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文学是以色情描写为主要内容和主要目的的文学形式。
本作品属于极度的色情作品,成年读者慎入。厌恶色情描写的,读者尤其慎入。
未成年请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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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避免在工作单位或公共场合阅读。
作品有关内容可能会引起心理及生理上的不适,请慎入。
“我们那时站在另一个世界里亲吻,我们不知道季节的风将会从何方吹来,那些候鸟不停的从天空飞去又飞回。……”
典雅生活
在那些黑暗的时刻我们有着无尽的渴望,
我们像一年有那么多的日子一样频繁的改变生活方式
——马克·斯特兰德
1
好,现在我就开始写这篇小说。
2
那是一个日记本,一本日记,日记,对啦,我记起来了,又全部都记起来了,……
3
我记得,那天,我的舅舅邦德跑回来,说:很多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4
我一下从梦中惊醒,思绪纷繁。我总是回忆过去的事情,但我不敢确定。记忆有时让人恐惧。我看着头脑中那些景象,像注视着一面屏幕。也许,我是正在看一部电影,一部老电影。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看一部外国电影。他们说是内部资料,是法国电影。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法国。没有翻译。大家看得很兴奋,我也看得很兴奋,没有人懂得法语。大家不时大笑,我也跟着大笑。那些电影里的外国人,法国人,都很滑稽。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看到那里家家有汽车,人们吃着巧克力,草莓,喝红葡萄酒。后来,我看见有人恋爱了。一对年轻的男女亲吻。我们这里没有人亲吻。我也想亲吻。后来,有人开始伤心了。我们这里也会有人伤心。后来,有人死了。……。电影看完了,大家很满意,我也很满意。那是在回到家后,我开始伤心。在那一天,我知道了法国。知道了世界上有一些地方非常遥远,你一生下来就会和这里注定不一样。毫无疑问,我更喜欢电影里的生活。……。晚上睡觉前,我开始幻想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和她亲吻。……。许多年以后,现在我又回忆起这次经历。小时候,有一次我们看一部外国电影。但现在这已无关乎生活或爱情。现在,我看见了在一家昏暗的电影院里坐满了观众,他们正仰着头专心致志地看一部外国的电影。屏幕上的人说着法语。观众中没有一个人懂得法语。他们不时爆发出笑声。放映机架在他们的身后一直转动着,播放那部外国电影。灯光从机器里投射出来经过他们头顶的上空,在黑暗里形成一个光柱再打到屏幕上。但没有人回头向这里看一眼。这时候,我回过头了吗?向那里看,我的目光穿过黑暗中放映机在空中投出的光柱,我看见在澳洲的大草原上,一个赤身的土著,脸上画满彩色的图案,那些图案非常抽象,向空中的太阳用力投掷出一只回力镖,阳光猛的晃了一下我的眼,一瞬间,我眼前一黑,我又开始头痛啦,然后,我看见飞镖在蓝色的天空中旋转着飞出一道悠长的弧线,正向着我飞了回来,就要击中我了,我忙闪头用手护着了脸,却突然间看见一个坐男人坐在一座办公大厦里的办公室里,西服革履,正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他的右手举在头旁,手中握着的正是那只尖锐的三角飞镖。李利,对,是李利……
5
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全家四口人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生活。厕所是和另外一个家庭共用。在那个年代,想找到一块属于个人的私密空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个人的生活总是具有一种公共的属性。
有一次,妈妈带我去她的一个朋友家。我惊讶地发现,这家竟然有三个单独的大房间,还有一个阳台,客厅,厨房,储物间,和厕所。大人们开始逗我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坐在客厅里说一些大人们的事情,我自己玩了一会就悄悄溜出来,在这个像皇宫一样的大房子里游荡,轻轻推开每一扇关闭着的门,把头探进去,向里面窥视,然后,再小心的把门关好。直到我推开主人卧室的门时,我走了进去,反手带上门。光线暗了下来,对面屋子里的窗户拉着窗帘,外面的声音也没有了,我看见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很大的床,床上铺着干净的大床单,像刚洗过一样,床单一直从床边垂下来,遮住了床下面的空间,床收拾得非常整齐,整齐得让我看到时感觉有些恐惧。我的家里总是乱糟糟的,只有到过节时,才会突然间焕然一新。我站在屋子里,看了一会这张床,然后就趴下去,从地上匍匐着爬向床底,但在中途又停下来,调转过身子,倒退着退了进去。退进去后,我的视线就被下垂的床单挡住了。我把下巴放到地面,从床单下面的空隙向外看,我看见对面门板下面有一道很细的亮缝。我就这样一直爬在床下。过了很久,我听见有声响,然后房门沿着地面打开了,门口出现了几双鞋和站在鞋里的一小段腿。我屏住呼吸,看着那几双鞋。我听见大人们在说话。然后,门又关上了。我仍然趴在床下,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门又打开了。这一次,我看见只有妈妈的两只鞋停在那里。然后,它们径直向我走过来,到床边时,它们停住了。我看着它们,它们就在我的眼前,我突然间有一阵冲动想伸手一把抓住妈妈的脚踝,这种冲动几乎抑制不住,吓得我几乎要微微的颤抖。我感觉到妈妈这时俯身在摸那张床。然后,鞋开始移动,沿着床移动了半圈,又走回来,重新停在我的眼前。我屏着呼吸,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突然,我看见那两双鞋猛然分开,一只迅速后撤,我头顶上方垂着的床单被一下掀开,我看见了妈妈的眼睛,那是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妈妈半蹲着,正侧身歪着头,盯着我。我伏在地上的身体动了动,接着就像一条肿胀的虫子笨拙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小的时候,人们总笑话我的屁股太大。妈妈一直看着我爬出来,什么话也没有说。
回到家里,妈妈把我叫到身边,她盯着我,问我:床底下有什么东西?我说:没有。妈妈还是盯着我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的手在衣服兜里已经攥得紧紧了,现在一只拳头上的拇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紧攥的手指依次动了起来,我在心里随着默数,1,2,3,4,……手指的抽动从一个兜里移到另一个兜里,在就要数到10时,妈妈突然又开口了。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松弛了一点点,但仍然笔直的站着。妈妈告诉我:不能拿别人的东西。我点点头。妈妈仍然在看我,眼神里似乎出现了一些犹豫。但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并没有相信我的话。我无辜的站在地上,从小我就学会在大人面前表现出一种无辜的样子,双手插在兜里。并不能经常奏效。那时我就知道了大人们的同情心是非常有限的。妈妈似乎总能看透我心思。我不知道她的诀窍在哪里。这让我很害怕她。我害怕看她的眼睛。在我整个的童年,我非常害怕我的家长,尤其是我的妈妈。当然有时候我也会喜欢她。但很多的时候不喜欢。我想在不喜欢她的时候,我仍然也是喜欢她的。尽管有些时候我的确是很不喜欢。可能这就是恐惧。而在我长大之后才意识到,决绝很多时候是非常困难的。那天,我的确撒谎了。我经常撒谎。我在那张床下发现了几样东西:一枚毛主席纪念章;一小段折断了头儿的铅笔;一本旧书;一个写着地址姓名撕开了的空信封;一张一块钱的纸票,那时这是一笔大钱,我相信那家人非常有钱;几枚硬币;一只袜子;还有一把指甲刀。长大以后,偶尔打扫床下时,我总会为发现的一些东西遗落在床底,有些东西是我一直在找的,有些我早就忘记了。床下像一个黑洞,东西被吸进去就留在那里。落入被遗忘的角落难免会有不幸感,但又总是具有一种的归宿的性质。在床下的地面上永远铺着厚厚的一层毛茸茸的灰尘。当年我爬进那张巨大的床下时,那张床下的地上也是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当我从床下笨拙的爬出来重新站起来时,妈妈一看到就生气的一把揪过我来,挥手拍打我身上的灰尘。我以为她是要打我,吓的小身体一缩,嘴角咧开,几乎要哭了出来。妈妈拍去灰后,一言不发拉起我就走了。在我们离去后的一段时间,在之后很多年我的回忆的目光里,我看见那张大床底下的地上留下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小人儿形状的空白,然后慢慢被尘埃填平了。那天在妈妈怀疑的目光下,我很恐惧。妈妈不说话,就这样观察着我。我手里攥着两把汗,心里像有一只小兔子,但我不说话,咬牙硬挺着。过了一会儿,妈妈柔和下来轻声说:好了。你走吧。她仿佛有些对我失望,或可怜。我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谢天谢地,然后尽量装着沮丧的样子双手插在兜里走开了。
6
其实,那天在那家人的床下,我还发现了另一样东西。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如果你擦拭一面被尘土掩盖的镜子,你就会渐渐看见自己的脸。非常暗。我看见在那些清晨的巷子里天刚蒙蒙亮,那时北京的冬天非常冷,我的口中喷着白色的雾汽,像是晨曦中的一匹马。
7
开始我以为它只是一只猴皮筋的环。但绝没有那么简单。不仅仅是因为后来我用手指把它一点点地捻开了。而捻开后,它像一只气球。可是,它的口太粗了。我有一种感觉,这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气球。那么它又会是什么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它让我心神不宁。它的质地,滑腻腻的,而且有些湿,那层薄膜给我带来了某种奇怪的紧张,甚至是轻微的恐惧,但是它又仿佛激发起我身体里某个地方说不清的激动,这激动带给我一种更加模模糊糊的快感,而这一切不是在我撕开那个小纸包时才发散出来的,当我站在在妈妈面前,当我在妈妈的冷酷的注视下开始回想时,我看见那张异常整洁大床下面昏暗的空间里的我,那张大床像是我的另一张巨大脸注视着天花板,我在大床的底下发现了它,就在我拿起它的一刻一股昏暗的快感就已经开始伴随着恐惧在的身体里荡漾开,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然后,就把它塞进了兜里,把那一块钱又扔了出去。现在我的手心里紧紧握着它,它正蠢蠢欲动,这颗灾难的种子就要结出灾难的果子啦。我笔直的站在妈妈的面前,看着前上方,我的目光越过了妈妈的秀发,看着她身后头顶的上方的天花板。我一直在等着妈妈突然一把把手伸进我的兜里,我害怕极了。等到妈妈终于让我走时,我转身,走出了屋子,走进厕所,关上了门,反锁住,又拉了拉,确定锁好了,然后,我把它那出来,撕开,我发现我的小鸡鸡变硬了。它正让我感受到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快乐。快乐在生命中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觉没有人们一般以为的那样简单。
不久之后,有一天当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把手伸进兜里,我又摸到了那团团成一团的奇怪的东西。我用手指轻轻地将它在兜里展开。那层薄膜在我的指尖滑动着,直到我捻到薄膜尽头的那圈富于韧性的橡皮环时才停住。我用手指甲的尖掐了掐它,然后,闭上眼睛,把食指伸了进去,将那层薄膜挑起来,我的手指太细了,环口又粗又大,里面异常空旷,而且很深。我的手指慢慢往里伸,从里面把那层薄膜触摸了一遍,那里面似乎仍然是湿的,然后,我把它拎出来,它软塌塌的垂在空中,像一具被挂起来的尸体。我把橡皮环对在嘴上一吹,它就立刻恢复了生机挺了起来,像一颗小黄瓜。我继续吹,黄瓜迅速变粗变长,直挺挺地伸入空中。那层一薄膜绷得越来越紧,也越来越薄,渐渐变得半透明,透过那层膜我隐隐约约看见很久以前我的家的影子,房间,家具,墙,和那扇门,我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屋子正正鼓着腮帮子,吹一只避孕套,那只避孕套被他吹得像一只巨大无比的勃起的阳具,从他的嘴里伸出来,他的双手扶持住它的根部,最后,他停下来,用手指小心地捻到那个坚韧的橡皮环,迅速把它拧了一圈,然后,系了一个结。
我把这只巨大无比的黄瓜向空中一掷,接着用手指轻轻一弹。于是,它就变成了一只外太空的飞船,在空中缓缓行驶。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我看见出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孩子,非常美丽。李利看着她走进来,才转过头仿佛是不经意的告诉我,说她叫许清蕖,不久就要调到我们单位,专职在团委工作。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李利轻描淡写的最后说。那时,他是单位里的团支书,我是副书记。但年纪要比李利小很多。李利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显得要比我们很成熟老练许多,他长得又英俊,瘦高的个子,思维敏捷,口才出众,而且多才多艺,一身文艺腔,是我们这些小跟班的偶像。在市团委里都很有名。他们都说李利的前途无量,有人说马上就要调到市团委,也有人说是要做单位的党支书。这时,许清蕖已经向我手伸了出,我却愣愣的看着她没有反应,场面有些尴尬。许清蕖也在看着我,我连忙镇定下来,伸出手同时说:欢迎欢迎,然后又说:你好,你好。这时,李利在一旁说叫她卡卡就行了。许清蕖便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我那时感觉他们仿佛很熟。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小名叫卡卡,这个名字很别致,我喜欢。直到很多年以后,我仍然忘不了卡卡的眼睛。她的眼睛不仅美丽,而且她的眼神里非常清纯,有一种冰的感觉,曾经那里面全是快乐,没有一丝忧伤。这时我的姐姐走了进来。我的姐姐比我大两岁,看见那艘巨大的飞船就呆住了。然后,她惊讶地看着我。我们俩的脸都红了。但这时,那艘飞船慢慢地落了下来,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推开门急急忙忙提好裤子跑出屋子,外面很冷,天刚朦朦亮,我冻的缩着肩膀,哆哆嗦嗦的,一出来就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在一片巨大破旧的平房区里转来转去,一路小跑。空气中弥漫着薄雾,是浅灰色的,但正在散去。路很窄,两边都是一排排青灰色的墙壁,房子很低,都是用砖盖的,或者是粘土混着切碎的稻草杆打出的土坯砖垒砌的。房屋破旧,墙壁的高处有一扇窗,窗户里面是生满锈的纱窗,有些窗里亮着灯,窗户的边框上用纸条一层层封住,那是用浆糊粘的,有些窗连同玻璃都用旧报纸整个糊住,我知道许多屋子里的墙上也糊满旧报纸。我们那时经常站在这样的窗外或屋里,仰头去看那些很久以前的报纸上的新闻,但故事遥远,而且破碎,经常读着读着就断了。外面真冷,我的嘴里不断冒着白汽,像清晨里的一匹马。
8
我记得,那时北京除了住楼房,二层高的,三层高的,最高的五层,但非常罕见,还有许多人是住平房的,平房除了老北京的四合院,几户人家住在一起,门对着门,中间是一个庭院,一出来就能看见邻居家的窗户,还有新建的平房区。平房区都非常大,却都很破旧,仿佛一建好就迅速的老化了,破旧不堪。它们最早可能是一些人自己盖的零散分布的平房,后来就在这些地方统一建成了平房区,但建好之后,住在里面的住户又不断根据自家的地形盖起一些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自建房,于是平房区的内部空间就不断被分隔蚕食,发生变形,外面的空间越来越小,越来越拥挤,也越来越复杂,最后就变成了一座迷宫。这里的道路原本就不宽,有了自建房后就更加逼狭、曲折。那些破旧的灰砖墙,仿佛正在渐渐合拢。道路在成片成片的方块间,时而笔直时而弯曲,不断改变方向,但有时会突然出现一块空地,空地中央有一颗枝叶茂盛的老树,或者是地面上出现一个水泥砌的池子,四方形,池边立着一只生铁的水龙头,样子很好看。住在平房里的人家家里没有自来水和厕所,用水要到公用的水龙头去接。夏天我们这些小孩子在这里疯玩儿,看到这样的水龙头就会争着飞奔过去喝水。最先跑到的小家伙一只手放在水龙头上,双腿叉开,侧下身歪起脑袋,拧开龙头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气,其他的小家伙则站在一旁焦急等待。水龙头里哗哗的流出清凉的自来水,白亮白亮的,不时打在嘴角、脸颊,溅起水花,四下飞散,水花也是凉凉的。但后来因为要交水费,经常有人去别人家的龙头偷水,越来越多的水龙头上就上了锁。在冬天池子里面和四周的水泥地上会结上一层冰,有时水管就被冻裂了。那时北京冬天很冷,全球的气候正在变化,现在北京已经没有那么寒冷的冬天了。在冬天玩儿累了,有时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会去喝凉水,那时龙头的生铁会凉得冻手,而我们棉袄里贴身的秋衣下已经出了一层汗,浸湿了秋衣。
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在我的生命里一定发生过更多的事情,远远多于我们的记忆,但我都忘记了。生命是容不得许许多多的记忆的。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小的时候,怎么迈出第一步,上幼儿园,上学,上小学,上中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然后是工作,我是怎么第一次见到李利,又是如何和他在一起工作?亲密战友,后来又是怎么样的离开,人生有多次转身离去,第一次离开家,这我是记得的,离开一个家,离开那间屋子,离开李利,离开卡卡,离开我亲爱的卡卡,离开青春,离开故乡,有谁能记得第一次看见花开,第一次听见鸟的鸣叫,雨滴落下的声音,第一次注意到一个陌生人,你衣服上的那些皱褶,我记得那时李利在他的房间里讲完了这个故事,就开始给我放起一张唱片。他告诉我最近又搞到了好东西,然后他转身去取那个好东西了,李利的那台留声机是那种老式的,唱片是一张漆黑的大圆盘,上面有一圈一圈的细纹,以前我只在电影里看见过这样的留声机和唱片,那都是一些老电影,或者讲的二、三十年代的故事。那张唱片里放的是肖邦的夜曲,那第一支夜曲刚一响起,但我再也忘不了,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支夜曲,但是,当音乐放完时,它的声音和旋律我就都记不起来了。后来,我曾满世界的去找那个弹琴的人,和那支夜曲,但我忘掉了他们的名字,然后,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在屋子里,而这时我已经爱上了卡卡,我听见隔壁好像有什么声音,空旷的楼道里响起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这里走来,那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像一头怪兽正吃力地移动过来,小的时候在那片平房区里,所有的人家都挤在一起,隔着一道不厚的墙,每天这样的生活,经常我能在屋子里听到隔壁人家的声音,有时候我会长久的站在我这边的墙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去听那边的声响,然而,这时候我听到隔壁的胖子开始叹气,大声地一声接着一声地沉重地叹气,然后,就又没有声音了,在那片谜一样的平房区里发生过的绝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一座巨大,复杂,神秘,破败的,未知的迷宫,不,那是一只巨大怪兽,不停将生活吞噬掉,吞进它黑暗无边的胃里,而我却以为自己置身其外,那时,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一个老人,冬天巷子里刮着风,呜呜的叫着,到处都是墙,所有的门,窗户,都是关闭的,我在平房区里跑着,那里面道路狭逼,前面的空间时而笔直时而弯曲,不断改变着方向,直到傍晚我带着一头汗水不情愿地终于推开了一扇门,走进了一个属于我的屋子,坐到爸爸妈妈的身旁,直到进入春天,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好,那时,老师刚和我谈话。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然后就拿起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看了起来。在冬天的街道上,我出现在灰色的雾中,嘴里不断喷吐着浓浓的白汽,像晨曦里的一匹马。
9
我记得,那时天刚蒙蒙亮。我从家里一出来,就开始在清晨的薄雾中一路小跑,内里急迫,我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住在平房区解手要出来到公共厕所解决。住的离厕所近会方便但有臭味,离的远就要走很久。如果这时憋了一肚子屎尿,那路程就简直是遥远了。当然,那时家里都有尿盆,有的还有夜壶,到早晨就把昨夜的尿液倒到街道上下水道里。通常从很早,胡同里每个厕所外面就已经排出两条岔开的八字型的队伍,有些像一个巨大的排泄器连着的两条很细的分开的腿,有时队伍竟然延伸到很远,如果你一肚子屎尿看到这样的情景就会感觉到绝望。而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得出了一个冷酷的结论,每个人的肚子里的屎都不少。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一条腿全是男性;另一条全是女性。两支队伍中都是有老有少,还有许多青年人和中年人。他们有人站着聊天,有人看报纸,还有人抽烟,也有人什么都不干,只是等待上厕所。
而那时的厕所是非常的肮脏的。地上坑洼不平,到处是尿液,有的地方积成小水洼。墙壁也是湿乎乎的,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氨味和恶臭,有时甚至会刺激的人流出眼泪。在男厕所里,一边是小便池。通常是用水泥砌成的。那是一条长长的像喂猪的石槽。小便池的附近是尿液泛滥的地方,男人要小便时就要站在别人的尿液中。每次去解手我都会有畏惧的心理,但是那时所有的厕所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干净的厕所,你别无选择,所以你必须去,当然没有人逼你这样做,但你不能不拉屎撒尿吧,而在一个文明社会里,你又不能在街上解手。于是,在上厕这件事上,你总要服软。但是,尽管那时的厕所肮脏无比,我却发现那些大人们仿佛都不在乎,甚至上厕所时可以自得其乐,一边拉屎撒尿一边聊天说笑,抽烟,看报纸,看完就用把报纸撕一撕,用来擦屁股。这便是我在厕所学到的人生的又一课。男人小便时就站在食槽旁边,解开裤子,掏出那个条状的生殖器尿尿。有的人一掏出来就从生殖器顶端的一个小缝隙中,喷射出一股强有力的水柱。有的人的尿液清澈;有的金黄;有的极浑浊,点点滴滴的流下来。在冬天尿液会冒着腾腾的热气,男人们一边尿尿一边打哆嗦。也有人掏出了生殖器后,拿在手里,长时间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站很久,有时直到我尿完离开时,他们仍然站在那里。
在这样的公共厕所里撒尿时我总是难以抑制的要用余光偷偷观察身旁边的那些男人们的生殖器。男人的生殖器是如此的不同。有的人的很长;有的人的很短;但有的人的短却极粗;有的人的则又短又细;我曾经见过一个男人的生殖器非常的粗,我感觉用我的手都握不拢,这给我带来隐隐的恐惧,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清楚鸡巴除了尿尿还能干什么;有的人的虽然很长但十分纤细;有的人长而且也粗大;有的人的那家伙简直是巨大的,让我总是想到牛、马这样的大型动物;有的人的是软塌塌的,拿出来后,打着弯儿垂下来,抖动时像一条鞭子;有的人的非常硬,拿出后直挺挺的,尿尿时都可以放在那里不用手去扶,要是用力一抖甚至会有呼呼的风响。小孩子的小鸡鸡是洁白的,新鲜稚嫩,像小小的嫩芽儿,很久以后我曾经读到冯唐写他的初恋的脸蛋的皮肤,洁白细腻,仿佛透明,都能看到皮肤下的青色的血脉,小男孩的鸡巴的皮肤就是那样的;青年人的则极其大而且充实,是淡褐色的,看上去沉甸甸的,很硬;有些很瘦小的男人的生殖器却不成比例地粗大;最可怜的是那些老人,他们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费力地从裤裆里掏出来的竟是一团黑乎乎皱皱巴巴的东西,毫无重量感,也无生气,看上去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他们的脑袋也是一样地低垂着,满脸皱纹。地上的那个装尿液的池子经常会堵上,堵上之后尿液就积累起来,上面漂着粘痰和烟头,和枯黄的树叶,有时装满了就溢了出来,沿着地面流淌。
男厕所的另一边是一排平行排列的长方形的洞。有时它们会让我想到刑具和审讯室之类的词汇。走到洞边,你就可以看到洞的下面是一道沟,有时沟的两壁垂直,有时砌成一条道斜面。沟里堆满了层层叠叠一坨一坨的大便,浸泡在尿液和污水中。那些大便有的是黄褐色;有的是纯黄色的;还有的是白色,绿色的;有的已经干结,有的稀软成一滩,还有的里面混合着食物的残渣,粘着米粒或者没有消化的菜叶子。但是到了冬天,所有的屎都被冻得很硬,只有刚拉上去的是软的,冒着热气。这样的沟里常年散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有些厕所的沟挖得如此之深,当站过去的时候向下一看,我的腿就发软了。但有些又太浅,屎都要堆积出来了。生活就是这样。
