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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岁末,沈菲在外面开会。一天夜晚,小峰裹着大衣,独自坐在花园里。这个冬天,天气出奇的暖和,小峰一点也不冷。他掏出一盒康泰克,就着威士忌把最后两粒吞了下去。他又一次戒烟了。现在只喝威士忌。这个岁末,小峰突然觉得内心空得发慌。公司虽然关闭,但他仍有钱,衣食无忧,可是Tram走了。小峰还有一个公司和马师弟倒腾生化制剂。(马有一天告诉他,他离婚了。他喜欢上了一个自己的学生。比他小很多。后来又告诉他,他现在很烦也很累,可能他会要再婚。)钱没了可以再挣,可是,自己40年的生命只一瞬间就报废了,他去哪儿才能挣回来呢?生活如此乏味,一事无成。每天只是为了活着而忙碌,可一转眼40年就过去了。他开始喝酒。这么多年来,他聪明,一直在努力,他从小接受的是理想主义的教育,可能是最后的理想主义的教育,他想要追求那些美好的东西,因为,他看到了,他知道了,人世间有那些多美的,那些多的辉煌的时刻,you know sometimes it is not enough. You saw something, you felt it, you even touched, almost touched it. But sometimes it is just not enough. Sometimes you want to be part of it.You want to do something to belong to them, to be part of it.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你一直向着一个地方走,却来到了一个相反的地方。这里是非欧几何和量子力学的世界。但为什么你又在这个夜晚又已经确凿无疑地看见你自己的下一个,最后一个,40年的样子。生活似乎已经毫无悬念,他就要注定碌碌无为地终老,然后死去,一切声、光、色,都再也无法让你感动。你将无知无觉,你再也不能剥开一粒花生米,打开网页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闻,进到论坛里留言,发帖子,你的身体将消失,而很快就没有人知道,你,是曾经存在过的一个人,a human being,有过属于你的生活。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是什么意思?那么到了那个时候,他的现在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样的意义?对于未来,现在是否存在?小峰又拿出药盒,但已经没有药了,空药盒在小峰手里揉来揉去,变成了布满皱褶的坚硬的一团,然后被扔了出去,滚落在一边。继续大口喝酒,感觉身体开始发热,这时远处湖上却突然放起了焰火。小峰放下酒瓶向着那里吃力地看去,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节日?为什么要放焰火?
小峰想起了燕生,然后又想起老宋。很久没有和老宋联系了。他掏出手机拨打老宋的电话,不久对面传来:这个号码不存在。小峰收起手机,继续喝酒。然后又向大湖看去。如果天气好,就像今夜,夜色晴朗,坐在后院,你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远处的那座很大的湖,它不是海,而是一座湖。但如果你没有想到它不是海而是一座湖,你就会觉得,那里就是海,它大极了,甚至可以说是辽阔;但如果你想到了它不是海而是一座湖,那你可能就会觉得那不过就是一座湖。在没有风的时候,整个湖面平极了,没有一丝波纹,而大海永远不会有哪怕一个刹那,在整个海面上没有波浪。海面上总是波浪起伏,海永远不会静止。除非整个大海被冻成一块冰。在夜晚大湖的安静显得神秘。湖面还发出亮光,让人会生一种错觉,觉得它,离你非常近。是的,有时候一些遥远的东西会产生一种错觉,它离你非常近。
但今天湖上却似乎很热闹。岸边有很多灯火,水上停着一艘闪烁着彩色灯光的白色游艇。他仿佛听见从那里传来隐约的笑声和嘻闹声,但其实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那个湖很远,不可能传来笑声。小峰觉得那艘白色游艇在黑夜的湖面上,像是一个事件。但这时夜空中突然明亮了一下,小峰抬起头,看见一颗蓝色的光球正在夜空中爆开,一时间千百颗闪光的星星从光球中飞出来,橘红色的,淡粉色的,明绿色的,亮紫色的,五彩缤纷的,一瞬间照亮了湖面,然后又慢慢灭去。大湖重新浸入黑暗,小峰再次看见了那艘白色游艇,像是黑暗中的一个事件。
为什么今天晚上会放焰火?他依然困惑着,这时那焰火已经没有了。有时候你觉得应该对生活感到满足,但是满足过后呢?幸福就像天空中的焰火,美丽而虚幻,绽放过后只留下一片巨大的虚空悬在这样的夜晚。人的一辈子也是如此。但他们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放焰火呢?
“嘿,我们是邻居吧?”
