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烛

同坐西窗下,尽听风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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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青山》 (3)

(2022-03-02 12:57:44) 下一个

埋头完成了计划中的草图底稿,张垚站起来伸个懒腰,拿起桌上的烟盒,出了大门,拐到楼梯间抽烟。

烟抽到一半,从下面楼梯传来说话声,楼梯间空旷,声音传得清晰入耳。

“…好多噢,啧啧,要发财了!”

“那么大的一个,乖乖,能多卖2分钱呢!”

“他哪里搞到的?”

“哪个知道,啧啧,闷声不响的,倒会发财…”

张垚抽完烟,碾灭烟蒂,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在他推开门瞬间戛然而止,拿起手机一看,抽根烟功夫,老娘居然给他打了三通电话,三通他都没接到,这还了得。正要回拨,电话铃声在手上响了起来,他忙按下接听,听电话那头传来老娘的哀嚎,他吓得忙问,“妈,出啥事了?”昨天在姥爷姥娘那里应卯吃饭,舅舅二姨小姨家家安好…老爸...早晨刚给他送过早点!

“…牛牛…你大舅公…前天夜里没了…”电话那头老娘断断续续啜泣声里,蹦出几个不完整的字。

“哦”张垚哦了声,没带任何情绪,他怕这声没情绪的哦惹火老娘,赶忙跟了句,“妈,别哭坏了身体,有啥需要我办的事告诉我。”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和我哥一起办。”

电话那头只剩下老娘断断续续哭声,张垚只能举着电话听人称“东城母老虎”的老娘不停发出哀嚎。从小到大,他没少听老娘在人前哭泣,站着哭,坐着哭,蹲着哭,甚至趴着哭,躺下哭,连打滚哭他都见过,他能读懂老娘哭声里的每个高低转折,稍大,他甚至能预判老娘哭声的下个节奏,和哭声过后老娘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这次他很清楚老娘哭声和从前完全不同,是发自心底的哀恸。

差不多两支烟功夫,电话那头老娘收住哭声,声音嘶哑地说,“牛牛,等下陪妈回去一趟,送送你大舅公。”

张垚庆幸老娘到底岁大了,这会忘了花半小时唠叨大舅公三十年前对老娘的恩情,马上满口答应,“好的,妈,啥时回去你说…大舅公在床上躺了三年,你也尽心了,看他还有什么愿望,咱尽力满足…咱跟从前一样对大舅公家人,妈,你可要保重身体,我舅舅姨好几个,可就只有你一个妈啊!”

电话那头的老娘先是呸了声,然后是一串擤鼻涕的声音,再开口情绪明显轻松了,“哼,你想有几个妈,跟你老子商量去,别在我这里卖乖。”

放下电话,张垚抬了抬眉毛,孤身在外没这么多俗世牵绊,却要忍受一个人的孤寂,回到父母身边,琐事不需挂心,难免被人情网住… 没有十全十美的,好在,他到底能从心选择。

被老娘电话打断了思路,张垚坐下来,看着电脑里的草图,一时抓不住脑海里曾经清晰的那条线,他自然而然地伸手从椅子边的纸箱里摸出一瓶饮料。

柠檬色的易拉罐饮料,罐身上简单画着几组橘色云纹,顶部的云纹下几根小小树枝围成心型,心型正中是更小的绿色地球,没人会仔细看那黄豆大的地球上清晰的陆地和海洋。灰色波点从心型外放射状散开,如星光如烟花,烟花下是棕红色的饮料名字。拉开易拉罐拉环,砰一声清脆,罐口开了,淡金色液体挣脱黑暗,热情地溅落在他手上两滴,淡淡的柑橘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张垚浅浅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20度的恒温液体顺着喉咙进入身体,像根小小引线,把头脑里散开不久的丝丝缕缕渐渐串了起来,他放下易拉罐,凝神看向电脑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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