然而,这样一条盛满恶臭秽浊的屎尿脏水和没有消化的食物残渣的沟,在那个年代却有着一种独特的难以摆脱的吸引力。这是因为那堵墙的存在。在沟的另一端一直通到了那里。一个我们被禁止进入的地方,女厕所。厕所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所,它由两部分组成,永远相连在一起,如影随形,像成双成对的恋人,具有一种对应关系,但你只能属于一边,只能进入其中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是一个禁忌。这样,在那个年代里,站在厕所这个长方形的洞边,看到下面的沟,我的思绪就总会不由自主地飞到一墙之隔的那一边,我对那里一无所知,于是禁不住的幻想,强烈的持续的吸引着我,但有更大的某种无形的力量,也在一直阻止着我,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它,它在我们的生活里无处不在。
在某个安静的上午,我蹲在胡同的某间厕所里,最靠近墙边的那个洞上。我在解手,厕所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时我听见对面有动静。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一直走到我的身边,叉开双腿,站到我旁边的洞口上。我听见她在窸窸窣窣脱裤子的声音,我的下面开始硬了起来。然后她在我旁边蹲了下来。离我如此之近,我屏住了呼吸。不久,我听见墙的那边响起一阵轻微的喷水声,然后,水流滴滴嗒嗒地停了下来。我下面那个条状物已经直直地伸了出来,硬得难受,皮肤绷的有些疼。这时听见那边她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那声音很娇嫩,她在使着劲。我的身体里翻滚起一阵冲动。然后,我听见在娇嫩的呻吟声中有东西扑通扑通地落下来了。落进下面深深的沟中。我再也受不了了,伸手摸了摸下面的那大大的东西。一阵舒服的电流传遍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轻轻打了一个寒战,但立刻担心弄出声响。就在这时,我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因为,有人进来了。我忙低下头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余光中我看见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好像用警觉的眼神盯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小便池前背对我站住。我用双手抱住头。不久,我听听一阵强劲的喷水声,水柱撞击到墙面四分五散,那声音有如千军万马踏过河流,而我的下面一点点软下去了。
走出厕所,我又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外面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我沿着胡同走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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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街道上,我的嘴里不断冒着白汽,像晨曦中的一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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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时有人的确把头伸了下去向那边窥视,有人伸下了整个脑袋;有人伸下了半个身体;有人伸的太深了,就一头栽了下去,脑袋插到了屎里;还有的人干脆跳进了洞里,蹲在排泄物之中,向着对面观察。
那面墙在我的记忆里,是一面奇异的镜子,一个男人正在蹲在镜子外边,镜子里照出的却是一个蹲着的女人;或者是那个女人正在镜子外边,而且镜子里面的才是另一个男人。在我的梦里,谁知道哪边是镜子的里面,哪边是镜子的外面。考察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从发育生理学上,其实,男人和女人的生殖器是完全一样的结构,只是二者发生了拓扑学的变形。但是,它却成为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大的禁忌。所以,考察拓扑学是十分必要的。拓扑学,在数学上是研究物体在连续变形下的不变的性质,而在生活中,是性质不变的事物的连续变形产生出的幻象。莱布尼兹一直对抽象符号有特殊的偏好。在1679年的时候,莱布尼兹突发奇想,尝试用抽象符号代表物体的几何性质,用以将几何性质代数化,通过符号的代数运算,由已有的几何性质产生新的几何性质。后来,一个叫莫比乌斯的数学家想出了一个奇怪的曲面:莫比乌斯带。它的重要特性就是,在莫比乌斯带的每个局部都可以说成正面或反面,但整体上不能分隔成正面和反面。它的形状就是持续的扭曲。它的对立面实际上就是自身的一面,但它们看着是那么的不同。要是一本书里没有图画和对话,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哦,亲爱的,哦,亲爱的,我太迟了。拉屎,撒尿,月经,射精,在镜子我还看见了有女人在换例假的纸带。那时,女人来例假用的是一种长方形粗糙的手纸,把它固定到一条布带子上,然后再把布袋子贴在两腿间,然后系在腰腹部。纸条是一次性的,而布带子是反复使用的。那时街上的垃圾堆中经常可以看见这种女人用过的长方形的卫生纸,在纸条的中间浸着一滩血迹,有的颜色鲜红,有的是铁褐色的,还有的是黑色的。它们强烈的吸引着我。那时它们不仅仅是给我带来恐惧、兴奋和刺激的快感,我同时感兴趣的是那块血迹的形状,那些形状是神秘的,让人不安又有一种吸引力。它们扩散成各种姿势,或曰,抽象符合,绝无雷同,更令人费解。有的出血量之大,让人吃惊,它们会把整条手纸浸透。社会总是有某种趋势使隐秘暴露,但那些卫生巾又总是不久就被人清理掉了。
偷窥者有时在仰视中就不知不觉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一直移动到那些女人的身体的下面,仰望着那里,像夜晚孤独的人仰望星空,或者像远方离家的游子在十五之夜仰望中秋那轮夜空中的圆月,只不过这星空这月亮从来都没有能像此时离他如此之近,如此的柔软,就在他的眼前伸手就可以触到,像是在梦里一样,直到那些女人们偶尔低下头时,看见自己的两腿之间生殖器的下面有一张男人的脸时就吓得大叫起来,直到这时那些男人们才从梦中惊醒。那时候经常会有偷窥者。当然从更古老的时候就有了偷窥者。那些男人偷窥女人上厕所、洗澡。他们有青年人,有中年人,有老人,也有孩子。偷窥者被抓住后有的被暴打一顿,有的被打成了残废,或者被吊起来,或者被捆住游街,还有的被扭送到派出所,到了派出所轻则受到批评教育,严重的要劳教,判刑,还有的被枪毙了。但仍然有人在偷窥。噢,罗密欧,罗密欧。噢,朱丽叶,朱丽叶。One fire burns out another's burning, one pain is less'ned by another's anguish. We burn the daytime, and we burn the moonlight, we burn the moonlight, and then We burn the daytime,……写诗是野蛮的,在奥斯维辛之前,在奥斯维辛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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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做过一个,在梦里有一座极大极大的湖,一个赤裸的男人一直在湖里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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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的胃出现了严重的反应,心口下面胀闷难忍,像塞了一块粗糙的岩石,呼吸费力,感觉吸不进气,一点食欲也没有,于是我不敢再吃生冷了,又开始像小时候在国内时那样喝冒着热气的滚开的热水,吃热的食物,这样才慢慢一点一点把那块石头融化开,我们是一个古老的食热饮热的民族,小时候大人们不让我们喝生水,即便是在夏天也要喝烧开的水,那时在夏天我们这些小孩子在平房区里疯玩儿,看到水龙头就会飞奔过去喝水,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白亮白亮,水花不断四下里飞散,我睁开眼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我起床开始洗漱,在浴室的镜子里我看见嘴边长出了一层胡子茬,我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尖端伸出皮肤,有一点扎手,我看着镜子,端详着自己, “H把长发剪了,像变了一个人,我看到时吃了一惊,她说话时的神态我总感觉有些不同,好像她有什么心事想要告诉我。”洗过脸后,我又把口唇周围打上肥皂沫,把那层长出的胡子刮掉,刮胡刀经过就露出一道白色的皮肤,我仿佛能听见咔嚓嚓的刮胡刀割断胡子茬的声音,最后我冲掉脸上的肥皂泡沫,白色的肥皂沫里沾满了黑点状的胡子茬,它们不溶解于水,掉到池子上就摊开沾得到处都是,我只好又清洗水池,最后一切痕迹都洗掉了,水池又变得洁白闪亮,我对着镜子扬起下巴观察,下巴光光的,我一直不知道长胡子有什么意义,我并不是一个很讲究干净的人,过去也不喜欢打扫室内卫生,只不过出国以后开始租房住,而过去在北京我从来没有租过房子,这才发现租房住不容易,不仅没有稳定感,每一两个周都要交上一大笔房租,而且还要打扫室内卫生,无论怎么打扫,房东都还嫌不干净,洗漱完毕,我来到餐厅开始准备早餐,先烧开一壶热水,用热水就着吃药,然后把那杯水慢慢喝下去,刚出国时有一段时间,我也像老外一样喝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加了冰的生水,吃凉的三明治,生菜沙拉,后来我的胃出现了严重的反应,心口下面胀闷难忍,像塞了一块粗糙的岩石,呼吸费力,感觉吸不进气来,小时候即使在冬天玩儿累了,我们这些小孩子有时候也会去喝凉水,那时龙头的生铁凉得冻手,里面流出的水更冷,我们只能一点点抿进嘴里,小心咽下去,而棉袄里贴身的秋衣下已经出了一层汗浸湿了秋衣,停下时我们就感觉到湿的内衣凉凉的贴在身子上,生活具有一种魔幻的性质,在不经意间,此时发生的事情,在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在未来将发生的事情,都是透明的,重叠在一起,明明灭灭恍恍惚惚的,仿佛一切已经都发生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真的没发生过,一切的思维,感觉,和意识,想象和记忆,像无数只柔软的虫子挤在我的脑子里爬动,小时候我们经常捉的一种毛毛虫,但要躲开杨喇子,杨喇子的身体肉乎乎的,是红褐色,上面长满白色的毛毛,扎在皮肤上会立刻红肿,又痛又痒,我们的身体就是一只碗,盛着记忆之水,在距墨尔本60公里的基隆小镇上,有一家巨大的旧货店,他们说这是澳洲最大的旧货市场,我在这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旧货,让我震惊,那些旧货铺满了地上和堆积在空中一层层的架子上,更让我震惊的是,那些旧货几乎全部是容器,有许许多多的容器,各种各样的容器,锅,碗,杯子,碟子,盘子,瓶子,罐子,水壶,盆,桶,箱子,盒子,匣子,人类自从发明了碗以后,制造出过多少只碗,多少个容器,又有多少容器在使用时损坏消失了,衣服也是容器,有许许多多的旧衣服,那些衣服历经岁月,有许许多多的容器,几乎是无穷无尽的,都是空的,我们的胃也是容器,我们的胃有一种独特的难言的记忆,在海外,我的胃经常呼唤我,那是北京街头的食物的滋味,那些滋味,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难言的滋味;而疼痛呢?疼痛也是一种记忆,锐利的,迟钝的,刻骨的,是事物经留下的结果,而身体就是一个用来盛痛的容器,早晨,我照例在餐桌旁烧上水壶,热水壶是电动的,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水就开了,热水器的开关啪的一下跳起来时,我就一下子又回忆起小时候那些放在的炉子上的水壶,那些用铝制的水壶,比电热器要大许多,肚子膨圆,放在烧煤的炉子上,烧开一壶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的,在那些过去的时光里,所有的事物都是缓慢的,像是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以慢速播放,你需要耐心等待,而那个时候,我最不能做到的就是等待,总是迫不及待不停的去掀开壶盖,得到的是一次一次的失望,直到后来去忙别的事情,把炉子上的水全忘记了,这时水却开了,沸腾的蒸汽把壶盖掀动的啪啪的响,那个时候每个家庭都要用炉子烧水,炉子是铸铁的,上面接着一只锡铁皮打制的圆柱形烟囱,升向屋顶,在快接近屋顶时转出一个90度的弯向窗口延伸,一直到窗口上从窗口上角开出的一个圆洞伸出窗外,圆洞的周围糊着旧报纸密封住漏缝,炉子里面烧的是蜂窝煤,炉子上面总是放着一把装满水的水壶,需要时便放开火来烧,那个炉子也有许多机关,锈迹斑斑,水烧开了就倒进一只暖水瓶,每家都会有两三只暖水瓶,那时也有电炉,但烧的是一圈圈的电阻丝,一通电电阻丝就变得通红,释放出强大的热量,不过电阻丝总是烧断,烧断时便发出啪的一声响,然后电阻丝就立刻黯淡下去变冷了,而隔壁总会传来琴声,拉小提琴的是一位大哥哥,在工厂上班,文质彬彬,穿着讲究,但有些女气,我们总是笑话他,有时笑的前仰后合,可心理面又隐隐羡慕,后来,大哥哥谈恋爱了,我们笑的更厉害,但也更羡慕了,那时,我们的内心有许多渴望,但我已记不清住平房时夏天是否也生着炉子,但夏天肯定也要喝开水,只是要把水放凉,这也是一个等待的过程,而且更加漫长,在不同的碗和杯子间倒来倒去,用嘴不停地吹,但水仍然太热,贸然喝时就会烫到舌头,有时家里会泡好大碗茶放凉,我满头大汗跑进家门,就可以端起一碗咕咕咚咚仰头一口气喝下去了,夏天北京的街头曾经一度出现过买大碗茶的,一只只大瓷碗里装满了褐色的凉茶,摆满一个平板三轮车,五分钱一碗,但它们很快就消失了,那些卖大碗茶的返城知青后来有些人发达了,有些破落了。然后,可口可乐出现了,然后出现了很多可乐,各种各样的饮料,北京的水很硬,热水瓶的水底下总是沉积着一层水碱,水碱喝进嘴里会很难受,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受,非常涩,水瓶的侧壁上也会沾上水碱,因此要定期清洗,把醋和碎鸡蛋皮放进水瓶里倒上一点水,使劲的摇晃,但是冬天肯定是要在屋子里一直生着炉子取暖的,在平房没有暖气,而那时北京的冬天非常冷,街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袄、棉鞋,长至膝盖或小腿的棉大衣,所有人的衣服都是灰色的、黑色的、暗红色的或暗绿色的,有的女人的衣服上有着一些小碎花,也是非常暗,人们的头上带着大棉帽,棉帽盖着耳朵,帽沿压住了眉毛,人都显得臃肿,远远看着又显得很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雪很大,下过之后地上就结成冰,很长时间都不化,那时没有人往地上撒盐,路越来越滑,充满危险,行人或骑自行车的人纷纷滑倒,周围总会有一群小孩子看热闹,当看到又有人摔倒就开心的拍手大笑指指点点的,有时一不小心也仰面摔到地上,冬天的夜晚,一家人坐在炉边取暖聊天,头顶上垂下一只灯泡,亮着很黄的灯光,灯泡在燃烧时发出丝丝拉拉的响声,但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时我们正坐在黄色的灯光里,围着炉火,兴奋的谈论着,但夜晚是危险的,因为冬天家里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晚上睡熟后有时炉子里的煤因为燃烧不充分,产生出一氧化碳从关闭不严的炉门渗漏出来就会发生煤气中毒,煤炭燃烧不全时,火苗是蓝色的,煤气中毒的人会处于一种昏睡的状态,叫不醒,四肢柔软无力,脸是粉红色的,平房区里的道理狭窄,弯曲,急救车开不进来,因此在我的记忆里就经常有穿着白大衣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跑过,担架上放着那个昏迷的人,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单子,我看见一个女人躺在上面,长发从担架边缘垂下来,随着医护人员交替迈动的双腿不停的在空中抖动,她昏迷着,双眼闭合,长长的睫毛,脸上没有表情,面颊异常粉红,这时肖邦的夜曲开始响起,那张黑色的唱片上布满细纹,一圈一圈密密的,一直在转动,一只带着尖锐金属针的长杆落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吱吱的声音,我被那音乐完全吸引了,忘记了身边的李利,或者那时他一直在看着我,但我不知道,也许那时他也在听音乐,把我忘记了,这我仍然不知道。
14
我记得,我曾长时间的观察平房区的墙壁,那些墙壁或者是砖墙,或是是泥土的土坯,或者是涂抹的水泥,后来这变成了一种习惯,我开始细致的观察我所接触到的所有物体的表面。所有事物的表面上都布满了各种偶然留下的痕迹,具有记忆性和丰富性,越是深入接近事物的表面,表面就越是立体化。那些痕迹,每一点每一道都代表一次相关事件,但已无法追寻。在做爱时,我也观察女人身体的表面。当云雨之后心爱之人已经离开,我有时会突然想起,不是她,而是她的记忆里的某个碎片,一小片她的身体的表面,或者,一瞬间的一个影像的一角,一张被撕碎的老照片,然后又倏忽间就没有了。美是什么?感受美,我们感受到是什么?美又是否可以被留下?或者,是如何消散?一场狂风大雨之后,我从李家出来,雨后的街道地面湿漉漉的,到处漂浮着刚才被风雨打落的花瓣。“H把长发剪了,像变了一个人,我看到时吃了一惊,她说话时的神态我总感觉有些不同,好像她有什么心事想要告诉我。而我一直有一种不适的陌生感,仿佛在和一个陌生人做一件十分亲昵的人之间的事情。这种陌生感一直持续到做爱之后,她走了。”那时李利给我讲起了党史。李利精通历史,尤其是党史。那天他讲的是在解放前上海发生的一次中共历史上最高领导人叛变的事件,性质严重。李利那天谈到我们党的地下工作。他说我们党的地下工作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它甚至是革命取得胜利的一个关键。在敌人的各个部门里都隐藏着我们的地下工作者,敌人高级将领的随从、秘书,甚至蒋介石的身边都有我们的卧底。所以,在战争年代,有时毛主席竟然比蒋介石更先看到他们的作战方案。在我的记忆里有许多对话,那种电视里两个人的谈话节目,总是让我很神往。坐在屏幕前聚精会神仰头看着小屏幕里的两个人在谈论着一件事情,有时他们说说笑笑,有时很严肃,而如果这两个人在谈论一段音乐,或者一幅画,就会更加让我神往。用语言描述一幅画或者一段音乐。肖斯塔科维奇的某部交响乐第一乐章就要结束前,突然出现了一段让人不可思议的长笛,美得简直神秘。在我买来的一张CD的小册子里,我读到过一个叫朱晓玫的钢琴家和另一个人谈论哥德堡变奏曲,在谈话中朱晓玫一直在谈论着观众的睡眠问题,她说不能让她的观众在听她的演奏中睡着啊,坚决不能让她的观众在听她的演出中睡着,一定不能让她的观众在听她的演奏中睡着。我于是了解到朱晓玫是一个关心观众的睡眠问题的音乐家。在这个小册子里,朱还谈到了另一件事情。那是一次在德国,朱给上千名孩子弹哥德堡变奏曲,演出时主持人在台上简单讲解了一下这部作品,然后就指挥着和上千名孩子以及陪伴的家长一起用人声合唱这部作品的主题。我看到这里感到相当震惊。在我的记忆里有许多对话,许多人站在那里面不停的说着。有一次,我在电视里看见两个男人在谈论音乐,一个男人讲了起来,他说,当年傅聪在国际肖邦钢琴比赛中拿的是第三名,阿什肯纳齐拿的是第二名,而第一名才是这个哈拉谢维茨。我当时震惊得张口了嘴,瞪大了眼睛。我一下子记起来了,哈拉谢维茨,肖邦,op.27/1。我当时震惊得张口了嘴,瞪大了眼睛,然后,我看见那扇门被推开,卡卡走了进来。我记得我问过卡卡她是否会恨我,卡卡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问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沉默了。卡卡却接着说出让我无法忘怀的话,她告诉我她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然后,她突然问我,是再一次问我,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我,我会不会恨她,然后,又马上补充说,原因当然是在于她,都是她的不好。我制止住卡卡,不让她再说下去。一时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但最后只是简单的再次重复,一切都是我不好。这时卡卡突然流下眼泪,我知道她仍然爱着李利,但我不想说破,只要不说破我就仍然有希望,卡卡就会仍然和我在一起,但只要不说破,我就永远无法安宁,但只要说破,我的一生就完了。这时我听见卡卡说,但你别把我给忘了。但你别把我给忘了,我看见眼前绿色的森林在旋转。我推开门走进屋里,发现屋子里坐着三个人,都一动不动看着我。但你不要把我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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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敢肯定他不是我们学校里的老师。在学校上学的那些年里我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聪明上进成绩优秀,在班里一直是班干部。刚上大学时就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入学不久我进入了学生会,而且很快成为校学生会的一名负责人。在大二的一天,我突然被学校负责学生会的老师叫去。走进办公室时,我发现屋里有三个人,那位老师,保卫科的科长,和另一个男人。老师和科长我都很熟悉,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和学校里的领导老师打交道。我也是他们重点培养的对象。但是那个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坐下后,我们先是随意聊了一会儿,关于在学校里的生活和学习,家庭,以及我过去上学的情况,气氛轻松。但我知道这将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谈话。接着,老师开始问了一些我对学生会发生的事情的看法。我一一回答,然后,我们开始谈起最近社会上的一些现象,我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的观点看法。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保卫科长找我谈过好多次话了,他是从部队复员分配到学校做保卫工作的。谈话的内容有时是拉家常,但更多的都是关于学校内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以及社会上的热点问题。后来,科长开始对我讲学校和社会的复杂形势。形势是严峻的。境外势力一直在向我们的社会尤其是大学校园渗透。他们想搞乱这个国家,颠覆社会主义,推翻共产党的领导。最后,科长对我说:“我们对你已经有所了解。组织观察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认为你是忠诚于党的。你是爱国的。”最后一句话激起了我的爱国的激情。然后,那个人开始说话了,他讲起了党史,那是在过去的年代,我们的党在敌人的心脏的另一条战线战斗的,地下工作的历史。李利讲完了这个故事,这次他却陷入沉默,仿佛是在想什么心事。然后,他又突然精神一阵,站了起来。我走出那间办公室,走进校园时,感觉校园变了,我的世界仿佛改变了,不再一样。我知道这是一个严重时刻。从此我开始定期向他汇报。但形式却在一天天的火热。所有的同学们都在一天天的变得更加火热。他们情绪高涨。我却没有他们的那种热情和自信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我没有未来感。天气越热,我就越觉得没有希望。但是,天气时阴时晴,有时突然很热,然后又一下子变冷。在这个春夏之交里,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好。进入5月我把脚伤着了,脚骨骨折,哪也去不了。当时,这是一种解脱。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我突然厌倦了。学校已经空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里。
八十年代末,校园的厕所都是蹲式的。男厕所的一侧是小便池,另一侧是一排镶嵌在地上的白瓷便池。每个便池都用木板隔成一个单独的空间,像一个小屋子。时代正在进步,拉屎正在从公共事件变成一件私事。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拉上着床头的布帘。我感觉我的床铺像是一座城堡,建在很高很高的山上。夹在床头的台灯亮着,我在读一本书。外面的校园很安静,让人感觉灾难就要发生。很难说那时大家是心怀侥幸,还是渴望。那里就是记忆的深处。每一个厕所的小屋子里都有一扇木头的门,走进去,关上门,你就可以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安心的孤独的拉屎了。是的,拉屎,从来没有如此的孤独,比性交更孤独,和性交几乎一样的隐私。每一扇门后都有一只生锈的铁插销,但是很多是坏的。有时有人会突然拉开门,你连忙低下头。冲水的水箱高高悬在身后上方,垂下一根绳子,冲水时一拉,水就哗哗的冲出来。但水箱经常是坏的,所以你喀喀拉那支绳子,但没有应有的重力带来的阻力感,因此,也就没有了阻力突然消失的快感,于是你就产生出一种落差,一种失落感,行为的预期与结果,发生背离。很快就要进入盛夏了,天气正在变热。我看的书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的内容有些奇怪。作者做了大量研究,试图证明美洲印第安人的祖先是远古中国人的后裔。当年,黄帝和蚩尤大战涿鹿。蚩尤战败后,就一路向北迁移。最后,渡过白令海峡,进入了美洲。作者认为,在最初进入美洲的中国人和中原老家的中国人还一直互有往来保持着联系。但后来这些联系通道渐渐中断。随着时光流逝,他们逐渐彻底遗忘了他们的身份。虽然,书看得挺过瘾,但我不知道是否可以当真。从内容来看,作者列罗列出大量的考古学、文化学的证据,好像立论确凿,但这本书总是让我觉得有些荒诞的意味,不仅是离奇的内容,就连这本书的封面设计和排版印刷也让我产生同样的感觉。有几次我甚至怀疑会不会看到最后才发现这是一本小说?后来我渐渐有些困了,就把书丢在一边,闭上了眼。床的四壁是墙和拉起的布帘子。所以,尽管是白天,床里仍旧光线昏暗。我就这样昏昏欲睡。但这时突然肚子里一阵便意。我睁开眼,撩起帘子,下床,一瘸一拐的走出宿舍,去上厕所。