小峰正在出神地看着远处的湖,听见身旁传来女人的声音。他转过头,风在轻轻地吹,夜晚花园里到处飘散着刚刚割过的青草的气息。隔壁的花园里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篱笆旁向着他微笑。她是他的邻居吗?这么妩媚。
“他们为什么要放焰火?”小峰问女邻居。
“为了纪念。”
“纪念什么?”
“纪念死去的人。”
“是谁?”
“谁知道呢。人不停地死,活着人的就有了越来越多的纪念。哎呀,什么纪念啊,就是活着的人找个乐子,好继续活下去。有很多的节日,过节休假不好吗?”
“嗯,的确不错。你先生不在?”
“他去中国了。”
“哦。他去中国了。”
“你太太呢?”她伏向篱笆问他。小峰看见了她的乳沟,像夜晚涌入她的胸中。
“她也不在。她去荷兰了。”
“荷兰?”
“对,是荷兰。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荷兰。”
“对,是荷兰。”
“噢,是荷兰。”
“荷兰。是的,是荷兰。”
“你说是荷兰。”
“对,是荷兰”
小峰又转过头去看远方的夜空。这时那里又有一朵礼花正绽放开。
*
小峰记得曾经参加过女邻居家的一次party。她先生是个德国人,湛蓝湛蓝的眼睛,像海洋。Party上有一个摄影爱好者拿着一架硕大的照相机,一言不发转来转去把相机的取景器贴在一只眼上紧闭另一只眼,蹲下起立向左向右不停倾斜着拍照。小峰想去问问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视屏不看,而老是对着一个小小的取景窗窥视呢?难道这样会更有乐趣?或者增加了专业的难度而让人更加满足?他还想问问他到底在看些什么?他到底想拍些什么?但这时,男主人过来问他喜欢不喜欢打猎?小峰不能理解打猎这个词,男主人做了一个端枪射击的动作,说就是射杀那些小动物啊!然后哈哈大笑。他的笑声震荡起了周围的空气,他的湛蓝的眼睛看着让人感觉恐怖。小峰看见在他不断动着的喉结下胸骨窝里长着一丛柔软的金色毫毛。他转头再去看那个摄影爱好者,摄影爱好者还在拍照。他又想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问问:你到底想拍些什么?人们喜欢摄影意味着什么?而人们喜欢观看自己的照片又意味着什么?这时男主人的手捏住了小峰的肩头,又大声地问小峰:你喜欢射击吗?小峰感觉他的手异常有力,像一个凶手的手,他无法摆脱。于是说:我喜欢钓鱼。男主人听完再次哈哈大笑,这一次声音更响,笑声非常奇怪,但这时他的笑声已经不再是友善的了,不是那种随意的轻松的大笑,而是带着某种明显的威胁的味道,笑声震得屋子嗡嗡作响。他对着屋子里的人群大声说:嘿,你们听到了吗?他不喜欢射击,他喜欢钓鱼。男主人的声音出奇的大。整个屋子里的人听到后都顿时默不作声了,一齐转过头看着小峰,好像不能相信,好像屋子里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喜欢钓鱼是一件严重事件。就在小峰在众人的注视下紧张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所有的人都爆发出大笑。原来大家是在和他开玩笑。小峰看见许多洁白整齐的牙齿,和颤抖着的猩红的嘴唇……
小峰又转过头想对她说,……,但发现篱笆的那一边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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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邻居的院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小峰使劲欠身向后看,院子尽头,女邻居的房子面对花园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那里面灯火通明。屋子很大,但里面看不见女邻居的身影,小峰也看不见那道玻璃,但他知道那里是有一块玻璃的。而那块看不见的玻璃使屋子里的灯光显得很梦幻。他重新坐好,又去看远处闪烁着彩色灯光的白色游轮,它停泊在湖面上一动不动。湖水是深暗的湛蓝色,夜空也是一片深暗的湛蓝色。小峰抬头看向夜空,他好像仍然能听到那里,那夜空里,的笑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从一个快乐的世界,是从天堂里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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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峰曾经在某个白天看见,女邻居在花园里,撅着屁股用铁铲翻地。她的屁股很大,像白种女人的屁部,撅得非常高,直冲蓝天。她的身体健美,干起活来很有劲,那样子显得很快乐,汗浸透了她腋下的衬衫,和后背的一块,他看见她没有戴乳罩。后来女邻居直起身,擦额头上的汗。她直起身时,屁股仍然显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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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安静和白天的安静不同。白天有时在一个瞬间里,会非常安静。那是一种中断,一切都嘎然停止了,没有一点生气,变成一片空白,那是一种死亡的寂静。而夜晚的安静是连续的,是一种宁静,安详,有着各种各样的活跃的声音,味道,和起伏的轮廓,黑暗中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灰阶和细节。有时你甚至能听到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有时你甚至能看见,就在夜空中,从宇宙深处向你垂下来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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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传过来,那不是花草的气息,也不是远处湖水的气息。它与众不同,不相混合,卓然独立,像一把金砂撒进水中,是小时候用钥匙拧开一扇未知的门时发出的“咔嚓”的一声轻响。他转过头,看见女邻居正站在篱笆前,像风中的玫瑰,在冲自己微笑。他恍惚记得刚才篱笆的那一边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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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峰感觉有风在吹。
他向她笑笑,然后又吃力地转回头看向远方的大湖。这时,又一颗礼花升上天空。然后,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
难以置信。
“嘿,我们也来庆祝一下好不好?”
