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文;每周异述1
(2010-06-10 04:52:13)
下一个
一,婴灵
这个诡异的故事发生在八十年代的关中。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早上,五月的关中,虽说已经步入初夏,但是平娃还是感到有些凉。这也难怪,他家的地紧挨着锁头家的地,锁头地里有一座新坟,是锁头婆姨的,葬了一个月了,坟头上的草还没有长起来,那土还是很新鲜的颜色,插在坟头的花圈已经给风吹去了大半的纸活,余下的在风中呼啦啦作响,声音听起来很是凄惨。
这个地方比较背阴,也很偏僻,本来没有多少人的地分到这里,平娃一边在自家地里干活,一边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扫一眼不远处的坟头。“也是个苦命的婆姨呀。要不是责任制,这婆姨怕是连葬身的地界都没有。”平娃心里想着。
锁头是和平娃一样的成分,农业社分地的时候就给分到这个没有人要的乱葬滩子了,队长有说法:“好地要分给贫下中农呢。也不瞧瞧你们什么成分?一个地主一个坏分子,还想分好地?那我们贫下中农往哪儿放?”队长是村里非常有政策水准的人了,既然他说了,也就没的争辩,认了。
那锁头却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比平娃这跟光棍好点儿,娶了个漂亮婆姨,自己却是个愣头青,扯着脖子跟队长叫唤:“地主咋啦?地主日你先人了?你个狗东西!”队长也急了:“锁头,你狗日的骨头痒了是不是?我不跟你干,我跟你婆姨干。你婆姨不会说话,炕上哼哼却来劲。你以为你媳妇肚子里的娃子是你的?就你那怂样?告诉你吧,你爹当年就是出了名的骡子,不下崽儿,还是我爹给帮的忙儿。现在轮到你了,还得我给帮忙。谁让咱们两家有缘呢。”
锁头抡起铁锹就上去了,要不是被众人拉开,队长的命少不了要交代了。锁头喘着粗气,吼:“你狗日的说的可是真话?”队长还卖乖:“哄你是驴崽子!”锁头跑回家,进屋就把院门顶上了。他对着婆姨一顿好打,把个正在做饭且怀了八个月身孕的漂亮婆姨的脑袋压到米汤锅里,熬了整整半个钟头,等众人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那婆姨的模样已经没法看了。锁头坐在厨房里,不停地抽烟抹眼泪。不一会儿,公安来了,锁头说:“丧期过了吧?”警察允了。这才有了这座新坟。
平娃已经走到地的另一头了,离着坟地有些远了,却隐隐听到除了风吹纸活以外的声音,像是婴儿哭闹的声音,若隐若现,听得平娃一身鸡皮疙瘩。他停住了手中的活儿,把耳朵竖起来,这次听得真真的,确实像婴儿哭闹的声音!而且是从地下传出来的。“坏了,怕是闹婴灵哩!”平娃想。
他扔下手里的家伙就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动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吸附着。可是他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却没有任何牵绊。就这样,一身冷汗的平娃离那诡异的坟头儿越来越近。等到了跟前儿,那孩子却不闹了,只听得坟里传出婴儿笑的声音。这下确实挺真切了,是婴灵。他刚想尿一泡,想暂时压制一下这鬼东西,不想早就动弹不得。于是扯长了脖子喊:“有人没有?救我呀。”这里;离着村里且有一段距离,莫说没有人听见,就算有人听见,看见他这般模样,也都不敢来救。再说,他还是坏分子的后代,也是个“狗崽子”呢。
这时候,那把干活儿用的铁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手里了,素来胆小的平娃早已经乱了心神,这下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他机械地挥动着铁锹,一锹一锹地起坟。由于埋得并不深,不一会儿工夫,这个小坟包就被刨开,露出新新的寿材板。寿材板上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女孩儿对着他笑!
平娃呆在旁边,嗓子里像被袜子堵上一般,连气儿都没了。半晌,他才醒悟过来,却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跑开了人家的坟头?他没有法子,只好按照当地的规矩,带着这个明知是婴灵的孩儿离开,走之前将那寿材重新埋了。好在这里没有别人来,锁头现在还在牢里拴着呢。
按照当地的风俗,这婴灵选中谁挖坟,谁就得养着,直到婴灵寿终正寝。养的好了,能给一家带来好福气,养的不好或者吃罪了,就等着倒霉吧。平娃战战兢兢地带着这孩子回了家,见了村里人也不敢说破,就说是在路上捡的。
平娃小心地伺候着这个不速之客,直到三岁这孩子能说话了,方才慢慢放心下来:能说话就能明白她的意图,此后起来方便多了,不迷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得罪她了。这孩子说“吃”,锁头就赶紧给张罗;孩子说“尿”,他赶紧拿尿盆……总之一句话,平娃宁愿被天天批斗,也不愿这样提心吊胆。
村民们整天忙着干活儿,也有怀疑这孩子来路的。有说是偷的,有说就是捡的,也有的说的有模有样:“平娃看着挺老实,其实早就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你们知道是谁么?是公社会计的寡妇闺女儿!我那天进城回来,老远就瞧见两个人进了高粱地,我到跟前一看,你们猜怎么着?亲上了!”众人大笑。
但也有人对此提出异议:“这平娃长相一般,家里又穷,会计闺女儿能看上他?”
“也难说。这闺女当初就不是省油的灯,离了婚的女人亢旱,那事儿也不能闲着,平娃精壮呀。除了这光棍儿谁能肥了她的地?”
而此时,那婴灵却站在众人身后,用异常恐怖的眼神盯着他们,众人感到脊梁一阵发凉,看到这孩子这般景象,实在害怕,就四散走开了。那婴灵看着众人一个个消失在村巷里,这才回家。
第二天一早,就有消息在村子里蔓延开了:会计那离了婚的闺女死了!而且死得很难看,一丝不挂不说,脑子都让掏空了!下身一股恶臭。警察都换了三拨了,味道大得没人能近身。案子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只好作为悬案挂在那里。
紧接着,村民们还在谈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刘老头的驴惊了,满村子里跑,跑得实在跑不动了,轰的一声,倒下累死了。然后,村里的老寿星陈婆在八十九岁高龄上死了。一天三命,众人觉得蹊跷。而此时,平娃在自家墙上发现了几行字:“俩寡妇一头驴,对门瓮里漂死鱼。龙王弄罢千斤坠,六个老汉都姓徐”。
平娃想:“坏了!这是婴灵的嘴子呀!准时有人得罪了婴灵,看来村里人要有难了!”因为前面的第一句已经应验,平娃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又想看看准不准。所以晚些时候,他准备问婴灵这些事情的时候,终于还是打住了。 待到第二日,对门栓柱家婆姨披头散发,踢着一只鞋惊慌失措地从院里冲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恶臭!村民很快围了这家院子,栓柱婆姨瘫坐在众人中间。队长掩着鼻子问:“咋?掉粪坑了?”栓柱婆姨说不出话,就有人开始喊栓柱。栓柱出的门来,先跟队长点了头,才骂婆姨道:“球都弄不了。屁大点儿事。”这才跟队长说:“一早起来看见瓮里漂着一层死鱼,不知道咋回事?许是有捣鬼的娃子夜里搁下的?”
这栓柱是村里的会计,念过完小,有点儿见识,一般不相信那些鬼神之类的事情。队长道:“瞅瞅再说。”众人这才进了栓柱的房门。平常村民们不常到这家来,因为是干部家,衙门一样,村民们都不敢。这次跟着队长可算是长了见识:栓柱不知道耧了村里多少东西,家里应有尽有,很是殷实。且不说那满囤的各种粮食,单单卧房里那套家具,也不是一般人能置办得起的,连队长看了也唏嘘不已:“栓柱,你狗日的没少弄啊。队里的值钱货都让你收拾了。你个驴日的,下午就批斗你。”
栓柱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啥,就些破烂。”队长说:“那把你这些破烂搬我家去?”栓柱说:“哪儿能搬您家去呢?您家是搁这东西的地方?”话里有话,队长也不敢再多说,毕竟后面跟着村民呢。栓柱婆姨清醒了一些,径自闯进来,指着水瓮说:“夜个儿迷迷糊糊就瞅见一个女娃子,对着俺就笑,给俺吓得半晚上没睡,早起天亮一看,瓮里全是死鱼。我就在瓮上面躺着呢。全身都臭了!”
