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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浮躁

(2018-12-28 08:03:17) 下一个

理性的浮躁

十七,十八世纪的西方开启了启蒙时代,它也被称为理性时代。从那时起,学术界认为,人类开始摆脱愚昧蒙蔽。而理性被定义为:从认识思维中,人类发现具有依据所掌握的知识和法则,并进行各种活动的意志和能力。这种理性主义的出现,为科学发展铺平哲学方法论的奠基。由此,人类文明开启了两百多年西方主导的文明潮流。理性同时也作为社会文明标准,即反映人是否富有知识,并能客观地全面地看问题,从而避免陷入浮躁,傲慢,偏见,甚至粗暴的状态。然而,当一种倾向成为潮流,却在述说,它的相反面正被抑制着。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因此,那种被抑制潮流的回归也是历史必然。如能认真分析社会现象,被抑制的部分会慢慢浮现出来。按照理性定义,只要经过逻辑思维的教育,从而掌握知识与法则;那么,人通常就具备理性基础而避免偏颇,从而使得社会能处于良性运转。但是,这理性定义的逻辑衍生却与历史事实有非常大的差距。近百年的历史告诉我们,绝大多数战争恰恰发生在那些科学发达的国家之间。即使在今天,战争的可能与敌对状态也明显凸显在发达国家之间。如果再分析社会政治生态,人们观察到左右派观点的对立越来越尖锐;而且,各种派别之间越来越难以相容。最明显的例子是以色列总统拉宾的被刺。人们不敢相信,如此团结,教育普及的犹太民族会发生这种事情。现实促使人类的深思。难道左派们不知道右派观点也有部分道理?难道保守派们不知道自由派理念也有某种社会价值?显然不是的。信息文明的今天,理是透明的。只要有意愿,理是不难解析清楚的。然而在全球化的今天,社会并没有形成以“理”来走向文明融合。相反,左右意识形态的极端对立却促使着人类充满走向冲突的可能。这样的社会现实仿佛在启示人类,几百年理性潮流中是乎缺少了什么,尽管它极大地推动科学发展。对此现象的探索,关系到哲学,心理学,政治学,伦理学的各个方面;进一步说,它关系到人类文明的本质。在这篇文章里,作者探讨理性潮流中被轻视的哲学元素;以及文艺复兴以来被忽视的文明内涵。

现代社会定义的理性突出了以“思”为特征的逻辑内涵;并将“理”作为文明本质。而理性强调以逻辑归纳的道理来说服人,进而摆脱低级感性的情绪波动之束缚。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就像这潮流的宣言。但西方哲学的佼佼者康德对此并不满足,并引入深层次的认知元素。他认为:我们所有知识都开始于感性,然后进入知性,最后以理性告终。没有比理性更高的东西了。他进而推断“人能知道什么”的哲学命题。即,人仅能知道自然科学让我们认识到的东西;除此之外自柏拉图以来的形而上学无解的,不可知的。在这潮流下,以“知”为特征的感性现象被极大地弱化了。然而,今天以严谨的科学态度来深入探讨,我们不难发现康德的观点有很多缺陷。在分析这些缺陷前,让我们做些哲学准备;即定义概念内涵,建立逻辑边界。为方便,我们先将感性与知性归结为整体,统称为觉知,或者感知性;因为感与知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其次,需要确立“知”与“思”的边界。这里我们用佛教禅宗修行经验来做标准,因为西方心理学从没达到如此深度。这个边界的最佳点是,语言概念在人的意向流中,最初形成的地方。行者在禅宗修观实践中(毘钵舍那/vipassana)中都能够发现这个点。作者以自身经验举例解释。在禅修寂静湛然中,一丝饥饿的感知出现。这时觉察到“我饿了”三个字出现在头脑的意识流中。但关键在这三个字出现的时间与动因。当“我”字出现后,“饿”字并没有马上跟随,而是在大约十几秒后才出现,“了”字也是如此。而且,每个字都被一个微弱的推动而产生。这现象给出了合适的边界来区分“知”与“思”。我们可以这样定义:只要属于意向推动并产生语言处,即是“思”的开始;而在这之前属于“知”领域。在作者的例子中,推动“我”字出现的,就是边界点。有了这些定义,深入探讨具有了必要条件。