她在说着什么。小峰转过头,试图理解她说的话。一颗礼花在他身后的空中爆开。他看见她的脸仿佛被映上一层淡淡的橘红,瞬间她的脸又变成蓝色,红色,银灰色,白色。她的洁白的胸部在月光中平滑地升起来,然后降下去,没入她那深蓝色的晚礼服的海洋之下,像一对白海豚双双潜入夜晚的海洋。小峰看见女邻居画了重彩妆,浓浓的眼影,深紫色发亮的嘴唇。长而弯曲向上的粗粗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两眼放着亮光。
“把你太太也叫过来吧。”
“她不在。我说过了,她去荷兰了。阿姆斯特丹。”
“荷兰,听起来是个好地方。”
“可能不错吧。她很忙。她就要当教授了。”
“你对她真好,她一定很有福气。”
“我们经历过很多事情。”他想了想又说:
“我们一直很相爱。”
“我能看出来。那我是把酒拿出来,还是我们去我屋里喝呢?就我们俩。”
“就我们俩?”
“对,就我们俩。他去中国了。”
“德国?”
“不,是中国。”
“中国。”
“对,中国。”
“你说就只有我们俩。”
“对,现在就只有我们俩。”
“中国人。”
“对,中国人。你和我。”
“你是中国人。”
“对,我们都是中国人。”
“我们俩。
“对,我们俩。”
小峰站起来走到篱笆前一下跳了过去……
*
客厅里很空旷。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形状不规则的地毯,上面有黑白相间的条纹,他俩就坐在那上面,女邻居已关了灯,对面是那整块玻璃做的像是不存在的墙。这时天空中又升起一朵白色的礼花,绽放开,徐徐吐出无数条快速扭动的火蛇。小峰坐在地毯上一直使劲仰着头看,仿佛是在看一部黑白电影。而这时女邻居给他看了看怀抱的那瓶红酒,小峰看见上面有红色的字:Bordeaux,1889。这部黑白电影里竟然出现了色彩。他吃惊地说:这是一百多年的波尔多啊!他们是真的把酒保存了一百年?小峰听见女邻居在身边爽朗的笑声。
“是的。他们能把一瓶酒保存上百年,然后再卖出去。你去过法国的酒窖吗?”
“法国?酒窖?我没有去过呀。”
“你想去吗?”
“想去,但没有去过呀!”
“我去过。那些酒窖在地下,像二战时马其顿防线挖的地下战壕,转来转去,可能有几十公里,甚至几百公里,有很多分叉口,像是一座迷宫,在地下走着走着就搞不清东西南北,也搞不清上面是清晨还是黄昏,也许已经是深夜,月亮就挂在天边,鸟儿睡在枝头……,地窖里面光线幽暗,空气潮湿,有一种泥土和岩石的味道,通道的两边都是酒,有的装在木桶里,有的装在瓶子里,各种各样的瓶子,摆满了一个一个的架子,地上堆的也是,还有些是放在筐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隆起。这里阳光永远照不进来。而外面,每一年的阳光、雨水和风都不一样,葡萄生长的过程也不同,好像每一年都是一样的,日出日落,春夏秋冬,葡萄生长、成熟、采摘、酿造,日复一日的重复,但永远不会有味道完全相同的年份,葡萄的汁、肉、还有皮和籽的味道都是不同的,每一年收获的葡萄,挤压成汁,酿成酒,装进橡木桶或者瓶子里的过程也是不一样的,每一步都有很多的偶然,无穷无尽的偶然,在必然中的偶然,即使是重复到宇宙消失,也不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夏天,或者一瓶一模一样的葡萄酒,然后就放在这个地下的迷宫里,几年、几十年、上百年,葡萄酒在容器里仍然不是静止的,每一年都在慢慢地变化,直到有一天,你或者某个人,比如,我们俩,把它打开时,你就一下子闻到了它的气息,那是从液体里蒸发出来的小分子,是1889年,法国,波尔多的夏天,一百年以前人世间的光阴啊,它随着瓶盖的开启就飞散出来了,然后酒被喝完,这样这瓶1889年的法国波尔多葡萄酒就消失了,再也没有了……”
