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春天 2020》29

外表看，于建华律师是典型山东人，1.82米的身高，腰背笔挺，方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加上部队的多年熏陶，举手投足，与众不同。

当年于建华是耿秉璋参谋长第一个通信员，耿参谋长向来特别支持身边的人学习，于建华经过多年努力，慢慢成为知名的刑事辩护律师，出了名的仗义执言，刚直不阿，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啊，就是命好，遇到了好领导，好同事、好战友，赶上了好时候！”

每年的律师资格考试前，于律师都会专门抽时间给律所内备考的人集中辅导一次刑法和诉讼法。这种时候，律所最大的大会议室里往往挤满了人，能听听于律师的专题讲座，满北京城也少有这种近水楼台的便利。

去年大伟出事后，于律师只要人在北京，就到耿参谋长这里来，耿参谋长在，就陪着说说话，耿参谋长不在，就家里家外的看看，要么自己办，要么交代给如今的警卫员。

逢年过节，耿参谋长基本不在家，于律师就赶前错后地过来陪陪耿参谋长。这个周末是新年前最后一个周末，新年之后，耿参谋长基本就不在北京了，于律师和媳妇儿赶着周末一早来看耿参谋长。于律师媳妇儿王红也是山东人，在工商局办公室工作，包得一手好吃的山东大饺子。

于律师夫妇来的时间不长，包饺子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完，辛夷就到了。

辛夷之前问过谢家琪秘书，知道耿伯伯今天在家，却没想到于律师夫妇已经到了。和刘律师不同，刘律师在律所基本不怎么笑，于律师在律所总是笑脸迎人，人缘非常好。

于律师从前听耿参谋长说起过大伟和辛夷的事，大伟出事后，于律师自然对辛夷多了份关照的心，辛律师在律所里目前看倒也事事顺利，不需要他多操心。

辛夷进门就被于律师分派了工作，“辛律师，你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首长下棋，赢了有奖，输了肯定也有奖。”见大家笑他，于律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从到首长身边第一天，我就没听说首长输过棋，所以辛律师输棋很正常。”

耿参谋长坐在沙发上，看着辛夷从书房里端着棋盘慢慢走出来，指着她说，“大于，你又主观了，辛夷就赢过我两回。”

于律师正要夸奖几句，就听辛夷说，“耿伯伯，您看，您又没说出全部的事实真相，误导了于律师。”然后她在耿参谋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摆正棋盘，抬头跟于律师说，“耿伯伯每盘都让我三个子儿。”

大家轰地笑出来。

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餐厅的餐桌上于律师一边给媳妇儿擀饺子皮，一边探头看着面对面坐沙发上下棋的耿参谋长和辛夷，偶尔给辛夷支支招儿，不时被媳妇儿批评两句，“你有辛律师下得好吗？”

棋开局不久，饺子刚包了一盖帘儿，耿逸飞来了。

耿逸飞这一个月总出差，辛夷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耿逸飞知道爸爸今天在家，却没想到家里来了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跟大家打过招呼，耿逸飞有点犹豫，他想坐在爸爸身边，看辛夷和爸爸下棋，可明显干活的人少，他不合适坐在一边待着，就洗了手跟王红一起包饺子。

于律师围着个不知哪里找到的炊事班的深蓝色布围裙，眨眼功夫就擀出个薄厚匀称的饺子皮，他见耿逸飞一身运动装，调侃着，“还好今天耿总没穿西装，要不我可不敢让你干活啊！”

耿逸飞飞快地捏了个周正的元宝饺子放在盖帘上，跟王红说，“嫂子，你看看，于哥见面儿准给我上眼药。”

王红看着耿逸飞包出的饺子，面露惊讶，“哟，小飞的饺子包得这么好啊？”

耿逸飞很得意，“那是，从前在美国过年包饺子，我一个人包的够大家伙吃。”

于律师在旁边哼了声，“你问问小飞，他包饺子跟谁学的？”

耿逸飞嘿嘿嘿嘿地笑，却不说话。

王红哦了一声，问于律师，“你教的？没听你说过啊！”

于律师想说，他们哥俩包饺子都是我教的，一个擀的好，一个包的好，可看看在那边专注下棋的首长，换成另一句，“辛律师，左边，左边。”

耿逸飞撇了眼棋盘，执黑的辛夷正举棋不定，执白的爸爸面带笑意。

包饺子这边人多力量大，配合默契的三位高手很快就包好了三鲜馅和韭菜鸡蛋馅两种饺子。

客厅那边，耿参谋长明显又要赢了。

辛夷下完棋，慢慢站起来去厨房和王红一起煮饺子、炒菜。

耿逸飞冲辛夷的背影多看了两眼，才在餐桌边找个地方坐下。

耿参谋长和于律师在餐桌边紧挨着坐下，就着王红已经做好的下酒菜开始喝酒，于律师给耿参谋长倒上酒，招呼耿逸飞，“小飞，来，坐这儿，陪首长喝一杯。”

