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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敬文闭着眼睛待了片刻,努力让梦境的记忆和各类乱七八糟的幻觉离开大脑,然后试着抬了抬头,剧烈的晕眩却让他又不得让头躺回原处。这时他才感觉出,自己是躺在一个冰凉的地面上,地面有点潮湿,周围的空气也是如此。他试着动了动手脚,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背后,双脚也被捆绑在一起,丝毫动弹不得。他深吸了口气,却被什么东西呛着了气管,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最后才终于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有人吗?”
“有人!”
池敬文听到从正对他头顶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回答。他吃力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仰着脖子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另外两个人,挤靠在一起,坐在墙角。其中一个池敬文不认识,另一个人的脸有点眼熟,但他一时记不起在那里见过。这两个人的各一只手被绑在了一起,绑着它们的那个玩意儿,池敬文只看了一眼,立刻有种毛骨竦然的感觉。
那个东西的外型基本上象个手铐,不同的是铐子那部分不是两个简单的钢环,而是两个约十公分宽、手腕粗细的金属套管,看上去就象练武术的人常戴的那种铁护腕。连接两个套管的也不是铁链子,而是一根五公分长、铅笔粗细的金属条。金属条两端分别焊在一只套管上,金属条的正中间,垂直向下焊着一把约十五公分长的尖锐钢刃。两人的一左一右各一只手被分别套在一只金属套管里,看样子虽然手还能活动,但不可能从套管中挣脱出来。
这么一个装置,实际上是将那两个人的各一只手与一把刀固定在了一起。至于那把刀接下来要干些什么,池敬文不敢继续往下想。
“你们是谁?”池敬文壮起胆子问到。
“你先说,你是谁?”说话的是两个人中池敬文不认识的那个。此人四十多岁,宽额短发,方脸庞,目光里露着一股蛮横,看上去是个不好惹的主。
“我叫池敬文,区文化馆的干部。”池敬文不得不先自我介绍。
“区文化馆?是鹿城区吗?”还是那名男子。
“不是,是蕉塘区。”
那名男子听了没说话,过了片刻,恨恨地骂到:“奶奶的,这他妈倒底是怎么回事?哪个混账王八蛋把咱们弄到这儿来的?!”
“池敬文?你是不是上个月六号去过市第一医院?”那个池敬文看上去眼熟的男子第一次开口说话。
池敬文困难地变换了一个姿势,冲着那人点点头:“对,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在第一医院坐诊,有个叫廖宝的病人来看病,是我给他看的。你好象是陪他来的那个人,对吧?”
廖宝是廖珍的弟弟,患有抑郁症,病史已经有将近十年,本来已经基本康复,没料到姐姐廖珍的去世让他的情况一下变糟。廖宝和廖珍的父母死得早,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廖珍对廖宝来说,承担了姐姐和母亲的双重责任。廖珍的离世,给廖宝带来巨大打击,抑郁症加重。那天,池敬文是陪他去看病的。给廖宝看病的大夫给池敬文的印象挺不错,他因为廖宝家庭条件不好,只让廖宝交付了医院收取的基本挂号费,而他自己分文不取。
“噢,我想起来了。对,你就是那个大夫,怪不得我一见你就觉得眼熟。我记得你姓罗,是吧?”
“对,我叫罗诚彬。”
“原来你们俩认识。”这时,与罗诚彬铐在一起的那个家伙说话了。
池敬文和罗诚彬看了他一眼,都没说话。
那人显然明白了池、罗二人的意思,说道:“得,我是个痛快人,没什么瞒着人的。我叫宋雷,开出租的。”
他说完,三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一时陷入沉默,各自环视着四周。
这个房间有二十平米大小,从地面和空气中的潮湿程度,能判断出它似乎是个地下室。除了一扇紧闭的门,整个房间没有窗户。天花板上有两根亮着的日光灯管,是屋内唯一的光源。一面墙上挂着一只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11:05。同一面墙的墙角摆着一只煤气罐,煤气罐的阀门上有个样子古怪的装置,通过两根导线连接着挂钟。阀门四周焊着一个严丝合缝的铁罩子,人的手根本伸不进去,无法碰到阀门。
“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儿。”说话的是罗诚彬,他盯着那个装置,语气略带紧张。
“这不废话吗?”宋雷没好气地说:“谁不想离开啊?但是咋离呀?”
罗诚彬说:“先试试那扇门。”
罗诚彬和宋雷站起身,各自努力保持着手的姿势,避免自己被刀刃碰到。他俩来到门口,门和把手都是金属的。罗诚彬拧了拧门把手,把手和门都没有丝毫反应。宋雷抬脚揣了一下门,发出一声巨响,门却纹丝不动。宋雷又试了二十几脚,最后不得不放弃。
两人在整个房间里四处转了转。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上除了日光灯、煤气罐和挂钟以外,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咋办?”宋雷一边四下乱瞧一边问,不知道他是在问谁。
“既然暂时出不去,就只好从把我们弄进来的那个家伙身上想办法了。”罗诚彬叹了口气,说。
“可是哪家伙是谁呀?”宋雷扭头看着罗诚彬。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被绑架的?”罗诚彬反问宋雷。
宋雷停顿了片刻,说:“我今天起了个大早,6点不到去公司从开晚班的伙计手里接过车,拉了三四个座。7点多的时候,有个家伙拦车,说要去机场,我一听挺高兴。这家伙什么行李都没有,我就想他是去机场接人,就跟他商量,说干脆回来也坐我的车,车钱减50块。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让我开车。我还以为他嫌贵,就又降了10块,他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不想再降了,就不再理他。我正准备上机场高速的时候,他突然让我不要上高速,继续往前开,说临时有点事。我当时心里就有点打鼓,心想这家伙别是想劫车吧?!这可是在大白天,当时虽然不是在市区,但是附近也是车来车往,他敢在众目睽睽下抢车?胆子也太大了点!后来车开到西郊洪井村附近,他说要小便,让我停车。小便回来后,这家伙趁我没注意,拿了条毛巾捂到了我嘴上,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我是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手脚都绑着,嘴也堵着。后来我就被带到这儿来了,还没等我看清那家伙的长相,那家伙又给我打了一针什么东西,我又晕过去了。后来醒过来一瞧,我还在这里,但是多了你和他,你和我还被铐在了一块儿。再后来你就醒了。”宋雷看着罗诚彬。
罗诚彬大概讲述了自己被绑架的过程,最后说:“那人敲门进了我的办公室,我当时还以为是助手小韦,就一直没抬头。那家伙走到我跟前直接就用毛巾把我弄晕了。我醒了以后,就到了这儿。”说完,宋、罗二人转头看向池敬文。
“我差不多也是这样。”池敬文把自己被劫持的经过也讲了一遍。
“看来那家伙早有预谋,事先在毛巾上弄上了麻醉药,把咱们三个麻翻。”宋雷说。
罗诚彬点点头:“对,一定剂量的乙醚就足以将一个成年人麻醉。”
“可是,”池敬文此时已经将上身斜靠在了一面墙上,“咱们三个基本上互相不认识,谁会对咱们下手?”
罗诚彬看着宋、池二人,说:“这个人恨咱们三个,所以肯定是一个咱们三个都得罪过的人。老宋,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宋雷冷笑了一声:“哼,要说得罪人,我宋雷得罪过的没有一个连也至少一个排!有些我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你叫我咋说?!”
罗诚彬于是扭头看着池敬文:“老池,那先从你开始。你回忆一下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池敬文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慢慢说:“我这人平时一贯小心谨慎,没得罪过什么人。当然,在单位里总会有些人事纠葛,但那些都没严重到绑架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