我记得那天,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宿舍的门有的是关着,有的是敞开的,但屋门敞开的宿舍里面也没有人。地上到处是垃圾。楼道已经好久没人打扫。学生们有的扫完自己的屋子就把扫出的垃圾堆在门边。然后,人来人往垃圾就被踢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宿舍,一个学期都不会打扫一次。一开门就是一地的垃圾。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大学生普遍没有拉过屎后冲掉自己的排泄物的习惯。大江南北,人同此心。难道仅仅是因为在公共厕所拉过屎就不去冲厕所?当然,有些水箱是坏的,但没有坏的也一样。所以,那时大学里的厕所堪称肮脏透顶,龌龊之极。便池里经常堆满了不同人的大便,你从形状和质地就能看出来,它们前扑后拥趴在一起,你甚至能推测出来某个人的饮食和消化道的状况。看到别人的大便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有时便池里的大便像丘陵一样竟然高出地面,而最可怕的是出现每一个便池里的屎都堆满了的时候,你从一楼跑到顶楼也找不到一个屎比较少的便池。那些装满屎的便池是胜利者。它们最终总会让你屈服,它在那里以静默的姿态等待着你来就范。那时校园里的大学生们的穿着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但每个人总要拉屎,撒尿,排泄废物,要做爱,那时也没有地方可以做爱,甚至在大学里谈恋爱曾经也是不允许的。每当走在过于安静的宿舍楼里时,我总是会怀疑,在某间宿舍里曾经有过一对恋人,两个年轻的大学生,偷偷的趁着宿舍里没有人,反锁上不牢固的房门,拉紧窗帘,紧张的做爱,那幸福感要到很久以后才会浮现出来,而当时只有恐惧,对性的恐惧,更有对于性的暴露的恐惧,随时可能同学推门然后发现异样。于是,那两个年轻的学生在昏暗里交合,他们却一直不约而同在想着那扇门。那扇门仍然吸引着我。在那个时候,每一个便池的门板后面都有一些色情的文字和图画。毕业之后,因为成绩优异,在团委中的工作经历和突出的表现,分配到了一个令人羡慕的国家部委里一个人人眼红的重要部门。这样,我就遇到了李利。很快我成为所在部门的团支部书记,不久又进入部里的团委,成为最年轻的团委副书记,李利的得力助手、崇拜者。那时,李利光彩照人,我们都知道他必将前途无量。当走进厕所,关上厕所的门时,你就变成了一个可以随便脱裤子的自由人,一只原始森林里的野兽。那里变成了一块属于你的私密空间,仅仅因为你是先来者,就拥有了一个属于你的大便池。我转过身来,看着这间屋子。他们走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留下来。屋子里安静了。突然,我的天空开始旋转。我听见外面楼道里的声音也渐渐消失,李利和卡卡走了。整个楼里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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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四下查看一番,然后推开了李利卧室的房门。李利住的是一个单居室,那时房屋设计的理念是客厅、厨房、卫生间都要小,卧室要尽量大。所以李利的这间卧室还兼有书房和小客厅的功能。我先是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一下,卧室最里面靠墙有一张单人,床边有一张很大的书桌,床脚靠墙是一个书柜,旁边是那台留声机,有时李利会把它搬到客厅,另一侧墙壁嵌着一个壁橱,我站在门口歪头向那看,壁橱的推拉门上镶着一面镜子。卫生间也在这个卧室里,所以来人时即使在外面的客厅,要用卫生间也还是要进入李利的卧室。在过去我和他在这里听过音乐,但现在突然只有我一个人,推开这扇门向里面看时,一股陌生感突然迎面袭来。我于是蹑脚走进去,身后的门仍然敞开着,我特意没有把它代上,因为我总有些不放心。那天我先是走向了留声机。留声机的旁边有一个放着唱片的架子,架子上放了厚厚一摞唱片。我伸手翻了翻那些唱片,然后抬起头,那里有一个白色的书柜,柜门是玻璃的。客厅里还有一个敞开的大书架。我打开柜门,书柜里面摆满了书,有许多哲学、艺术、历史、美学和文学方面的书,有一层放的全部是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我抽出一本《多情剑客无情剑》,翻开第一回;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穹苍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辗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李寻欢打了个呵欠,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车厢里虽然很温暖,很舒服,但这段旅途实在太长,太寂寞,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很厌恶,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
‘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看过,合上书插回去,又抽出一本金庸的《鹿鼎记》,书已经翻的破旧,我随手打开,
“韦小宝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死之后,在阴世里保佑你,从早到晚,鬼魂总是跟在你身旁。’
小郡主尖叫一声,问道:‘你鬼魂老是跟在我身旁?’韦小宝道:‘你别害怕,我的鬼魂不会害你的。不过有个规矩,谁杀死了我,我的鬼魂就总是跟着谁。’
小郡主越想越惊,说道:‘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你的。’”
看完再次合上插回原处。关上书柜的门,我转回身,现在正对的就是李利的这张床了。那是一张单人床,但是我在这一天突然感到这张床很宽大,那个年代床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床铺整理得异常整洁,在床头放一只床头柜,上面有一盏台灯,床头柜旁是那张写字台。我走到床头柜前,先是转身看了看敞开的门,从卧室敞开的门可以看到没有人的客厅,然后我转回身蹲了下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有很多小东西,我拨弄了一下,拿出一只漂亮的小手电筒,手电很细,是红色的,我打开手电,但是在白天看不到什么亮光,放回去时,我却看见抽屉里有一根卷曲的头发,头发是淡褐色的,我小心地拾起来举在空中,对着窗眯起眼来看,在阳光中,这根头发的颜色显得更淡了,泛出一层非常轻微的光泽,非常柔软,但那性感的卷曲显示出,这显然不是一根头发,那样子真好看,我一时间有些激动,下面动了动又平静了,我把那根女人的阴毛又放回去,放时手有些轻轻的抖,我合上抽屉站了起来,又转身向对面的那个壁橱看,我接着走过去,小心的推开壁橱的门,里面光线很昏暗,突然一阵心跳,那对年轻人呢?那对曾经相爱过的年轻人他们现在在哪?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山盟海誓,那些生生死死现在在哪?曾经的大学校园的小花园在夜晚亲吻,没有人看见,那个在巴尔的摩的街上,每天下午5点30分,提着一台小照相机游荡的年轻人他现在在哪?那些广场上的歌声现在在哪?那些笑容,那些梦想,那些吹向阳光中的五彩的肥皂泡现在在哪?我看见壁橱里挂满了衣服,大都是深色的,有许多套西服,我轻轻的用手一件一件拨动衣架,然后取出一套毛料的高级西装,西装是深蓝色的,沉甸甸的,双排扣,扣子金光闪闪,里面还挂了一件白衬衫,我用手抚摸西装的表面,有一点点扎手的感觉,看了看我又把它放回去。在壁橱另一端有一排从下到上的木头隔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叠好的内衣或毛巾、单子,在一个放内裤的格子里,我找到了一包避孕套,只剩下小半达,我拿出一支,杜蕾斯,这是当时最时髦的进口品牌,我听说它超薄而且表面上下还有许多刺儿,这样在做爱时会产生的强烈的快感,极为刺激,许多中国的女人都受不了,我用手去捻动那个小包装,但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摸到了那个硬硬的橡皮圈,这让我有些失望,我想把它们放回原处,但突然仿佛不甘心,我拿出一包小心撕开包装,从取出里面装的避孕套,它的表面有一些非常滑腻的液体,我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那是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合着橡胶和某种清新但有些怪的香味,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味道。我把薄膜展开,发现果然那上面布满了鲜红的小刺儿,我在突然间勃起了。我把它罩在嘴上向里吹气,它先是一展,然后挺立了起来,那些鲜红的小刺更明显了,想到它们在阴道里摩擦,我简直喘不过气来,下面也更硬。那只避孕套在我的嘴上越吹越大,小刺之间的距离在拉大,那只阳具已经变得荒诞。我这才停下来把它拧了两圈封住,然后拿在眼前看,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吓得猛一转身,却看见身后的卧室空无一人,但那只巨大避孕套却一下子跑光了气,变成一堆膜,落在地上,而它的皱纹似乎无法恢复了,像是一个老人。我弯腰把它拾起来和撕开的包装一起都装进兜里,心仍然被惊吓得感觉不太舒服。我把剩下的避孕套放回原处,关上壁橱门,又开始担心李利回来后会发现少了一只,是想到我翻看他的卧室了。他会记住避孕套的数量吗?我对此不能确定,于但后悔已经晚了。在关上柜门的一刻,我又想到这只布满刺的避孕套,在阴道中摩擦,感觉血流加速,浑身发热。关上门后,我站在镜子前照了照,那天我也穿了一身西装,当时西装正在社会上全面流行,穿西装一定要穿皮鞋,开始有些人穿西服时穿的是球鞋或者平底的布鞋,便被人笑话为老土,看上去的确很可笑,还有一些礼仪专家在电视上向大家讲解如何正确穿西装,告诉人们穿西服一定要穿皮鞋。可是后来当我来到美国时,又开始流行起穿西服配上一双平底的匡威帆布运动鞋,那样子看上去又很好看了。光阴荏苒,而在美国的这些年里我已经很少穿西服了,实际上我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穿西服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在一次葬礼上。清晨醒来,我下了床,赤脚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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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利的卫生间里安装着一台直排式淋浴热水器,在更早的时候,那时人们的家里没有淋浴的条件,洗澡要去公共浴室,买票要排很长的队,然后进去等床还要排很长的队,有时候在洗澡的过程中仍需等待,那时便要赤身露体站在一个龙头旁等着另一个赤身露体的人,一个先来者,在龙头下洗澡,经常由于缺乏耐心,我那时拿着一条毛巾和肥皂,从一个裸体的男人身边换到另一个,而常常在我刚离开不久前一个龙头下的人便离开了,通常等我想一个箭步窜回去时,早又有人站了过去,回想那个年代,有许多幸福的记忆,但我一直没有学会在一个等待者的注视下仍然心安理得的慢慢洗,而现在想来排队就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只要通过耐心等待就能获得成功,人们依次上位,当然,那时也有插队和加塞儿的人,令人厌恶,有一次,我在等一个龙头下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他显然故意悠闲的洗,后来我和他较上劲,周围空出许多龙头,但我一直站在那里,而他就一直在那里洗,排到时工作人员收了票会给你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和一把拴着一只小木牌的钥匙,有些人则带来自己的毛巾,毫无疑问,他们是不使用别人的毛巾的人,木牌上写着床号,每一个床头都有一个小木箱,用来盛放脱下来的衣服,床上还有一条白色的毛巾被,所以,在当时时洗澡是一件大事,一般要一周甚至一个月才能洗一次澡,自从家庭淋浴装置普及后,洗澡就变得和洗脸刷牙一样随便,有人不仅天天洗澡而且一天要洗两次澡,然而当时这种最新型的热水器有设计缺陷,它的使用其实非常危险,因为这种热水器燃烧的是煤气又是直接安装在浴室里,这样就和冬天在平房区烧煤炉一样,如果出现了燃烧不完全的情况,那么在这个密闭的浴室洗澡的人就会有煤气中毒的危险,通常最早出现的症状是乏力、困倦,但在这样温热的淋浴中,这种困倦无力往往会给人带来一种模模糊糊的周身舒适的幸福感,直到最后竟然瘫软地站立不住,靠着浴室的瓷砖渐渐滑落到地上时,人们才会在恍惚中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出现了什么异常事件,而且很危险,但已经为时太晚,他们往往就再也没有力气重新站起来自己走出这间空中仍然喷着热水的温暖的浴室了,他摔倒时碰到桌子上的杯子,杯子倒了,乳白色的牛奶从里面洒了出来,有人在草原上射落一只鹰,后来全国发生了很多起因为使用直排式热水器在洗澡时中毒身亡的不幸事件,但由于厂家经济利益的驱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产品无法被禁止,仍然在全国出售,直到最后,据说是因为江泽民同志的一个远亲家里的一个女孩子,大学毕业到南京工作,在和另一个女孩子一起淋浴时两人双双死于这种直排式热水器引发的煤气中毒,于是,江泽民同志愤然批示强行禁止了这种热水器的生产与销售,我的一个表姐家里使用的就是这样的热水器,当然,我提这件事情并非是因为她在洗澡时也中毒身亡,然而,无论如何,一个不幸的事实是,在人类历史中,个人的幸福通常要建立在其他人的抉择中,而我的表姐在使用这种直排式热水器时发生的事件是,她在洗澡时竟然生下了一个孩子,当时我就在现场,我的表姐长的漂亮又聪明能干,她的外语非常好,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当时最早的一家外企,然后成为公司里的部门主管,那时她怀孕了,但还没有到生产期,表姐的体质向来薄弱,可怀孕时肚子大却大的惊人,人家看到后就说这叫薄皮大馅儿,有福气,而且准是个男孩,表姐虽然骨感,但她屁股却非常的大,而且显得柔软,像雪花粉的面团儿,那要是蒸成馒头,会蒸出一大锅馒头,够全家人吃两天的,但我的母亲却在家里总是不由自主的表现出莫名其妙的担心,她害怕表姐会难产,甚至在生产时遭遇不测,因为她相信自古红颜多薄命,结果那天我到表姐家看她,表姐夫给我开的门,说表姐正在洗澡,我们两人于是就坐下来闲聊,然后突然听见卫生间里扑通一声闷响,接着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我的头发根立刻发麻,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种声音让我终身难忘,表姐夫则吓得双腿同时翘了起来,脸一下子一点血色也没有,当我们冲进浴室,我看到了,像是一场车祸后的现场,那辆车子疯了,完全失去了控制,在繁忙的高速路上飞起来了,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可怕,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止住它了,可是在很多年以后,有一天我才突然意识到,是那个声音,是那哭喊的声音,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的内心的深处飘荡,那是一片喀斯特岩地上掠过的风,它从来没有消失,一场冷雨过后重新飘起的丁香花的味道,或,记忆,风是湿润的,屋檐上偶尔滴下无力的雨滴,空气寒凉,街道狭窄,光线暗淡悠长,那丁香花的香是浮动的刀子,刻骨,又弥散幽渺,那时,我看见一艘沉船的玻璃舷窗上按着的一只白色的手掌,那船舱里灌满了海水和金子,和无数的碗,碟子,和瓶子,瓶子,表姐的声音里混合着悔恨,爱欲,痛和某种极致的美感,难以描摹,那些声音,那些影像,那些身体,是的,那些身体堆积在一起铺就了一条路,在梦里我曾抚摸过每一个人的身体,像细数着我的财宝,那些性爱,欢合,那些晚餐,那些炉边的夜话,枕边的私语,带着爱和困意的朦胧,一只色彩黯淡的大鸟在昏暗中无力的飞翔,她飞去的路上,却纷纷撒落无数的花瓣,掉进一潭漩流之中,那是一幅正在溶解在色彩里的画,那些没有行人走过的雨巷和阳光下路边的野草中绽开的小花,那便是一场场的追忆,和幻想,我们在追忆着什么,是风,是雨,是青春,是雾露,是爱,是悔恨,还是死亡,我记得,我们那时看见表姐躺在血水中,痛苦的叫着,扭转着她的丰腴的大屁股,挣扎着,一个孩子,一个新的生命,就要诞生了,后来表姐夫回忆那天鬼使神差在表姐洗澡时他不知为什么特意嘱咐表姐不要反锁上门,结果我们冲进去就看见表姐赤身躺在浴室的地上,两条腿蜷起,使劲叉开支在地上,在浴室地板白瓷砖的衬托下,她的腿显得特别的白皙修长,表姐正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叫,表姐的声音一向很好听,她喜欢唱歌,歌声像百灵鸟,她的身材更好看,但那个大肚子把美感破坏了,当时表姐的阴道里在向外流着血,淋浴器仍然不停的向下喷着水,水柱打在表姐的脸上、身上,溅起水花四下飞散,地上的水是玫瑰色的,不断流向下水口,表姐的头发散乱,全湿透了,她一边惨叫着一边不停地歪着头,躲开飞溅而来的水柱,我看到这场景便惊呆了,心怦怦地狂跳,那时,我甚至看见水流顺着表姐的阴毛流淌下来,溶人下面的血里,我看见了表姐的阴毛柔软而温顺的贴在耻骨上,不浓不淡,并不显得很黑暗,那时我才是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的裸体,而我的表姐夫那个废物更是吓得手足无措,竟然蹲在门边抱头痛哭起来,我醒过神来,忙去关掉淋浴器,在关时抬眼看见头顶上方热水器里燃烧着一排排蓝色的火苗,然后我蹲到表姐的身旁,但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我突然也想抱头痛哭,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那时非常紧张,而且很害怕,我怕表姐会死掉,而我们就在现场,无力挽回,甚至是我们把事情弄糟,但在我内心又有一种激动,是一种非常的冲动,而就在这时,我感觉仿佛有人把四只手指伸进了表姐下面的阴道里,然后猛然一撕一下子撕开了她的身体,我甚至感觉听到了裂锦的声音,表姐一声惨叫,身体挺直了,那个声音非常粗,我看见大量的血混合着粘液,从表姐两腿间松弛的阴道口涌出来,然后表姐的阴道和整个下腹开始一下下有力的抽动,我吃惊的注视着那个阴道口竟然张得那么大,我几乎要窒息了,这时那里面开始娩出一个丑陋的早产儿的颅顶,伟大的生产就这样开始了,我一直想吐,我看到了那个早产儿脑袋上的丑陋的胎毛和张开的可怕的囟门,生产过程异常顺利,当那个孩子的愚蠢的大脑袋,竟然那么大,像从一个过小的袋子里费力的伸出来时,表姐一下子松懈下来,地面上的水已经变成了鲜红色,我看见鲜血混入水中的一刻,那血液像是一团非常浓的颜料漫开,但那些血又仿佛非常清稀,不会凝固,表姐无力的靠在墙上,湿漉漉的长发搭在她的脸上,样子异常美丽,我感觉心狂跳的透不过气来,蹲也蹲不住了,只好坐倒下去,但在坐下来时,无意间一只手扶住了表姐的大腿,表姐的大腿非常软,我立刻强烈的勃起了,也许我早已勃起,但没有意识到,可这时更加强烈了,而且我意识到,所以吓得我立刻松开手又重新蹲起来,但却再一次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扶在了地上,这时浴室的地上全是表姐下面流出的血水和大量的粘液,那些粘液的量非常大,粘在手上又粘又滑,使我勃起的更加强近了,感觉鸡巴要爆裂开了,我抬头时看见表姐的乳房在浴室略为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的白,膨胀的很大,有一种非常饱满的感觉,那上面的乳晕又大又圆,而且很黑,布满了疙疙瘩瘩的小突起,两个乳头像两颗肉肉的紫葡萄,但上面有许多闭合的小孔,我突然想抬手去挤一挤,看看奶是怎么出来的,是像鸡鸡撒尿一样从一个小孔滋出来,还是从那上面无数的小孔渗出来,我感觉应该像鸡鸡撒尿一样流出来,我想趴上去把它擎在嘴里喝奶了,这把我吓坏了,我恐惧着怕自己会冲动,后来,表姐曾向我抱怨,那个孩子把她嘬的太狠了,皮都嘬破疼死了,那时表姐夫则在一旁大笑着说嘬得她直流眼泪,然后又放声大笑,仿佛这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我当时一言不发,只想赶快走掉,生怕表姐还会掀起衣服让我看看她被嘬得都破了皮的乳头,而在这同时我在恐惧着,生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开始射精,而这时表姐夫却来了精神,他爬过来举起婴儿,把那个像怪物一样的早产儿的那个的部位对在眼前看,当他看见了那个极小的鸡巴时就又一次失声痛哭,而这时那个早产儿也发了一声大哭,但那哭声很怪,像一个老人的恐惧的干笑,接着这个早产儿就不停的哭起来,哭声极大,无法止住,而这时我的鸡巴仍然在裤子里令人绝望的挺着,它变得非常大而且越来越硬,简直像破裂开的石榴,我感觉我要忍受不住了,但我知道必须忍住啊,我扭头去看我的表姐的下面,刚生产后,她的外阴变得松弛,我想起小时候家里的面袋子,每回刚买回面来,里面装的满满的,好像总是转眼就吃完了,有时妈妈还要把里面的剩下的抖进盆里,然后就只剩下一只空口袋了,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表姐在叫我,我吓得顿时魂飞魄散,几乎要啪的一下射了出来,那时我正盯着她的阴唇,表姐语声无力,她叫我去拿剪刀剪脐带,我这才注意到在早产儿和表姐的身体之间连着的那根怪异的脐带,它从婴儿的两腿间垂下来,一直延伸进了表姐的阴道里,我一动不动盯着这根脐带,我不能理解,在地球和月亮之间,有一根,脐带?,!,?,那时我是那么小,像一个迷你的小婴儿,顺着它趴向来月亮,趴进表姐的阴道里,我拨开搭在洞口的阴唇,钻进去,一直进入到子宫,然后,我在大海里漂浮,好奇的看着原初的世界,这时表姐又一次呼唤我去拿剪刀,而我这才感觉到我的屁股坐在地上,裤子已经被血水和粘液完全浸透,湿乎乎粘在屁股上,既暖又凉,我费力的把它抬起来,然后从表姐夫的身后爬了出去,在剪断脐带的那一刻,后来,在很多年以后,我一直感觉人类应该就剪脐带发展出一套仪式,尽管当时我几乎要吐了,但我真的觉得它是一个极具仪式感的过程,那天表姐把那个早产儿肚子上残留的脐带打了一个结,我看到时,是在很多年以后,几乎就要哭了出来,是想要嚎啕大哭,但是,在我剪脐带的整个过程,表姐,表姐夫,还有那个早产儿都毫无反应,那天后来我们又把表姐和孩子送去了医院,而从头到尾我都一直穿着那条屁股上浸满了血水和粘液的裤子,它在我的屁股的持续不减的温暖和外界不停的掠过的冷风的对抗中渐渐干,干了之后,就变得硬邦邦的,晚上全家人吃饭庆祝,欢天喜地,只有我垂头丧气,那时我已经换了裤子,但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在夜晚会梦见我的表姐,全身赤裸躺在浴室的地上,浑身是水,淡淡的阴毛温顺的搭在她两腿间的耻骨上,生命之水从她的身体顺着它们流下来,像河水流过河床,在水底漂浮着一些招摇的水草,或者是晨雾里湿地上的蕨类,那时我的爱意就再也无法抑制,有时她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的女人,有时挺着大肚子,有时她身旁地上的血泊中躺着那个白色的孩子,在梦里我和表姐一次次做爱,我一次次把我的鸡巴插进表姐的身体里,有时是一只巨大的鸡巴,有时很小,是孩子似的鸡巴,在插时我心中充满了不安,生怕表姐笑话我,有时我是温柔的插她,有时是粗暴的,有时是充满恐惧的,使劲的捅她,有一次,我把她的肚子给捅爆了,鸡巴一下子穿透了她的子宫壁,表姐的肚子爆开,肠子流了出来摊了一地,一根大动脉破裂,血哗哗的往外流,我吓得用双手去捂,但根本捂不住,鲜红的血水从我的指缝间不断像小溪一样涌出,然后我发现我的手正在掐着那个早产儿的脖子,在那个梦里,我真的以为一切都是真的,我吓坏了,我感觉到我年纪轻轻捅出了大篓子,无法收拾残局,不过,有一次是她用手扶着我的生殖器,纳入的她的身体,我感觉到她的纤细的手指扶着我的鸡巴,点点的把它送进去,那是最温柔的接纳,融入社会?被世界接纳?有什么可以放弃的吗?这是一些奇怪的梦,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我的表姐,但是,在一个梦里,我一人走进家,屋子里没有人,从表姐家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那声音吸引着我,在梦里我走进了表姐家的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奇怪的敞开着,看见表姐正背对着我在淋浴下洗澡,我就站在她的身后一直看着她,而在另一个梦里,表姐则是躺在浴室的白瓷砖地板上,身体靠着墙,双腿蜷起支在地上向我打开,浴室很高的墙上有一个小窗户,从那里一束阳光透进来,落在表姐的身上,把她笼罩在光的氤氲里,使表姐洁白的身体也散发出柔和的光泽,我站在她的面前,自惭形秽,开始流泪,然后呢,我看见表姐在光中微笑了,她变成了一朵由无数颤动的光子聚合成的鲜红的玫瑰花,然后呢,那些光子纷纷跃迁散逸开,然后呢,我的表姐和那支玫瑰就都从我的梦里消失了,然后呢,还有什么然后吗?