众人都深吸一口凉气,最近这村里不太平,事情发生的太诡异。队长也没辙,只好先把村民遣散了,这才坐下来,跟栓柱两口子拉呱起来:“你婆姨说的可是真的?”栓柱说:“倒是不差。我早起尿尿,看见她就躺在瓮上,屁股没在水里,人仰面躺着,屋里全是臭的。我赶紧叫醒了。”
“可得罪过谁?”队长小心地问。
“哎呀!这可多下了!”栓柱一头冷汗。
“糟蹋过几个婆姨?”队长仍旧很小心。
“……这,”栓柱不敢说,扫一眼婆姨,那女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跟窑后头的疙瘩娃他娘,还有麦村的胖虎,再就是我家老六的婆姨……”还没说完,那准婆姨就上手抓破了他的脸,且叫骂:“把你个没德行的货,把裆里的物件当屎着使唤呢?哎呀,我不活了!咋逢上这么个公鸡货哟!”那婆姨满地打滚,不依不饶。
“贪多嚼不烂,也不怕糟了报应?!”队长诡异地告诉栓柱,“锁头婆姨的坟坑被人刨开过!”
“啊?!”栓柱可是吃了一惊,连那炕下撒泼的婆姨也立即停止了哭闹,吃惊地望着生产队长。
“你们知道,那坟头在牛头沟的狼窝顶上,平时没人去,只有锁头和平娃家的地在那儿。可每年的六月节庙会就非得从那儿走不可。前年六月节,我娘和几个婆子赶庙会,从那儿过的时候,见那坟头上长了一个通透血红的大西瓜,里面的西瓜籽都看得见!还扑通扑通扑通颤跳着呢!”队长神秘地说。
那两口面面相觑,栓柱诡异地笑道:“队长莫不是糟蹋了那婆姨,现在怕了?”
“那倒不至于,我谅那妮子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平娃这狗日的最近打牌手气好,莫不是他收养的那女娃是……”队长不敢往下说了,但是二人都明白他后面的意思。
栓柱道:“怕是难说,那娃来路就不正。这最近这事情出的,你看看。”他婆姨骂道:“来了好!把你个种猪让女鬼给劁了,弄成个太监,看你以后还咋快活!”栓柱骂:“少他妈扯淡!这说正事儿呢。”女人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有个鸟的正经事!”说罢起身出门了,留下两个男人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婴灵的事。当然,平娃仍然是终点怀疑对象,还有那个十分诡异的孩子。
二人说了半天,也没人拿出个准注意,便下了炕,队长披了衣服离开。栓柱把那水瓮里的水全部倒进了茅坑里,又洗了洗水瓮,重新挑水。因为他担着扁担出门的时候,他婆姨还找不见人影,他便愤愤地骂了几句娘,却猛然发现背后一阵凉,回头一看,对门平娃家那妮子正站在他家门口的石头碾子上冷冷地盯着他。栓柱瞧了一眼,不敢再看,赶紧回了头,嘴上却不饶过,骂骂咧咧地快步离开了,当然这妮子的亲戚被这“种猪”配了个遍。
这个村子水源紧缺,只有三里外的一眼水井能用,附近三村俩庄的人都在这里打水。栓柱打了水,挑着担子往回走,半道上就打了雷,雨说下就下!一会儿工夫,栓柱就淋了个痛快。而那副担子,却也越来越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栓柱实在扛不住了,想扔掉担子却发现根本动不了。“这下完了,”他想,“这定是那婆姨报复哩!”栓柱精神一松,那担子终于把他的肩膀压碎了,他口吐鲜血,倒了下去……那雨立即收了,一轮日头却红得像那坟头的西瓜。
栓柱的死很诡异,村里的人都感到害怕。不知道谁走漏的风声,村民们就都知道那平娃的孩子是坟坑里刨出来的,是平娃婆姨死了以后生产的,而且有人看见六月间,平娃给那孩子吃从坟头上摘下来的血红西瓜……
平娃自己很矛盾,却实在不敢忤逆了这婴灵,只得牙关紧闭,啥都不说。众人终于发怒:“不说就把你们一起烧死!”
平娃搂着孩子号丧一样:“乡亲们,俺家成分不好,这些年可是苦下了,眼瞧着政策好了,能喂饱肚子了,俺就盼着能活出个人了。婆姨我是没想过,拾下这个娃娃,想着养大了俺老了,将来有个哭坟的。可不敢把人望绝路上逼呀!”那孩子却并不为之动容,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冷冷地望着众人。
众人被这眼光所迫,都下意识地往后退缩着,刚才的狂热此刻顿时没了踪影。有几个心软的婆姨却流下了眼泪来。
“这后生也是苦。大伙儿缓缓再说吧。这孩子就这么大点儿,也不至于能有那下咒的大能耐,大伙儿先别乱想,出了事儿组织上给顶着。都回吧。”队长说完,众人依次散去。队长走到平娃跟前,道:“别哭哭啼啼的,娘儿们似的。领着孩子回去吧。”平娃这才收了鼻涕眼泪,拉着那孩子准备回去。谁料那孩子就是不动,任凭平娃使出多大力气,平娃自然不敢忤逆,他知道这里面有道道,因此也就收了力。那婴灵盯着队长看,眼睛里满是愤怒。
队长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年文革时候批斗地主的时候,他一个人挖开了十六个地主老财的坟头,把那尸骨拉出来批斗,成了远近闻名的“造@反英雄”,鬼神之类的东西,他信,但是他不怕。他平时信奉“阎王也怕恶鬼”,所以他敢和这姑娘对视。那姑娘的目光遇到队长的目光,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暗淡下去,不再看他,拉着平娃进了屋。
队长却冷冷地盯着这孩子的背影,眼里露出了一股杀气。
第二天,栓柱余下的弟兄五个都在睡梦中死了。一个个表情恐怖,怕是梦里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村里接连一个星期丧事不断,不仅村里的人议论纷纷,连很多外村的人都知道这个村子给破了风水,成了灾难之源,小商小贩都不来了。
村子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件之后,终于开始回归平静,但是村民们心里的阴影却挥之不去。这孩子和往常一样,每天中午吃过两大碗玉米粥,就一个人跑到牛头沟狼窝顶上她的出生地。然后下午五六点吃饭的时候才回来。虽然平娃感到很好奇,但是却也不敢贸然窥探。栓柱的婆姨却留意起来。
一日午后,那孩子从平娃家中出来直奔牛头沟去了,牛头沟离村里六里地婴灵脚步飞快。栓柱老婆不敢紧跟着,只能约摸着出发。等那孩子在坟头站定了,已然寡居的栓柱婆姨才离开村子去了坟场。
那孩子在坟头站定了一会儿,便开始挖坟头,等到栓柱婆姨到了之后,那孩子已经将坟头挖出了一个容得下她身子自由出入的洞穴来。栓柱婆姨找了个地方匿了身子,看着那孩子进了墓穴,这才慢慢出来,却长时间不敢近前。坟头上的西瓜已然透红,透着血腥。不一会儿,这西瓜便骤然膨胀,像要爆了一般,占据了半个坟头。
那婆姨惊着,更不敢暴露,于是躲在隐蔽处,大气都不敢喘。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那孩子从洞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人骨,把那瓜捅了个洞。那西瓜里透出红色的汁水来,从墓穴的洞口流入,一会儿工夫,那习惯便恢复了正常大小,只是已然透着血腥。
那婆姨目睹一切,更是怕到眼疼,浑身哆嗦着,又不得不控制,如此一来,一泡热尿顺着裤管就流下来了。那孩子抽动着鼻孔向这边看来,眼睛仍就是冷冷的光芒。似乎能透过那土堆和遮挡物一般,直接把眼神的信息传达给栓柱婆姨。这婆姨醒过神来,没命地往村里跑,即使鞋子跑丢了也没有发觉。
可是,她尽管一路狂奔,她感觉自己一定跑得飞快,因为耳边呼呼的风声让她很庆幸。但是身后却总感觉被那孩子跟着,猛一回头,那孩子就在跟前,吓得她一下瘫倒在地上,眼睛环顾一看,哪里跑得飞快了,敢情压根就没有挪窝! 这婆姨眼见的没命了,却见那孩子不再理她,径自回去了,那个坟头儿的洞却也慢慢合上了。
村里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先是那口唯一出水的井打出来的水殷红,再是成年人们一个个都精神恍惚,还经常脑门子疼。村民们越来越担心,白天不敢出村,晚上不敢出门。
那队长却是个大胆子,眼见的村民一个个人心惶惶,却也没有办法,于是,便来到邻县我五叔家里打问。我五叔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个阴阳师,好看风水,也能问卜打卦,准与不准就不得而知了。这队长也是出了名的猛汉子,原来对与封建迷信这一切根本不信,也压根就看不起我五叔这个行当,当然,他在农业合作社的时候没少奚落我五叔,两个人的梁子也有一点,但是却也不至于翻脸。
这队长鉴于以前跟我五叔的过节,也不得不尽量放下架子,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强调说着违心的恭维话:“任先生,一定要您帮帮忙。眼见的别的村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生活一天一个样,我们村那帮狗日的整天说村里闹鬼,养了一群懒汉,地里撂了荒,从原来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倒成了落后村了,拖了公社的后腿。您给想想办法,把村民们的问题解决了,把他们的生产积极性调动起来。”
我五叔原本对这个村长就不感冒,不仅因为被奚落过,而且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破四旧”的时候,把我五叔关了牛棚、喂了蚊子。我五叔对这些政治上冠冕堂皇的话本来就很反感,但是仍然酸不溜地说:“哎呀!我这可是牛鬼蛇神呀。要被打到的。队长,您可是造反健将,也是积极分子呀,这跟我说这些,您不怕失了身份?给自己惹了事儿?”
