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vin走后的前两个星期里,我忙着期末考试,很少去想我们俩之间不是很明了的关系。他总是隔几天给我发个Email,简短地聊几句那里的工作和生活,我也是简短地回复几句,说一下目前正在忙乎着的事。
考完试,新学期又开始了,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学期,找工作就成了一门主修课。我准备了一份简历,去找Chantal。她草草地看了一下,建议我上网查查有关写简历的网站,然后重新拟写一份适合北美应聘市场的简历。我重新包装了自己, 她又建议我去研究一下招人公司对应聘者的要求,让我按着那些要求编写我的工作简历,她说这样的简历会招来更多的应聘机会。
这么几个过程下来,我对北美机械设备安装的工作要求有了进一步的了解。Chantal看着我的再次修改过的简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You are ready, Lin”她把简历递还给我,“但是,在没有加拿大工作经验的情况下直接去市场上找工作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看看你们学校里有没有Co-op(实习)的机会,先去那里工作一段时间,赚个加拿大的工作经验。”
Calvin走后的第三个星期,对他的想念就像是病毒,在我的皮肤被感染的瞬间,迅速地在每一个细胞里繁殖了起来。一想起我们牵着手,漂流在风清月明宁静安逸的湖面上,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的情景,心里是惊恐的,但是又渗着丝丝的甜蜜;重新体味起那几夜我们喝着啤酒坐在营地里望着夕阳一点点地西下,围着篝火聆听着昆虫的啾啾声月光渐渐地变淡,心里充满着宁静和安逸。
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是舒畅和恬静的,就像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秋的下午,散步在宁静的林间小道上,偶尔有几片黄叶柔柔地飘过,在眼前划出一道金黄色的旋影,悄悄地飘落在脚尖上,又被我轻轻迈起的脚步随意地带过。
他是星期五深夜回来的,我们约在第二天吃中饭。那天的天气很好,初秋的阳光柔和温暖,我选了一个在街头Patio上的座位等着他,他晚到了一会儿,笑容满面地快步向我走来。
“对不起,来晚了,时差没有倒过来。”他歉意地说着并在我的另一头坐下,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但是头发有点长,鬓角的几许灰白色在阳光下显得有点扎眼,我31岁,那他应该是36岁,是不是那份工作很费心思?我隐隐地感到心痛。
我边吃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他阐述日本,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和他在一起总是很愉快,欢声笑语不断。
“我们总算完成了在日本的这个项目,以后不用再去了。”
“那下一个项目呢?”
“Las Vegas(拉斯维加斯),挺近的,只有几个小时的飞机。”他高兴地说着。
“这样飞来飞去的,你是不是觉得很累?”我问他。
“Lin,你很关心我。”他停止了吃饭,专心地看着我,我觉得很尴尬,就避开了他的眼神。
“完工的时候,日本客户有没有再次用女人来犒劳你们?”我想起了这个轻松的话题,就笑着问他,他笑了,笑得很迷人。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陈江,又放了回去。
“这次他们带我们去喝酒和唱卡拉OK,有个年级大一点的女士带了一大群年轻的女人让我们挑选。”
“你选了一个?”
“那当然了,你不是说过我要学会逢场作戏的吗?”他对着我特意地眯起双眼说。我的手机发出了嘟嘟声,是留言的提示,肯定是陈江留言让我去吃饭,我没有理睬。
“那些日本女人真的很漂亮可爱,我们一起喝酒和唱歌,结束的时候,客户们带着她们去宾馆,也建议我们带她们回去…..。”
“你们带了?”我好奇地问道。
“David和我一样是个gay,当然拒绝了。”他轻声地说道。
“那如果给你们男人,你们会带回去吗?”不知怎么的,没有经过大脑的思维,我直接地问了出来,然后就后悔了。
“他是不会的,他很爱他的Partner。”他立即很肯定地回答道,然后停了停,又说:“我也不会的。”
“为什么?你现在是自由身。”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 他认真地对我说,眼神深邃不可测,我的心跳得很激烈。
他有喜欢的人,是谁?为什么我要在乎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为什么我想知道他会不会带女人或者男人回宾馆?为什么我会一直惦记着他回来的日子?为什么我会时不时地查看我的Email信箱?