那么康德理论之缺陷在何处呢? 一:康德的理性是虚无的。理性如果像康德认为的那样,高于感知性;那它一定有自己特有的内涵。但实际上,理的运作并不存在什么特有的内涵。逻辑思维能进行,完全取决于人感知语言结构中的sense上。我们通常称它为灵感。例如,不在“我”字后面加个“饿”字,就没有意义。于是,就有了第二个的推动。离开了这样的感知灵性,逻辑过程不可能有任何意义。因此,理性的本质就是:为有感知意义而进行的语言概念之排列。感知意义是因,概念排列是果;脱离感性,理性不具有任何内涵。只是逻辑过程快(或者觉知灵敏度低),人们觉察不到感知的主导作用,从而将其归于“理”的本性。探讨到此,有人会想到,如果将这部分感知灵性也包括在康德的理性中,那一切不就都圆满了。真得是这样的吗?结论显然是否定的。因为,这部分感知灵性只是人整体觉知的一小部分;而且是属于消耗觉知的那部分(局部热耗觉知灵敏度与空灵性)。为深入探讨,以下假定康德理性也包含感知灵性。于是我们看到,二:康德理性产生了逻辑的不自洽。康德理性在理的自圆其说时,会带来惬意合适的感觉;许多科学家在发现规律时都有这种感觉。那么当违背理的自圆其说时,应当会产生相反的感觉。但事实恰恰相反。幽默就是违背常理的逻辑游戏。当它发生时,人反而进入一种更大的愉悦感知。没有幽默的生活是不可想象的。这就不得不使人深思,那被康德推崇为最高的理性中,少了什么关键东西。作者将这个问题留给读者。三:康德理性是耗散的,难以持续的。因为思维过程消耗感知灵性,而感知灵性是人整体觉知的一部分。其结果就造成了整体觉知灵敏度降低。。它使得思维无法深入而浮在表面,同时因消耗感知灵性中产生的热而感受到躁。这就是浮躁的根源。这种浮躁最终迫使人停止思维,否则会走向疯狂。因为感知性需要宁静来恢复。所以理性无法高于感知性,因为没有感知性,理性根本无法成立。另外,长期浮躁的累积,形成潜意识习性;并对今后的思维产生影响。这种影响通常表现为,下结论轻易武断,排斥他人观点;并形成嗔恨的下意识反应。四:依赖逻辑思维的康德理性不可避免地继承了其缺点;即只能停留在线性问题上。人无法在头脑中同时展开多个逻辑过程;只能一个个进行。逻辑思维的线性(片面性)及其浮躁的特性,经常是造成傲慢,偏见,甚至粗暴的根源。脱离感知性,并寄希望理性能使得社会走向精神文明,是一种抱薪救火的一厢情愿。到此,人们也许明白,为什么战争更多地发生在科学发达的国家之间。为什么各派别如此互相对立,为什么唯意识形态至今还那么盛行了。因为,缺乏感知性,人通常不可能有理的圆融。五:康德的理性有哲学方法论的错误。当康德认为自柏拉图以来的形而上无解的,他掉入自己设置的牢笼。为什么存在一定要有一个呢?这个求“”的动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深入自身内在,不可能有此答案。在深层禅定中,这个求“”的动机根源被揭示。原来,这是线性逻辑分析的惯性作为潜意识在起作用。在线性推理的过程,人类分离现象,寻找动因,观察流程,得出结果。这个过程总是有解的。但它仅对线性问题有意义,而对非线性复杂体系是没有意义的。科学到今天,大家知道市场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我们无法求解。那么,要求浩瀚的存在有个“”的想法反映出:康德将解决线性问题的逻辑方法,放到了非线性体系上。而推动它的正是潜意识中的浮躁理性。没有深刻内省的康德是不可能知道这点,以致于犯方法论错误。六:康德的理性有认识论的根本缺陷。康德认为感知性属于低级属性,并认为即便包括理性;存在是不可知的。在这里他又犯了认识论的错误;甚至违背了理性的原则。科学理性的根基是实践出真知。能够将感知性归结于低级属性的前提是:对感知性有透彻的探索,才有定性的资格。为让读者更清楚,作者举例说明。前面提到觉知灵敏度会在过度思维时降低。那么,有降低就必然会有加强。让我们作个科学假定,即在长期的宁静中,觉知灵敏度会得到持续地加强,并最终突破某些物理界限。这样,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这个假定,都需要人全身心地投入静心的探索。没有探索而下结论;就违背了科学原理和理性原则。康德没有实践而下结论,显然是一种“想当然”。所有“想当然”的背后,都是浮躁理性中的自大造成的。对于精神探索者而言,这个假定是成立的。只不过要验证它,行者必须走上凤凰涅磐之路。它需要为求真而放弃人生享乐;为探索而经历所有苦难。七:康德的理性与文明本质,精神真谛相反。因为文明本质与精神真谛恰恰是以感知性为根本,理性为次。真善美是文明追求的核心,它是以感觉为根本。所有文字记载的真善美不仅仅是间接的,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变,相反,感觉的真善美才是愉悦的,真实的。与存在没有间隔的。如果说,真善美中还有某些语言概念的痕迹,那么精神就完全脱离理性思维了。这就是为什么基督讲无分别爱。佛陀讲不二(没有语言二元对立感);庄子讲,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那是一种觉知对存在整体的通透。精神是脱离语言的,并渗透于内在觉知的GRACE。当年,弟子们是因为这GRACE,而义无反顾地跟随佛陀与基督,而不是因为理。