那队长很是尴尬,擦着羞红的满脸的汗水说:“务必劳驾亲自出马,您这也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嘛。您是信这个的,救人一命,胜过七个斧头不是?”我五叔被这话逗笑了,于是也就跟着他去了村里。
对于这个村子发生的事情,我五叔也听说了一些,在路上,这队长也给我五叔说了一些具体的情况,包括栓柱的婆姨那天的遭遇也都说了。我五叔听着,心里大概有了底。
且在村口,五叔就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他略略停了停,然后拿出一个小瓶子,在鼻子底下抹了一些,又给队长鼻子底下抹了一些。那队长还有些害怕,却也不敢多问,也只好任由我五叔折腾。
进了村,只见几乎所有人都迷迷瞪瞪的窝在家里,小孩子却没有任何影响,已然活蹦乱跳的。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孩爬到了树上,其他小孩赶紧劝他下来,而且说:“不要上树,小心锁头婶子捏你。”那孩子果然下了树,立刻头晕起来。
五叔拉住一个小子问:“为什么上树就会头晕?”小孩说:“锁头家婆姨被弄死了,冤魂不散,村里死了好些人了,我爹说都只要是生前欺负过锁头婶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爹还说了,队长……”那孩子说了一半,盯着队长不说话,我五叔盯着队长鼓励他:“那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那孩子说:“好!我爹说,队长伯把锁头婶子给糟蹋了,还怀了孩子,锁头婶子却不敢跟他下手。”“为啥?”那孩子突然跑远了,然后回头喊:“队长根根大,把锁头婶子弄舒服了,婶子舍不得他死。这是我爹说的。”
队长那一张老脸青一块紫一块,非常难看,他对着那孩子喊:“告诉你爹,再胡说就把你们爷俩都阉了!”
再往村子里面走,气氛越来越诡异,气味也越来越浓烈,队长知道,这是接近平娃家了。 队长和五叔来到平娃家,这忠厚的后生正做了饭喂那孩子,那孩子见来了生人,竟也不怕,转过脸仍然用那惯有的眼神望着来人,那队长自然不怕。我五叔却很长时间盯着那孩子,就连旁边喂饭的平娃也转过头来看着五叔,队长看到这情景也很纳闷,心里也有些慌了,尽管他并不害怕:“任先生,您这是?哦,忘了跟您说了,这就是平娃,旁边就是从寿材板上挖出的孩子。”平娃发了疯一样站起来,对着队长吼道:“这孩子是我捡的!捡的!不是挖的,你再说挖的我抽了你的舌头!”
队长吃惊地望着平娃,骂道:“你这狗日的吃错药了?连老子都敢骂?看你狗日的活腻歪了!”上去就要拿脚踹,被五叔一把拉住。五叔脸上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盯着眼前这两个人,队长看着五叔的表情,心里不禁一冷,几滴尿水已经渗出裤子了,还好及时憋住了,要不然今天可就糗大了。五叔显然没有注意到队长的窘态,那队长却着实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笑也能让人这么害怕的,看来这曾经的批斗对象确实不简单,有两下子,一边庆幸:总算找对人了!
五叔并不说话,仍然冷冷地盯着他们。随后,两人可能在五叔尖锐眼光的威慑下,缓缓回到里屋去了。队长和五叔两人这才出来。
在队长家,队长急切地想知道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就问五叔观察得咋样了。五叔并不看着队长,笑而不答,却深深地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随着茶水被送下肚去,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并缓缓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样子非常过瘾,不亚于抽了一口上好的福寿(鸦片)膏,队长看着他享受的样子,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充满期待地望着享受接近尾声的五叔,并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五叔呷了三口茶水之后,才过够了瘾,那队长已经着急地快尿了裤子,尽管他刚刚尿过不久。见五叔过了瘾,队长赶紧问:“那孩子有没有问题?”五叔说:“刚才我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孩子,只看见平娃端着一碗蜂蜜,喂着一个阴影。”队长更加吃惊,眼睛几乎要突出来了!
翌日,太阳尚未升起的时候,坟地周围搭起了棚子。周围放满了艾草,三个我们村的后生拿好家伙,只等一声令下,便开始挖坟掘墓。我当时十九岁,尚在大学读书,正好暑假,便也悄悄跟着凑热闹。五叔见我来了,脸阴下来:“你来干啥?这是你来的地方?快回去!”
“我不,我要看。”我回答。“个兔崽子,不听话是不是?让你爹收拾你,折了你的腿!”“叔,不要骂我兔崽子,你可是我亲叔,对你也不好。”我笑说。众人也笑。“你……”五叔一定还有要骂人的话,但是强忍住不发作,但又担心,招呼一个后生让护着我,别出了事儿,我可是全县恢复高考之后第一个大学生,家里无不以我为荣。
五叔终于拗不过我,默认了我在现场的存在。
露水下去了一些,五叔发动这三个后生开工。后生们把坟包上的乱草割了一遍,在坟包顶部发现了一个蜂巢一类的东西。这东西似乎是从墓地里面长出来,顶到外面的。
“这就是了,接着挖!”五叔下令道。三个后生先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土挖开,一会儿工夫露出整个物件的模样,这东西长得很怪,枣核形状,但要大很多,最粗的地方在中间,直径有一米左右,周身通红,疙疙瘩瘩的,也有很多小孔,就像火山石那样的小眼儿。小眼儿密密麻麻地爬着蜜蜂大小的虫子,只是翅膀都收着,不能飞动。五叔用一个大的塑料袋把这个东西包起来,指挥后生们继续挖。
三个后生长得很壮实,这点活儿轻车熟路,那要得了三分钟,那寿材就露了土。一个后生正准备跳下坑把那寿材撬开,五叔及时制止。他拿出药水,往每个人身上身上喷遍,这才开始撬棺。
棺材刚一打开,众人都忍不住吃了一惊,特别是那队长,盯着那棺材里面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不顾五叔的白眼,拼命围到跟前,往里面一看,哎呦!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情景!一个女人,顶着大肚子躺在棺材里,身体完好无损,只是尸体似乎完全透明了,整个内脏、血管、神经、肌肉等等,包括未出生的孩子都看得清清楚楚,跟那实验室的玻璃标本差不多。而且每个毛孔里都长出红色的苔藓一类的菌类物质,三五厘米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发了霉的凉粉!