我在梦中等待着醒来,但麻烦的是自从这件事情之后,每次见到我的表姐,我总是不由自主的产生出情欲,那是一种单纯的性欲,甚至,有过几次,我在自慰时是以表姐为幻想的对象的,总之,这使得我在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见到我的表姐和那个孩子,但表姐夫总叫我去喝酒,喝酒时让我欣赏那个早产儿的鸡鸡的生长状况,有一次,他醉醺醺的解开那个早产儿夹在两腿间的尿不湿,指着那只稚嫩的小鸡巴对我说:就是因为表姐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原谅了我的表姐,我当时十分气愤,我的表姐又聪明又漂亮,十分能干,而表姐夫徒有其表,只是有些小聪明,但懒惰不老实,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要原谅我的表姐,我知道他对表姐一点也不好,在大学里,是在我的整个的学生时代里,虽然我总给人留下活泼开朗的印象,但其实与人交往一直困扰着我,它让我感觉紧张、不适,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知心朋友,直到上大学才第一次谈恋爱,而整个大学里只谈过这一次,最后却以分手而告终,那时,我不敢接受一个女孩子的爱,责任重大,但这已足够美好,我曾经和一个女孩子拉过手,亲吻,相互抚摸,那时,她很爱我,但我呢?我并不能确定,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学校的小花园里亲吻,沉沉的夜色如黑暗的大海,我们赤脚站在水底的沙滩上亲吻,水底也是黑色透明的,两边水草摇曳,深海鱼群悠悠游过,头顶上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是水面透过的模糊的光,卡夫卡说,一扇窗对于我都已经过于宽阔,那光会让我们想到过去,冬天里结满窗花的白色的窗子里透出的屋子里的灯光,但我们那时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满天的星斗和暗蓝色的海水,那海水一定是透明的,波动着的,我是否曾抬头向着头顶上面的夜空去看了呢?那无声的波涛的歌唱,再往上呢,再往上,在一个无风的夜晚,一只风筝升了起来,飞向在很高很高的夜空,夜空上飘着浮云,但风筝飘不到那里,而浮云的上面呢,是更远的地方,那里就是外太空了,那里可能会非常冷,非常安静,但也可能非常的炙热,非常的吵闹,再远一些吧,再远一些吧,那里是哪儿啊?那些最遥远的地方,可以到达,但无法超越的地方,那里就是想象,那里就是我们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你无法超越它?你可以吗?你可以吗?你不可以的,就在这时我突然勃起了,而且勃起得异常强烈,那些勃起也像是回忆吗?坚硬,在那天夜晚我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有些喘息着,用一种不是命令,而近乎哀求的口吻,让我的女友摸一摸我的生殖器,所有的爱都是一种生殖的欲望,但是否有死亡的爱呢?在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我把我的小录音机塞进被窝里,用被子蒙住了头,我按下播放键,而此刻我的耳边正回响着许多年以前的那首歌,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一刻子弹当中我胸膛,刹那间往事涌向我心间,就在刚才,我的女友用手握住了我的鸡巴!然后她倒吸一口气,惊讶又迷惑的看着我,用难以置信的口吻小声叫道:天呀,怎么会这么大啊!像一句诗,夜莺在歌唱,在绿色波涛翻滚的早春的麦田,海豚跃出绿色的水面咕咕的发出金黄的叫声,我们在夜晚的花园里做着那些事情,你都忘了吗?亲爱的,你是否会忘记,那是第一次一个女性握住了我的鸡巴,但,不,不,不,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的妈妈在给我把尿的时候一定曾经摇动过我的小鸡鸡,像在北海划船时摇动一只浆,噢,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这新的问题,那天,我的女友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碰到一个男人的那里,她,当然不会说出,鸡巴,连说到,那里,时,她都羞涩的,面颊,在夜晚,浮现出,一缕,朝霞,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寻找着,在漂着蓝色水母的深海,潜水,打开你的身体,掰开记忆里的一枚贝壳,一颗焰火升向夜空,爆炸,我寻找着你,而在那天的晚上,当她的冰凉的小手有些畏惧又明显的充满了好奇,握住了我的鸡巴的一瞬间,幸福感就像神一样突然降临了,啊,让星光熄灭吧,你的冰冷的小手,已经足够,让幸福传遍我的全身,像惊雷传遍大地,没有闪电的预言,让喜悦像病毒一样的扩散,感染每一个人,但是,它永远不会再次来临啦,你在哪里?我亲爱的,你来,你来吧,再一次摸一摸我的鸡巴,于是,那一刻便意味着永远的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一次次的结束,一次次的终极,而我呢,我真希望我的女友那时握住的不只是一根鸡巴,而是一个开启永恒的机关,它挺在我的两腿间,当她握住它时,我们就永远地告别了过去、现在与未来,告别现世,停止在某一神秘的点上,一个奇异的维度,那永恒幸福的一瞬间里,但后来她松开了手,离开了我,我们是否都违背了我们当初的诺言,是的吗?不是的吗?而我第一次见到的女人的裸体竟然是我的表姐,但,不,不,不,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工厂里洗澡时,我一定见过许多女人的裸体,和我的年轻的妈妈的裸体,噢,我的天,我的天,这些新的问题,生活如此的混乱,我们必须学会视而不见,学会放弃思考,我的表姐的丈夫经常打她,而现在在李利的这间浴室里,那喀斯特的岩地间的风仍然刮着,它充满了我的心中,那便是我的全部的对于卡卡的爱与思念,人生总是不无讽刺的,爱,就是对于过去或未来的背叛吗?我抬眼看那没有火焰的热水器,看那不向外喷水的龙头,看在浴池墙壁的小台子上静静摆放的洗浴液,我的心中充满伤痛,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在向我预示着卡卡终将离开我,而我已是如此的爱上她,我于是又鬼使神差的走进李利的卧室,走向那张床,火焰在天空中燃烧,那时,李利便已经坐上了开往死亡的列车,我曾在梦里游弋在深海的水底,亲吻摇曳的水草,泪流满面,但没有人曾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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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现在让我来说说李利的这张床吧。这是张单人床,它本身没有一点值得奇怪的。只是在那天我才注意到它好像比一般的单人床要宽敞一些,上面睡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这在当时也很常见,还有非常窄的床。但那天真正让我感觉不同寻常的是这张床收拾得异常整洁。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受,异样的,让我有一些不安。那张床单是灰色的纵行条纹,而被子呢,是灰色的带着淡白色方格子,那淡白色像是更浅的灰色。床单被整理的平整得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没有一点皱褶,四个角包住床铺掖到床垫的下面,所有打的折都是挺直的,被子很薄,叠得像一块豆腐干。没有人会把床铺,每一天,整理成这种样子。我走过去弯下腰,伸手用手掌沿着床单的表面一路抚摸下去,手掌感觉到那床单又平整又干燥,不断的在我的手掌心中温存的展开,那种感觉像在纸上写一封信,当然不是用毛笔,而是用钢笔,waterman的那种很硬的笔尖,轻轻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把信小心装好,寄出去,那当然不是在网上点击发送,或者,发表,寄出一封信是一个漫长的等待,你是否每一次都能等到回信?打开一封终于受到的来信时的心情,你是否还记得?或者那是像是一个女人,是的,一个仪态典雅,衣着极为端庄整洁的女人,背对这你坐着,而她的背影已经美丽非凡,你走到她的背后,把轻轻抚过她的肩头,她回过头来,或者,她没有回过头来,仍然端庄的坐在那里,心情激动,然而,即便是在今天即时的时代,等待一个回复,仍然可能是一种煎熬,一种忐忑,一种极幸福的恐惧,直到它来到,但是,在很久以前写信的年代,有些人对于信纸,信封和邮票极为讲究,像选择衣服一样的讲究,信纸并不一定看上去是崭新的,有时还特意的是略略泛黄,显得有些陈旧,但非常平整,干净,自然,有时会有一些故意弄上去的墨水的痕迹,那样反而使信纸显得非常典雅又温馨,而那上面的字迹,自然是娟秀的,用极细的笔尖纯蓝墨水写下,或者潇洒飘逸,或者质朴,用很粗的笔尖纯黑墨水写出,有时有些顽皮,有时则是严肃的,床单的表面在我的手下产生出一层均匀而微弱的阻力,那抵抗是无力的,像是一种妥协,或者依恋,温柔的妥协,就在我的手下,由一点展开,向无限发散,当我的手抬起来后,感觉那床铺就已经不如刚才平整了。我有些后悔,不敢再去整理它了,怕整了,更糟。我看着这张床困惑的想象着每天早晨李利都是怎样的在晨曦中精心打理这张床铺,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心血,弯着腰伏在床头歪着脑袋仔细检查床单的表面,把每一个皱褶抚平,甚至轻轻的去吹一吹,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小心的。他为什么要把这张床整理的如此整洁?而晚上呢?晚上,每一天的晚上睡觉前,他都将怎样打开那个被他叠得不能更加精致的被子,那时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又会怎么样躺到一张如此整洁的床上呢?在许多年之后,一天早晨,我起床随手打开音响播放一些流行歌曲,然后我听到了本多RuRu的《美丽心情》,多雨的冬季总算过去,天空微露淡蓝的晴,我在早春清新的阳光里,看着当时写的日记,原来爱曾给我美丽心情。日记,又是日记,我开始有些头痛,是对于头痛的恐惧,不知怎的,我又想到了李利的这张床,我这时才突然意识到李利在和那些女人做爱时,他一定是看着她们赤身裸体的躺到他的这张床上,而有时可能是他亲手剥去她们的衣服,一件一件,直到一丝不挂,然后把她们放到这张床上,看着她们落到这张平整的床上,在床单的布面上激起一层层静止的涟漪,然后我就又想到了卡卡。我真的开始头痛了。转过身不去看这张床,而是走到李利的书桌前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但是在拉开的过程中,我仍然在想着她。生活中还有一些未知的东西一直在吸引着我们,向我们发出诱惑,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抵御这样的诱惑,因为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那天在李利的书桌里,我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那些未知的东西,仍然在那间屋子里吸引着我。在清晨,我洗过脸就来到餐厅。妻子已经去上班了,我开始准备自己的早餐。今天早上,我感觉很饿,急于找到一些东西大吃大喝上一顿。书桌的抽屉里并没有什么,我随手翻了翻又关上了。然后,我又看着这张床。直到很多年以后,我仍然困惑,我反复的考虑着这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那天我们来到李利的家准备一起去看达利的画展,这是画展的最后一天,李利搞到了三张票,他,我和卡卡。本来,我也是,和他们俩一样,兴致勃勃。但我突然不想去了,而原因正是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兴致勃勃的样子。那时我已经暗暗的爱上了卡卡。但我知道卡卡爱上了李利,实际上他们正在,我想,热恋着,李利那么老练,他当然含而不露,不会和我多说什么。那么我为什么要和他俩一起去看画展,甚至李利要拉上我,我都感到生气,我有一种一直在被利用的感觉。李利先是在屋子里给我们讲了半天的达利。要走时我却推脱头痛,我的确有头痛的毛病,李利也知道。但是这次他劝我一定要去,说画展上的达利的《永恒的记忆》是一生一定要亲眼看一次的作品。但我的倔劲上来了,谁也劝不动。那天,我合上书桌一个个的抽屉,环视这间卧室,感觉寂寥,于是,再次来到那张床前。最后临走时李利突然说:能亲眼看一眼达利的《永恒的记忆》便死而无憾了!很多年以后,我仍然不能理解这一切。《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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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回到北京,城市已经变了。我又回到我当年读书的大学,那里也完全变了。而变化最大的是厕所。北京的空气污染严重,大学里到处是商业的气息,年轻人对于金钱的渴望是赤裸裸的,但是厕所干净了。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每一扇公共厕所的门后面总有一些图画和文字。而现在那些图画和文字都消失了,没人知道这个过程是在何时发生的,每一扇门的后面都变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许多学生在校园外租房住,在那里他们可以和自己的恋人关上门,在他们的小天地里做爱,这多么美好。
我上大学时,厕所的门后有各种淫秽的图画和一些色情的文字。图画都比较粗糙,往往是几种固定的模式,男性翘起来的巨大的生殖器,有的还画出在射精,但往往画的过于夸张,更像是一只做成了鸡巴模样的水龙头被拧开到最大哗哗地喷水;女性的生殖器则往往画的颇为传神,十分刺激,一种模式是两腿撇开,在腿的中间只画出一条缝,然后用烟头熏黑,就足以让人心驰神往,热血喷张了。还有一些画的是男性生殖器插进阴道的场面,从后面,或者前面。但这些却不如那一道缝更刺激。有时那条缝上还画上一道象征阴阜的弧线,有些门上的这一笔极富功力,那条曲线简洁,但富于质感,仿佛可以让你触摸到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组织;还有的画出了浓密的阴毛,笔迹奔放,让人想到马蒂斯而血脉贲张。你可以想象在那个年代的人们蹲在马桶或便池上一边抽烟一边手拿圆珠笔作画同时还在拉屎撒尿,可能还在一边勃起的情景。有个别的女性生殖器画得繁复细腻,颇具功力,分开的两瓣大阴唇,露出里面阴道口,像一朵稚嫩的玫瑰花蕾,我甚至在一间厕所的门上看到了那玫瑰花蕾被涂上了鲜红的色彩。我不知道这些画是否具有艺术价值,但在当年它们极其刺激。很多年以后,我在美国买到了一本毕加索的色情画册,那里面的一些画和我在大学的厕所门板上画的简直没有区别。毕加索的画无疑是艺术的,但在我再看到毕加索的这些画时却这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当年的那种强烈的刺激和力度。然后,我在北美著名的文学城网站上读到一个奇怪的小说,《失去爱》,小说非常长,令人乏味,但里面有一段居然也写到了这本画册:
那是于月玲在伦敦的最后一天。沈岩年轻时喜欢画画,而且画得相当不错,月玲受到影响对于绘画尤其是油画不仅有兴趣,而且也很懂得一些。小峰呢,当然不会放过毕加索啦。于是三个人一起去看,小峰排队买票,沈菲陪着妈妈在远处等着。买票的队排得那么长,小峰想怎么在伦敦也有这么多人呢。但等到进去一看,多亏了人多啊。因为里面的画全是色情画,有很多堪称淫秽不堪。用鲜艳的色彩勾勒出的嘴唇、绯红的面颊、裸露的男女生殖器、浓密的阴毛、体毛、强奸、口交、人兽交、打飞机、同性恋、自慰什么都有,伸着长舌头舔食女人下体的鲭鱼;一个男子头埋在一个女人的腿间,那个女人紧闭双眼面颊赤红,旁边一只小猫正歪着脑袋注视着这一切;另一幅画里,一个女人只穿着网格袜和红色长筒靴面向观众,坐在一个穿西服的男人的腿上,一只手橹着那个男人挺起来的大鸡巴,而那个男人则正把另一只手的中指抠入女人的阴道里。……
可惜当年当年没有人想把那些写在公共场所的墙壁门板上的色情的文字图画拍摄下来。在那部小说里也写到了摄影:“那天小陈老师告诉夏雨,他摄影是想记录。摄影是真实的。所有的摄影都是关于时间。而他现在拍的这个project就是:中学时光。小陈老师说,等到我们老了,这些记录就会显出它们的价值。因为,我们这个时代必将逝去。小陈老师说,未来将是一个变化非常快的时代。人类的变化就是越来越快,而未来会更快。但会快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是尽头?谁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越快越轻,还是越快越沉重。在物理世界里,物体接近光速时会变得非常沉重。在未来,我们现在这样的中学时光将变得难以想象,我们今天的生活也会变得难以想象,而这些照片就会显出弥足珍贵。”可惜,这个小陈老师没有想到去拍摄厕所后面的门板。
不过,说到文学城,这是北美的一家最大的华人网站,可以说是海外华人最著名的网站,但这也是一个奇怪的网站。因为身在美国,这家网站却自行设置文字审查和语言屏蔽。这真是一件让人难以琢磨的事情。且不说在美国这样做是否有违宪的嫌疑,单从饮食和保健的角度来分析,也让人摸不到头脑。他们缺乏对于自己的母亲的语言的尊重。这家网站的论坛里也有许多怪事,比如有些论坛的网管非常粗鲁,有些热衷给马去势,他们非常勤快,每天忙碌,而另一些版主则从来没有现过身。我曾在一个论坛发帖时,因为写了这样的一个句子:“有时服装 逼迫穿着者服从它的规范,就像身着正装的教授不宜做穿泳装时的劈腿的动作”,但在发文时“装 逼”两个字却被计算机误解自动改成了五个星号,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是五个星号,又比如在城里某个以中年人和富有思想为特色的论坛里,我想发一篇题为“美学重建、市场经济和人类的自主进化风险”的文章,却惊讶地发现遭到屏蔽。我无论如何无法猜透到底是由于哪个词被屏蔽,因为显然这里既不会有色情内容,也没有污言秽语。最后,我逐行检测终于发现,在这个富于思想的中年人聚集的论坛里,不能使用的中文是“白痴”。我们是一个具有深深荒诞感的有些奇怪的民族,我们的幽默通常都是苦涩的。
我最终仍然没有能读完这部奇怪的小说。不过,我已经可以从这部小说中得出结论,这个作者——变态。
然而,比那些画更加刺激的是写在门板上的文字。那时我在大学的校园里,每次想要大便总是尽可能地选择不同的厕所不同的小房间。我就这样游荡在大学校园里的每一间厕所,先拉开门歪头看看,然后,换一个,或者走进去,关上门,然后,解开裤子蹲下来,仰视着津津有味的阅读那上面写的下流文学和色情绘画,一边拉屎撒尿。我们在天堂里做爱,然后回到世界。对了,另一个让我感兴趣的是这些文字绘画都是匿名的,你考虑今天在网上写作者仍然会有一个ID,或者是笔名或者是真名,而即便是在古代秦始皇由无数无名工匠完成的兵马俑上也会留下工匠的签名,而这些厕所门板上的文字则是完全的匿名作的,这太让人陷入遐思。如果有一天我写一部极为下流极为色情的小说,我一定要署上我的真名。因此,它就不同于那些匿名的作品了。但我会去写这样一部作品吗?这不可能。
20
我什么要写这样的一部色情作品呢?
21
我记得,那是五月,那是五月,在五月的下旬,鲜花开始怒放,我一瘸一拐艰难的走向厕所,屁股上拖着一只毛绒绒的尾巴。时间具有永恒流逝的性质,现在我仍然能记得那天下午空旷的楼道的样子。在那块门板后面我看见写满密密麻麻的一片深蓝色的字迹。那是新写上去的。我十分肯定。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吃惊的想,有谁会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有心情去写下这些色情的文字呢?什么是永恒?时间依然在永恒的流逝。非常暗。现在我依然能记得那天下午空旷的楼道,远处楼道尽头的玻璃窗透着阳光,但楼道里仍然非常暗,那块门板,和门板上面的深蓝色的字迹。那是五月的下旬。我们坐在时光的列车里驶向六月。驶向死亡。在那些极为色情的文字里,记载是“他”和“一个女人”的一场欢爱。非常暗。我注视着那面斑驳的镜子。只要你一直注视一面镜子,你就不会发觉自己在变老;只要你一直注视着它,你就会接受一切残忍的事情;只要你不闭上眼,然后,再睁开,你就会慢慢的适应。那场欢爱性质不明。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可能她是他的妻子,也可能是他的女朋友,甚至是他的朋友的女人或者女友。但是,在这场性质不明的欢爱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我们只有在死后,生活才会开始。那些字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写时很用力,笔迹在门板上留下了一道道像车辙一样凹陷下去的痕迹,那些门板都破旧泥泞,那辆车行驶的轨迹,从某种角度非常难以理解,但从另一个角度就一目了然了,它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审视着那面镜子。非常暗,我看不见墙壁上写的古老的文字,也看不清一面镜子里,正在告诉我的真相。有人在抠动扳机。一颗子弹穿越了遥远的时空,从过去射向未来,打碎了我面前的镜子,击中了我的胸膛。鲜花已经逝去。“如果我叫喊,有谁将在天使的序列里,听到我?即使他们之中有一位突然把我拥在他的怀里,我也将在他那更强大的存在的力量中消失。”那是什么?那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一只白色的雨燕,像一只白色的雨燕划过天空,雨燕是飞翔速度最快的鸟类,翼长而腿脚弱小,个体之间通过鸣叫声,而非视觉相互辨认,有时,雨燕的飞行速度可以达到每秒钟100米,这已接近了生物运动的极限。
当我正看到吃劲处时,空旷的楼道里却响起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这里走来。那脚步声沉重而缓慢,仿佛一个庞然大物正移动过来,然后,我听着那脚步声走进了厕所。我停止了阅读。脚步声从我的门前经过,走到厕所的最里面。我接着听到,厕所里一个个便池的门被依次猛地拉开又有啪的一下摔上。这乒乒乓乓的声音快速地向我这里移动过来。我屏住了呼吸,欠身小心用手拉住了我的面前的木门。这时他猛然拉开我身旁那间便池的木门,然后声音突然停住。我一动不动,稍倾听见他走了进去,转过身,站在大便池的中央,拉上了门,我松开手,听见旁边门上的铁栓被烦躁地插拔了几下,随后放弃了,那个门栓显然是坏的,插不进去。他开始解裤子,皮带上粗大的铜扣和沉重的钥匙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然继续悉心在听。我听到他已经褪下裤子,蹲下去了。我还能听见在这些声音之中夹杂着粗糙的呼吸声。那浓厚的气息从他的喉咙和鼻孔间不时喷出来,带着滋滋啦啦的噪音。那多半是个有哮喘的大胖子,可能把旁边这个小屋都充满了。我暗自发笑。他在吃力地蹲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隔开我们的木板。那片木板顿时哗哗地摇动,我不由自主地向另一侧躲了躲。他终于蹲了下来,喘息声更明显了。我不再去听,抬头重新看写在门板上的那些暗蓝色的文字。但极为小心的摒住气息,不发出一点点声音。但隔壁却响起了嗨呦的声音。
他好像干过很多女人,很了解她们。那个女人,他叫她“瓶子”。他说在和瓶子做时,遇到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因为,瓶子在干之前坚持要在床上铺一块垫子。他写道当时他不能理解的,为什么要放一块垫子?我想:真是扯淡!放一块垫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女人总是这样。我是说,总是有些女人特别爱干净,觉得到处都是脏的;也有的是瞎讲究;或许是因为她们娇气,怕冷,班里冬天有的女生上课时都会带个垫子,垫在座位上。我突然想到或许是她来月经了。他说这不是一块普通的垫子,这是一块特别的很大的一次性垫子。我心里在说:这他妈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次性垫子,用完就扔。我没有见过这种一次性的垫子。我轻轻移了移屁股,担心拉过的屎会干在屁股上,我想先擦擦,但是带来的纸不多,而感觉肚子里还有没有拉完的屎,于是我不去管它,继续看。现在我已经顾不上拉屎了。我突然想到:难道这个瓶子也和很多男人做过?以至于每次做到时候都自备一个一次性垫子?在做爱时身体下面有一张一次性的垫子是否可以称得上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或许,是这个女人有一些奇怪的性幻想。她幻想自己是在野地里做爱。所以,要铺上个垫子。但是,接下来他的描写就变得极为色情。