作者认为哲学发展离不开的理性与感性的中庸。贬低感性使得西方哲学走向偏执,使得他们认为哲学仅是科学的方法论。而对存在真谛一筹莫展。哲学已经死亡的观点在学术界蔓延。有了以上探讨,中华文明的历史就比较容易看懂。中华民族是重感性的;连我们的语言形态都保留了象形含义。儒家法家是中国人系统讲“理”的开始。只是这个理更多地偏向内在。在运用理的概念时,中国人以感性为基准。不同的是,他们将感知性或者觉知俗称为“”。因此,从孟子开始,就将理念与内在直觉感知相结合,理性与感性是整体。例如,仁的理念与恻隐直觉感知直接关联。孟子将这类直觉心性总结为四端。即,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也就是说,理念仅仅是心的端口。而端口的作用是为了交流与共鸣。理念只是价值的符号,而不是价值本身。儒家理论在宋明趋向完整。形成侧重于理性的程朱理学,与侧重于感性的陆王心学。而心学又与佛家,道家的内涵相融合;形成儒释道同源的中华传统文化。这个共同的源泉就是“”。无数先辈,对“心”进行了剖析与通透;揭示了,与的关系。作者在此用科学的语言解释几个简单例子。例如陆王心学中的致良知”。什么是良知? 最低层次的良知是:觉知的高度灵敏,并完整地观照着所有内外现象的状态;而思维的意识流仅是被观照的一部分。普通人的觉知在绝大多数时间,被意识流的惯性推动着而不能自拔。大家可以自己做静心实验来验证。用不了几分钟,觉知就被意识流俘虏了。长期如此reasoning的惯性,觉知(心)被束缚于局部,并丧失灵敏度,以至于连识别自身谎话的能力都没有了。所以,中华传统文化中强调的良知是指,觉知整体性,灵敏性,空灵性,使得感知恶念,羞愧尤生,感知不幸,同情自成,…这是一条走向真诚自然的知行合一,也是人类伦理的根本。这也是为什么,儒家学说中,将内省修身作为一切的前提。没有良知,何以为理。王阳明还提出“心外无理”的理念。实际上,作者应当说心境,“心外无理”只是此心境的端口。此心境是更深的心智层次。其极致就是佛教讲的“大圆境智”。前面讲到逻辑思维过程的线性会造成片面性。那么什么才能促成理的圆融呢?正是此心境的觉知整体性,灵敏性,空灵性达成的中庸互动(平衡,对称,协同)是圆融理的根本。这心境也与前面提到那个意的本质有关。普通人很难达到这境界,作者在此忽略,退求其次。也就是,人应当根据良知,将文明价值理念进行系统整合,以形成完整的集合。这也是为什么作者在“云协调”一文中提倡整体动态的哲学方法之根本原因。我们要在道德下讲民主,在责任下讲自由,在义务下讲权利。哲学是指导人类认识存在的最高原则。如果哲学分割了科学与宗教,分割了局部与整体,那它就没有生命力。文明最终归结于人如何看待自己。人的本性真的是恶的吗?还是我们将理性浮躁中产生的习性当成自己。正确的哲学观是我们明白这个问题的唯一途径;它一边是知识,一边是精神。

缠绵难负离别绪,钟鼎犹思柳岸时。

此憾无缘明先后,上林今夕草芳离。

 