五叔拿出药物,往里面喷了喷,一会儿工夫,一切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副骨架。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即使那队长也不例外。
正在五叔准备让人搬出棺材和尸体,准备用艾草点火烧掉的时候,村民平娃带着那个实际上不存在的孩子还有若干离他住得最近村民拿着家伙冲过来了。“坏了!”队长大叫一声,立刻上前阻止。那平娃哪儿管这些,对这队长就是一铁锹,那队长顿时血流满面,见来人气势汹汹,五叔把那个包着古怪东西的袋子打开,把那东西放到太阳底下,那虫子们见了阳光顿时围绕怪东西飞舞起来,一层红色的雾气从村民方向移了过来。村民们也开始迷糊,不一会儿都倒下了。队长满脸血污地来到五叔面前,五叔抓了几个未来得及的虫子,放在手里捏成膏状,敷在队长的伤口上,一会儿工夫就止了血。
趁着这个当口,众人赶紧将那棺材挖出,把艾草尽量多地集中在棺材周围点着,一刻钟过去了,那棺材开始燃烧,五叔拿着一个小巧的铜锅,里面放着一大块松香,在这火堆上化了,然后黏住那个蜂巢似的怪东西。那棺材和里面的尸骨终于化为灰烬,看看日头,已然正午时分了。
平娃和那些村民们也渐次醒来,对于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感到很奇怪,平娃看到队长这才问起,队长上去就是一脚:“你个狗日的,把老子的脑袋都快扒拉开了,日你亲娘。”
村里的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平娃从棺材里捡回来那个婴灵也不见了,人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对于这件事的原委,五叔跟队长的一段谈话内容能够说明。
五叔说:“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婴灵,你不信问问村里的孩子,看看他们能不能看见。”队长还真问了一个孩子:“你能看见你平娃叔家的女娃娃不?”那孩子说:“他家哪儿有娃娃?我咋不知道?我爹妈说有,我就从来没看见,跟他们说了,他们还骂我王八羔子,不许我说。”队长信了,但仍然有一个十岁的小子能看见,为此还和孩子们打过架。但是他却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除了娃娃,全村的人都能看见那孩子?
五叔说:“那不是孩子,只是一种虫子,叫做风蠹。它们寄生在一种生长在狼粪上的腐烂植物身上,专杀地窝子蜂,然后吸食其体内的蜂蜜。坟头上那个大家伙就是地窝子蜂的巢穴,风蠹这东西遇到太阳暴晒就会产子,而产子之后就会灰飞烟灭,化成红粉,这红粉里面有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所以平娃拿回来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婴灵,而是一窝子风蠹,平娃每天拿糖水喂它们,他们不满足,所以每天太阳最热的时候去那坟头吃蜂,然后交配,最后寻踪觅迹转回来。风蠹通身鲜红,没有太阳的时候又变成黄白颜色,加上对人幻觉的暗示,就成了婴灵了
“这东西化成红粉之后,有一层粉气会在一定范围内的空间飘荡,一半高度会在一米五左右,孩子们个子矮,自然受到影响很小,所以除了高个儿的栓狗,其余孩子都不受影响。那风蠹数量不断扩大,看着就像孩子不断长大一样。”
“所以栓柱媳妇看到的其实就是幻想,是风蠹在吃蜂蜜呢?”队长问。五叔回答说:“就是这样。栓柱的死也是因为他看到了可怕的幻觉,惊吓而死,根本就没有被压断什么骨头。还有就是,他家弟兄六个都死了,这很可能是他们本身心里有鬼,肯定做过什么对不起锁头婆姨的事情。”
队长回答说:“是了。那刘弟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年轻时候一起把那婆姨糟蹋了,后来那丫头没人要才嫁给了锁头,要不然缩头那东西还能去上婆姨?”
“锁头在大牢里所以没有受到影响,但是我奇怪为什么你没有被幻觉者控制?你不是说你曾经干了锁头婆姨,那孩子是你的么?”五叔好奇地问。
队长哈哈大笑:“哪儿的事儿。我可没那本事,我婆姨的肚子我还喂不饱呢,还有功夫闹那事儿?我是看不过,缩头他算什么玩意儿?婆姨竟然都能挂上娃子,我怎么就不行?气不过才信口胡说的。所以我才不怕什么婴灵寻仇呢。”
五叔道:“这就对了。所有谜团都解开了。我要走了,还有点事儿。”队长搭讪地说:“吃了饭再走么?啥事儿这么急?”
“公社会计的闺女儿二婚,我去喝喜酒去。”五叔笑说。“那闺女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哦,幻觉!幻觉!”(婴灵完)
二,义刀
自从五叔重新开始帮人解决悬疑的事情之后,他的人气有一次高涨起来,在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十年的风暴,被打成牛鬼蛇神的五叔终于又开始了这个老营生。五叔原本冷清的院落又渐渐热闹起来,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请他去帮忙,但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有死了孩子的说那孩子每天晚上都站在窗台上,天亮才走;有说去长辈坟头哭丧被扬了一身土的;也有被上了身的……不一而足。大多数时候还是看风水、做纸活的生意最多。五叔也因此收入大增,每月有八九百块钱的进账,这在八十年代初可是巨额收入啊。
一日无事,外面又下着雨,我因为快要开学了,所以临行前在五叔这里坐坐,顺便告别。叔侄俩在厅堂里坐了,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但是我对这样的谈话显然很不感兴趣,五叔也察觉了,为了让我不虚此行,他说:“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义刀的故事吧。”我听了很兴奋,道:“大刀王五吗?听说他是一刀准。”五叔摇头说:“这个故事是我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下面我便用五叔的口吻写下这段故事:
我在六十年代的时候认识了我的师傅,他住在一个叫做赵家坡的村子里。我师傅是一个奇怪的人,孤苦伶仃的一个老头子,虽然当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身体很好。说他奇怪,是因为他整天穿着长衫,穿着马甲,带着瓜皮帽,帽子里面还藏着一根小辫儿,真正的“铜钱鼠尾”。在那个政治狂热的年代,这样的装束肯定要受到冲击。所以方圆百里之内,都知道赵家坡有这么一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所以整天有人来批斗他。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改变装束,别人批斗他,他也不恼,笑呵呵地看着批斗他的人。直到有一天,那些批斗他的红卫兵和红小兵们用他的小辫蘸了洋油点火的时候,他才着急了,挣扎着要保护他的辫子。
因为他奇特的言行举止还有与众不同的复古打扮,使得这个村里的人比较富裕,算是把当地的观光旅游业给搞起来了,这样一来,其他产业也相对发展起来了。所以他们村长死活不让烧老头的小辫,留下好处多嘛!终于,在村长的干预下,他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小辫子,而没有翘辫子。
师傅姓段,名字很少有人听说,只知道解放前是一个刽子手,给朝廷和袁世凯当过差,杀过不少人,所以人们都喊他“段(断)头”。他懂得很多,什么八卦周易包括奇门遁甲都懂。再给我传授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绝不吝惜,但是我让他给我讲讲当年给犯人砍头的事,他却瞪起眼睛:“学这个干啥?不许再提这事儿!”我也不敢再问。
直到有一天,造反派还是给他把小辫子点着了,他挣扎着,却被绑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直到辫子烧完,连头皮都烧焦了,才放了他。那天我不在,别人把他抬回来的时候说是已经不行了。因为老头没有别的亲戚,只有我这么一个小徒弟,同情老头儿的街坊就赶紧找到我。我立即赶到他家,老人躺在床上,看着我不说一句话,一会儿工夫就晕过去了。
人已经不行了,发烧不退,我伺候到到了半夜,老人醒了,看看周围没有人,这才跟我说起这个“义刀”的故事,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