他说瓶子是他做过的最湿的女人。在那样的年代,我看到这样的描述,我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而现在呢,已经没有什么色情的文字或影像能让我像那时一样的激动了。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自己去写一部天下第一淫书,我想那未尝不是件快事。但是,我不是作家,而且也不会真的去写淫秽色情的东西,没有意思,我觉得写作应该给人激励,释放正能量。但是,在我从中学,甚至是小学,一直到大学,甚至是大学毕业,却一直渴望看到一些淫秽的文字,照片,影视作品。在小学时,我曾听到一个哥们给我讲一个叫《曼娜回忆录》的黄色小说,说一个少女被她的表哥抠的底下出水,我当时口干的要命,闭不上嘴,心都跳成了筛子,但这时,胖子在我身旁的隔壁开始拉屎。一股恶臭袭来,并很快在厕所里弥漫开。那气息很浓厚,仿佛粘乎乎的像粥一样,又被我吸进肚子里,这让我非常不快,想吐。它影响了我阅读的体验。我烦躁的皱起眉,于是想等到胖子走了以后再安心读这段文字。于是,我闭上眼,双手托腮,蹲在胖子大便的恶臭中忍耐着一动不动。在那本书里,那个作者写道,“我们赤裸上身,只穿着短裤,仍然在篮球场上踢球。后来,一个男生的女朋友,穿条短裙,打把花伞,从滂沱大雨中款款走来,由远而近,来到他们面前。那个男生立刻就丢下他们,跟着自己的女友走了。他已经浑身湿透,可女友还是为他悉心打着伞。篮球场上于是只剩下了他们这几个有着无穷精力无从发泄的光棍儿小伙子,”我记得那些孤独的昏暗,在那些孤独的昏暗里,我看见了久远的时光竟然变得向河水一样清澈,在那时光里一艘商船在海上倾覆翻入水下。下沉的过程是缓慢的,商船一端徐徐翘起,像在屏幕上电影里播放的慢镜头,我看见在那个电影院里坐满了仰着头看电影的人们,就是那里了,就是那里了,一只手指在黑暗的时光的隧道里摸索,那隧道布满皱褶的石壁,然后,我摸到了,我摸到了,我触摸到了那已经一次次失去的记忆,再也没有了,那潮汐如情欲般呻吟,大海,是最古老的生殖器,在月光的注视下,自慰,当发出第一声呻吟,海面顿时涌来无尽的波涛,小的时候,有一次我们看一部外国电影,他们说是内部资料,是法国电影,但没有人懂得法语,我们看得不时大笑,后来,我看见一对年轻的男女亲吻。我也想亲吻,后来,有人死了。……。电影看完了,回到家时,我开始有些伤心了。在那一天的晚上,我梦见和一个小女孩亲吻,但然后,我们就知道还要做些什么了,在梦里,我们非常恐慌,现在,我又看见那家昏暗的电影院啦,对,这是重复,每一次重复,就世界就会有一些不同,他们正仰着头专心致志地看一部外国的电影,屏幕上的人说着法语,但观众中没有一个人懂得法语。放映机架在他们的身后一直转动着。灯光从机器里投射出来经过他们头顶的上空,在黑暗里形成一个光柱再打到屏幕上。但没有人回头向这里看一眼。 他们在重复着,一下,两下,三下,他们就在那里,在黑暗中重复着,然后,电影就结束了。但我看见那屏幕上一条船正在下沉,那条船像一轮新月,又像一处伤疤,船舱密封的窗户里还亮着灯光,仿佛还有音乐声隐隐在里面响着,一直落到水底的白沙滩上,一丛水草间停了下来。在船下沉时,我看到从船舱里掉出了一只透明的瓶子,瓶子口敞开着,他说瓶子是他做过的最湿的女人,那是什么样的?怎么样的湿润,像清晨挂满露水的草地,或者雨后的树林?他要把她的两条腿分开时,她使劲夹着,仿佛害怕,不让他把她的腿分开,当他终于把她的腿分开时,看见那时瓶子的下面已经全湿了,她的阴毛上沾满了水,那水就从她的大腿间的缝隙中嘀嘀嗒嗒地流下来,不停的流着。我在微微的颤抖,想伸手抚摸那只瓶子,亲眼看一看从石头缝间渗出水的样子,然后闭上眼我幻想着把手指伸进去。但这时隔壁的胖子开始叹气,大声地一声接着一声沉重地叹气,然后,又没有声音了。我又睁开眼,他说瓶子的脚极其性感。他吮吸她的脚趾,就听见她的吸气的声音,接着就顺着向上一直亲吻到她大腿的根部,越向上,那里的肉就越软越白,到大腿内侧时,那里的肉已经非常非常的白,非常非常的软了,但是沿着腹股沟散布着一些小小的淡褐色的斑点,圆形的,大大小小零散的分布开,高高低低,明明暗暗,稀稀疏疏,像小兽的足迹,一直分散进阴毛丛中,他亲吻她的阴唇,然后用牙齿轻轻的咀嚼,他说那里是咸的,我又开始口渴嗓子发干,他说他用舌头去舔她。但这时隔壁又响起了一阵纸的声音。那是把一大张纸烦躁地展开,然后又揉成一团,然后又再次展开,如此反反复复的声音。那个该死的胖子在不停地蹂躏那张纸。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一张纸呢!后来他开始用手指抚摸瓶子的外阴,他说那里是一片非常柔软的组织,但和大腿根部的嫩肉并不一样,像什么呢?嗯,我操,丫干嘛还要写个“嗯”呢?丫有必要往一扇厕所的门板上写这么文学的色情,这么抒情,我都要不行了,我看见,他说,像一块水凝胶,软,却揉捏不散,他说瓶子的阴蒂是脆的而富于韧性,很滑,阴蒂的尖是甜的,周围是咸咸的,我有些难以理解,他说阴蒂的尖是嫩红色的,然后,他说他就把手指伸进了瓶子的身体里,我几乎要绝望了,我今天离不开这里了,他的手指在里面的反复摩擦着,瓶子开始对他说话。我听见隔壁的胖子又在令人烦心的喘息,他在撅着屁股擦屎,一边擦一边哼哼着,然后,他把手指向上勾着使劲的摩擦起来,瓶子,说她要受不了了,瓶子,我受不了了,想叫出来,开始撸自己的鸡巴,我把手伸到下面,颤抖着一把握住它,肉棒暴露在外面,冰凉的但非常硬,那时已是黄昏时分,山林开始便黑,草丛里突然跃出一只猛虎,皮毛斑斓,身形矫健,我的双手有力,但也是冷的,握着一条像哨棒一样的鸡巴。可眼睛仍然在读那片蓝色的文字。边读,边撸。我仍需极力忍耐,不能放纵,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他说他开始操她,反复的插她,我受不了了,心里咒骂着那个该死的胖子,和那个在门板上写这些文字的人,我希望他们都快点滚蛋。但是他这时开始对我说起了那件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也没有想象到自己会遇到的性爱奇事。在那些炎热的夏天,尤其是踢完球一身大汗口干舌燥的时候,凉凉的清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味,但一定要是凉的,如果是热水就不仅一点也不解渴,而且会让人烦躁,后来,在很多年以后,有一天,我坐在布里斯班市中心的一个小广场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都穿着漂亮,都很开心,很友善,如果仅仅是这样,生活似乎是很美好的,每一个人都似乎是善良的,有爱的,这时突然一只大手拍在隔壁的木板上,我吓了一大跳,又是不由自主另一侧一闪,那个胖子扶着门板正在吃力地要站起来。他说,那时瓶子这时已经像是一条雨季里泛滥的河了,我思索着“雨季里泛滥的河”,河上飘着一条船,但船上没有人,瓶子在大声叫着,他感到她就要到高潮了,而他越插越狠,感觉自己也已经要忍受不住了,我也要忍不住了。但他说就在这一刻,瓶子突然一下把他掀开,力量如此之大,竟然把他一下子掀翻到一旁。可是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瓶子就已经慌张的爬起来,蹲在了垫子上,身体前倾,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快速地搓着她的阴蒂,这时,好像有人在背后捅了瓶子一刀,她嘶力竭凄厉的惨叫,然后哭着要爬下去,可仍然用一只手苦苦支撑,然后全身抽搐,小便失禁,在垫子上尿了。尿液从她的两腿间滋出来,尿量非常大,尿液金黄,转眼整个垫子上都是尿,并且流出来流到床上,但是他和瓶子现在谁也顾及不了这些了,瓶子仍然一边把哆嗦着一边叫着尿着,他则躺在瓶子的尿液中,一把紧紧攥着了他的阴茎,也抽搐着开始射精。他说体验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性高潮,这是一次非常强烈的射精,他描述说他看见一股精液喷出了有几米远,射到对面的墙上,但瓶子的尿味很骚,沾满了他的身体。他感到恶心想吐。我紧紧攥住我的鸡巴。我真的不行了。我慌张的站了起来,靠着墙,只稍稍做了一下无意义的抵抗,就开始射精了。这也是一次非常强烈的射精,第一股精液射到了门板上,我听见了啪的一声很响的声音,我仍然啪啪的快速撸着,极度刺激,并边撸边把它撅起来,接着一股精液喷到了我的脸上,我看见龟头变得紫涨,那只鸡巴仍然挺直,非常粗大充满肉感,我想叫,但还在忍耐着,只是轻声哼了一下,我仍然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但这时隔壁胖子却发出一声大叫,他咣当一下摔倒了,接着我看见地上,从木板墙的下面,伸出来一只肥胖的手来。然后,那边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停住手,仍然紧紧的握着我的鸡巴,我看见那只肥胖的大手雪白,但粗大的手指上有许多黑毛,那只阴茎里还在一下一下抽动着,每抽动一下就向着我的全身放一次电,但我侧耳去听,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了,我的下面龟头上感觉像针刺一样的,一些精液孩子从尿道口溢出来,沿着紫黑发亮的龟头无力的流下来,那精液是乳白色的,带着刺激的味道,弄得我满手黏黏的。那个人男人死了?我一阵恐怖,开始感觉到伤脚在剧痛,我想试着站起来,我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随着感觉一股热血流向麻木的双腿,我终于叫了出来,松开手,两手同时按在了满身污水和尿液的地面,我的周围弥漫着一股股恶臭。
22
“关于苦难他们总是很清楚,这些古典画家:他们多么深知它在人心中的地位,深知痛苦会产生,当别人在吃,在开窗,或正作着无聊的散步的时候;深知当老年人热烈地、虔敬地等候神异的降生时,总会有些孩子并不特别想要他出现,而却在树林边沿的池塘上溜着冰。”这是奥登的诗,我知道。《Musée des Beaux Arts》。有一次,我在加州湾区迪扬美术馆举办的16世纪尼德兰风景绘画巡回展上,看到了勃鲁盖尔的那幅《伊卡鲁斯的坠落》,于是就又想到了那一天。我记得,那天在书桌里我什么也没有找到,突然在这间只有我一个人的屋子里感觉一阵烦躁,我很失落,因为我突然想象到李利和卡卡在美术馆看达利画展的情景。我看见他们就站在达利的那幅名作前,画幅非常大,卡卡把头靠在李利的肩膀,李利一只手扶着卡卡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那幅画给卡卡讲解着,那像魔咒一样的达利的《永恒的记忆》,我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和达利成为了生活,而我在生活之外。那时我是第一次听到达利。据李利讲这幅画里时间是停止的,一切都是柔软的,像蒸锅里的麦芽糖。时间也是柔软的,也像是蒸锅里的麦芽糖。在许多年以后,我终于在洛杉矶看到了达利的这幅名作。当时泪水就从我的眼眶涌了出来。我看见真的,那里面一切都是柔软的,时间也是柔软的,最柔软的,世界像被抽出了什么,一下子柔软了下来,当泪流到嘴角时,我感觉到了咸味,我擦了擦泪,我看见了瘫软在桌面上的那只钟表,它是像被蒸熟的麦芽糖,我又一次想到了卡卡,卡卡也是柔软的,那条柔软的弯曲到背后摸索着的细长的手臂,那永恒的记忆,卡卡。……。后来我的心头突然袭来一阵恶意,我想要躺到那张床上,在上面睡上一觉,我想象着李利从美术馆回来,看到他的这张床时的样子。我于是走过去想大大咧咧地躺上去,故意把被子拆散,把床糟蹋一番,但当我站在床头时,却犹豫了,我竟然不敢一下子躺上去,而是伸出双手小心的把被子抱开放到一边,但仍然不敢直接躺到床上去,把头枕到枕头上,我沮丧的跪在床边,终于把双肘支在了床铺上。过了一会儿,才掀起了枕头,当时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随便去看一看。但就是这样,我终于看到了李利的那本日记。直到许多年以后,我依然相信这是一个多重巧合。平时李利一定不是把这本日记放在这里的,如果没有卡卡,我就会和李利一起去看画展,如果没有达利的画展,如果李利不是说“能亲眼看一眼达利的《永恒的记忆》便死而无憾”,如果,如果,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就算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去四下乱翻,而如果这张床不是那样的整洁,我也不会想要躺到要这张床上去糟蹋它一番,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翻开了那本日记本。
从高空俯视,我了那些远古的年代,那里有一对年轻的男女赤身裸体跑过河边的草地,草地上的草木生长的非常的青翠,河水边高高的芦苇丛是白色的,随风摇动,我看着那两个年轻人俯身开始在水边的湿地上做爱,青蛙在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水面大声鸣叫,那叫声在河岸旁回荡着,河水像镜子一样,那对年轻人仍然抱在一起动情的动着,当白云从太阳的前面优雅的走过时,在下面投下巨大的阴影,从那对正在欢爱中的年轻人赤裸的身体上拂过去,像一把巨大的扫帚扫过,那扫帚扫走了什么,谁也看不见。我从高空向下看见下面的平房区,那些平房的屋顶和平房间的空地都落在了一个平面里,像是一付复杂的嵌合完美的拼图,一旦打散,就再也无法将其复原,那里永远是一座迷宫,一个水底城市,我在水中看见一艘商船沉落下来,从船舱里掉出一只闪闪发光的黄金佛像,落到水底白色的沙滩上,沉重的摇了两下,停在水草的旁边,发出灿烂的微笑。我跑过那片平房区,街巷狭逼,前方的街道不断改变着方向,但有时突然会出现一块空地,空地中央有一颗老树,枝繁叶茂,或者是地面上出现一个水泥砌成的四方形的池子,池边立着一只生铁的水龙头,样子很好看。在炎热的夏天我们就会飞奔着跑过去,拧开龙头痛痛快快的喝上一气。在冬天的清晨,巷子里永远飘着淡灰色的雾,空气冷湿,人们站在厕所外排队,一条队伍里全是男人,另一条全部是女人,像八字一样分开,越来越远,在那座平房区里每一个房屋里都伸出锡铁皮打制的烟囱,烟囱里冒着无力的乳白色的烟雾,弥散出极其怪异的形状,难以捉摸的溶解在空气里,这时我歪头看见那片平房区里跑过身穿白大衣的医生,他们手里抬着担架,步履急促,担架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人,面色粉红,我看见他们跑过了平房区狭窄蜿蜒的街道,跑过了春天绿色宽广的原野,原野上开满了金黄的油菜花,一只杜鹃在山谷间的草坪上,跳跃。
23
“那是一本日记,那是一本日记。”
我一下又从梦中醒来。
24
醒来时天已大亮,我发现卡卡已经走了,一切又和从前一样,我环视卡卡的这间卧室,洒满小碎花的窗帘,被阳光照的有些透明的感觉,墙上的钟表依然停在那个时刻,相框里的照片静止在许多年以前,还有墙角模样可爱的沙发,床头的梳妆台,梳妆台上的镜子,镜子前面摆放着一排精致的小瓶子,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十年的时光没有了,我一时间有些恍惚,记不清我们是如何相遇,又怎么回到这里,在那本书里写道:顾小峰向车库外望,看见沈菲正坐在车里,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车窗明净,她向他挥挥手,小峰也抬起手,但这时卷帘门已经徐徐落下遮住了沈菲的脸,最后门哐当一声关闭,小峰忽然一阵恍惚,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时代?此刻是哪一年?今天又是几月几号?而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的季节?春天,夏天,还是秋天?或者漫天大雪,在这十年里,有时我坐在疾驰的火车里看着窗外,有时我坐在飞机上,万米高空,闭着眼睛,有时我从轮船的甲板上提着皮包走下码头,我以为我已经越走离她越远,然而,有一天我竟然又走到她的面前,我们又相遇到一起,但我看到的仍然是她十年前可爱的笑容,会是这样的吗?卡卡,她的眼睛仍然的美丽,那里面还会仍然是有着冰一样的感觉吗?那时北京的冬天非常冷,街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远远看着显得很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们亲吻,在那片平房区里,道路狭窄,坑坑洼洼,两边都是一排排青灰色的墙壁,墙壁的高处有一扇窗,有些窗里亮着灯,有些窗户是黑的,我在一路小跑,前方闭合的房屋不断打开,道路不断改变着方向,一只嘴唇轻轻放在另一只嘴唇上,我像晨曦里的一匹马,阻止着我们要说出的话语,那话语就变成风中卷曲的三角旗,但有时前方会突然出现一块空地,空地中央有一颗枝叶茂盛的老树,或者是地面上出现一个水泥砌成的池子,池子边立着一只生铁的水龙头,样子很好看,我又开始回忆啦,我在亲吻着卡卡,像亲吻着一棵,卡卡在颤抖,像一片抖动的树叶,然后,整个森林在黑暗的夜晚,所有的树叶都开始摇动,时光像一颗在飞行,我们的一切已经都改变了,那里会不会是一间旅馆,人生即如百年之逆旅,那么会不会那只是我们在漂泊路上的一个梦?有许许多多的梦,遗落在道路两旁,变成一颗颗的树,白鹤是迁徙鸟和越冬鸟,在俄罗斯的远东地区和萨哈共和国以及西伯利亚的西部进行繁殖,冬天就向南方迁徙,这是长距离的迁徙,其东部族群在中国的长江中下游过冬,中部族群在印度的凯奥拉德奥国家公园过冬,而西部族群则在伊朗、伊斯法罕过冬,有些鹤的迁徙距离长达5000公里,有时它们也会改变路线,遇到适宜的气候、充足的食物、人迹罕至的地点,便停留下来,一旦受到惊扰就离开,以后便不再回来,在纪录片《鸟的迁徙》中有一句著名的解说词:候鸟的迁徙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但实际并非如此,可是,为什么此刻我的枕衾之际为什么还遗留着她肌肤间的芳馨,我甚至开始怀疑昨夜的云雨和我看见的夜晚窗外满天的星辰是否也是真实的,那什么又是真实的?百年一回首,真实不过是另一重梦境罢了,万事俱空,一切终究是虚幻,我知道过去与未来,但那里有现在,无从捕捉,我躺在床上不忍起身,细细品味卡卡那残存在空气里的芬芳,它们细微,轻盈,缭绕,跳跃,朦朦胧胧,闪闪烁,迷离着,颤抖着,消散着,我再次恍惚起来,那气息已如此淡薄,一夜风雨,现在它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好像从定陵里出土的那些彩色的锦缎,它们刚一暴露在生人世界的空气中时,那艳丽的色彩就顿时像梦醒般变得暗淡,纷纷破碎,化成亿亿万万的尘埃,灰飞烟灭了,那极艳丽的色彩于是就奇异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陈旧的死亡的痕迹,于是,我觉得这卡卡的气息也只不过是我的幻想,而此刻,我是如此的孤独,走在人生的中途,四周是无尽的荒野,在那栋停在一半的烂尾楼里,我和卡卡沿着楼梯攀缘,我低头时,看见她的裙子随着她的脚步,不停的起伏着,我听见楼道里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那是在很远的地方,在那座城市里,街上所有的行人都带着面具在跳舞,风呜呜地吹过他们的脸,掀起了女人们的衣襟,在那座楼里,所有的门窗都是空的,只有裸露的水泥预制板,我们在黑暗的角落里拥抱在一起亲吻着,然后卡卡拉着我的手又开始奔跑,她的长发在黑暗中渐渐飘起来,拉直啦,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也渐渐升起来啦,伸直啦,越拉越紧,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像两股绳子系成的一个结,但我在渐渐感觉到我就要拉不住卡卡的手了,卡卡的手正在一点一点从我的手中滑脱出去,我终于松开了她,在卡卡的手从我的手中滑开的过程里,有一个瞬间,我们食指的指尖轻轻地触在了一起,但接着我感觉那根风筝的线就断开了,那些孩子们在冬天的夜晚仰着头,看天上的焰火,如果,时间是逆向流逝的,那么就在我和卡卡的手指轻轻触到一起的瞬间,我们的手握到了一起,结成了一个死结,然后,在黑暗中迅速的向后退去,退进我们彼此的怀抱里,但我们仍然需要一个点,一个平衡点,永远的留在那里,或许是那个吻,那个两个颤动的嘴唇刚刚触到一起的恐惧中,我们就留在永恒的恐惧着未知的发生里,我们不知道,时间的漩涡将把我们卷向何处,过去,未来,或者解脱,我们那时站在另一个世界里亲吻,我们不知道季节的风将会从何方吹来,那些候鸟不停的从天空飞去又飞回,我一下子靠进座椅里,闭上眼睛,但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个吻的存在,我们亲吻,一颗焰火爆开,我又猛然睁开眼,举起右手不解的看着我右手的食指,就在刚才我和卡卡的手指在黑暗里轻轻的接触到了一起,鳗鱼在陆地的河流中生长,成熟后洄游到海洋的产卵地产卵,它们和鲑鱼的溯河洄游正相反,因此被称为降河洄游,如果一个游子在冬夜回到久别的家,走进他住的那座大楼,来到他的家门口,低下头,掏出钥匙,想也不想,就插进门锁的钥匙孔,没有感觉到一点的异样,轻轻一拧,就打开了那扇门,然后我推开门,光线明亮,坐在里面身穿正装的男女白领们同时抬起头来看向我,我于是从梦中醒来,走出大楼,来到人潮拥挤的纽约的闹市,走进人海中,来到一个陌生城市里开始新的生活,是人生的一种奇异但非常重要的经历,周围行人匆匆走过,这时我听到街上传来了邓丽君的歌声,然后,我在前方街道的街道上看见了卡卡,她正站在人行道正中向着我微笑,身边人潮涌动,行人像子弹般纷纷从她的身边飞过,她在向着我走来,我们坐进一辆黑色保时捷越野车,卡卡开车,我坐在她的身旁,看见她不停的在看表,路上卡卡一直在说起了她的孩子,我很不安,不是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然后,我突然说道,像一次微型的特洛伊,可惜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这时,我听见卡卡说,我总是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注意到她的手非常大,有力,骨结分明,握着餐刀,很小心的切在那块牛排,餐厅里每一张桌子都铺着同样的整洁的白桌布,我看见那块牛排的质地很软,刀切过就整齐的断开,中间是嫩红色,在断开的纤维中渗出淡淡的血水,我也开始切我盘子里的牛排,但却听到了刀子碰到盘子的声响,它从我手下的刀尖传出来,从对面她的盘子里传出来,我听见整个餐厅里每一张桌子上都响着刀子碰撞盘子的声音,这时身后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一惊转身拿着餐刀站了起来,我看见是卡卡站在我的身后,她的样子变了,完全变了,我几乎认不出她来,我又转回头看见她正在盯着看我,目光冰冷,手中握着餐刀,她对我说,我总是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然后,从餐桌下面拿出了日记本,放在了餐桌上。
25
我记得,那是一本日记。我拿起来跪在床边,闻到一股很淡的味道,我把日记本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是一种纸张的气味,有一点点的草木的芳香,我把它翻开了,只大体扫过几页,就坐下来,背靠床,找到开头仔细的阅读了起来。那是在80年代,我刚刚工作不久,日记里的内容让我感到恐惧。但是,我的眼睛始终无法离开那些文字,从日记本上抬起来去看看门口,刚才空旷的客厅里现在是否会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那一天,我想发现了另一个世界。但我意识到事态严重。
日记是用一种极细的钢笔写的。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细小的字。字迹工整清秀。像女人的手笔。几乎没有涂改。那里面记录的女人都是真名。有些我认识,还有的,我不认识。
“C:让我永志难忘的是C的手。C的手永远是冰冷的。手指纤细。我们第一次做爱,她就是用这只冰凉苍白的手,抚摸着我的鸡巴。把它弄硬,弄得竖直起来。最后,我在她的手中射精了。射完之后她仍然用手握着它,好奇的看着她,直到它在她的手中一点点软了下去。但是她的手仍然是冰冷的。我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那双手。
S:S的精力过于旺盛。激情似火。在做爱时总喜欢翻到我的上面。S的屁部大而丰满,是非常结束,不停的甩动。只要把手摸上去我就要把持不住。她有一只快乐的屁股。在做爱时,她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总是在不知疲倦地动着。她的乳房也和屁部一样,巨大,丰满,但更加柔软,随着她的身体的振动在胸前上下翻飞。但我不喜欢这种姿势。在做爱时,我喜欢把她们压在身下,抱住她们的双腿或者躯干射精。今天在快要射精时,S挣脱了我,翻到我的身上,像疯了一样快速的运动,她的屁股上下振动,我也随着她上下动着,我们的耻骨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我想把她翻过来,但她死死按住了我的双手。她在这种状态下力量竟然那么大,我弄不动她。而就在这时,我开始射精,她也同步到达高潮。她开始大叫。那声音充满了快乐。S是我干过的几乎唯一一个在做爱时的呻吟听起来是快乐的女性。这让我有些失望。甚至感到厌恶。
F:插入F的阴道时,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了我的整个阴茎,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但比手要舒服,更像是被章鱼吸住了,因为那里面似乎布满颗粒和纵横交错的筋脉,而且,她的阴道还在像嘴一样地吮吸着我。这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经历。那天,我很快就射精了。我感觉我的身体要被她吸干了,我在喜悦的巅峰感到了一丝的恐惧,我感觉就连我的脑髓也正在被吸入这条幽深的虫洞。
小S:观察小S的外阴,让我感到吃惊。她的阴唇长得不可思议。我分开她的双腿,张展她的两瓣阴唇,中间是一道裂开的伤口,露出里面的鲜肉。这样,她的外阴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十字架。
Q:我们就在Q的家中的客厅里做爱。我把Q抱起来,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剥去了她的衣服,轻轻抚摸她的下体,很快那里就变成了一片沼泽。清晨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我把手指伸入她的阴道,三分之一处,在那里我找到了那小块儿皱褶。别的地方都是光滑的,只有这一小块布满了皱褶。我找到之后,用手揉搓那里,那皱褶的质感给我带来了兴奋,Q抓住了我的手。我于是更加用力地按柔磨擦。后来,我还用嘴在外面舔舐她的阴蒂。Q把我的手攥得有些痛,但她的身体已经软得像一滩水。她早就再也无力把持了。Q的身体开始出汗,浑身潮湿。她的腋下开始散发出阵阵体味,十分刺激。我知道它就要来了。于是,我加快了手指运动的频率。她突然推开了我。快速地坐起身,就蹲在了大理石的台面上,一手伸稍向后,撑住台面,双脚垫起,另一只手快速地摩擦着她的阴蒂,她浑身颤抖,大声呻吟,然后,她开始喷水了。这一次,我们都知道了,那不是尿,是纯净的水,像一股山泉,迅疾地从她的两腿间喷射出来。这一次的量更大,而且连续喷射了四次。我把头伸了过去,水花四溅,我看见飞散的水珠,在清晨的阳光里,闪动着晶莹的亮光。
L:L的阴蒂是粉红色的。在发情时会渐渐耸起,变得那么大,像山岗上一座粉红色的尖顶教堂。每当我的手指我的舌尖轻轻滑过那玫瑰花蕾的芽尖,她的全身就涌过一阵白色的涟漪。最后,我再也控制不住,像生气似的,一口咬住她的阴蒂,用舌尖狂乱地搅动那玫瑰花蕾的芽尖,搅得花瓣顿时零落飞散,搅得那阵阵涟漪化作了一场狂风骇浪,直到把我也吞没了。”
