、发展军备,即“富国强兵”, 但结果却大不同. “明治维新”只通过一代人的努力就使日本由一个封闭、落后的封建国家变成一个现代资本主义国家,并以1895年战胜它长期的老师中国、1905年击败俄国而震惊世界,宣告日本正式登上了世界强国的舞台。中国的失败、日本的成功为我们提供了最佳的比较范例。中国的“洋务运动”只是想把西方的技术和工业移植到衰朽的封建帝国,为那个僵化的体制注入一些新血,目的还是要保护和延续这种制度。洋务派们相信中国的传统还是好的,只要引进一些西方的工业和科技,就可以“师夷之技以制夷”。而日本的改革则更多地致力于新力量的培养,用新的形式取代旧的形式。
1978年以来中国的改革开放在我看来更多地象清末的“洋务运动”:发展市场经济,引进西方的科技和管理,但在根本的政治制度和更深的文化层面却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改变。在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破产后,中国大陆又转向传统文化,企图拿儒家文化来构筑现代中国的价值体系。30年来的改革开放尽管在经济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它真的会达成中国的复兴,还是如“洋务运动”一样以失败告终,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我相信只有经济的片面繁荣,没有相应的政治变革和现代公民社会的形成,单一的经济繁荣就象一条腿走路一样不可能持久,中国社会的长治久安更如无根之浮萍,现在中国大陆愈演愈烈的“群体事件”(按历史说法叫“民变”)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