当时的段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因为家里穷,没有好营生,段头的父母便托关系把他送去京城,跟一个老乡学习断头术。砍头这种刑罚在封建社会是主要的死刑,各地都需要一批刽子手充当行刑人。这也就形成了一个行当,叫做“枭首匠”。枭首匠的选择有着很严格的规定:首先要长得丑;其次是性格内向,不苟言笑;最后才是膀大腰圆,臂力超人。
第一个要求是因为长得丑才能镇得住恶鬼,因为这个行当是与生死打交道的,俗称“活判官”,掌握人的生死的职业,如果长得太漂亮,就没法镇得住那么多的鬼神;第二点是心理素质的要求,第三点很重要,必须力气大,虽然砍头这活儿讲技术,但是仍然很注重力量的发挥。斩首的目的是不留全尸,如果力气小或者技术不到位没有在一刀之下把头看下来,连着点儿皮肉,这就麻烦了,别说以后不做这行的话,闹不好给个同谋之罪,有渎职替犯人留全尸之嫌,也要治罪。即使不治罪,以后在这个行业里当然也没法混了。
段头跟了他师傅之后,每天打扫收拾屋子,沏茶端水做饭,倒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又因为会说奉承话,倒也很得老师傅喜欢,学了不少真本事。到了十六岁那年,段头竟然都能独自行刑,撑起“快刀门”的门面了。他的大师兄甚至都不能自己独立行动。
当时社会大乱,盗贼横行,朝廷每年要处决大量死囚。这对于从事这个行业的段头来说却是生意兴隆。可是大清国越来越腐败,连这行刑的行当也受到影响。当年,一个死囚如果给当官的使上一千两银子,就能把刑法有“斩立决”改成“一刀斩”,从而留个全尸了,如果再使银子,刽子手甚至会手下留情,只砍伤,不砍死。当然,这也要好技术,刽子手收缩自如,当然生死尽在掌握,如若技术不过关,那死囚剩下的钱就没法赚了,甚至还有定金被收回的危险。
段头的大师兄也算尽得“快刀门”真传。一把头发,手起刀落,让断几根断几根,绝对不差,这么好的手艺自然受到监斩官员和死囚犯的青睐。刚开始的时候,师傅管得严,大师兄还不敢造次,后来师傅病了,就越来越大胆,什么钱都敢挣了。有一个死囚犯,剪径劫财,连杀十六人,这日行刑,因为使足了银子,被判一到之刑。只见那大师兄手起刀落,那人面不改色,脖子周围一圈儿血印儿。监斩官下了令牌,大喊一声:“行刑已毕,众人退位。”那死囚抬到隐蔽处,立即活蹦乱跳,脖子上的血印子,只是破了一层皮,里面结构毫发未损!段头见了这般景象,非常气愤,觉得大师兄为了钱竟然不顾“快刀门”的名声。
若论那杀人砍头的工夫,师兄弟里面谁也不及,但是要论刀法的收缩自如,却是无人能居大师兄之右了。段头在师傅面前“弹劾”了大师兄好几次,大师兄都没有收到师傅的责备,似乎师傅对大师兄有意袒护,段头实在不能明白。这一天,段头从外围打听到,大师兄今天有活儿,这个死囚犯因为贪污犯事,却是使了大银子的,家人拼死要保其命。
一大早上,大师兄便开始磨刀,刀磨完了喝黄酒,那黄酒里面浸了鸡血,能让人发热发狂。一切准备停当,大师兄收拾行装出发,却不想身后却跟着一个段头。到了刑场,大师兄手持大刀,横眉怒目,端立在刑场一角,等待兵勇将死囚犯押过刑场来。
接近午时,那死囚面容红润、精神良好,根本不想行将就木的人的模样。一边被羁押在囚车里,一面还对着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大喊:“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令他失望的是,不仅没有人叫好,反而群众们把地上的垃圾、狗屎拾起来往他囚车里扔。这死囚终于住了嘴,不敢再说话。
到了刑场,重新押解完毕,两个兵勇把这厮从枷锁里放出,反绑了两手,脚镣未拆,脖子上挂了判牌,上书“贪吏某某”,并有朱批打了叉,这才把他的脑袋按在断头桩上,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令牌着地,那人头就要掉落。
可是这厮是不会掉头的。眼见更漏要到行刑时间,一张大幕围了刑台,监斩官扔了令牌,报录者喊一声:“时辰已到,行刑!闲人暂避。”那帷幕上落下一抹殷红,便是行刑的标志了,至于里面是什么情形,就只有里面的人知道了……
周围人群散了,段头也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眼见的大师兄喝了一口酒洗了大刀,却并不急于回家,却让三两个闲汉拿了刀送回“快刀门”,自己却径自往城南方向去了。
段头悄悄地在后面跟着,想探个究竟。到了南门,大师兄左右看看,确信没有人了,这才放心地进了山。段头一路跟踪大师兄到了半山腰的黄泉寺,这黄泉寺早已经废弃,成了花子和乞丐以及难民们聚集的地方,这些人白日里就在城里乞讨,晚些时候关城门之前回到这里对付一夜,第二天继续进程乞食,很多却有去无回或者有回无去,死在城里或者庙里了。
“大师兄到这里干什么呢?”段头百思不得其解,等到看见时,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大师兄和一群没有头的人在一起商讨着什么,时而吵架,时而握手,又或者勾肩搭背地悄声耳语……段头吓得早已经没有意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撒腿就跑,却发现大师兄狠狠地盯着他,让他动弹不得,甚至身后那些无头尸体,也都面对着他走过来。眼见着段头跑不了了,突然从天边飞来一把大刀,众人先是一惊,紧接着周天通红,那些无头人再也不敢呆在户外,纷纷躲进黄泉寺里去了,那大师兄却被那大刀紧紧追着。
那大刀在大师兄的头顶一寸处,追着不离,无论他跑到哪里,那刀就跟到哪里。最终,大师兄跑不动了,终于被大刀剃了头发。尽管没有受伤,但是却也吓得屁滚尿流,大师兄光着头皮在地上滚着,不停地喊:“饶命啊。饶命啊!”
那大刀迟疑一下,终于飞走。段头这才敢跑到大师兄跟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师兄面容惨白,话都说不明白,但是段头还是听出了些眉目。原来,这快刀门里有一把祖传的宝刀,名曰“义刀”,刺刀锋利无比,行刑往往一刀下去,登时分尸。可是又有一样不好:要是故意不杀死论罪当诛的囚犯,这刀便在半夜自鸣起来,并好像生了翅膀一样,飞到那该死之人的藏身之处,一刀将其斩首,但人却不死,成了无头人。
“刚才那些人便是问我要银子的。我当时收了他们的银子,放了他们一马,结果却被义刀斩首,故而前来追讨。我又不敢不来,万一被他们上城里一闹,不仅我得砍头,整个行当都要有牵连,咱们快刀门都可能保不住了。”大师兄说,“我要知道现在这个结果我还做这事儿,我是孙子!现在辫子也没有了,让官家抓到,也得问斩。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段头大吃一惊,却也毫无办法。只好跟大师兄找来一个帽子,随便在周围山上找了几个死掉乞丐的尸体,纠下来一根辫子掩人耳目。
那粘着腐烂血肉的辫子着实恶心,但是为了保命也顾不得了。直到混进了城门,随后回到“快刀门”。师傅已经在床上躺着很久了,眼见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知道大徒弟的事情之后,更是气得咳嗽颤抖,满面发青。师傅把大徒弟叫道跟前:“多余的我也不想说了,你好自为之,本来那义刀是传给你的,看来你和它已经结下了梁子,你拿着非但不是福,还有可能遭致灾祸。你把义刀拿来吧。”大徒弟跪着不敢动,老师傅明白,他已经是吃了亏了,就吩咐段头去拿。
段头拿着刀,两个最得意的徒弟跪在师傅床前。师傅道:“现将本门至宝义刀传给六徒弟段头,继承我的衣钵,光大我快刀门。”师傅又道:“此刀乃判官刀,阎罗手下判官手笔所化!不忠不义者必斩之,大罪也!若徇情枉法,与囚同罪!窃钩者诛之,徇情枉法者,剃头枭首视情而定!你要谨记,不可忤逆!”段头磕头,向师傅起誓:“如若徇私枉法,当伏刀罪!”
师傅终于闭眼,师徒几人将师傅葬了,继续经营“快刀门”。然而不久,朝廷诛杀一批革命党,一些革命党人找到段头:“清廷腐败,民不聊生,我等为了推翻满清,重整中华,不惜生命。但是希望先生能够高抬贵手,刀下留人,救下我一个非常重要的同志!”
段头犹豫了,他是汉人,他也知道朝廷积弱而至民之倒悬,革命党人绝非大奸大恶之流,可是义刀并不知道这些!义刀只知道,这些人要推翻朝廷,当然不忠不义!“徇情枉法者,与囚同罪!”这几个字让段头实在压力太大!快刀门在他手里不足一月,就要出这种徇情枉法之事,给祖宗丢脸啊。而且他在师傅面前发下重誓,绝对不能徇情枉法。可是……
段头在犹豫不决中挨到了行刑的前一天晚上,他来到师傅灵前,磕头谢罪:“师傅,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为了家国天下,我也只能这样做了。我不知道什么忠义不忠义,我只知道,革命党是要重整河山,让中华不受列强欺负的。师傅!徒儿不孝。待到地下,我自当面向您请罪!”
