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花园——让我们谈谈我们的灵魂

 

 

天堂花园

——写于布里斯班

 

庭院

我在布里斯班时，一个人住在门诊。那个小区到了晚上特别安静。深夜，我常会在院子里散步。有时，从屋里走出来，一踏进院子，我会突然间有一阵恍惚，看见那庭院的地面是白的。

 

浇水

海伦几乎是小跑着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对我喊道：别老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啦，晚上吃完饭，去给那些菜浇上几桶水，明天就都长起来了。我坐在诊所里头也不抬的大喊：没问题。放心吧。给它们浇上几桶水，明天就都长起来了。海伦听了就很开心，接着喊：就是的！然后你就有菜吃了。我已经摊开稿纸，继续头也不抬地大喊：没问题，有菜吃了。你赶快回家吧。海伦于是钻进她的车子里开走了。

经常晚上下了班就是这样的。我会先写一会儿，然后简单弄点晚餐，吃了就到院子里散散步，然后回来接着写我的小说。我可从来没有给那些菜浇过水。我不喜欢种花种菜的活。海伦也知道这些。她从来没有埋怨过我，但只要一想起来就会依然嘱咐我，给那些菜浇水。她很勤快，院子里种着石榴，甘蔗，木瓜，柠檬和一种澳洲特产的坚果，长在很大的一棵树上。当然还种了许多蔬菜和花。我经常能看见她穿着一身劳动的服装，戴着帽子和手套在院子里开心的干活。我很佩服她。总是夸奖她能干。她则总叫我不要想的太多啦。不可能什么都想明白。有一次，海伦要去度几天的假，临走又嘱咐我给菜浇水。我还是满口答应。但她一走就把浇水抛在了脑后。结果海伦回来时，一株长得很大的苦瓜干死了。海伦很心疼，一直说太可惜了，上面已经结了许多小苦瓜了。我也很心疼，因为我们俩都爱吃苦瓜，过去每过上一两周我就可以摘上几只鲜嫩的苦瓜来吃。但是海伦依然没有责怪我，这让我既感动，又有些奇怪。不久之后，海伦又开始嘱咐我浇水了，我则依然满口答应下来。我们相处得很开心。

我越来越喜欢在这里工作了。她既不会强迫我，非要我改掉我的毛病，但也没有放弃，该嘱咐时依然会嘱咐我。我想，这便是一种人生的智慧。知道有些人是生性难改，就像我，于是就不再强求，但也不放弃做她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所以，我们俩就能融洽的相处在一起，都很愉快。但也许这是因为海伦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笃信上帝。因此才相信，不用她忧虑费心，只等到末日审判，上帝自会直接把我扔进地狱，或者把整个撒哈拉种上菜，把地中海变成淡水湖，让我挑了水去浇菜。

我也喜欢这样。不过如果上帝让我选择，我要选择去地狱。因为原因很简单，我想让那些希望我下地狱的人在地狱里能看见我，从而在痛苦之中得到一点安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真的不喜欢浇水。

 

天堂花园

在布里斯班，有时起得很早，四点钟或五点钟，外面的天还完全是黑的，要是在冬天这里房子里也会很冷。起床后，我先要去餐厅煮上一杯咖啡，咖啡煮好时，整个屋子的过道里都飘满了咖啡的浓香。我回到卧室坐在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写些东西。但写一会儿就会放下笔，到屋子在外面的院子里走一走。黑色的草地是湿的，我只在门前的一块方形，灰白色停车的碎石地上来回踱步，走几圈再回去继续写。写了不久就又出去再走几圈。每次出来时天都会变的更亮一点，那真是一种奇异的体验。在凌晨破晓的时分，我走到静谧的院子里，仿佛感觉到某种巨大的东西在来临，铺天盖地，无法改变的向我走来，他正占据着整个世界。而我的心里多希望身边的夜色可以多留一会儿陪伴我，整个夜晚她都是那样的温柔。在我在院子里踱步的时候，屋子里的小音箱仍然在极小声的放着音乐。

等到天全亮了的时候，我就又看见那些蔬菜了。于是，开始给它们浇水。过去我总是只顾低头散步，忘记了浇水。当然，忘记的原因也是我不愿意浪费时间给它们浇水。但后来有几次雨后，我注意到那些蔬菜变得青翠可爱，生机勃勃。这让我心生喜欢。于是也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晚给它们浇上两次水。我发现这不仅可以锻炼身体，也让我感觉愉快。因此后悔曾经因为海伦不在，我没有给蔬菜浇水，让那只苦瓜干死了。现在那些蔬菜在我的呵护下茁壮成长，它们当然不会知道。每天浇水时我感觉仿佛都能看见那些蔬菜在生长。生长的感觉真好。除草，浇水，和不甘于过没有意义的生活，我突然明白，于是想到，要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在我们内心的花园里便也要每天浇水、除草。那这里就会是我们的天堂，我们要让天堂花园里的蔬菜和花朵，每天也都在生长，郁郁葱葱，不停地开花结果。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向你发出邀请：

来，让我们谈谈我们的灵魂。

 

来，让我们谈谈我们的灵魂

——鲁米 

来，让我们谈谈
我们的灵魂
让我们甚至躲开
自己的耳目

就像玫瑰花园一样
永远展露微笑
就像幻想一样
永远无声地言说

就像精神一样
统治着世界
用无言
诉说秘密

让我们远离
所有聪明的人
他们教我们该说些什么
让我们只说出
我们的心愿

甚至我们的手脚
都会感知每一个内在的行动
让我们保持安静
跟随内心的指引

神秘的命运
知晓每一粒尘埃的一生
让我们讲述我们的故事
有如一粒微尘

（DNA译）

不，你不是注定要成为落入尘灰中的一粒灰尘，你可以发出微弱的光，然后，从尘土中升起，向着星光里的天堂，飞翔。

 

立

2017,2月-6月，写于布里斯班。

 

[立]

回复 '莲盆籽' 的评论 :

快去看吧，快去看吧，快——去——看——吧

可以先看巴尔的摩，再看失去爱，

[立]

回复 'flyingdora' 的评论 :

你好

[莲盆籽]

立，这篇说动了我，去读你的小说。

聪明容易，智慧难得。愚钝一些，更快乐。

[flyingdora]

好美

[风水纵横]

回复 '立' 的评论 : 我应该远离所有的聪明人，一心一意在家种花。

[立]

回复 '风水纵横' 的评论 :

就像是上帝细数过我们每一个人的头发，连那些脑袋上没有了一根毛的，谢光了顶的顽皮的孩子。

[立]

回复 '风水纵横' 的评论 :

噢，除了有一点和你不同，其余我们都一样。那就是连浇水那一段，它也是中我的意的啊！

[风水纵横]

除了你忘了浇水那段，其它都中我意
让我们远离所有的聪明人......甚至我们的手脚
都会感知每一个内在的行动
让我们保持安静跟随内心的指引
真好啊。
立好吗？你又会回答：好极了？不过，这种方式让我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