作者按:这篇文章几年前就在心里形成,一直不想写。因为感觉不太接地气。在写了“云协调”一文,许多网友希望能看到我在那篇文章中删去的那部分。作者还是决定不讲那部分。只好以此文来弥补网友的遗憾。因为它至少可以使人思考:哲学,知识,伦理,精神之间的关系。作者写了19篇心语文章,这篇作为收官之作。作者将那些不期而至涌现在心里的东西,称为心语。有些写成了文章。但是在这篇文章中,为组织零碎的心语,作者还是感受到自己形容的那些浮躁。因为,许多推动思维的是涩的。没有自然与圆润。说明自己的内省在退步。作者在此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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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fz9465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读者:
我将第二问题的答案留给读者。有读者问我,什么是第二点的正确答案。因为幽默中,自相矛盾的逻辑游戏会使得人大笑,而产生巨大的愉悦;这与康德论点(理性是最高价值)冲突。它隐喻着,康德观点的不合理性。有种说法,认为幽默的愉悦是上帝在嘲笑人类思想时的卓越愚蠢。正确答案就是:整一存在的自由与和谐是与逻辑语言中的对立分裂格格不入。当摆脱这种分裂的困扰,人当然非常愉悦。在理性的思维中,受语言二元对立的局限,人们是无法感受到存在整一的和谐。所以,人类文明最高的层次,永远不在思维中。那种认为:语言概念所组会的SENSE是文明真谛的看法是非常肤浅的,同时也是自大的。理解是为了更深刻地感受。两千多年前,人们正因为感受不到基督所说的,又固执于自身有限的知识;所以将基督钉在十字架上了。存在整一的和谐是感觉的,永远不是思辨的。
yfz9465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读者:
有读者认为,浮躁是一种感觉,与理性关系不大。可能很多人都有这样的误解。如果能有静心修行的经验,是不难发现浮躁的根源是逻辑思维后,产生的认知造成的。也就是说是“识”。佛教中有句话,万法唯识。进一步说就是:人的行为是由思维判断的结论造成的。这些都在潜意识中累积,变成习性。使得人在事情发生时,有一种强烈的意向推动自身行为。如中国人看足球,会忍不住发脾气,而其根源是自身对足球的知识判断。真正的禅者,对此看得很清楚。所以,浮躁是理性的影子。
yfz9465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林海平兔' 的评论 :
自由的文明在那里都有,只是多少的问题。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海平兔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yfz9465' 的评论 :

回复 '风清fq' 的评论 : 这里还有个法律体制与文化之间的平衡问题。将价值都写进法律,迫使人去接受,是个很无趣的社会,也脱离了自由的文明价值。也就是说,当我们的价值观,更多地留着文化层次,那么,文明的程度越高。

当今习禁评不在倒行逆施吗。。。
yfz9465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风清fq' 的评论 : 谢谢风清。新年快乐。
风清fq 回复 悄悄话 显一兄,祝你新年快乐!安康幸福!万事如意!
yfz9465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风清fq' 的评论 : 这里还有个法律体制与文化之间的平衡问题。将价值都写进法律,迫使人去接受,是个很无趣的社会,也脱离了自由的文明价值。也就是说,当我们的价值观,更多地留着文化层次,那么,文明的程度越高。
yfz9465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风清fq' 的评论 :
问得好。这是文化与体制的关系问题。“在道德下讲民主,在责任下讲自由,在义务下讲权利。” 是指在文明价值观上,不应当偏执而应当全面。反推是没有意义的。
文明价值观是文化层面的东西;最终有部分成为制度;因为得到大多数人认可。即使是制度与法律的东西,在具体实行时,还是文化因素在起作用。因此,在感性层次把握文明价值的完整,恰恰是法律制度能否正确地被理解与执行的关键。所以对人类文明真正起作用的是对文明价值的感知。它是因,而法律,制度是果。
你的观点很好。如“建全法制、实行法制该是“云协调”的一部分”。我更关注建全法制。因为人对文明价值的感知,在这里起作用。西方的价值观太偏向个体性。所以难建立有效的云协调。
风清fq 回复 悄悄话 有一点想与显一兄商榷。显一兄认为:“ 我们要在道德下讲民主,在责任下讲自由,在义务下讲权利。” 言下之意:在道德水准尚低下的土地上不必讲民主?在缺乏责任感的前提下不该有自由?在不愿尽义务的状况下不可有权利?且看讲民主、自由、权力的美国的现状,所谓的责任感、义务、道德只有在强烈的法律控制下才貌似存在。最简单一例是交所得税,从庶民至富贾,有几个人心甘情愿地按规定交税?我以为,在很大的群体中,不是人们的良知决定了道德、义务与责任感,而是强有力的法律制度迫使人们不得不按照既定的成文规定来执行这些义务。建全法制、实行法制该是“云协调”中的一部分吧?
显一兄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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