他磕完头,旁边一个人闪了出来,他定眼一看,不由地吓了一跳,一个月没见的大师兄怎么变成这般鬼模样?!他的头皮上连着那根捡来的辫子,整个头皮的肉已经腐烂,脸上满是毒疮,本来就丑陋的面孔,如今更加让人害怕,看来这义刀的惩罚还远没有结束。
大师兄扶起师弟,道:“我已然是个将死之人,这次行刑让我去吧。所有的惩罚都降临到我的头上,我不怕。这个没有用处的身子能换取一个有用人的命也不错了!你无须跟我争辩,你的这个手艺根本不如我,就这么决定了。”段头说不出话来,想想曾经在师傅面前说他的坏话,段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立即跪下,对着大师兄磕了三个响头。大师兄受了,把师弟扶起来,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快刀门,你以后一定要把快刀门撑下去!”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一会儿,大师兄房间的灯也熄灭了,传来他隐隐约约的痛苦的呻吟声。
行刑人的总算问题解决了,可是诛杀革命党,清廷异常严格,即使在政令不申的清朝后期,监斩官必须经过严格地挑选,首先必须是旗人,其次爵位在郡王(不含)以上。这对于行刑者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作弊的,但是,革命党那些人也没有说明刑场上有什么布置,这样一来,作弊岂不是白费?
好在那人今晚还要来商议此事,自然很快就知道谜底。正想间,那人便匆匆来了。段头不顾寒暄,上去就问:“监斩严格,这该如何?”那人道:“尽管放心,这监斩官同情革命,我方已经与他做过接触,自是没有问题。”段头仍然不放心:“可是万无一失?”那人面容似乎露出难色,道:“不能保证十分,倒有六分。”
段头心中一怔,道:“仅六成把握,就要我等以命相搏?”那人道:“这也是为革命做贡献,即使事情败露了,您也是革命烈士啊。也是为革命做过重要贡献的人啊。一旦革命成功,人民不会忘记你的。”段头并不想做什么烈士,也不想被人记住,他只想广大“快刀门”,但是,这样一个任务也很难完成了。如果那监斩官临时变卦,大师兄岂不是白白牺牲掉了么?
段头将大师兄行刑的想法告诉来人,来人道:“还是您来吧。比较信得过您!”段头鄙夷地望着来人,心想:“这是去送死,还由得你挑来捡去的?”便说:“论杀人砍头,我最合适,若论收缩自如,持刀舞弊,除了我大师兄,这大清国怕还找不到第二个。”那革命党人听说,这才放心,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紧紧攥着,迟疑地递给段头,道:“一点小意思,请一定笑纳。”段头看都不看那银票一眼,道:“银子收着吧。等办完事再说。如果出现状况,还请厚葬我师兄。”那人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就赶紧收了银票,离开了。
翌日刑场。
那十几人各自被按在断头桩上。那个要舞弊的囚犯旁边,正好站着非常丑陋恐怖的大师兄。那大师兄手持义刀,喝下一碗断头酒,把拿刀口喷了,只听那监斩官一声令下,周围围起大幕。时辰已到,里面纷纷溅出鲜血来,染红了幕布。
等那幕布拿开,那个革命党人人已经穿上了兵勇的衣服,站立在一旁了。只有大师兄,一手拿着义刀,另一只手拿着自己丑陋的人头,对着段头嘿嘿一笑,终于倒下了。
大师兄的葬礼很惨淡,快刀门的名声已经没落。那个曾经信誓旦旦的革命党人再也不见露面了。直到一天夜里,那义刀径自出去,第二天一早,在快刀门的大门前看到了那个革命党人的人头。
一九零六年废除斩首刑法之后,快刀门彻底关门大吉了,最后只剩下段头。而那把义刀再也没有出现。段头不敢违背誓言,所以在民国时期也不敢剪掉辫子,直到现在。
五叔说:“段头师傅临死前,有一道红光出现,段头师傅说那是义刀来索命了。让我出去,不一会儿,我进去的时候,段头师傅的头已经不见了。”(义刀完) 第三周 蝶妖
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有一种很美丽的蝴蝶,它的翅膀有着无与伦比的颜色,这种蝴蝶是不能碰的,一旦碰了,你将会遭遇你所能想象的最恐怖的事情。——题记。
五叔和我第一次联手做事,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后的一个惨淡的夜晚,这天刚刚下过雨,因而天气很凉爽,因为没有月光,五叔家里那盏十五瓦的灯泡显得很暗淡。在这样的夜晚,沏壶清茶,坐在梧桐树下,谈一谈鬼神的传说,有一种令人恐惧而又非常刺激的感觉,那发凉的后背,往往每一根毛孔都会竖起来,甚至会觉得鬼神就在自己身后,那阵阵的清风,似乎就是冤魂行动的脚步。
我是很害怕,五叔却能稳坐钓鱼台,脸色和神情没有一点点改变,似乎谈话的内容涉及的主角只是一个邻居,而不是令人恐惧的鬼神。
今天有着很好的环境,五叔谈性正浓,我却吓得已经瑟瑟发抖了,即使我穿着一件比较厚的外套。五叔说:“这里曾经是蝶妖的聚集地,成群的蝶妖就在后山上飞舞。如果有幸能够抓住一两个,那可是能换很多钱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反正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种东西了。它们是很有灵性的。”五叔并不看我,只是专注地盯着玻璃茶杯里面那青绿色的茶水,似乎从里面能够穿透时空,回到那个蝶妖飞舞的时代一样。
“那蝶妖是地狱里最妖艳的鬼魂化成的,它最能迷惑人,如果让它们摄足一定数量的人的灵魂,就能蜕化作人型,然后继续修炼,最终修炼成长着翅膀的妖艳女子。在深夜的山中,蝶妖化作的女子经常飞来飞去,寻找着一个倒霉的灵魂……”五叔平铺直叙的语气更增加了这种恐怖感,我已经抖成一团。
正听到紧张的时候,只闻门外一声怪响,我甚至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不一会儿,一个神秘的人物进来了。
第三周 蝶妖
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有一种很美丽的蝴蝶,它的翅膀有着无与伦比的颜色,这种蝴蝶是不能碰的,一旦碰了,你将会遭遇你所能想象的最恐怖的事情。——题记。
五叔和我第一次联手做事,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后的一个惨淡的夜晚,这天刚刚下过雨,因而天气很凉爽,因为没有月光,五叔家里那盏十五瓦的灯泡显得很暗淡。在这样的夜晚,沏壶清茶,坐在梧桐树下,谈一谈鬼神的传说,有一种令人恐惧而又非常刺激的感觉,那发凉的后背,往往每一根毛孔都会竖起来,甚至会觉得鬼神就在自己身后,那阵阵的清风,似乎就是冤魂行动的脚步。
我是很害怕,五叔却能稳坐钓鱼台,脸色和神情没有一点点改变,似乎谈话的内容涉及的主角只是一个邻居,而不是令人恐惧的鬼神。
今天有着很好的环境,五叔谈性正浓,我却吓得已经瑟瑟发抖了,即使我穿着一件比较厚的外套。五叔说:“这里曾经是蝶妖的聚集地,成群的蝶妖就在后山上飞舞。如果有幸能够抓住一两个,那可是能换很多钱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反正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种东西了。它们是很有灵性的。”五叔并不看我,只是专注地盯着玻璃茶杯里面那青绿色的茶水,似乎从里面能够穿透时空,回到那个蝶妖飞舞的时代一样。
“那蝶妖是地狱里最妖艳的鬼魂化成的,它最能迷惑人,如果让它们摄足一定数量的人的灵魂,就能蜕化作人型,然后继续修炼,最终修炼成长着翅膀的妖艳女子。在深夜的山中,蝶妖化作的女子经常飞来飞去,寻找着一个倒霉的灵魂……”五叔平铺直叙的语气更增加了这种恐怖感,我已经抖成一团。
正听到紧张的时候,只闻门外一声怪响,我甚至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不一会儿,一个神秘的人物进来了。 第三周 蝶妖
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有一种很美丽的蝴蝶,它的翅膀有着无与伦比的颜色,这种蝴蝶是不能碰的,一旦碰了,你将会遭遇你所能想象的最恐怖的事情。——题记。
五叔和我第一次联手做事,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后的一个惨淡的夜晚,这天刚刚下过雨,因而天气很凉爽,因为没有月光,五叔家里那盏十五瓦的灯泡显得很暗淡。在这样的夜晚,沏壶清茶,坐在梧桐树下,谈一谈鬼神的传说,有一种令人恐惧而又非常刺激的感觉,那发凉的后背,往往每一根毛孔都会竖起来,甚至会觉得鬼神就在自己身后,那阵阵的清风,似乎就是冤魂行动的脚步。
我很是害怕,五叔却能稳坐钓鱼台,脸色和神情没有一点点改变,似乎谈话的内容涉及的主角只是一个邻居,而不是令人恐惧的鬼神。
今天有着很好的环境,五叔谈性正浓,我却吓得已经瑟瑟发抖了,即使我穿着一件比较厚的外套。五叔说:“这里曾经是蝶妖的聚集地,成群的蝶妖就在后山上飞舞。如果有幸能够抓住一两个,那可是能换很多钱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反正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种东西了。它们是很有灵性的。”五叔并不看我,只是专注地盯着玻璃茶杯里面那青绿色的茶水,似乎从里面能够穿透时空,回到那个蝶妖飞舞的时代一样。
“那蝶妖是地狱里最妖艳的鬼魂化成的,它最能迷惑人,如果让它们摄足一定数量的人的灵魂,就能蜕化作人型,然后继续修炼,最终修炼成长着翅膀的妖艳女子。在深夜的山中,蝶妖化作的女子经常飞来飞去,寻找着一个倒霉的灵魂……”五叔平铺直叙的语气更增加了这种恐怖感,我已经抖成一团。
正听到紧张的时候,只闻门外一声怪响,我甚至从凳子上摔了下去,不一会儿,一个神秘的人物进来了。
那人长着一张奇怪的面孔,整个脸上的颜色非常古怪,她有一张奇形怪状的嘴,甚至看不见他的嘴唇,她的声音很奇怪,但是从体型上仍然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她径自走进屋里,对五叔说:“她又出现了!这次是冲着你来的,你要小心!”说完就离开了。我感到莫名其妙,五叔继续喝他的茶,似乎刚才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整个晚上他不再说话,似乎有着很深的心事,临睡觉前,他说了一句:“陕西地方邪,说王八来个鳖!”就回屋里了.
