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至雪线。雪线以上白雪皑皑,和雪线下的枯黄宛若两个世界。刘慧精疲力尽不愿再走。陆帆不断怂恿道就上去一小段。好说歹说刘慧雪地里勉强走了百余米,摔了一跤,坚持不肯再走。方佳提议她留在这陪刘慧,两个男生自己上去。
马军担心两个女生留下不太安全,也要留下,让陆帆一个人上去一会就下来。陆帆见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上去,心里不痛快,赌气道:“你们慢慢下山,我过会儿来追你们,别等我。”
方佳望着陆帆的身影消失在雪径中,忽然感到强烈的不安,转身对马刘二人说陆帆一个人上去,如果由着性子走远迷了路就麻烦了。要不我陪他上一段,两个人彼此有个照应安全些。马军也不放心陆帆一个人上去,说这样最好。
方佳追上陆帆。陆帆惊喜道你怎么上来了?方佳道你能上来我怎么不能上来。陆帆指着前面一株晶莹冰淞道你看那颗冰淞,太漂亮了。这里简直就像玉树琼瑶仙境,可惜马军他们看不见。我跟你拍张照?方佳嫣然道好啊,站在冰淞边让陆帆拍了照,又给陆帆拍了照。两人踏着积雪一路说笑,欣赏沿途雪地风光,直到一块巨岩处路断了,只有扎成一排的木头沿巨岩搭成的栈道,转弯后不知延伸往何处。栈道上满是积雪,下面深达十数丈。方佳想起昨晚的朽木不免担心,把担忧对陆帆说了,建议就到此为止不再冒险。
陆帆心有不甘,但被方佳说得没了信心,只好说拍张照就下去,我们俩爬得最高,拍张合影留念吧?方佳同意了。两人站在栈道边自拍了张合影。下山途中,方佳遥望远山,一不留神脚下踩空,身体一歪一声惊叫向坡下滚去。陆帆吓得魂飞魄散,大叫着方佳,扔下背包冲下来。方佳直跌落七八米,拼命抓住根灌木枝条,停止了下滑。陆帆已冲到她身边急切道你没事吧。
方佳惊魂未定,镇定片刻说还好。陆帆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一张脸依旧脸色苍白。方佳看他紧张模样,顽皮道:“我还没死呢你就先吓死了,没出息。”
陆帆认真道:“你是陪我上雪山才出的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一道暖流淌过方佳心房,方佳道:“我没事的,傻瓜,拉我起来。”
她握住陆帆的手站起来。陆帆拿过她的背包,拉着她的手爬回路上。方佳挣脱他的手看着手掌。陆帆探头过来问怎么了。方佳把手摊在他面前。陆帆只见她雪白细腻的掌中几道血痕,扎了几根小刺。陆帆道我帮你把刺拔出来,低着头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小心翼翼地拔刺。他的身体离她如此之近,方佳嗅觉到他衣领和颈项间腾出的热气,心突然间如小鹿乱撞。
陆帆拔出两根短刺,另两根太短拔不出来。陆帆从裤兜摸出指甲剪,用自己的衣服内侧仔细擦抹了剪刃,然后先用指甲向外推挤短刺,再用指甲剪轻轻夹着微微探出头的刺端,夹出细刺。陆帆夹出最后一根细刺,抬起头道好了,却见方佳面色晕红地望着他,双眸漾着羞涩。陆帆一怔脸热了,慌乱松开手避开她目光。方佳感觉到自己失态,乱了心神,装着看手上是否还有刺。陆帆捡起刚才丢下的背包,不敢看她,说你挤挤血免得感染。
方佳嗯了声挤出些血用卫生纸擦掉,要他把背包还她。陆帆道我帮你拿包,你专心走路别再摔跤了。方佳不同意,陆帆只好把包还给她。方佳背上包,忽而带着点撒娇地轻怨道:“我再摔一跤你可得早点抓住我。”
陆帆红着脸望着她道:“要不我们象马军刘慧一样牵着手。要是一个人失足另一人好抓住?”
方佳嗯了声,乖乖地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陆帆轻轻握了她细润的手,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胸膛。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都没说话,静静的雪地里似乎只听见踏雪声和自己的心跳。良久方佳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帆傻笑道:“说什么啊?”
方佳一向不喜欢木纳呆傻的人,这时却觉得陆帆憨傻的模样比平时唇枪舌剑的机灵多了份可爱。她说:“今天早上我说你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啊。”
陆帆道:“没事,其实你说得没错,是我太蠢。老实说,我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就早上那顿饭。要是你们不在旁边看着我肯定就吐了。”
方佳安慰道:“也还好啦,我小时喝的中药比这还难喝呢。而且你也是为我们好。”
两人一路谈笑着下了雪线,不见马军刘慧的身影,估计已经先下山了。路已经不滑,然而谁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同时暗自期盼着对方不要松手。两人加快了下山的步伐,走出四五里方佳有些累了,这才松开手休息吃了点东西。陆帆事先看过火车时刻表,知道下午五点有一趟慢车到西安。两人稍事休息,陆帆又提出帮她背包。背包里的食物所剩无几,比来时轻了一半,对陆帆而言应该不是多大的负担。方佳愉快地答应了,享受着被照顾的幸福。起身时两人的手又自然而然地握在一起。
走了没一会儿方佳问他累不累。方佳的体贴让陆帆充满了力量,为了显示自己不累,他拉着方佳硬跑了一段,气喘嘘嘘还硬撑着。方佳向来鄙视男生在女生面前逞强卖弄,此时心里却充满怜惜,自己先慢下来说不跑了累了。
两人追出二十多里才赶上马军和刘慧。远远看见马刘二人背影时,方佳悄悄抽回了手。陆帆内心失望之余又有些轻松。他也不愿让马军看见他和方佳的牵手。四人会合后连走带跑提前两分钟赶到车站。火车还未到站,据说晚点近一个小时。马军和刘慧瘫坐在椅上。陆帆买了四张火车票,把票分给三人,自己先进了车站。他到站台看了看火车进站方向,然后坐在花台上茫然地望着铁轨,怀疑过去的几小时象是一场梦,奇怪而不真实。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只手牵了方佳的手足有四五个小时,虽然一个多小时前不再牵手,掌中却似乎依然残留着那细腻温润的感觉。雪地里方佳羞涩的表情和两人携手而行情形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他忽然感到莫名恐惧,怎么会这样?我爱上了方佳吗?方佳怎么可能喜欢自己?自己是鬼迷了心窍自作多情?
方佳猜不透陆帆为什么突然间情绪低落一个人进站。她非常想跟着陆帆进站陪他说会儿话,但马军和刘慧在旁。倘若没有那场甜蜜温馨的牵手,她可以坦然地过去和他聊天。现在的她却不再有那份坦然,忌讳与少女的矜持使她留在候车室,和刘慧马军随意聊着天,心却整个儿落在坐在花台的那个寂寥的人身上。她时不时不经意似的抬手梳拨落在额前的头发,目光转向花台上的陆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