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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见闻之二: 爱之病

(2011-03-07 14:05:10) 下一个

(本文写于2000年前后)

        到国外工作的好处之一,是能够使自己的外语水平得到很大提高,毕竟语言环境要比国内好很多。对此我深有体会。别的先不说, 光是单词一项,就有很多是我在乌干达期间掌握的。在使用过程中记住的单词,比单纯的死记硬背效果要好得多。我工作的地方,每天要自己烧开水,用的烧水壶就 是那种壶底有个金属加热棒,外面接着插头的那种。用英语怎么称呼?Kettle。别人告诉我一次后,到今天我再也没忘记。
  
   要说起我在乌干达记住的第一个单词,就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了。你猜是哪个词?Condom (避孕套)!从我下了飞机,在从机场去市里的沿途,不断地看到在路边竖立着的巨大广告牌上反复出现这个单词。我一查才知道它的意思,心里有点纳闷,想着这 也许是所谓文化冲突,国外并没觉得为避孕套作广告有什么特别,也就没太在意。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些广告牌并不是为某个品牌所作的商业广告,而全部是政府作 的公益广告,其中原因您从我下面的叙述中就会知道。
  
   我来乌干达是为一家叫作Mulago的医院工作,这家医院是东非地区最大的医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资助的一个科研项目,由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负责实施, 地点就在这里。我们公司设计了一套计算机信息管理系统,负责为该项目处理每天大量的诊疗和实验信息,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维护和改进这个软件系统。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是所名校,其在医学生物领域内的研究水平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它承担的这个研究项目,是研究一种药,专门为携带艾滋病毒的怀孕妇女而准备。 大家知道,如果怀孕妇女携带有艾滋病毒,那么她们腹中的胎儿也肯定会因母婴传播而携带,这对尚未出生的小生命来说是太残忍了!这种药的作用,就是使她们的 胎儿在出生后至少12-14年内,其自身携带的病毒不爆发。这种药目前在美国已经研制成功并开始使用,但是对贫穷的乌干达妇女来说,它显得太昂贵了!因为 需要从分娩前6个月开始每周注射一次才会有效果。这个研究项目的最终目标,是要使该药的注射有效期,从分娩前6个月降低到分娩前1个月,并最大可能地降低 成本。那为什么会选择乌干达来实施这个项目呢?因为乌干达是世界上艾滋病发病率最高的国家之一,有着充足的病例和样本资源。
  
   我在前面的文章中提到过一个观点,就是黑人很享受属于人类生物本能的特性,其中包括对性的热爱。在乌干达,成年人在性关系方面的混乱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地 步。根据项目调查,每个乌干达成年男子,一生平均有16.9个性伙伴,而艾滋病在乌干达的发病率,也达到13.6%,在全世界1997年的统计中位距第 五。排在它前面的,是博资瓦纳,坦桑尼亚等4个非洲国家。在前15名内,只有美国一个非洲以外国家。和美国的艾滋病主要传播途径是吸毒不同,艾滋病在所有 非洲国家的主要传播途径是性渠道,而性关系的混乱和没有防护措施是艾滋病发病率在非洲居高不下的最直接原因。
  
   乌干达政府倒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在不同的场合通过多种渠道宣传安全性爱,我从飞机场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避孕套公益广告,就是这些措施之一。可悲的 是,乌干达老百性并不领情,依然故我,使得问题的缓解变得遥遥无期。有一件事能够反映出乌干达人在性观念上的毫无顾忌的随便。有次我在办公室里吃午饭时, 听到几个当地男子在走廊里大声说笑。他们说得很快,我开始没听懂他们谈话的内容,后来听明白了,他们是在谈论一个他们每个人都和她有过一夜情的一名女子。 说到高兴处,一起哈哈大笑,显得毫无顾忌。而且,虽然我的英语水平还不足以能够听懂,但显然他们谈论的内容有些不堪入耳。因为包括我的上司康斯坦丝 -----一个和蔼的美国老太太在内的所有办公室里的女性,全部面红耳赤,羞臊不已。后来康斯坦丝实在忍无可忍,走出去历声指责,他们才住了口。
  
   很多浙江公司的男性中国员工,上街时都遇到过尴尬的事情,我也碰到过好几次。总会有几个当地妇女,用各种语言和手势来发出诱惑,而且神情暧昧,毫不遮掩。弄得我们不得不加快脚步,一逃了之。
  
   浙江公司在当地的合作伙伴中,有个类似工程监理的角色。我刚来时担任这个职务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会说不太流利的几句中国话。据说上 世纪70年代,当政的阿明曾下令乌干达的小学教授中文,虽然后来终止了,但是乌干达这个年纪的人都会讲两句中国话。这个工程监理和当地上层有些关系,加上 头脑灵活,在乌干达是属于生活富裕的阶层。在我临离开乌干达的时候,又来了个新的工程监理,我们问他以前那位到哪里去了?他笑着说:他的生命奉献给爱 了。原来那位老兄早已染上了艾滋病,前不久去世了。
  
   我工作的医院,雇了几个当地的司机为项目服务。其中有个50左右的中年人,和我打过不多的几次交道。有一次,他让我猜他有几个孩子,我从四猜到十仍然不 对。后来他很骄傲地告诉我,他有十五个孩子。我说那你妻子一定很辛苦,要抚养这么多孩子。他笑了起来:我没有妻子。这些孩子有的我连面都没见过呢! 后他夸耀了一番乌干达女子多么多么好,最后面带同情地对我说:你们中国人生活得太没意思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几个好姑娘给你认识。我说我已经结 婚了。他不理解地看着我:“So what(那又怎么样?)
  
   后来,我听说他也被确诊染上了艾滋,从此再没见过他。
  
   类似这样的故事和经历,每个在乌干达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中国人,都会讲出一大堆,听得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仔细想想,也许黑人,至少其中大部分人,是为了生命 本身而活着。在他们心目中,生命是上帝给予自己的礼物,怎样享受是每个人自己的事。因此,家庭观念和责任感对他们来说近似于天方夜谈,他们唯一关注的是自 己感官上的享受。虽然受过良好教育的黑人并非如此,他们曾经发出过为未来而活着的清醒呼吁,但他们的声音在乌干达这样的国家显得太微弱,力量显得太微 不足道,无法为这个国家的躯体中注入更多理性的血液,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了。如果按照非洲人的说法,生命真的是上帝送给每个人的礼物,那么当上帝看到自己 创造的一部分生灵如此滥用甚至糟蹋自己赠送的礼物时,不知该作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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