H: H把长发剪了,像变了一个人,我看到时吃了一惊,她说话时的神态我总感觉有些不同,好像她有什么心事想要告诉我。而我一直有一种不适的陌生感,仿佛在和一个陌生人做一件十分亲昵的人之间的事情。这种陌生感一直持续到做爱之后,她走了。等到她躺在床上,在我的面前脱下内裤,分开双腿时,我惊讶的目瞪口呆,心怦怦猛跳,我看见她竟然把下面的阴毛全部剃了。我第一次看到女人剃去下面的阴毛。那个画面给我带来的冲击简直就像一个小男孩第一次看到女性的裸体,是的,我又变成一个小男孩了,在那一刻,第一次目睹奇迹的发生,世界的起源,一个初次远航的水手第一次看到了彼岸,那层层叠叠黑色的礁岩从平展的海面上升起。H的阴毛又黑又粗,但皮肤却极白皙,像雪一样的白,阴毛剃去后皮肤表面仍然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但外阴的形状完全暴露出来了,看着让人触目惊心,又激动难耐。那天我一直把头伏在她两腿间用嘴反复的吃它,用手抚摸她外阴的每一个皱褶,后来我把手指插进去。但同时仍然还用另一只手继续抚摸着她的外阴,但她却用手推开了我的那只手,然后自己去摸,用一只手揉她的阴蒂的小头儿,一边用另一只手揉她的乳头,两腿支撑着,把腰微微的抬起,她的腰很细,腰肢柔软,很快就动情的轻声叫起来。后来,她就翻过身趴下来,把屁股撅起来让我从后门入她。H喜欢我从后面干她。她告诉我,从后面摩擦到又深又刺激。是不同的部位。我问她喜欢哪一种,前面还是后面,她告诉我都喜欢。每次我都能感觉顶到头了,是撞到一面柔韧的墙壁。每一下顶到时,H就会轻轻的叫出一声,那声音很轻。但这一次我仍然伏在她的身旁,用手指从后面插了进去。她一下子软了下去,我就把她提起来,亲吻她的屁股,她趴在那里,高高的撅着屁股,屁股显得非常的大、圆,然后,我用舌尖去舔她肛门的那圈皱褶,舔到时她浑身一缩又软了下去,我再次把她提了起来。
X:……。然后,她告诉我,性就是一种侵犯。然后,我继续干她。
时间已经不早。我已经看了很久了,我知道我不能再看下去,我必须离开了。但又总是不能停下来。后来,我匆匆把翻到最后,然后一下就呆在了。
K:□□□□□□□□□□□□□□□□□□□□□□□□□□□□□□□□□□□□□□□□□□□□□□□□□□□□□□□□□□□□□□□□□□□□□□□□□□□□□□□□□□□□□□□□□□□□□□□□□□□□□□□□□□□□□□□□□□□□□□□□□□□□□□□□□□□□□□□□□□□□□□□□□□□□□□□□□□□□□□□□□□□□□□□□□□□□□□□□□□□□□□□□□□□□□□□□□□□□□□□□□□□□□□□□□□□□□□□□□□□□□□□□□□□□□□□□□□□□□□□□□□□□□□□□□□□□□□□□□□□□□□□□□□□□□□□□□□□□□□□□□□□□□□□□□□□□□□□□□□□□□□□□□□□□□□□□□□□□□□□□□□□□□□□□□□□□□□□□□□□□□□□□□□□□□□□□□□□□□□□□□□□□□□□□□□□□□□□□□□□□□□□□□□□□□□□□□□□□□□□□□□□□□□□□□□□□□□□□□□□□。毫无疑问,我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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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本日记的最后,我看见卡卡了。我坐在地板上把这一页读了又读,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流了出来。然后,我用手颤抖着把那几页纸撕了下来,从中一折,但又夹进日记。我决定把日记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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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艇快速地划过水面,激起一道弧形的白色水幕。她的身体全湿透了,大声叫着,显得非常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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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做早餐,先去冰箱里取出培根、牛奶、面包、一只鸡蛋、一个西红柿、一瓶腌制橄榄和两根香蕉,排开放在灶台旁的桌面上。然后把平底锅放在煤气灶的架子上,往锅里倒了一点油,打开开关,电子点火器啪啪的连续响了几下,煤气呼的一下燃烧起来,蓝色的火苗围拢住锅底的边缘,我不时把手放在锅的上方试着油的温度,每次热油时我仍然等不及。油热后我把火调小,在油里摆下培根。平整的培根一放到锅上,立刻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开始扭曲了起来。我接着把西红柿一切两半再切成八块,也摆进煎锅里,然后,准备面包,这才记起来,忘记拿黄油了,于是,我重新打开冰箱,取出黄油,用餐刀挖了一些涂抹在面包片上,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黄油很硬。这时,培根在身后的锅里一直发出很大的噼噼啪啪的响声。在等待的时候,我剥开一根香蕉掰着吃了半根。我先是取出了西红柿,过了很久,培根才好,锅里面化出很多油,平锅的周围溅了一圈细小的油星儿,这时培根在锅里已经明显地缩小了,红肉变成了深褐色的坚韧的一个直条,有些地方已经焦了,白肉变的半透明,形成象裙边一样起伏的皱起来。我取出培根,把剩下的香蕉切成小块也放进煎锅,重新开大火,又打入一个鸡蛋,在鸡蛋向上一面的蛋黄还是液态的时候,我关上火,把鸡蛋小心放进盘子的正中,然后在周围依次摆放下培根,西红柿,香蕉,涂着黄油的面包片,又撒上几粒腌制的绿橄榄,从柜橱里取出一只装有香料的小瓶子,摇晃着向着盘子上四处撒了撒。那是一种或几种植物的叶片碾碎的极小的碎片,很轻,撒过后便星星点点粘在食物的表面,食物间的盘子上也落了一些。这里超市中的许多香料,我在国内从来没有吃到过,连闻都不曾闻到过。现在我出国已经20多年,吃惯了西餐,但是每一次品尝到这些香料的时候,仍然感到一种无言的陌生的滋味,带来一种关于异域的感受,那是一点点极轻微的激情和恐惧的混杂。这些细小的植物干燥茎叶研磨的碎屑,在烹饪时只放入一点点,佐料,像是合唱团中的领唱,或者船上的舵手,驾驭味觉,将食物之船驶离生活,把吃饭填饱肚子变成一种美食的享受,用滋味勾起一段回忆或者激发出一串童年时代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某种恍恍惚惚的虚幻成真的快乐,和满足感,像是真的走进了海市蜃楼。美食即音乐,就是在口腔中通过咀嚼用食物的各种味道和质感演奏出的一首交响乐,是海顿式的交响乐,关于快乐的廉价的交响乐,有时则辛辣痛快,是威尔第的歌剧,都所有的美食,都是单纯但复杂而绝不简单的。最后,我在一个玻璃杯里倒了一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拿出来摆在早餐食物的旁边,杯子里的牛奶冒着似有似无的热气。对啦,我记起来了,我又全部都回忆出来啦。在某一个清晨,我曾把一只空杯子里注满了牛奶。那些容器,对,就是那些各种各样的容器,在我的餐厅里有许许多多的杯子、瓶子、碗、碟子、盘子、酒盅、锅、盆、壶、罐子和袋子、勺子,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容器,有些是空的,有些是盛满的,有些只装了一半。有一年我在距离墨尔本60公里的一个小镇基隆,走进一家旧货市场,听说那里是澳洲最大的旧货市场,它建在一个很大的仓库里,上下有两层,里面摆满了旧货,旧货,我在那儿吃惊地看见铺天盖地的旧货,几乎是无穷无尽的。那些曾经的生活,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全部都是容器,那些容器都是陈旧的,瓷的,陶的,玻璃的,塑料的,还有用木头制作的,石头,各种金属,铁,铝,锡,青铜,黄铜,银子,还有一些的表面镀着金,许多容器上绘画或者雕刻出各种图案和文字,许多都擦拭得锃亮,但仍然是陈旧的。它们几乎占据了整个的空间。还有,各种各样的衣服、包、鞋子,一排排的一堆堆的停放着。还有,许多的旧音乐或电影的光盘、唱片、磁带、书和画册。还有,许多的工具,做饭的,做花园的,做衣服的,做各种事情的工具。它们都是旧货,都是各种各样陈旧的容器。人类自从制造出第一只碗后,制造过多少碗、多少件衣服、多少个容器?它们承载着生活,并把生活倾空,最后空无一物。我们的身体也不过,也只不过是一件容器。我们的鼻子、眼睛、口、耳朵,我们的肺、心脏、胃肠,都是容器。承载着生活的空虚与无聊,琐碎与乏味,我们的烦恼和喜悦和虚幻成就,丰功伟绩,最终变成越来越多的疼痛、麻木与迟钝,那些日复一日的没完没了的小聪明,小欢愉,小小的自以为是,还有子宫,还有我们的大脑,而记忆呢?记忆的本身也不过就是一只空洞之极的容器。我们总是说,记住了,永志不忘,但记忆里面装的是什么?什么也没有。
吃了几口早餐,我停下来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手指,欠身去取放在餐桌远端的iPad。我把它打开,用手指在上面点点划划,然后进入悉尼先锋晨报的网页,一边吃饭一边读新闻。让我来说说新闻吧。在过去,我很小的时候,每天晚上父亲回家,都会带回来一些报纸,吃完晚饭就坐在那里开始看报,把厚厚的一摞纸翻来翻去找出自己感兴趣的内容浏览,偶尔还会兴致勃勃的给我讲一讲报纸上发生的趣事,或者,和妈妈聊上一会儿,那些他讲的所谓的有趣的事,有些我感兴趣,有些则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报纸看完了,就被扔掉,好像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想找出以前看过的文章。长大以后我也看报纸,偶尔会想找来曾经在报纸上看过的一篇或一段文字,但报纸早就不见了。保留报纸是不可能的,它们太多了,而且每天都在增长。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把感兴趣的文章剪下来,用浆糊贴在一个大本子上,这是一种既繁琐又有意思的工作,但后来也不了了之。那时傍晚街上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报纸,在公共汽车或者地铁里,许多人低头看报,有一些坐在座位里闭着眼或站着举着手抓住空中的扶手把头靠在手臂上打瞌睡,但另一只手里仍然拿着报纸,偶尔会有一两个人在专心看书,而不是读报。阅读书籍和新闻有什么不同?阅读新闻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行为,它源于动物对环境的恐惧,它们需要不断的观察了解它们周围的环境,只有在自信了解了之后才会有安全感,而读书则是一种放松了这种对于外界环境的关注,沉浸于另一个世界中,这个过程有些类似于做爱。但在人类古老的意识里,性交永远是和危险相伴随。人类还是唯一一种可以用手进行性交活动的动物。其他动物肢体末端的延伸,要么是坚固的,要么过于锋利,具有伤害性,而且都不够灵巧,不可能用它们来完成性活动,只有灵长类可以做到,通过使用手指进行性活动,并且可以获得更强烈的快感。但是,曾经我对于男人用手指使女人达到性高潮的过程感到疑惑,疑惑是,这个过程是否只有女性的快感?答案似乎是否定的,因为,人类是一种迷恋于手指运动的生物,从杀戮,从制造工具,从演奏乐器,就可以知道。我经常会惊讶迷恋于观察音乐家演奏乐器,小提琴,钢琴,时手指的极度复杂精确灵活的运动。我的父亲在生命的晚期已经丧失了对于这个世界的兴趣,他终于再也不读新闻了,即便我给他带来最新的政治内幕或者军事消息,他也无动于衷,我相信即使我挥拳向他迎面打去,他也会无动于衷的倒下,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他连恐惧也已经丧失了。就是这样的,我的父亲在生命的晚期连我也不认识了,他的儿子,他曾经以为骄傲的儿子,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爱,但是在过去,他或许是爱过这个世界的。
不久,我就看到了一件刚刚就发生在曼里海滩的可怕的事情。
悉尼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在海边。所以,这里到处是海滩。海滩的沙子特别白,质地细腻。海水是一片蔚蓝色的,而且总是风平浪静。悉尼从来没有过大的海啸、飓风或者地震,是一块风水宝地。我住在悉尼的时候,遇到一次刮飓风,大风吹跑了许多行人头上的帽子。但是,悉尼的冬天总下雨。空气湿冷,坐在屋子里更是冷得厉害。可笑的是,我在来澳洲前总以为这里是热带,所以扔掉了所有冬天的衣服。而且,澳洲的圣诞节是夏天,这一直让我感觉怪异。在悉尼住久了,你或许会渴望雪,向往北方的异常寒冷的冬天。但这是不会发生的。从我住的地方步行十五分钟就能来到海边,海边有开阔的沙滩,岸上是沿路的公园,公园里有很多粗大的树木。这件新闻也是发生在海滩。但是是在曼里海滩。悉尼最有名的海滩是邦带。那里是世界著名的海滩。很多好莱坞或欧洲的电影明星都在那里有自己的豪宅。邦带还住着很多工商界的富豪。曾经有过一则新闻,两位澳洲的富豪在邦带海滩上为一名女模特大打出手。因为,这个女模特开始是一个富豪的女友,然后,又成了这个富豪的好朋友另一个富豪的女友。这两个富豪本来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在邦带的房子当初都是一起买下挨在一起的。这则新闻轰动一时,许多人甚至驾车去邦带看他们的豪宅。有一天晚上,我和妻子也驾车前往观看。一次微型的特洛伊,可惜他们住的太近了。我看着两座比邻的豪宅笑说。妻子则冷笑着应道:这个海伦可不够美。我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海伦都是海伦。妻子说,会的吗?如果希腊人不抢回海伦,那么最终后悔的就会是海伦呢。我说:也可能是帕里斯呢。当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妻子评论到。这是一句老生常谈。我回复说,女人也是一样。水性杨花。妻子突然对着前方说:我总是害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说:那你就应该对我好些。妻子生气的说:我对你还不好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预感到这样的谈话最终又会导致一场没有意义的争吵,于是不再作声。妻子也不说话了,仿佛在思考。你知道,思考的荒谬有时是和不思考的荒谬等价的。我越来越不安。突然想起一首诗,于是开始对妻子讲起这首诗,因为我突然觉得它和特洛伊的远征有关。诗的名字就叫遥远的诗歌。汽车、飞机、互联网/世界,这么小,然后我记不清了,有一句是说,哪里还有遥远?还有一句是说,遥远的战场,而这一句我认为指的就是特洛伊的战争,我向妻子讲解,但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不知所云了,又忙说,这首诗的最后一段是我最喜欢的:汽车、飞机、互联网/世界,这么小/光阴,这么多/或者/这么少/你我,这么近/或者/无穷远。但是,当我背完这最后一句时,突然感到不安。果然,我听见妻子阴阳怪气的说:是啊,你我,这么近,或者,无穷远。这时,我们的车子正开入灯火繁华车流拥挤的悉尼市中心,她转头看着我说,她也喜欢这首诗。我再次沉默,不知道她的真实意思是什么。语言也是遥远的。是无数条歧途。汽车、飞机、互联网,世界,这么小。一张机票,一次搜索,我们就拥有了所有。但哪里还有遥远?遥远的山川,遥远的城堡,一条遥远的路,通向遥远的战场。但我们,已不需要战场,没有理由去死,世界这么好!科学消灭了距离,我们消费着所有。还有什么会更好?但哪里还有遥远?汽车、飞机、互联网,世界,这么小。光阴,这么多,或者,这么少。你我,这么近,或者,无穷远。那些希腊人,那个瞎子,他描述海伦时说,“她的面纱闪闪发光”,他说,那个老瞎子说,许多年以后,当忒勒马科斯周游列国在斯巴达的宫廷见到海伦时,他说,“她仍然如同一位女神”。那些古希腊的男人们,对于他们,仿佛那场极为残忍的战争,根本不曾发生过,那只是一首关于英雄的伟大事迹的史诗。你知道,小时候我一直感觉得荷马是一匹马,但是荷马是不是真的与马有关呢?一个骑在马上,云游四方的瞎子,吟唱古代英雄的诗篇。Homer,horse;?λογο,?μηρος,谁知道呢。你知道,有时候我的确会向往一次远征,不是去遥远的地方旅行,而是一次远征,让我们开始另一次远征,开始一次激动人心的讲述,讲述一个异常复杂的故事,用一种让人眩晕的,前所未有的方式,一种异常真实的方式,和真实搏杀。让我们去野蛮的写诗,去写出野蛮的诗。我又听见他们在叫我啦,会不会现在我们所经历的其实恰恰正是时光的逆流,有谁能确定,所有的发散其实都是曾经的聚拢的逆过程。他们在叫我的名字, 三万英尺高的天空。我看见所有的人都在撒腿向校园门口飞跑。穿过三环路的马路,在哪座居民楼前,我蓦然停下来,我看见了对面的人家一层的窗外的铁栅栏里挂着一个男人,他的身体从栅栏间穿过,头卡在栅栏上,肩膀在栅栏之下,一根脖子连接着头和他的身体,他的一生,他的一生就这样的结束了,那时,我是一个大学的学生,我抬头向上,我看见了3万英尺高的天空。在那一天里,我的大学生活结束了。我的整个的青春结束了。也许这并不荒诞。她推开那扇门,走进来。噢,我看见光,……我总是在做梦。在夜晚的宿营地。一个马戏团的小丑,在玩火把。燃烧的火把,被他舞动得像一条金龙。呼呼作响。然后,他停下来。扬起头。把火伸进口中。在梦里,我看见火光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他把火吞进嘴里。拿出来时,火把已经熄灭。他再次仰面朝天,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条火龙,熊熊燃烧,冲向夜空。3万英尺。卡卡,卡卡,3万英尺高的天空。邦带海滩自然景色优美,但有些单调,而且游人太多了。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曼里海滩。与邦带不同,曼里海滩地形复杂有趣,沿着弯曲的海岸线,曼里被奇形怪状的礁岩分割环绕成许多不规则的沙滩,有些沙滩很开阔,有些则十分幽静,在这里你可以沙滩上躺上一天,除了阵阵海浪,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你。这则新闻就发生在曼里,时间接近上午十点钟,悉尼的海滩通常很早就会有人,但一般要到11点后才开始热闹起来。在事情发生的时候,空气还有些凉爽,尽管正在变热,沙滩上的沙子已经晒得半干,显出淡白的颜色,在早晨八点之前潮水刚刚退去时,沙滩的颜色是褐色的,随后太阳升起,沙子中的海水就渐渐蒸发,颜色越来越淡,到了11点之后沙滩就变白了,表面已经完全晒干,但下面的沙子仍然是湿的。事情发生时,海上有几个人在游泳,岸边的人不多,有人在散步,有两个年纪很小的男孩子跪在地上挖沙子,他们俩的周围没有大人,其中一个小男孩的手下触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软中带硬,像肉,又像是石头,他吓了一跳,缩回手,然后和另一个男孩子一起看,但两个人都看不出这是什么,两个人以为这是某种埋在沙子里已经死去的奇异生物的尸体,于是就着胆子,一边害怕一边更加兴奋地挖起来。看完这则新闻后,我感觉有些轻微的恶心,可能因为年纪大了,经受不了刺激,我停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端起杯子喝牛奶,伸手时我看见我的手又有些微微的抖,我从年轻时就有这个手抖的毛病。杯子里的牛奶已经凉了。
29
那是一个死婴。在悉尼的一处海滩上,两个挖沙子的小孩儿挖出了一个埋在沙子里的婴儿。晚上妻子回来,我把这个新闻讲给她听。她听后就给我讲起一个她在英国读书时看过的英国电影。电影里讲的是一个未婚的女孩子怀孕后杀婴弃婴的故事。那是一部非常悬疑的电影,听得我恍恍惚惚的,后来发现里面的内容竟然一点也回忆不出来了。弃婴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故事。后来,我把那个笔记本交给了党委书记。那是在1983年,在当年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是严重的刑事犯罪,最后定性为利用职务之便强奸诱奸多名年轻女性,那是在1983年。我于是成为了年轻的团委书记。现在我又开始回忆啦。记忆具有某种可怕的性质,我又开始头痛,不得不吃了一片药。然后,捧着盛了热水的杯子,靠在椅子里闭上了眼。但坐不住,我又睁开眼,拿起了那个苹果的平板继续看新闻。时代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已经改变。我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报纸了。我也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本子。我甚至不愿看到日记本。我从来不写日记。我在上学时就不喜欢做笔记。那时,自负于自己的记忆力,现在突然意识到这像是一个预示。我在美国曾经有过一个女同事,她仍然喜欢记笔记。她把什么事情都写在上面,有时还让别人看。而且,她喜欢用一种很厚的德国的笔记本。我非常小心的不去触碰她的笔记本,有时她离开了,但笔记本还放在桌子上,那时,对我简直是一种折磨。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女同事。但有一次她竟然给我看她写的笔记,我突然间失去控制,和她大吵起来。头痛。我一点也不喜欢她。最后,离开了。谢天谢地。卡卡也离开,她也已经离开了我。人生就是一次次的告别,仅此而已。但我仍然记得,她的背影,和她推开门走进来时的样子。在许多年以前,有一次李利组织团委到北戴河。我和卡卡一起坐在沙滩上。那天阳光很好,海面上波浪起伏,有许多人站在海水中,阳光照耀着他们的身体,沙滩上有许多小孩在玩儿,有许多人,或者跑来跑去,或者站着不动,或者坐着,或者躺着,沙滩上显得太拥挤了,而且也太吵闹了。但是,我们坐在那里很安静。那些吵闹声和海浪的声音,显得非常遥。那时,我们离的很近,我们的肩膀几乎都要碰到一起了。我当时想到了万有引力,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物理定律,但卡卡说,可惜太微弱了。我说,是我们太渺小了;卡卡说,可是巨大的天体的引力有太强大了。我喜欢卡卡的机智。她又问我,是否喜欢强大的事物,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我只能再次说,我们太渺小了。我记得,那天我们谈了很多话,我们说到了理想,书籍,梦境,海底世界,音乐,和典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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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开始回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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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就在那里,小峰哥站在我的面前。小峰哥,他可真高啊!穿着黑色的皮夹克,他可真帅,就像电影里的德国兵。我什么时候才能长高长大?长大了我就可以进工厂当工人了,然后也能买一件德国兵的黑色皮夹克,然后就会有一个女朋友,像小红姐一样漂亮。
我记得,那里就是在酒仙桥的平房区。小峰哥偷回来了一辆摩托车!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很紧绷的黑色皮裤,骑在一辆黑色的摩托车上,飞驰而来,“刷”地一下停在了我的面前。他真帅,就像电影里的盖世太保!噢,这太棒了!我围着大摩托,瞪大眼睛,转了一圈,然后又转了一圈,这真是太棒了!它的确像是一台摩托车。摩托车就应该是这样的。我抚摸着它的后座,哈哈大笑!“嘿,你应该再背上一把冲锋枪。嘟嘟嘟嘟嘟嘟……”我说着做出拿着枪扫射的动作。《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卡桑德拉大桥》,不《卡桑德拉大桥》,不是,那是另一部电影。可不是打仗的。还有《列宁在十月》……噢,这可真是太棒了!我又围着它转了一圈。“你过来试试。”小峰哥也很兴奋。他一把握住车把,松开另一只手,扶在车座上。车座是皮的,我笑着拍了拍它,然后举起两只手,扶住了那只空出来的车把。小峰哥稍稍斜了斜车身。我双手握住一只车把晃了晃,哦,我的天哪,我立刻感觉出它可真重啊!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许多,我已经想到了它一定会很重,但是它比我想的还要重很多!这时小峰哥轻轻松开他的手,我吓得连忙双腿微曲,右腿错后蹬住地,用手顶住车子。小峰哥又轻轻笑着抓住车把,我也哈哈大笑,噢,它可真沉重,它是一台摩托车!“你上来试试”,我想爬上去,但我太小了。但小峰哥用一只手只一提,我就双脚离开地面,被他给提上来,放到了车座上。噢,我的天啊!小峰哥可真有劲。我这时在空中移动时余光看见小红来了,我转过头去看她,想快快长大,像小峰哥一样,进工厂当一名工人。我把双手放在握着车把的小峰哥的手上,做出开车的姿势,转头看着小红。我想我骑着大摩托的样子一定也很帅,也像是个德国兵。但是我没有黑色的皮夹克,我只穿着我妈给做的确良布的蓝色夹克。但我妈说,“非常帅,儿子,你穿着这件夹克样子非常帅!”小红一直盯着小峰哥,她长得可真美!我着急得把屁股在座位上使劲地上下颠着,嘴里大声地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仿佛我已经把车子启动了。我把车子开走啦!“嘟嘟嘟嘟”。我歪着头看着小红,嘴里仍然嘟嘟嘟着,但小红还在看着小峰哥。小峰哥一下子坐在我的后面,双手握着车把,也“嘟嘟嘟”地叫了起来。我们哈哈大笑。车身一歪,我们差点摔倒了。我吓了一大跳,小红“啊”的一声叫出来。小峰哥在大笑。“车是很重的。”我对着小红严肃地说。然后就被小峰哥从车上提了下来,放回到地上。