不一会儿,房间的灯熄灭了,我才意识到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坐着,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我正要回去蒙着被子休息(尽管是夏天,但是刚才的情景让我很害怕,只好捂着被子保护自己,其实这种方法是很愚蠢的,因为人家既然有着法力,连门床和墙壁都抵挡不住,更别说一层薄薄的被子了。这样做顶多是一个心灵上的安慰而已)。
可是,我却看到了我一生也不会忘记的东西:一个长着翅膀的妖艳女子正从我头顶飘过,那对美丽的大翅膀让她在空中自由自在。我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她的美来,只能感到自己很害怕,想尽快回去休息。
然而,她却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冲我微微一笑,飘落在我的面前。“我知道你。告诉你五叔,我在等他!”这女子用天籁般的声音对我说,我当时非常紧张,因为周围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五叔睡着了没有我并不知道,气氛非常诡异,连那些夏虫都不再鸣叫。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你可以想象,一个人长着一对硕大的翅膀在你眼前飞舞,是怎样一个情景?!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幻觉,因为我可以清楚地闻到那浓烈的香味,我可以看见那翅膀上诡异的花纹,而且她说话的声音甚至可以穿透你的心灵的感觉,似乎根本不是让你听的!
她说完话,围着我飞了几圈,然后用指头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终于飞走了。我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就呆若木鸡。我刚才培养的一点儿睡衣完全没有了,大脑里的一片空白中只有那个轻盈的影子在飞舞。她那婀娜的身段、甜美的声音让我魂牵梦绕,我的恐惧在她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只有疑惑和迷离,我迷上了那张面孔,更痴迷于那个身材。
来天涯三四天了,法了大概两万字,这都是自己原创的文字。有网友表示喜欢,但是就是回帖不高,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后来咨询了常在天涯的网友,他说,天涯论坛的好书稿不可谓不多,但是大家都很害怕,不敢轻易顶帖,很大程度上是担心作者弃坑,这是很让人郁闷的事情。
我想,我需要和大家说明一下,本人现在没有正式工作,业余时间比较多,完全有时间每周讲一个自己原创的故事,希望读者放心。但是又一想,我这是短篇小说,不可能有弃坑的嫌疑,大概自己想多了,也就是本小说并不吸引太多人关注。
如果真有不喜欢这篇小说的网友,又恰好看到我这个说明,希望不要骂我“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啊。哈哈!
我就傻傻地坐在那儿,一直到天亮。五叔已经收拾停当,将早饭做好端上来,看见我仍然傻笑地坐在梧桐树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一晚没睡?吃饭吧,吃完睡会儿。”就坐下自顾自地开始享用这美味的早餐(五叔曾经对餐饮很感兴趣,研究过一段时间,所以深谙此道)。他也不问我为什么一夜没睡,这让我很失望,我已经清醒一些,除了忘不了那个影子,倒也没什么大的不正常。
我希望五叔问问我,然后可以得到一些多一点的关于“蝶妖”的信息,以便我出发去寻找。五叔的不闻不问让我很失望。但是我也满足了,因为五叔在蝶妖来临之前就已经告诉我它们的藏身之地了。我决定吃完饭带上一些干粮就去后山寻找。
后山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太远,只是要翻过好几座山头,这样下来就很耽误时间了,一般没有十个小时是不可能到达的,这还要脚力好的山里人才行。像我这样的文弱书生,虽然说小时候也在山里跑来跑去,但是现在很长时间不来这里,路不熟悉且不说,单单这体力能与儿时相比已经很不错了。
我带着一大包牛肉丸子,一个探照灯,一个军用大水壶,一把两尺长的军刺,一根救生绳索和一小块五叔从坟墓上缴获的地窝子蜂的蜂巢就出发了。那蜂巢有着很奇特的用处,我撕下一块儿把它含在口里,压在舌头底下。
在翻过前面几座山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可是越接近后山,时间越接近晚上,周围的环境就变得诡异起来。首先是那些树,上面不再是浓密的树叶,而是一朵一朵又大又鲜艳的花儿!在树上还用丝吊挂着一个一个形如蚕蛹却不知大多少倍的丝状物体,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荡涤在这原始森林之间,有的大蛹甚至渗出殷红的血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太阳的光很费力地穿透了那一朵一朵密密麻麻的大花儿,透出一点光亮来,我才不至于在这个时间就使用探照灯。继续前进,沿途的大蚕蛹越来越多,有些甚至开始从里面突破,从那破洞里面看到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
我此时正来了兴致,就坐在那个大蚕蛹跟前,想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不一会儿,那蚕蛹的洞越来越大,足有篮球那么大。里面的东西大动了一下,那蚕蛹也开始晃悠,慢慢地从里面钻出一个东西来,满是血污还有类似黏液一类的东西,非常恶心。我呆呆地看着这个“不知何物”,全身已经虚脱,吓得不敢发出哪怕一点点的声音,我的呼吸被我自行停掉了。随着那东西的不断爬出蚕蛹,我看清了它的真实面目:这是一个人!确切地说这是一个被裹在蚕蛹里,刚刚挣脱束缚,仅仅露出了一个头颅的人!
可是,这是怎样一个头颅啊!满面血污,五官已经完全挤在一起,嘴巴开裂地占了整个面孔的一半,牙齿也开始变成一根一根的触角状,头发已经完全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两根蝴蝶头顶的天线一类的东西。眼睛肿胀,突出整个面部,外面好像带了一个很大的透明眼罩!他似乎对自己爬出藩篱很感到高兴,裂开那大嘴吃吃地笑着。渐渐的,他半个身子已经出来了,全身的黏液不断地滴溜着,从树上落到地下,在这森林的草地上汇成了不小的一摊儿,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他显然对我没有兴趣,扭动着臃肿恐怖的躯干,还有那没有完全羽化的翅膀,贪婪地采食着树冠上的大花朵。
正在此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群大乌鸦已经飞临他的头顶,不断啄食他的身体!他立即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嚎叫,那声音太恐怖了。随着他的叫声不断减弱,乌鸦们开始加快攻击速度,一袋烟的工夫,那个刚从蚕蛹里面爬出一半的“人”,已经完全办成了一堆白骨,架在已经空落落的蚕蛹里面,与人骨不同的是,他的脊背上还有两条反向生长的肋骨!
