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顾子平又在外面做了几笔不着调的生意,钱没挣多少,人得罪了一批。有段时间他很紧张,晚上觉都睡不好,总是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说听见门外有响动。齐露劝他,说他既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不如干脆洗手不干,做回老本行。顾子平同意了。
1998年,蕉塘区文化馆搞公开招聘,顾子平报了名。在齐露的多方奔走下,顾子平获得录用,再次成为国家干部。
文化馆的工作倒是很适合顾子平,也能发挥他的长处,而一旦得心应手,顾子平身上文人固有的傲气和自以为是在环境的熏陶下再次暴露出来。平时馆里搞作品评审,或者被请去审查文艺节目,他总是爱跟别人唱反调。大家说这节目好,他就说这节目不好;大家说这个作品有毛病,他就说这个作品没毛病。在单位和大家关系很一般,时不时和同事为小事争两句。
那天,顾子平和平时一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文化馆,他瞟了一眼墙上黑板的通知,想起早上有个会,于是径直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有几个人先到了,两位新来的年轻人正忙着往几张大白板上贴照片。前段时间区里组织了一个面向业余爱好者的摄影比赛,初选已经结束,这个会就是要在通过初选的作品里评出一二三等奖。
会议一开始很顺利,大家对大部分作品的意见相对一致,直到开始讨论一幅以杜鹃鸟为内容的作品时,意见有了分歧。说是分歧,其实和大家意见不一者只有一个,就是顾子平。这幅作品的参赛者署名是卫羽,但是差不多所有评委都知道,那是一个化名,作者其实是蕉塘区的一位副主任,姓姜。这位姜主任平时很喜欢摄影,而且特别喜欢拍摄各种各样的鸟类,这在文化馆里差不多是公开的秘密。在这次讨论的所有作品里,以鸟为内容的只有这一幅,而且拍法也是姜主任习惯的手法,因此大家都猜得出来照片的真正作者,顾子平当然也不例外。绝大多数评委的意见,是作个顺水人情,给这幅作品评个二等奖,只有顾子平反对。他讲了一大堆摄影理论,批评这幅作品从角度到光影都不够获奖水准。大家知道他不过是又在找机会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罢了,因此都不理他,最后这幅作品仍然被定为二等奖。
颁奖的那天,姜主任专门赶来,潞州日报也派了记者前来报道。获奖名单宣布完,正准备颁奖,顾子平突然站起来,对场内众人包括记者大声说这次评选有猫腻,重作者背景不重作品质量,云云。所有的人都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姜主任虽然没说什么,表情仍然很镇静,但是细心的人不难察觉姜主任极力掩饰着的尴尬。姜主任若无其事地照样谈笑风生,过了十来分钟,他借口还有事,没领奖就离开了。
在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同事们除了公事,基本没人愿意搭理他。馆里再搞作品评审,也不再通知他。姜主任倒是十分大度,没有因为这件事给顾子平穿小鞋,他就这么自得其乐地过了十来年。
顾子平收到西岛酒店寄来的中奖通知后,和齐露两人一起来到西岛,住进西岛酒店的1208房间。他和齐露结婚之后,还没有两个人一起出过远门,这是头一次。
住下的第二天,他们倆租了两张躺椅一把伞来到沙滩,齐露躺着晒太阳,顾子平下海去游泳。他是个游泳好手,在大海里游也不是第一次,游起来非常自如。顾子平一边划着水,一边望着远处的海,脑子里空空的,偶尔会想起费红梅梳着辫子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前妻来,在海天之间,在大自然里,顾子平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小船,渺小而无力。这几十年来他太累了,他真想好好睡个觉,就在这蓝天白云下,在大海中,就象小时候睡在母亲怀里一般。
齐露晒着太阳,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突然被一阵喊声吵醒,连忙起身。她看到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顾子平抬到了沙滩上,顾子平躺着一动不动。很快,救生员赶了过来。他给顾子平做了几分钟人工呼吸,没起任何作用。后来救护车把顾子平送进医院,也没能抢救过来。
谭松周雷刚离开文化馆后,谭松接到段飞的电话,电话里段飞告诉谭松西岛酒店已经确认了五位中奖者。两人商量后分了一下工:谭松去找齐露,周雷去找顾子平的前妻,完事后晚上在火车站碰头,离开潞州前往下一站。
周雷问:“去找陈浮海不是更直接吗?”
谭松摇摇头:“那样不好,没有当地警方的协助,我们自己去找他不合适。”
“不用让他知道你是警察,你可以再用一次你的记者证。”
“也不好,这招是应急用的,能不用尽量不用,拿着它去采访陈浮海不成了招摇撞骗了?而且,陈浮海的公司是家有影响的企业,咱们的方针是‘放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能不惊动他最好不惊动。”
“那行,咱晚上车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