耿逸飞挪到和爸爸隔着个椅子坐下来，捂住自己的酒杯，“于哥，一会儿我得开车，不喝了。”

“于哥难得来，就一小杯啊!“于律师给耿逸飞倒了半杯白酒，再给自己倒满一杯，敬了耿参谋长之后，一口喝了小半杯，再看耿逸飞，不过浅浅抿了一口。

于律师又喝了一口，“首长，小飞最近好像挺忙的，我也有日子没见他了，难得在您这看见他，来，小飞，咱们一起和首长再喝一口。”

耿参谋长喝了口酒，“大于，咱们喝，他不喜欢喝白的，随他。”

耿逸飞嘿嘿笑笑，看了看关着的厨房门，想问问辛夷怎么回事，觉得不合适，就吃了口菜，没做声。

耿参谋长和于律师又喝了半杯酒，也看了看关着的厨房门，压低声音，“今天让你们两口子来，是我有件事想托付你们。”指指厨房，“过了年，辛夷就小三十了，这孩子在北京也没啥亲人，她的事我得惦记着，你和王红看看周围有合适的人没有，慢慢给留意着。”

耿逸飞一口喝干了半杯酒，冲口而出，“爸，您知道人家辛夷自己有什么想法？您这是长官作风。”

耿参谋长没理他，“大于，你也都看见了，辛夷是个好孩子，你说她现如今整天的忙工作，要是将来落得跟老宋似的，我可不忍心。”

于律师喝了口酒，“首长，我明白，这事我回去和王红说说，我这边一时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她那边人来人往的多，也许就有合适的，您放心，这事我记住了。”

耿逸飞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于哥，你们所里有啥人我了解，嫂子那地方，天天见的都是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买卖人，辛夷能看得上吗？”

耿参谋长赞同地点点头，“对了，抽空我给老宋打个电话，他那年轻人多。”

耿逸飞又一口喝干了酒，“爸，宋伯伯家的方雅欣还单着呢，哪有空管辛夷的事。”

耿参谋长瞪了耿逸飞一眼，“说这个说那个，现在说说你，你今年几岁了，还这么天天让我不省心。”

耿逸飞低下头，“爸，其实吧…”

于律师看着对面耿逸飞紧紧握着酒杯的手，没再说话。

厨房门开了，王红端着饺子出来，“来，饺子好了，吃饺子，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辛夷跟在王红身后，笑眯眯地端着刚炒好的热菜慢慢走出来。

“王红啊，给小史他们留的饺子先别煮，等他们下了课回来再煮。”耿参谋长吩咐王红。

“首长，您放心，我都留好了！”王红和辛夷摆好了桌子，满满一桌的饺子和家常菜。

耿逸飞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看着慢悠悠忙碌的辛夷，一口干了。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小史他们几个才下课回来。

内勤小郑一看大家吃完了，立刻要收拾桌子洗碗，被耿参谋长止住了，“辛夷啊，你去厨房把留给他们的饺子煮了，洗碗的活还归小飞。你们几个，听口令，立正，向右转，先回屋学习！”

厨房里，耿逸飞三下五除二地洗干净碗，回头见辛夷背对他，一言不发地站在炉子前专心煮饺子，跟到她身后，低声问，“你左脚怎么了？”

辛夷没回头，“没事儿，上周扭了下，都快好了，走路慢点就行。”

“我看不像是扭的，到底怎么回事？”

“真没事儿，一会儿我开车送你！”

耿逸飞愣了下，他的酒量，半瓶白酒真不算什么，“干吗？那点酒没事！”

“什么那点酒，你喝了有半瓶！”辛夷话说得有点冲，不像往日。

耿逸飞的语气也不好，“我说没事就没事，不用你多管！”

“我说你喝多了你就是喝多了！你再胡闹我告诉耿伯伯去！”辛夷真生气了，往旁边挪了挪。

耿逸飞不说话了，他不明白辛夷的怒气由何而来，他自己嘛，当然是因为参谋长的那番话，辛夷自己还想着出国深造，不断提高业务水平呢，参谋长就要操心人家未来的个人生活了，至于这么着急吗？

耿逸飞和辛夷到小院门口送走于律师两口子，慢慢往回走，耿逸飞看着她的脚，认真说，“你的脚不是扭伤，是脚趾头受伤了，你走路后脚掌先着地，扭伤不是这样用力…你从前不是跟我保证过不说假话吗？”

辛夷冷冷一笑，“我不记得什么保证。”

耿逸飞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说话跟吃了枪药似的？”

辛夷不做声。

耿逸飞又问，“今天我肯定没得罪你，也不会是大于，更不会是参谋长…刚才你跟嫂子在厨房待着，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说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王红肯定说了什么事惹辛夷不高兴，哼，还能是什么事？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上台阶的时候，耿逸飞伸手托住辛夷的胳膊，辛夷没有拒绝，一步一停地上完台阶，到了门口，也没跟耿逸飞说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