“来我带你们跑一圈去。”小峰哥又骑上车。“来,你先来。”小峰哥看着我。噢,我这时两腿发软看着大摩托想:我应该回家了!小红却已经一下子骑了上去,然后双手抱住了小峰哥腰。她转过头看着我说:“胆小鬼!”然后转过头说,“走。”她说话的那样子可真好看!摩托车吼叫起来,我有些沮丧。但大摩托开动了,我立刻又拍手大叫。然后,突然又想了起来,一个立正,向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举起右手向斜上方伸直,“哈尔,希特勒!”摩托车已经像一阵风飞走了。那时小红紧紧抱住小峰哥,两个人的身体都向前俯着,小红姐的头向后看了看,然后又转过去,伏在小峰哥的背上。我看见她的头发一下子就被风吹乱了,在她回头看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睛的快乐,青春,还有什么,还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在那里,但现在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的只有悲伤。那个神秘的东西是什么?它在哪里?我那时看着他们已经消失的前方,真想能快快长大,骑着摩托带着她飞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海,去周游世界,骑着一辆摩托车,她就坐在我的身后,温柔的抱住我,但是那样我就看不见她眼睛里的悲伤了。我这时突然想了起来,于是一个立正,伸出右手,“哈尔,希特勒!”但摩托车已经不见了,风仍然在吹着。他们都不见了,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一天,在巴尔的摩地下室的夜晚,我醒来了,又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南斯拉夫的电影《桥》里的主题曲,那歌里唱到:“有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我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我看见了上帝。上帝仍然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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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外的20年里我做过许多的梦。那些梦都远离家乡,那些梦又都从来没有离家那样近。我是一面镜子。而一条边界永远是一个难题,跨过去,或者退开,或者仅仅是接近它。但是,镜子不是一条边界,不是一扇门,也不是一扇窗。那么,镜子到底是什么?看呀,那个希腊人,他站在山头举着一面镜子照这个世界,结果世界就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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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做过的那些梦里,所有的事件缺乏一种时间上的顺序和连续性,没有因果关系,也没有内在的逻辑,那里像是一个量子的宏观世界,也许,对于梦境的混乱,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自身理解力的局限,无法发现它的原因,和梦中无穷无尽的奇异事件的关联和因果,在梦里,所有的物质似乎都没有重量,又可以非常非常的沉重,它们是一件事情,并不矛盾,我曾在梦里寻找过梦境的创世者,另一个上帝,推敲事物的原由与规律,醒来后发现梦的荒唐,我是我的梦境的造物主吗?我不知道,于是我继续我继续我继续的我的现实世界里的生活,现实生活和梦境,总是给人一种很不同的感觉,不是的吗?但为什么我们总是说从梦中醒来,而不是说走回到梦中呢?冬天我们最爱在炉子上烤馒头片了,那美味我怎么怎么能告诉你?把馒头切成薄厚适宜的片,于是一只完整的馒头变成了一系列面积递减的分散的半圆,掉下来的馒头渣我们还要用手沾着吃掉,那些半圆可爱但不完美,并不是纯粹的几何学上的半圆形,烤时把它们摊开,垫着一张白纸,放到炉子的铁盖上,炉子的铁盖是不可爱的灰色的,细看时会发现有许多很细小的褐色的铁锈的碎屑,偶尔馒头是用又雪白又筋道的富强粉做的,那就更棒了,最后馒头片的两面都被烤得焦黄,有些地方甚至烤糊了,变成黑色,斑斑点点的,或者一道一道的,分布在金黄的馒头片上,屋子里这时已经飘满谷物烤熟的香气,诱人食欲,我们拿着馒头片就大嚼着吃起来,馒头片在手里是轻盈的,而且是热热的,厚的馒头片中心还是柔软的,薄的则全是酥脆的,但在嘴里嚼着嚼着就都软下来融化掉了,有时我们还会在馒头片上面涂上粉红色的酱豆腐,这样吃起来就又咸又香,还有一点淡淡的甜味,馒头细嚼起来的确是甜的,烤出这样品质的馒头片需要巨大的耐心,可那时我总是等不及,那时,北京的冬天好冷啊,我们在屋子里穿着厚厚的棉袄,围坐在火炉旁,第二天,我来到悉尼的海边,远方的海平面上有一艘白色的大船正在驶去,海滩上有一些孩子在玩耍,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比尔·盖茨说,在未来20年内,纸质的传媒将消失;然后,书将不复存在;最终,图书馆也将从这个世界消失,那时,所有的报纸、书籍、图书馆都将以虚拟的形式存在于网络中,我们就要告别纸张告别书籍告别图书馆了,有过多少暴君,野蛮的入侵者,焚烧书籍,摧毁图书馆,但是,他们没有能够做到,而今天我们将要用科学完成它,以一种我们所难以感知的,无痛的,前所未有的方式,那个时候老师要在课堂上给孩子们讲解读一本书的感受,但老师自己也没有读过一本书啊,没把一部厚厚的纸质的书拿在过手里,从一本崭新的紧凑的书,慢慢的翻成一本的柔软蓬松的边缘卷起、破损的书,它变厚了,那一定是你把自己的什么东西留在了书里,它变厚了,我想有一天,文学、艺术也都将会消失,但是到了那时候,人们仍然需要阅读文字,需要故事,人们需要用无穷无尽的故事,睡眠和梦,来填满生命里巨大的空白,要用虚构的真实或者遥远的地方另一些人的生活的真实来摆脱或对抗他们自己的生活的真实,普希金在给一个他曾经爱过的姑娘写的信里,说:生活没有幸福,只有自由和平静,那是诗一样的语言,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打动了那位姑娘,或许,没有什么比重新开始一段已经结束的美好的感情更糟糕的事了,我们需要的是诀别,是一次性的毁灭,但我知道这句话一定曾经打动过许多人,许多痛苦中的人,幸福中的人,麻木中的人,让他们感动,但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它是否有意义,就像我不知道,离别是否会如此的甜蜜而忧伤,余音缭绕的痛伴随你整个的后半生,如此的甜蜜而忧伤,那痛苦就像经过咀嚼的馒头最终产生出的一种淡淡的甘甜,但我仍然不相信它们,我不相信很多的事情,我也不相信语言,语言是漫长的旅程,但是没有终点,没有抵达,你看那不断涌向岸边的浪,它们永远也到达不了沙漠,海以蒸发的方式将水传递到陆地,但是仍然无法到达沙漠,语言就是隔阂,语言是什么?语言是什么?语言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那里与你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在严寒的冬天洗完澡出来,公共浴室里暖烘烘的,大厅摆满了一张张窄条的床,每张床头后面都立着一只小柜子,许多大人洗完澡后就躺在那里睡觉,身上裹着一条白色的毛巾被,或者靠在床头泡上一壶花茶吸烟品茶,有些人在聊天,他们在聊些什么,我都没有听到,那时我总是坐不住,急着要走,冬天的衣服又多又厚,穿起来很麻烦,我常常急躁的把内衣穿反,然后发现了,就更着急的去脱,有时候衣服缠在头上,一时间脱不下来,漫长的时光就这样过去,而另一些时候则根本没有发现错误,反穿着内衣内裤或者外衣上的扣子系错了行,跑回家去了,最有耐心的总是那些老人,他们动作迟缓,有条不紊,仿佛受到了上帝特别的眷顾,有许多用不完的时间,他们从不着急,总是慢条斯理,动作迟缓,在我的眼中,那些老人就像是一个个奇怪的梦,但我总是没有耐心,等不及,而现在我在看见那些孩子时,感觉他们才是真正的梦呢,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睁开眼又像孩子一样看见世界,我们又回到远古的水边,重新发明轮子,和打磨石头的方法,我们重新开始写诗,写出另一部诗经,用着完全一样的语言,完全一样的纯情,和完全一样的天真,我们会不会重新坐在黑暗里倾听巨雷的震响,并开始颤抖,我们编织绿叶遮掩身体,把鲜花插在发际,重新辨别植物,种植小麦和水稻,品尝果实,和根茎,发明火,用粮食酿酒,我们重新给每一件事物命名,建筑房子,并再一次发明出抚摸和接吻的方式,我们重新做爱,不是为了繁衍,而只是想用身体通往身体,如果,我们还能拥有某种自由,如果,我们还能够自我遗弃,那么,我们将重新出走,踏上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并在旅途中,重新发现神,真理和爱,为此再一次经历所有的痛苦,但我们已经吃掉了所有的禁果,没有神会再次把我们驱逐,我们也无法自我抛弃,弗洛伊德说,对于一个现代画家,何时结束一幅画,是一个非常难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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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天,我和李利在他的宿舍,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李利给我讲起一段党史,李利精通党史。讲完后,我们议论起在过去年代里斗争的残酷性,残酷和残忍其实是一样的。那时的革命者和反革命者都是一些年轻人,中年人,还有老人,很多人都才华横溢,有的有家有孩子,有的没有,在战争中遇到爱人,和自己爱的人做爱,成家,后来生了小孩,但很多人死了,没有看到胜利,也没有看到失败,他们活着的时候,有些人享受过生活的美好,有些没有人,或许,并没有人真的没有,他们都曾有过一些极美好的时光。有时候我很难想象那些革命者或者反革命者在外面残忍的杀完人后,晚上回到家里和妻子、孩子坐在一起吃饭谈天,教育他们的孩子!就像我很难理解现在一些作家或者是业余的写作爱好者,在外面都是体面的人,有着一份正当的职业,言谈举止文雅得体,回到家晚上却写一些色情的小说,甚至是极为色情的小说,而且到处发布,却又不敢让他的妈妈或者周围认识的人知道、看到。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然后,李利站起身去取来一张黑胶唱片,回来时拿着唱片脸上沉重的表情没有了,而是变得美滋滋的,显然他又搞到宝贝了。李利是一个狂热的古典音乐迷,他收藏了许多唱片。于是,他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谈论起音乐,他谈论音乐艺术这些话题总是兴致勃勃的,把刚才沉重的话题完全抛在了脑后。但我突然间感到有些沮丧。我们的音乐艺术有意义吗?许多暴君都喜欢歌剧,精通高雅艺术,并非附庸风雅。许多纳粹的杀人犯都有着良好的艺术修养。我们一定还缺少一些别的什么,某些神秘的东西。但是我苦于不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时,已经没有人听唱片。当时盒带都在开始消失,最时髦的是索尼的随身听。我正准备买一个,越小的越贵,但那些最小的看起来真的让人爱不释手,仿佛小的随身听和那些大的是两种东西。但是很多年以后,黑胶唱片仍然神奇的活着,存在着,并且又变得时髦,许多艺术青年、艺术中年、艺术老年都收集这种黑乎乎的大圆盘,并用那种古老的怪头怪脑的留声机来播放。而我亲眼目睹了一群人从两边推倒一堵墙,和一个巨大帝国在一夜之间的土崩瓦解。两个国家统一,一个帝国分裂,和屠杀犹太人,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它们的身后都一个民族意识的影子,它没有死,它仍然非常强大,但最令我不可思议的却是,从那里传来的关于斯大林死亡的种种传闻。关于斯大林的死因至今仍然是一个谜,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天晚饭后,他让警卫员播放那张尤金娜弹奏的莫扎特第23号钢琴协奏曲的黑胶唱片。这是斯大林生前最喜欢的一张唱片,但通常不会在晚饭后播放。直到第二天的凌晨,警卫员仍然站在门边侧耳倾听,因为整个夜晚他们都听到从那对紧闭的房门里传来隐隐的钢琴声,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敲门问问里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他们做什么。于是这些小伙子就只能一直紧张的站在门外等候,每一个人都极度恐惧,一动不敢动,但是最后在天已经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是不得不颤抖着把门小心的推开一条缝,然后走进去,就看见了斯大林正躺在地上,那时暴君还没有死,但已经奄奄一息,他的身旁的留声机上那张黑色的唱片仍然转动着,里面播放的正是尤金娜弹的莫扎特的第23号钢琴协奏曲。斯大林在收音机里听到了尤金娜弹奏的莫扎特的这支曲子后,就打电话给广播电台询问广播里是谁弹奏的钢琴,又问这是什么曲子?当电台的领导告诉斯大林这是尤金娜弹奏的莫扎特的第23号钢琴协奏曲后,斯大林稍稍沉默了一下,又问电台是否有演出的录音,那边接电话的广播电台的领导在斯大林沉默的时候,脸色开始变白,紧握电话听筒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汗珠,所以当听到斯大林的问话后就连忙说有,然后斯大林说,明天把它送来,就挂断了电话,这边广播电台的那个领导听见那边斯大林挂掉了电话后,就放下手中的电话,目光变得呆滞,然后开始全身剧烈颤抖,说不出话来。原来这是一次现场演出的直播,电台里并没有录音。于是,当晚电台叫来尤金娜,组织乐队,连夜为斯大林赶制这支曲子的录音。那天晚上发生的第一件意外是,当那位指挥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后,竟然吓得抱头痛哭,要求回家,根本无法指挥。于是电台只好派了一个小伙子把他送回去,又叫来第二个指挥。第二个指挥知道了是要为斯大林赶制一张并不存在的唱片后就一言不发,但在指挥时手一直抖得厉害,指挥棒不停的往地上掉。于是电台只好又派了一个小伙子把他也送回去,然后叫来第三个指挥,这一回不敢告诉他是在为斯大林赶制录音。结果那天整个晚上只有尤金娜安静地坐在钢琴前,始终镇定自若。第二天凌晨,唱片录制好被送给了斯大林。然而,电台的工作人员因为太紧张了,都忘记复制一张拷贝留给电台。于是,这张唱片便成为了只有过一张的绝版。这张黑色的刻满密纹的大圆盘里,却是莫扎特在几百年前写给暴君的一首安魂曲。23号钢琴协奏曲是莫扎特写过的最伤感最凄美的一首钢琴协奏曲。这也是历史上最神秘的一首音乐。一个神秘的时刻。不久之后,尤金娜收到了斯大林送给她的一个信封,里面什么也没有写,只装着两万卢布。尤金娜于是倒给斯大林写了一封回信,这真奇怪啊!信中她竟然大胆的说:“谢谢你的帮助,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我将日夜为你祷告,求主原谅你在人民和国家面前犯下的大罪。主是仁慈的,他一定会原谅你。我把钱给了我所参加的教会。”。这真奇怪啊!然而更让人不解的是,残暴的斯大林竟然没有杀掉尤金娜。他读过来信,一言不发,旁边还站立着工作人员等待斯大林的指示。但过了一会,斯大林默默的把信收了起来。有人分析认为,斯大林没有杀掉尤金娜是因为尤金娜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而斯大林对于宗教人士有所敬畏。这纯属胡说八道。大清洗时斯大林杀过许多宗教信徒,也杀过许多音乐家。据说有一次他曾招集来300多名乌克兰歌手汇演,这些乌克兰的民间歌手都是盲人,他们的歌曲从来没有文字记录,只靠师徒代代口口相传才得以流传下来,他们被称为“乌克兰音乐的博物馆”。但演出结束后,斯大林下令把300多名盲人歌手全部枪决。阻止斯大林杀掉尤金娜真正的原因是爱。斯大林因为莫扎特的钢琴曲而暗暗地爱上了尤金娜,但他对这种爱感到畏惧,因此只能用送去两万卢布这样笨拙可笑的方式表达他的感情,他甚至不敢在信封里夹上一张纸条,不敢把尤金娜请来吃午餐,在餐桌上摆上一枝玫瑰吃饭时献给她,然后请她现场来弹奏一曲莫扎特的奏鸣曲,他像是传说中嗜血成性的吸血鬼,在清晨爱上了一个姑娘,但他不敢去吻她,甚至靠近,因为她的圣洁,也因为他无法克制,他害怕只要他一亲吻或接近她,他就要痼疾重发,一口咬断她脖颈的动脉,而尤金娜写给斯大林的信中也充满了爱,像一位母亲写给自己犯了错的孩子,这种爱正是斯大林所需要又无法接受的,对此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心有灵犀,知道今生他们是没有任何相爱的可能性的,唯一能够让斯大林感到幸福和平静的,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死在尤金娜的钢琴声中,于是,他去要尤金娜弹奏的莫扎特的最悲伤凄美的23号钢琴协奏曲的录音,而尤金娜就弹给他。在那个清晨,终于斯大林死在了尤金娜的钢琴声里。李利拿着唱片得意地告诉我这是哈拉谢维茨演奏的肖邦,然后又说了一遍:哈拉谢维茨。你肯定不知道,我知道他是把我假定为一个古典音乐的行家,但仍然不知道这个什么哈拉谢维茨,这样以增加他的唱片的珍惜度和炫耀的力度,他说当年傅聪在国际肖邦钢琴比赛中拿的是第三名,阿什肯纳齐拿的是第二名,而第一名才是这个哈拉谢维茨。在大学里我曾狂听过一段时间的肖邦,但我从来不知道我听到的那些肖邦是谁在弹奏的,那是一段孤独的时光,有时整个晚上我一个人一直在听肖邦的夜曲、叙事曲、舞曲、练习曲或者前奏曲,躺在床上关着灯抱着一个小型的,会发出声音的机器,那台早已不知在那里,而很有可能已不复存在,几乎可以肯定的,小型卡式磁带录音机,有时磁带会卷到磁头上,声音发生变形,然后马达吱吱响着就再也转不动了。后来,在美国时,有一段时间,我突然发狂般的思念起那支肖邦的夜曲,不是别人的,而只是那个哈拉谢维茨弹奏的那一只,但是我却已经记不起来他的名字,也记不起肖邦夜曲的旋律了,而我不能像暴君一样的幸运,拿起电话,让他们第二天把那张黑色的刻满细纹的唱片送来,我早就不知道卡卡的消息,而且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知道了,因此,也就永远无法停止思念,像心跳像呼吸,像恒星开始的燃烧像晨昏每日的交替,相遇即诀别,不能不用思念来蚕食我的内心,来把刚刚长好的伤疤,再一点点撕开,直到疼痛的无法忍耐时才不得不松开手,我于是处打听这个什么维茨斯基,我想买到他的一首肖邦的夜曲op27/1,但是问到的人都兴致勃勃的说起了霍洛维茨,我于是就恍惚觉得当年李利说的就是这个人,随后我买下了许多张霍洛维茨的CD,但听着总是觉得不像。记忆模糊。我们在一直远离着,那些个夜晚,那些音乐的声音。那些平房区的冬天,在夜晚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聊天,有时候爸爸打开炉子的门,用一根生铁钳捅一捅炉子里燃烧的煤块,那时炉子里红红的炉火就映照着爸爸的脸,将爸爸的面孔照的明亮,在爸爸捅动那些煤块,有时我看见他是张开口,眯眼皱紧了眉头,有时我看见了他紧闭着嘴,下颌的咬肌动了一动,火星从炉子里飞溅出来,同时,一股热流爆炸开,热气随着涌了过来。那天李利讲的是在解放前上海发生的一次中共历史上最高领导人叛变的事件,性质严重。在我的记忆里有许多谈话,在我们的一生里每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不停地和人交谈。在我的记忆里也有许多的谈话,许多人站在那里面不停的说着,但我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记忆模糊,那扇门被推开时,我便爱上了她,然后卡卡走了进来。进入春天,我的心情并不好。我突然那里也不想去,一动也不想动,于是我一个人躲在宿舍的床上,看一本书。宿舍里没有人,但我仍然拉着帘子。校园已经变成一座空城,学生们都在广场,很多老师也去了。偶尔,有从广场回来的学生出现,他们都匆匆而过,随后就消失了。外面正在变热,夏天就要到了。五月里我的脚骨折了,整个一个月待在宿舍里。天气越来越热了,一天邦德舅舅跑来,看到我才松了口气。那时,宿舍里到异常热闹。他们围住舅舅激烈的说着。我倒已经无所谓了,仍然在看那本书。后来,不知为什么,大家停了下来。宿舍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我抬起头,看见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我挥挥手中的书说:重大发现!美洲是中国人最早到达的。我不停的打着寒战,可能是在发烧。这时,那扇门打开了,卡卡走了进来。我爱上了她。那天,我的舅舅邦德跑回来,说:很多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35
我记得,那天,李利讲的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顾顺章叛变的经过。顾顺章在上海早年参加过青帮并当过小头目,后来进入上海总工会加入了共产党。1928年6月,在中共六大当选中央委员。此后,长期在上海负责中共地下工作,协助周恩来领导中央特科,并兼第三科行动科负责人。第三科又称“红队”,专门负责镇压叛徒、特务。由顾顺章领导的红队成绩显著,他也因此在“八七”会议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但据说,也是在负责特科行动的这段时间里,顾的生活日益放纵,后来发展到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1931年,顾顺章被派遣护送张国焘、陈昌浩前往鄂豫皖苏区。任务完成,顾在武汉被叛徒认出。被捕后,顾立随即其叛变。但他表示只有见到蒋介石才会供出其掌握的机密。由于顾清楚南京国民党系统中有中共卧底,因此,在汉口被捕后他告诫抓住他的特务们千万不要向南京发电报报告此事。但由于汉口的特务按奈不住抓住大鱼的兴奋,他们还是像上司徐恩曾发出了密电,而且连发六封。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据说,当顾知道这一消息后,急得顿足长叹,说:“抓不到周恩来了!”
周恩来才是真正的特务大师。当年由他组建的中共情报系统在日后血雨腥风枪林弹雨的战争年代,悄无声息极为高效的运转,对于共产党最终夺取政权起了难以估量的作用。在军统特务头子徐恩曾身边就有中共的秘密卧底。徐的机要秘书钱壮飞,是当年周恩来领导下的李克农一手安排进中统的中共高级间谍。而那一天,徐恩曾又恰巧晚上外出赴宴一夜未归。当晚,钱收到了六封十万火急的绝密电报,上面都写的“徐恩曾亲译”。由于钱壮飞深得徐的信任和喜爱,因此在此之前已经偷偷得到了徐的密码本。于是,顾顺章被捕的绝密消息就这样泄露了。钱当即派女婿刘杞天坐火车去上海报告李克农。自己则继续留在家中,直到第二天来到办公室把电报交给了徐后,才立刻坐火车逃跑。而那天晚上,刘杞天到达上海,在一家旅馆里找到了李克农。李克农知道消息后大惊。但那天不是他和陈赓见面的日子。他不知道陈赓在哪,而只有找到陈赓才能找到周恩来。李克农于是立刻踏入茫茫的夜色,在灯红酒绿的夜上海的闹市中一处一处寻找陈赓可能停留的地方。找到陈赓后,又在陈赓的带领下找到了周恩来。周恩来马上亲自指挥。上海中共的地下组织开始了大撤离。
当然,这只不过是避免了毁灭性打击而已,能够撤离的大部分是地下组织里重要的成员。顾的叛变导致了上海及周边地区地下组织几乎完全被摧毁。许多地下工作者被杀。顾被押解到南京的第二天即指认出了中共领导人之一恽代英。原本恽的身份尚未暴露,经多方营救,已经即将出狱。顾顺章的指认使恽最终被枪杀于南京雨花台。
顾顺章叛变后,周恩来亲自率领特科人员将顾家灭门。据说,行动那天杀死了包括顾的妻子、岳父、岳母、小姑、司机在内的十余人,有一些人是当天碰巧来顾家打麻将的访客,其中就包括周恩来的救命恩人斯励。因为,在市内不宜开枪,用刀砍杀血迹又不易处理,所以,特科人员采取绳勒的方式将顾家的人一一勒死。然后,在院内花坛下挖出深坑,把尸体埋在里面。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后发出恶臭,特科人员还在上面涂抹了水泥。据说杀人后,从不抽烟的周恩来破例要了一支烟,抽了一口,随即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在顾家现场还有两个孩子,周恩来终于动了一念之仁,将顾8岁的女孩顾利群和12岁的小舅子张子庚放过了。女孩被送到保育院,张子庚被送回乡下的家里。然而,周的这一念之仁最终还是酿出祸端。张子庚回家后,顾顺章找到他问他那些大人的下落。张子庚说不知道。于是顾让他每天在街上找认识的人,发现了就去问大阿姐在哪。张在街上转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在九月间的一个傍晚,看到了一个那天在他大阿姐家见过的“老先生”正骑车经过。张冲了上去拦住车,抓住了“老先生”的车把询问大阿姐的下落。这时,身后一直悄悄跟随的便衣特务一涌而上把“老先生”特科人员王世德抓住。王被捕后叛变,带领国民党宪兵特务分别前往法界甘斯东路爱棠村十号,公共租界武定坊三十二号,新闸路斯文里七十号等处,掘出尸体共三十余具。消息一经报道,立即轰动上海。那时李利对我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党要强调斗争的残酷性,对待敌人要冷酷无情,因为任何不适当的同情心只会带来灾难。
顾顺章叛变后,一直在军统从事特务工作。但最终还是被蒋介石下令处死。当年,顾在中共特科负责的就是镇压叛徒特务。1926年11月,顾曾率特科人员在上海霞飞路设伏枪杀叛徒白鑫。枪杀后,特科人员迅速撤离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白鑫死后,法医鉴定的结果简直不可思议,白鑫头部有四个弹孔,是三颗子弹同时从不同部位射入,然后从同一部位穿出。顾由此声名远扬。