女邻居一边说,一边启开那瓶封藏百年的波尔多,倒进一只水晶高脚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闪着亮光。她用左手托住杯底闻了闻,又换右手捏着杯子的细脚摇。小峰想接过杯子尝一尝这一百年的葡萄酒,但女邻居却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在嘴中嚼,然后,咽了下去,小峰只得跟着吞下一口口水。女邻居的嘴唇间浮动起两片紫色的云烟,在白色的夜空里拉长翘起来,紫色的云烟便化作一瓣紫色的新月,绽放出一朵满意的笑容。外面又有礼花爆开,从红色的火球里喷吐出无数颗孔雀蓝和祖母绿的宝石,然后每一颗宝石又再碎成满天闪闪发亮颗粒,映出女邻居妙曼的身材。那蓝色的晚礼服是否也会像一支焰火般爆开,随着一阵蓝色的雨星散开时,女邻居就出水芙蓉般,赤裸地站立在自己的面前,像根根纤纤玉指剥开了一粒盈盈颤动的荔枝,波提切利的维纳斯从水中诞生。小峰感觉自己下面硬朗了起来,但他又想去喝一口那杯一百年的波尔多,可是女邻居已经又一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她再把杯子斟满。小峰伸手想接过酒杯。但女邻居今夜却似乎只想自斟自饮,这一回她微微阖上双眼,把杯子送到唇边,细细品,一边自言自语地喃喃着:1889年……法国……六月……波尔多的这个夏天……应该是……平静的……有着很好的阳光……但少雨……空气干燥……多风……。小峰诧异了,女邻居竟然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品酒行家!他真馋啊,控制不住了,伸出手,想拿过酒瓶,自己倒一杯,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却抱住了女邻居,而女邻居也抱住了他,她把口唇轻轻贴着他的耳轮,向他的耳朵里吹气,一阵轻微的带着酒气的风吹进了他的耳道,痒痒的。他感觉下面硬得难受,伸手在下面摸了摸,却恍惚听见女邻居轻声地问:
“你……想不想……来……参加……一个……秘密的……par……ty?”
“秘密的party?”小峰几乎失声喊了出来,立刻松开手。他觉得像是在做梦。为什么是这样?可女邻居却娇声说:
“这可不是梦呦。是一个秘密par,ty。”
“不是梦?”
“不是梦。”
“我没有做梦吗?”
“你当然没有做梦。”
“是一个秘密的party。”
小峰发现他还在抱着女邻居呢,他想和她做爱却又禁不住问她:
“什么party?”
“共济会!”
“啊?共济会?!”
小峰对科研的感情和陆游对于恢复大宋的感情是类似的,都是一种对理想的一种执着和钟情。我觉得这是有意义的。一个民族如果完全没有理想主义的教育,从小弄的一帮孩子就知道苟且偷生挣钱寻乐子,到了中年,下了班搬个板凳,吃西瓜,热烈的讨论别人的私生活,然后,晚上睡觉时特愉快。如果一个民族都是这样的人,这并什么值得自豪的啊。(中国的理想主义教育关键在于,第一是虚假的,第二是为极权统治而设计的。)我觉得比起一些中年人,因为理想没有实现就立刻对自己曾经的理想采取一种非常轻蔑的态度,小峰还可以呢。(当然,我写的只是他痛苦的时候,他肯定也有快乐的。我不能什么都写啊。)爱因斯坦在晚年,面对无法解决的物理学的矛盾,也非常痛苦。如果人类只知道寻求快乐,那我们现在就还是猩猩呢。我观察过猩猩和猴子,发现它们通常只有三种感情:快乐,愤怒,和恐惧。而如今网上也是以这三种情绪为主体。但是,我看过一个动物世界的纪录片,里面记录的是一群猴子。猴王老了然后被众猴子轰赶进河里不让上岸,最后淹死了。众猴子这才散去。散后一只母猴子下水把老猴王捞了上来,然后一直低头坐在老猴王的尸体旁边,那样子很伤感。这是我至今看过的动物世界的纪录片里,最神秘的一个片段。
从陆游对待感情看,他也是一个柔弱的人。当然,这是时代的悲剧。不过,陆游在宋朝就提出过废除死刑。他可以说是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的先行者。我总觉的其实是一些柔软的人拯救了世界,把人带进文明的社会。另外,中国传统文化中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有时是相当残酷的,没有什么同情心。
立
2016/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