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引爆点
其实,这两只小鸭子原本不会降临到她的世界里。她当初把它们带回家,其实另有隐情。
那一年大女儿还在中国,小女儿Anja 刚满四岁。有一天,anja 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自己有一个愿望,就是亲自孵小鸭。
当是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称职的母亲,也没有在意女儿的想法。她本想一口拒绝女儿,但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她随便从冰箱里拿出五个鸡蛋,打开炉灶把它们煮熟,用凉水冲凉后就塞给了女儿,说了声:去吧!就继续做她认为重要的事情去了。
女儿小心翼翼地接过鸡蛋,开始为这五颗鸡蛋寻找合适的地方,她最终选择了自己卧室的小桌子上,用柔软的毛毯围成一个温暖的小窝,然后,把五个鸡蛋放进窝里。她对着鸡蛋说话,好像它们能听见似的,这样她起码节省了好几个小时不被女儿多如牛毛的问题大打扰。一开始,她刚离开一会儿就要过去看一次,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告诉她小鸭子会自己啄开蛋壳儿跑出来。她也是心不在焉地有一声无一声地符合着。从第一天到第五天,anja 对这五颗熟鸡蛋使出了绝对的耐心和爱护。
第六天的早上,她和anja 去湖边散步,刚走出十几分钟、anja 突然想起了那五颗鸡蛋,于是强烈要求回家,原因是她感觉自己的小鸭子已经破壳而出了。她记得女儿当是行至怏然地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认真地对她说:妈妈,小鸭子刚出生,一定很饿,会到处找吃的,为了小鸭子不把家里弄的乱七八糟,我必须回家照顾它们。
当时她听到女儿这么认真的时候,依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甚至还觉得很好玩儿,于是女儿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她觉得小孩子真是天真烂漫的可爱。
她跟着女儿回到家。当anja 兴奋地掀开毯子,看到那五个鸡蛋依然冷冰冰躺在那里,她大失所望,带着哭腔绝望地喊了一声:这是行不通的。随后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像事不关己的看客一样,无动于衷地望着眼前的场景,竟然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但随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看到女儿的磅礴而下,眼泪就像喷泉似的几乎是从眼睛里不断低飞了出来,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作为母亲的不称职:她欺骗了女儿,她亲手扼杀了孩子的第一个极其美好的梦想。那一刻,她多么想抱起女儿说声对不起,并把一切真相告诉女儿,但同时又感觉这种解释太复杂了。
最终,她无可奈何地抱起女儿:“好了好了不哭了,”她低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孩子。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是她见到女儿哭的最绝望的一次,此后每每想起来,她都觉得羞愧至极………
如今,女儿已经接近快十五岁了。这十年里,她一直苦苦地寻找答案。当时只有四岁的女儿,在没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耐心地等待了五天,她跟它们交谈,她拿出了一个孩子最大的耐心,浪费了五天的时间。可是自己有什么可以弥补的吗?在当年那件自己造成的事故中,究竟有没有什么收获呢?终于,在一次次回想的幻灭过程中,她意识到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让女儿亲眼见证一次生命的奇迹,才有可能弥补当年自己的过错。
就这样,当她不顾丈夫的反对,把两只小鸭子带回家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女儿眼睛里闪烁着那种圣灵般的光。Anja把小鸭子轻轻放到胸前,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小手爱抚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鸭子。这一次,她耐心地告诉女儿:养鸭子既是快乐又是挑战,首先家里有三只猫,所以小鸭子的安全第一重要;第二,小鸭子刚出生四天,保暖和温度对它们也很重要。第三,鸭子不能断水,而且水和食物不能离得太远等等……
Anja 认真地听着,她告诉女儿自己从小生长在农村,跟据童年的记忆和经验,她可以和女儿一起照顾它们。与此同时,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大女儿四月和丈夫在看到小鸭子的那一刻,也自愿参与到照顾小鸭子的队伍中。毕竟,天底下有谁会把两只这么可爱天使拒之门外呢?
从那之后,她希望能通过照顾两只鸭子来弥补当年女儿的绝望,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女儿再也没有了四岁时的兴致。没过多久,她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想方设法想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人也许并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自己。她成长在一个缺失爱的家庭里,十五岁离开家,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独自闯荡,或许她只是想透过两只被爱包围的鸭子,找回曾经的自己的缺失吧。
"哒哒哒哒。。。。"一阵急速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还没等她起身去开门,邻居罗伯特叔叔急切地推开了门,他大声说:“快!赶快!你的鸭子被狼叼走了。。。。”
“啊?你说什么?在哪里?” 她来不及等罗伯特叔叔回答,光着脚充了出去。
“在那里,在湖的另一面。”罗伯特叔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同时,她看到了一只狼正叼着她的玫瑰在湖面上奔跑。
“S------to-----p !!!”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一样,用尽浑身力气撕声力竭对那只狼咆哮了起来,就好像被狼叼走的不是一只鸭子,而是她亲生的女儿。
灰太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了一哆嗦,嘴里的鸭子扑棱棱扑扇着翅膀掉到了雪地上。嘴里只剩下连皮带肉的一嘴鸭毛。他来不及多想,夹起尾巴就近钻进了树林里。
“我的鸭子,
我的鸭子,
我的鸭子。。。她听到自己的喉咙里传来疯了一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泪水伴随着自己飞快的步伐模糊不清地钻进的树丛。她住在这里八年了,平时这里枝叶茂密,杂草和树木丛生,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进入这块禁地,快速地向着远处那个白点移动。期间。她赤裸的双脚被树枝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竟然完全没有知觉。
终于,她看到玫瑰血淋淋地趴在湖面的雪地里,由于惊吓过度,正浑身战栗着瑟瑟发抖。听到主人的哭喊声,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动不动。
“玫瑰,到妈妈这里来,快来!”她俯下身,关切地吩咐玫瑰说。
平时,只要主人一叫她的名字,她就会立即向主人走去,然而今天她丝毫未动,身后点点滴滴的鲜血犹如美丽鲜艳的玫瑰花瓣儿,在阳光下的雪地里闪着格外的光。
最终,她踩着岸上还不太结实的冰雪,小心翼翼地把玫瑰抱起来捧在了胸前。
这时候,邻居罗伯特叔叔也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往回走的时候,罗伯特叔叔走在前面,并亲自在树丛中用手为她和小鸭玫瑰开辟了一条比较好走的路。
她抱着玫瑰跟着罗伯特叔叔往回走,但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哭泣,她感觉玫瑰浑身都在颤抖,自己的手也在颤抖,然后,颤抖的双手开始蔓延到全身,她感到胸部,不!是全身都在燃烧,可她的牙齿却“咯咯咯”地打着寒战。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顺着她的手指缝隙,滴答在她的脚上。
“快快快!!打电话,快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