我记得,那时我看完了那本书就将它扔在一边,依然躺在床上。床的四壁分别被贴着大幅港台明星照片、手写的励志格言的墙和拉在床头的布帘子挡住。所以,尽管是白天,床里仍旧光线昏暗。这样不久,我就有些昏昏欲睡。但这时突然肚子里一阵绞痛。我睁开眼,撩开帘子,起身,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走出宿舍,去上厕所。在美国我曾到处打听这个什么维茨斯基,我想买到他的一首肖邦的夜曲op27/1,但是问到的人都说起霍洛维茨,我于是买了许多张霍洛维茨,但听着总是觉得不像。后来,在美国,我在网上又看到了有文章这个故事。我那时就又想起李利,肖邦,那个什么维茨斯基,还有卡卡。在这篇文章中我注意到了一个当年李利没有讲到的细节。在这篇文章中讲到了一个女人。1931年,顾顺章被派遣护送张国焘、陈昌浩前往鄂豫皖苏区。任务完成后,顾在武汉停留期间爱上了一个女人。于是,顾便没有按计划返回,而是留在了武汉。但很快他的钱花完了,为了赚钱,顾又违反秘密工作的组织纪律,登台表演魔术。顾于1926年曾被党组织选派与陈赓一起赴苏联学习特务技术。在苏联他学会了表演魔术。顾虽然受训时间不长,但成绩出众。后来中统的老牌特务万亚刚曾回忆,顾堪称“全能特务,够称得特务大师,在顾之后特务行列中,无人望其项背”。后来他的公开身份就是魔术师化广奇。在武汉,顾自持化妆技术高超,以为没有人能认出他来。不料,当天的观众里恰巧有一位顾曾经的手下后叛变国民党,此人认出了舞台上的魔术师正是中央特科的“天字号”领导人顾顺章。于是,顾当晚就被抓住了。看到这里我不禁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卡卡你在哪里?也许,我和卡卡真的在10年之后又相遇了,也许这一切都并不是在虚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我记得,那时我们在一起我们相爱。那时我们已不再年轻,你不可能永远的年轻,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我记得,卡卡告诉我,她两次生产都是剖腹产,因为她无法顺产,然后她指给我看她腹部的伤疤,我吃惊的看见在卡卡耻骨的上方有一道极粗的新月状的刀口,像是一条沉船落到水底白色的沙滩上。我那时内心的伤感,有谁会知道。我曾彻夜辗转,难以入眠。生活让我们带着伤痛,走进各自的归宿。结束了,结束了,一切就要结束了。于是,我们在一起做爱。瞧啊,那里有两个年轻人在跳舞。他们解开领带松开头发在跳舞,他们把双手绑在身体的背后在跳舞,他们跳呀,笑呀,大声的叫呀,他们使劲摇摆着脑袋在跳舞。但我们仍然是自由的。我们的孤独仍然是不可救药的。我们在一起做爱。我们不顾一切了。但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爱已经不再能够拯救我们的孤独和绝望。它只会是一场美丽的灾难。我们在世界的尽头。一条边界永远是一个难题。但镜子,不是边界,不是门,不是一扇窗。我们不会成为大海,我们太渺小了,渺小的不能掀起一丝的波纹,我们是盐和水,化成的一滴泪,在从面颊滑落时,她就蒸发变成一小片极小的看不见的云,然后飘开,消失。我们注定要为这爱付出代价,忍受道德上的耻辱。但我们仍然在没日没夜的欢爱。我使劲的操她。在这一刻,我们拒绝了这个世界。我们拒绝了拯救。我们仍然是自由的。但是结束了,结束了,一切就要结束了。我现在就要开始讲述这篇小说的结尾了。我记得,在做爱后,我们看见她出了许多血,床单上的血竟然聚集成一小洼,反着光,我们都害怕了。我突然伏身去舔那血,像一只沙漠里的骆驼,那血还是温凉的,卡卡尖叫着用双手使劲推开我的头,我把她又放倒,把那血涂遍她的身体,开始她挣扎,后来就看着我,任由着我,直到把血涂满她的面颊,然后,我再次亲吻她的柔软的面颊。噢。我的生命里的你,我的爱,我的洛水中的女神,但那时你正在蒸发,变成一片极小极小的看不见的云。你在哪里?噢,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亲爱的。噢,我亲爱的。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太渺小了。我们太渺小了。我们是否已经找寻到自己。思念太痛。我们渺小而短暂。在冬天里我们玩的满身是汗,汗水浸湿了棉袄里贴身穿的秋衣。我记得,那时北京的冬天非常冷,街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裤,棉袄,棉鞋,所有人的衣服都是灰色的,黑色的,暗红色的,或者是暗绿色的,远远看着显得又小又臃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们玩的口渴了,就踏着肮脏的雪,跑去找水喝,那个水龙头是生铁的,摸上去凉得冻手,我拧开水龙头,小心的往嘴里抿着冰冷的水,这时候,我歪头看见了身穿白大衣的医生,手里抬着担架,从我的身旁跑过,担架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人,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单子,我看见了她的长发从担架边缘垂下来,随着医护人员交替迈动的双腿不停的在空中抖动,她的脸上浮动着一层粉红的色彩,像是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K是我见过的面容最清纯的女孩子。□□□□□□□□□□□□□□□□□□□□□□□□□□□□□□□□□□□□□□□□□□□□□□□□□□□□□□□□□□□□□□□□□□□□□□□□□□□□□□□□□□□□□□□□□□□□□□□□□□□□□□□□□□□□□□□□□□□□□□□□□□□□□□□□□□□□□□□□□□□□□□□□□□□□□□□□□□□□□□□□□□□□□□□□□□□□□□□□□□□□□□□□□□□□□□□□□□□□□□□□□□□□□□□□□□□□□□□□□□□□□□□□□□□□□□□□□□□□□□□□□□□□□□□□□□□□□□□□□□□□□□□□□□□□□□□□□□□□□□□□□□□□□□□□□□□□□□□□□□□□□□□□□□□□□□□□□□□□□□□□□□□□□□□□□□□□□□□□□□□□□□□□□□□□□□□□□□□□□□□□□□□□□□□□□□□□□□□□□□□□于是,我们好像变成了两朵浮云,飘浮才蔚蓝的天上,这一次,我竟忘记了做爱,也随着她陷入了一场玫瑰色的永恒的白日梦中。毫无疑问,我爱上她了。
我就这样反复读着那页日记,有时泪水就不由自主流了下来,那是否是我的幻想,我和卡卡拥抱在一起,我抚摸过她的全身,我亲吻她,卡卡闭着眼睛让我吻她,然后我为她脱去衣服,她就举起双臂,让我把她的衣服退去,后来我为她解乳罩,但我笨手笨脚解不开,我听见了卡卡的微笑,她弯过柔软的手臂,然后微微仰起头,像冥想般的摸索着,她的的手指细长灵活的在后面摸到了那小小的纽扣,然后,一下子就解开了它们,她把它取下来,扔到一边,我于是看见卡卡的乳房,就忍不住俯身去亲吻它们,我感觉到了卡卡闭上了眼在深深的吸气,我跪在她的身前,沿着她的身体一直向下亲吻,一直亲吻到她的耻骨的上沿内裤的花边,那是一只钩花镂空的黑色内裤,很小,从针织花纹的空隙间透出淡淡的阴毛,我为她褪下了内裤,然后,我一把把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然后,我走过去小心的探身向下看,我看见悬崖的下面是一座黑色的湖,卡卡落下去了,像一只白色的雨燕,雨燕是飞翔速度最快的鸟类,翼长而腿脚弱小,个体之间通过鸣叫声,而非视觉相互辨认,有时,雨燕飞行的速度可以达到每秒钟100米,这已接近了生物运动的极限,在暴风雨的海上,雨燕仍然能平稳的飞行,卡卡躺倒在了床上,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我也伸过手去,在我们的指尖就要触到的时候,我的手却一把被抓住,我俯身去看,一眼看见我的老婆正仰面躺在床上,面颊绯红,极度兴奋,两眼闪烁着的情欲之光,抓着我的手,我迟疑了一下,下面就软了下来,这时我的老婆一把把我拉到她的身上,但她也感觉出了异样,伸手一下抓住了我的鸡巴,然后奇怪的问我怎么软了,刚才还很硬啊,我一时无法回答她,她却翻身起来把我放倒在床上,然后开始用手给我撸鸡巴,又跪在我的身边俯下身开始吃我,我又开始渐渐激动了,她不停的吃着,不时停下来,把搭在眼前的头发甩开,她的面色潮红,我的鸡巴又挺立了起来,这样她的吃了更加兴奋,嘴里满含着我的鸡巴头上下快速的移动,然后又慢下来,一下一下让我的鸡巴深深插入她的喉咙,我的龟头每次滑过她的喉咙时,我就感觉坠入了一次那里像深渊一样的天堂,我终于抑制不住,一下子翻身起来把她压在身下,然后把鸡巴深深插进她的阴道,一直顶到子宫颈,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开始插她,抽她的嘴巴,使劲掐她的乳房,她快乐地挣扎叫着,我稍一停顿,她就喊,不要停,不要停,然后她开始用自己的手指快速的揉她的乳头,一边揉一边仍然喊着,不要停,不要停,快来了,快来了,她的手揉的更快,我也快不行了,我更加用力的插她,我们浑身大汗,我喊着问她,鸡巴大不大,她说大,真大,我又喊,硬不硬,她说硬,硬极了,我再次大喊,大不大,她还是说大,太大了,接着她突然身体僵直,双手伸直抓床头,紧闭着眼睛,喊道,来了来了,卡卡是最清纯的女孩子,她的面容是那么美丽,冰清玉洁,仅仅闭上眼想象着她的冰雪容颜,就能让我达到一种悠远淡泊的境地,她在摸索着,于是,我在她的身边,渐渐平静下来,一边轻轻抚摸她那饮风啜露的肌肤,一边看着她,她容颜的色泽在微妙的发生着变化,她微闭着眼,轻轻皱着眉,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皱着眉时会这样地动人,她的面颊渐渐绯红,像阴影在退去,她的乳房也变得潮红了起来,那种粉红十分微妙,难以捕捉,她的嘴微微张开,轻轻动着,好像在说着一些混合不清的话语,仿佛她陷入了某种冥想的状态,又像是梦中呓语,于是,我们好像变成了两朵浮云,飘浮才蔚蓝的天上,这一次,我竟忘记了做爱,也随着她陷入了一场玫瑰色的永恒的白日梦中,我是那样的爱过她,欧洲鳗鱼(Anguilla anguilla),日本鳗鱼(Anguilla japonica),还有生长在北美东岸的美洲鳗鱼(Anguilla rostrata),它们都要回到遥远的出生地交配,欧洲鳗鱼和美洲鳗鱼要到到大西洋中间的马尾藻海,日本鳗鱼要到太平洋中间的骏河海山附近,那里的西边就是世界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鳗鱼一生只交配一次,交配前它们会孤独的在大海里度过几年甚至几十年——直到有朝一日突然开始大量进食,为去交配的路途以及交配过程储存足够的能量,然后就再也不吃东西了,开始上路,游向它们的出生地,这个路程大概要用六个月,秋天出发,第二年春天到达。在路程的后半段,鳗鱼开始用繁殖器官充满它们自己的身体,到达目的地后,鳗鱼开始交配,然后就死去,美洲鳗鱼和欧洲鳗鱼都是春天在马尾藻海交配,但它们之间却不会发生杂交,那些小鳗鱼仔出生后,会沿着不同的路线——美洲鳗鱼向西,欧洲鳗鱼向东,借着海流踏上长达好几年的征程,开始生命的轮回,鳗鱼因为美味和富于营养而被大量捕食,用各种方法烹调成美食,这时,她的身体突然一震,就开始全身剧烈的抽搐起来,来啦,来啦,毁灭的高潮正在到来,我突然伸出手用中指快速的使劲的像发疯了一样的揉搓着她已明显突起的阴蒂,玫瑰的花蕾在燃烧,化成一阵烈焰,和烟,和灰烬,夜莺又开始歌唱啦,成群的企鹅冲上冰山,结束了,结束了,一切就要结束了,命运就是毁灭,宇宙间的一切事物都是在用各自的方式展示着毁灭的过程,从无限的发散回归,聚集于一点,那伟大的虚无的开始就是终结,终结,不会再有任何的新的开始了,她的全身像一阵狂风卷过,她哭了出来,大声哀求着说不要了,不要了,紧紧夹住双腿,弓起腰,用双手使劲的试图推开我的手,但是我将她硬掰开,用膝盖压住她的一只手,用左手攥着她的另一只,用右手仍然使劲的抠她的已经鲜红的逼,像一只饿鬼疯狂挖掘埋在地下的土豆,她再次紧紧夹住双腿,她把我的手夹得酸疼,但我仍然在继续,她极度弓起腰,下巴不停的撞向胸口,长发乱颤,然后,突然将头使劲后仰,全身再次剧烈抽搐,声带颤抖的哭嚎道,她要不行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们很快都会死掉的。
36
结束吧!结束吧!让我来结束一部小说!让春天结束在春天,让夏天结束在夏天。让宇宙星河在瞬息间消失。一切都结束了!
37
在那些冬天里,我们在夜晚围坐在火炉旁取暖,一边烤着手一边聊天,我们都聊过些什么早就忘记了。那时,北京的冬天异常寒冷,每一家的窗户上都结着厚厚的窗花。那些窗花是水蒸气飘到冰凉的窗户时,被冻结在玻璃的表面形成的。样子美丽,又有些凄凉。它们显然都有着相似的形状,受到命运不可逃避的掌控,但每一朵窗花又都不一样,它们各自展开,绝无雷同,显示出偶然性的哀伤,它们不断的落在玻璃上,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看见过一只窗花在玻璃窗的平面上绽放的过程,但它们越来越多,最后变得层层叠叠,相互覆盖,直到窗外的街道、房屋一点也看不见了,只透出屋里昏黄的灯光和一些极为模糊的影子,那些影子也已完全融合在一起,无法辨识,但那就是我们。我相信那就是我们。我们坐在炉子边仍然在热烈的谈论着生活。一直到进入春天,那些窗花就没有了,那片平房区也消失了。清晨,我打开音响,又听了一遍里赫特弹奏的巴赫平均律的第一首。后来,我成为团委书记。我和卡卡恋爱了。我们在交往中都小心避免着谈论过去的人和事情,但我知道卡卡仍然爱着李利。有一天我们又一次去看海,大海依然宽广。那次我们玩的都很开心。我们又来到我们曾经坐过的地方,寻找我们当年留下的痕迹。我们开心的谎说,找到了,找到了,但是,那些痕迹那里还会留下。那是李利组织团委来海边,大家下水游泳,只有我们俩坐在这里。卡卡怕水,而我则是谎称有病。我们于是肩并肩坐在这里。那天我们在一起谈论了许多事情。卡卡说,她最近喜欢上了莫扎特的歌剧。她说从前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歌剧,没有想到莫扎特的歌剧竟然这么好听。这让我心痛。我知道卡卡是在李利那里听到的这些音乐。回去后我也开始狂听莫扎特和莫扎特的歌剧,后来我也喜欢上了莫扎特和莫扎特的那些歌剧。但卡卡却看着远方的大海微笑着略微挺直身体耸了耸肩说:你瞧,生活中还有多少秘密我们不知道。说这些话时她的目光越过了海边戏水的人们向着很远很远的地方看,说完又把头转了过来看着我,而那时我正侧头注视着她,于是我看见了她的眼睛,卡卡看见我就笑笑说:美丽的秘密。接着她说出了令我吃惊的话,她不是说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生活才会拥有神秘,永远吸引着我们;而是说,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生活才会拥有恐惧,才会永远吸引着我们。因为美不是什么,而是我们刚好可以承受的恐怖的开始。那时,我又看见了她明亮的眼睛,在整个大海、蓝天和阳光的衬托下。卡卡的眼睛非常清澈,有一种冰的感觉,比海水更冷清,比阳光更温情。于是,我感到了内心的灼痛,那灼痛像月光一样锐利。一时间冲动,我想把心中的秘密告诉我心爱的姑娘。不,我的记忆混乱,那已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那时我们在年轻的岁月里,一个希腊人站在山顶,举起了一面镜子照向我们。离开时我们站了起来,卡卡却转过身低头去看我们在沙地上留下的印记,两个椭圆形的浅坑。像是月球车降落月球留下的痕迹。卡卡有些顽皮地说。月亮上很冷,也很寂寞。我不无伤感的开了一个玩笑。这一次我们又坐在了一起肩并肩看着远方的海,海风不时吹来,吹乱了卡卡的头发,但卡卡没有去管它们,任由秀发在她的眼前飘舞。那时我又侧头去看她,于是我就看见她那时的样子美极了。然后,我转过了头,不再去看她,而是看着远方的大海,那时,我们一起看着远方的海,海的颜色比天更深沉,天的颜色比海更清澈,在最远的地方海和天就融合在了一起。我想和卡卡一起走到那里去,一起走进去,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长途跋涉,走进海与天融合的地方。卡卡又说到了大航海,说到了生活中的秘密。她说大航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一次航行能发现新的大陆,新的海洋,新的人群,和新的生活了。她微笑着,似乎有些顽皮地耸耸肩说,生活中已经再也不会有什么惊人的秘密了。我坐在她的身旁静静听着她的声音一言不发,那声音像远航的船帆,我看到了白帆的微笑,感觉到了那微笑在风中是沉重的。卡卡终于离开了我。在分手的那天,卡卡对我说:人们总是说因爱生恨,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她仍然爱着李利,没有办法,她是那种不会仇恨的女人,她爱上了一个人,就会一直爱下去,一直到死。所以现在她要走了,她尝试了,但不行,她只能离开我。卡卡在说这些话时一直看着我,没有回避我的注视。我于是又看见了她美丽的面孔,她清澈的目光,但我发现卡卡的样子已经变了,仿佛我们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她已经再也不是一个简单快乐的女孩子,岁月为她增添了内容,把她打磨出光彩,她的眼睛里仍然有着一种冰一样的感觉,但是有些东西再也没有了。那天在海边,等卡卡说完,我想了想,然后告诉卡卡:虽然大航海的时代已经结束,但生活中仍然有许多秘密,仍然不断的有船远航,仍然有彼岸,它们仍然在那里吸引、召唤、等待着我们,而最重要的是,生活中仍然有爱、希望和快乐。现在,我又把这些话讲给她听。卡卡安静的听完,就对我说,她知道是她伤害了我,这对我很不公平。她叫我不要恨她,她对我说对不起,她说,有些事她真的无法放下,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她让我原谅她,她说如果有来生,她会和我在一起,她会爱我,她会对我好,她会用一生来报答我,然后她就走了。
38
这就是我的小说,《典雅生活》。
立
2015年4月-2017年7月27日
读过《典雅生活》后,我一直想写些什么,甚至想用立的画通过视觉的方式将小说里精彩的文字片端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处来。如果细心地读过立的文字与认真地看过他的画,你会发现他的画看似随意涂鸦,却不是随意的,而是象一个个的视觉的谜,令人回味思考。如果说超现实主义者使用自动画与写,从潜意识里寻求灵感来突破一些已经建立的审美观与固有的思考套路,那么,立的画是基于他的文字的两维空间里的神秘奇幻与深邃,有时更凝敛。
譬如,我第一次看到马的这张画,就被它的神秘与某种悲伤击中。画中,黑色的长方形的框将画面分割成里与外两个不同国度或概念。黑色中央,马的笔触的轮廓充满了齿状,仿佛在被时间蚕食,慢慢消逝。它的两只眼睛已经汇入周围黑色。注视着它的眼睛,就如同注视那黑色的洞或深渊。生命与死亡在这副画中一齐呈现。
我觉得这一副画就是《典雅生活》诗意的视觉呈现。这部中篇小说以"我"的视角进入,犹如"我"的内心独白。从童年到青春期到青年的经历,通过"我"的偷窥,在床底,厕所,日记等等,一层层地将他所处的时代环境与身边的人展现出来。那个充满性禁忌的时代在回忆的碎片里逐渐完整。这部小说里充满着存在之难与黑暗的悲凉,而青春的无法抑制的生机又如同鲜花一般在那黑色的边缘怒放。青春,在一种茫然混浊性冲动对隐私的好奇驱动之中消逝,只留下它谜一般的存在,犹如生活中无数的谜。
"那时北京的冬天非常冷,我的口中喷着白色的雾汽,像是晨曦中的一匹马。" 这一句在小说里不断地出现,有时自成一段,有时夹杂在其它的段落里。它的出现总有些突兀,但似乎又有种说不清的自然。在流动的文字与逐渐增强推进的情感与故事情节里,它忽隐忽现。如同陷入一个循环的困境或一个无解的谜。
今天,读到立的《我们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曾注视过一匹马》时,我突然感觉到它就是这部小说的浓缩与思考。他写道,"而尼采本人就是这样的一个黑色的深渊。我们只能通过长久的注视走入其中,才能辨析出黑暗中的存在。之后我们还要通过努力的思考和对我们今天世界和我们的生活重新注视才能走出深渊。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只不过进入了另一个深渊,存在于存在的黑暗虚构里,生活在生活的黑暗虚构中。在这里,我们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曾象尼采一样注视过一匹马。" 尼采在那个清晨目睹到的那匹因疲惫而不能前行被马车夫抽打的马,而抱着马头痛哭崩溃而最终疯狂。而在小说里,或许在"我"对黑暗生活与世界的偷窥与注视里,"我"看到了它的真实与残酷,而一切被神秘地缠绕在一起,在无解之中。
如立在小说里写着,"我注视着那面斑驳的镜子。只要你一直注视一面镜子,你就不会发觉自己在变老;只要你一直注视着它,你就会接受一切残忍的事情;只要你不闭上眼,然后,再睁开,你就会慢慢的适应。"
船作为人类最古老的交通工具, 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000年,古埃及制造的漂流在尼罗河上的芦苇船。1500年后,他们又制造出木船穿越海洋。人类或许最初抱着一段树枝顺流而下,到制造芦苇船,木船,帆船,蒸汽船,海轮,在不断地走出自己中改变着历史,而将整个世界连接起来。有了船就有沉船。尽管现在还不能确定第一艘沉船,但寻找传说中的沉船与宝藏似乎是某些人毕生的使命。无论是遭受飓风袭击的商船,载着贵族及其保险箱沉没的客船,还是载有数百名水手的沉没的战舰,沉船总是让人们着迷;它们既是一个又一个的灾难,又是一颗又一颗包含着丰富的过去历史的时间胶囊。
古今中外的文学艺术中,船与沉船在都具有隐喻或象征意义。中国古代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与柏拉图的《理想国》中的船喻不谋而合。我们个体的存在犹如一艘艘在生命之海中从此岸漂流到彼岸的小船。沉船则是其中的挑战与灾难。
在小说《典雅生活》里,沉船的意象出现了好几次,虽然在整个小说篇幅里不是主要内容,但是是很重要的隐喻,隐喻着主人公从童年走向成年过程中的一个灾难性事件。小说的主人公年轻时曾将既是好友又是情敌的上司的情色日记交给上级导致了后者被处死。这个黑色事件于他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将人往下拽的力量。背叛成为主人公这一生的十字架,令他在罪恶感负疚痛苦与挣扎。
小说中,沉船的幻觉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譬如,主人公目睹着表姐在浴室里突如其来的临产,或蹲在厕所里阅读蓝色圆珠笔书写在厕所门后的色情故事,或从内心负罪的重担里所升腾出世界重新开始的幻想里,或看到心爱的女人卡卡剖腹产后留下的手术痕迹。通过现实与沉船的超现实画面视觉的切换叠置,笼罩着他生命的罪恶感成为他的回忆与想象里挥之不去的阴影。沉船的幻象里,细节微妙的变化细腻地推动着小说情节表达着主人公内在世界与情感细微的变化,甚至语气里开始有一种缓缓的舒展。
沉船的意象第一次出现在表姐毫无准备的生产时的回忆中,当时对死亡的惊恐畏惧在后来的时空的另一端得以细致的观看时涌现出一种更复杂晦涩难以描述的情绪。诱人的裸体与裂开的私处,流淌的艳丽的血,带着性诱惑的痛苦的呻吟,激发起淋漓尽致的青春期的性幻想与飘忽迷离的通感。"那时,我看见一艘沉船的玻璃舷窗上按着的一只白色的手掌,那船舱里灌满了海水和金子,和无数的碗,碟子,和瓶子,瓶子"。沉船的意象在这里充满着悖论,预示着结束与开始,生命与死亡都是从一个世界进入到另一个世界;那只按在玻璃窗上"白色的手掌",象征着挣扎绝望与死亡,但也是现实里婴儿即将即将脱离母体时的挣扎。而这些金子与物质财富在生命的末端毫无意义,但成了后人探险的诱饵。
"在那些孤独的昏暗里,我看见了久远的时光竟然变得向河水一样清澈,在那时光里一艘商船在海上倾覆翻入水下。下沉的过程是缓慢的,商船一端徐徐翘起,像在屏幕上电影里播放的慢镜头," 每一次回忆,目睹着船缓缓地沉入海底,是生命里那无法更改的灾难的一次又一次的重演,一次又一次被它所带来的沉重悲伤洗洗涤,但又在一种细微的变化里,就如同小说中那些看似重复的回忆却没有完全的相似。在后面的几次沉船的描述里,从中滚出去的物品,都有着某种象征意义;譬如,瓶子既是一个叫"瓶子"的女人的名字的暗示,也似乎是表征着性器官的容器。在这一段里,"那里永远是一座迷宫,一个水底城市,我在水中看见一艘商船沉落下来,从船舱里掉出一只闪闪发光的黄金佛像,落到水底白色的沙滩上,沉重的摇了两下,停在水草的旁边,发出灿烂的微笑。",迷宫似乎生者与死者的世界里永恒的存在;而那尊灿烂微笑的黄金佛像,在某种程度上展现出人们精神世界里的荒谬与虚无,那试图将人们从迷宫里引领出来的拈花微笑的精神偶像,仅仅是一坨物质的存在,而人们必须依赖着自身才能走出灾难继续生活。
沉船,不仅在立的这部小说里出现,而且是他的诗歌与其它小说与视觉作品里不断重现的主题,很难产生一个通用的解释;在不同的故事文字背景里,它们不仅叠置出视觉的深度,而且也将读者带入一个似曾相识却难以言说的情感世界里。
或许,立的这首诗歌,《大洪水》,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是这部小说的一种诠释。
大洪水退后,人们开始讲起
那只船。愉快的,仿佛每个人
都是幸存者。他们说着,那是
怎样的一艘船,它怎样的
从迷雾中驶来,又怎样的
载上他们远去。
噩梦。灾难像是一种恩赐,
它给过我们许多。
而拯救延续着灾难。
在每一个白天,每一个黑夜
仍然有人在渴望着离开。
给我讲一个故事
A
很久以前,在肯塔基,我,一个孩子,站在
一条土路边,天刚刚黑,我听到
一群大雁很响的叫声,向北。
我看不见它们,没有月亮
且星星稀少。我只听到它们。
我不知道我的内心发生着什么。
那时是接骨木莓开花前的季节,
因此它们要去往北方。
那声音,一路向北。
他坐了下来。四周没有一点声音。他看见风吹动荒野的杂草不停地起伏摇荡,但是没有声音。他抬头又看见了正午的太阳,秋日已不再像夏天咄咄逼人,它变得温煦,平和,但也是沉默的,没有声音。
——《失去爱》
刚读完。后面的部分是一口气读完的。思绪纷杂。我无力写出自己心中的震撼。只能趁着心中的感动简单写几句。
从24节读到泪光盈盈,此后那种感动一直没有消退。浮生若梦。那诗一般的人生,那穿插着种种铁血故事的人生,那放纵声色欲海沉浮的人生,“好像从定陵里出土的那些彩色的锦缎,它们刚一暴露在生人世界的空气中时,那艳丽的色彩就顿时像梦醒般变得暗淡,纷纷破碎,化成亿亿万万的尘埃,灰飞烟灭了”。
在极乐之地看到“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那样的反差让人窒息得如同沉入冰冷的海里。忍不住要问,我到底是那个做梦的人还是那个梦中人?
我读过的书太少。数得过来的几位大作家,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雨果,都因为他们的宗教背景可以在作品中俯视人生的痛苦。只有茨威格在直面那些痛苦。每一次痛到深处时,他的小说就是我的止痛药。我在体会书中的痛苦时似乎也将自己的痛苦融进去。那本来就是人类所共有的无可逃避的情感。立的小说让我找到另外一个这样的作家。
这些年我已经很少读文学作品了。这些作品让我的情感无处躲藏。更多的时候我情愿做一只鸵鸟。让自己隐在虚幻之中。不知道作者在写这样的小说时,又将那些情感如何安放。但我们仍是有安慰的。在小说的最后部分我读到这样的话:“生活中仍然有许多秘密,仍然不断的有船远航,仍然有彼岸,它们仍然在那里吸引、召唤、等待着我们,而最重要的是,生活中仍然有爱、希望和快乐。”
是的。生活中仍然有爱、希望和快乐。在读完的小说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
谢谢立。虽然这谢意实在太轻。
自从女儿走后,多少年来沈菲每天傍晚都要逐一打开所有房间里的灯。过去在马里兰,他们住的有着地下室的三层漂亮的大房子里,他们有过很多房间,很多盏灯,全是各式各样的很好看的灯。它们都是沈菲亲手挑选的。那时,每当傍晚当它们一盏盏亮起来的时候,就是沈菲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
——《失去爱》
希腊的,高高在上的神庙又古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