“Lin?”他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啊?”我吓了一大跳,惊讶地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他的那双眼睛,心头一怔。
“Are you OK?”他关心地问我。
“I am fine。”我挤出一丝微笑,这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谁在这个紧要关头救了我?我松了口气,拿出来一看,又是陈江,肯定有什么急事,如果只是约我吃个饭没有必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再次打电话的。
“艾玛要生了,你赶快过来照看望望。”电话那端是陈江焦急的声音。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医院,我马上赶过去,叫望望呆在家里不要开门,除非是我敲门。”我也急了起来,听说生第二胎是很快的。
挂了电话,我站起来慌忙地跟Calvin解释。
“我送你过去吧,你在路口不一定能叫到车。”他果断地向Waitress招手要求买单。
艾玛要在医院里呆两天,让我替他们照看望望,我就向John请假,他和家人正在cottage(乡村别墅)里度周末。
“Tony和Alex也在休假,今天又是星期六,Marc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Lin,你能不能找个Babysitter?”他跟我商量。
“今晚上我替去你吧。”在一旁听着的Calvin很爽快地说道, John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地大笑,我不明白。
事情这样定了之后,Calvin马上就打电话取消了晚上的活动,我感到很抱歉,他安慰我说陈江的事情更重要。
我送他到电梯口,他问我下个周末去不去backpacking,我说陈江家里刚添了个孩子,我也许要帮着干点活,要不改成再下个周末。
“那个时候枫叶应该还红着,好吧,一言为定。”他伸出手来,我迟疑了一下,握住了,他用了点力,一股温热从指尖传入我的手中,我的心跳加速了,这个时候,电梯的门开了,他顺势拉了我一把,我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撞在他的肩头,他的另一只手在我的背上用力地按了按,侧脸贴近着我的耳际。
“再见。”他说。
“再见。”我慌忙地回应着,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松开了我,笑了笑,转身进入电梯。我直直地望着他,直到他消失在电梯里,摸了一把自己发烫的脸,指尖散发着他的须后水的淡淡幽香。
那天晚上甜甜很顺利地降临了,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望望去医院看她,她的粉红色的小脸胖乎乎的,一看就能联想到陈江。
“陈江,听说女儿长得像爹福气好。”我手里抱着这个软乎乎的宝宝,对着眉开眼笑的陈江说道。
“呵呵呵。”陈江乐得说不出话来。
接近中午的时候给Calvin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昨晚上替我上班的情况,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在梦中。
“对不起,吵醒你了?”
“没有,我已经醒来了,只是改不了这个赖床的毛病。”他呵呵地笑着。
“昨晚上累不累?有没有把你忙坏了?”我关心地问他。
“老实说,挺累的,Lin,你平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光是站在那里5个小时,我就腰酸背疼了,你第二天一早怎么还能起来去上课?”
“习惯了就是了,哦,对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说出了这话,我又后悔了,昨天才见过面,今天又要去看他,好像是特意在找借口似的,最近总发现自己跟他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思考。
“好呀,好呀,我想吃St. Lawrence 市场上的那家Veal 三明治。”他兴奋地叫道。
我带着望望去那里吃了中饭,又买了一份给Calvin。门打开的时候,他刚洗过澡,很清新的样子,但是眼睛周围有点浮肿,肯定是累的,我觉得很内疚也很心痛。他看到望望,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蹲下身去问候他。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断地去陈江家里。甜甜不吵不闹,吃吃睡睡,特讨人喜欢,艾玛这次奶水很多,几天下来,甜甜身上的肉渐渐地撑了起来,变得白白胖胖的。陈江休了两周的产假在家里照顾艾玛,我就带着望望出去玩一会儿,顺便买些菜回来。
“你白天要读书,晚上又要上班的,就不要来帮忙了。”艾玛说。
“张林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家,他要来你就让他来吧,他来这里心里开心。”陈江说。
陈江确实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家,不一定要如何富丽堂皇,只要温馨就行,在陈江家里,哪怕是粗茶淡饭,家居简陋,我也喜欢去,因为那里有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