那群乌鸦盯着我看,眼神里面透出贪婪的摄取的光芒。我非常害怕,但是想到那个长着翅膀的妖艳女子,我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即刻打起精神开始新的旅程。那群乌鸦却并不离开,在我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我拼命地往前跑,希望甩掉那群恐怖的乌鸦,而脚下却已经没有了路。我在这逐渐阴暗的原始森林里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闯,可是仍然无法摆脱那些可怕的乌鸦。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耳边却传来清晰的几声乌鸦的叫声。我回头一看,那群乌鸦就在我身后的树上落着。森林里越来越暗,这群乌鸦肯定不是一般的乌鸦,因为正常的这个时候,乌鸦应该回潮休息了,可它们却根本没有一点懈怠的意思,而且它们的眼睛,在黑暗的森林里发出蓝色的阴冷的光芒,这蓝色的点不断增多,我的处境就越危险。看来我今天必须死在这里了。
由于紧张,我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在我极度虚弱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让我魂牵梦绕来到这里的女子。很奇怪,一旦想起她,我一下子全身都充满了力量,我稍事休息,接着狂奔逃命。
我打着探照灯,在这黑漆漆的的原始森林里面,除了漫山遍野的奇石怪树,还有脚下厚厚的一层树叶。我毫无目的地奔跑,即使树木的枝杈和灌木的荆棘在我身上、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也在所不惜。
就在我跑入一个峡谷的时候,月亮升起来了,周围一片寂静,那些乌鸦躲在峡谷入口的树上,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却不再贪婪,却有着几分恐惧。不管怎么说。虽然我也感到奇怪,但是总算摆脱了这些鬼东西。
峡谷里静的厉害,只能听到我的脚步声。峡谷中间的道路倒也平坦,偶尔有一两棵奇形怪状的树,却都满是裹着人的蚕蛹,各个红得通透,并有像心脏一样跳动的频率。有的已经伸出了头来,露出狰狞的面孔,不时地大吼一声,那声音却不及我的脚步声。
我漫无目的地走向整个峡谷的深处,也不顾得前面是否有更大的危险。我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一定要见到那个女子,至于见到她干什么,说什么,我都不知道,就是要见她,似乎我此时就是为了见到她而存在。月亮越升越高,峡谷的部分地方变得亮堂起来,而背着月光的部分却已然黑暗,“这寂静的黑暗中肯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究竟是什么呢?”我想,“如果我不能见到她,我宁愿变成那些人的样子,作茧自缚般地挂在树上,等待乌鸦啄食!”
正在这个时候,远方山顶上一个影子出现了,那优美的线条,灵动的挥舞着的翅膀,还有那沁人心脾的想起,唤起了我强烈的欲望,我迈开双腿向着那个方向奔去。可是就在我要、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却跑不动了,不是我没有力气,而是——我的身上开始被一种类似于蚕丝的东西束缚住了。这丝缠绕得非常快,一会儿工夫,我的面前一片黑暗,峡谷、蚕蛹、树、月亮,还有我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子都不见了,我浑身疼痛,特别是后背,简直要昏厥过去,我的意识开始变得微弱,我甚至想不起来我是谁。感觉太累了。
“睡吧。想睡那就睡吧。”一个软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在这寂静的峡谷里,在这臃肿可怕的蚕蛹里面,我昏睡过去了。
在梦中,我似乎看到了五叔,他也被困在峡谷里,与我不同的是,他却没有被困在蚕蛹里,而是变成了一个虫身人首的大青虫,大口大口地啃着树叶。“不能吃啊!五叔,吃了会被困在蚕蛹里的!”我的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五叔自顾自地啃着树叶,根本不理睬我。这个时候,我的周围全部围满了等待进餐的乌鸦,整个峡谷里到处是乌鸦狂热的叫声和被啄食者的惨叫。而我却发现我自己的脑袋也已经透出蚕蛹!一只乌鸦已经飞到我的头顶,准备开始一个美好的野餐!它的细长的喙准确无误地啄向我的眼睛!我惨叫一声,噩梦惊醒。我看看四周,漆黑黑一片,我尚在蚕蛹中,这个时候还比较安全。 可是我却分明听见了五叔的声音:“你放了他,除了那件事情,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算了吧!要不是我抓了他,你能这么痛快地答应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丑陋,却有自知之明,连跟你表明心迹都不敢,你却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现在我这般美貌,你却对我避而远之!为什么?!”
五叔沉默。“你说话啊!怎么不说了?我就想知道为什么!”那女子的声音依然甜美动人!“不可能的。咱们不是同类,这样做会早稻天谴的!”五叔平静地回答!
“天谴?你竟然会害怕天谴?笑话!当年叱诧灵人双界的任儒云竟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是不是还想娶一个农村姑娘当媳妇,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告诉你,想都别想!别说我不会放过你,就是蝶妖也不会放过你!”
“蝶妖?她难道不是蝶妖么?”我心里想,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五叔给我的地窝子蜂的蜂巢还压在舌头底下,我赶紧把那东西吐出来,叼在嘴上,希望能够让我自己脱身,毕竟那些乌鸦可不是好对付的!
“怎么样?你心甘情愿答应我跟我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起生活,你的侄子我可以完全保证安全,毫发无损地离让他离开。这个条件不过分吧?”那女子对五叔好像余情未了!这下好了,我得救了,还能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婶子了,哈哈!但是这女人如此狠毒,五叔还是不要答应的好。
五叔沉默。“你要是不答应,就等着你侄子变成灵鸦的腹中食吧。以我的能力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当你拿到你哥哥面前的是一副白骨,看你怎么跟你哥哥交代!要知道,他可是在你家里失踪的。”
我明显感到五叔已经忍不住了。正在这时候,我的身体周围发生了一些戏剧性的变化,一群红蚂蚁三下五除二把我身上的丝状物吞噬得干干净净,我突然之间就从树上掉落下来,正好掉落在五叔身旁。五叔吓了一跳,连那老巫婆也吃惊不已。我赶紧把那小块蜂巢含在口中,继而和五叔站在一起。“叔!俺错了!您批斗俺两句吧。”我惭愧地说。
“回去再收拾你!”五叔狠狠地对我说,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悬在心中的一颗石头终于放下了。
“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逃脱。不要忘了,你和你侄子身上现在都有蝶妖的符咒,每当月圆之夜,你们运气好的话能躲过灵鸦的攻击,运气不好那就等死吧。”那女子的声音依然柔美,但是却透着恨,还有不服和嫉妒!
“你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们的符咒,我一定会解开,你就等着瞧吧。但是我警告你,不许你再害人!”五叔义正词严地对那女魔头喊道。
“这次算你们运气好,下个月十五,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任儒云,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闪动了那灵动的翅膀,缓缓飞走了。
我和五叔在这大峡谷里面待到了天亮,直到太阳升的很高了,才缓缓走动。我原本以为五叔会对我说些什么,他却一直沉默着,慢慢地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叔,咱们回吧。不要在这里呆了。”我说。五叔不理我,继续往前走。我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因为经过昨天那么一通折腾,我早已经迷了路,现在也只能跟着他走,因为我的潜意识里面,五叔是很熟悉这里的地形的。
我默默地跟着五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并不是想回去,而是有别的目的。就这样一直走了两个时辰,我感到很累了。我习惯性地想了一下那个长翅膀的女人,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带给我力量,我反而越来越累了。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牛肉丸子一边走一边吃。昨天那么大的活动量,我竟然都干不到饿,今天才走了这么点路,我已经快要崩溃了。
五叔看着我吃东西,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停住了。在一棵挂满人型蚕蛹的树下,我们停住了,都各自吃了一些东西,补充了一些淡水。吃饱喝足,五叔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知道,他要给我讲一个故事了:
这女子叫红英,是五叔的高中同学。五叔之所以在全班女生中注意到这个相貌有些丑陋的姑娘,完全是因为她美妙的声音。她的声音太好听了,听她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五叔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对阴阳相学又有着很深的研究。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东西能跟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搭讪而不遭致对方讨厌的话,那么占卜是最简便好用的途径。于是,五叔成了整个学校神一样的人,受到各种各样女孩子的青睐。尽管随后受到政治运动的影响,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是当时确实很风光。
五叔和红英的交往,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既然五叔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当女朋友是很自然的事情,然而令他的同学大跌眼镜的是,五叔偏偏喜欢这个除了声音、其余部分绝无可取之处的丑陋的女孩子作为女伴。
尽管红英也很喜欢五叔,但是她受不了那么多嫉妒和奚落甚至挑衅的目光,长此以往,她估计要的神经病了。后来学校开始频繁地搞运动,学业也就耽误了,最终两个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村里。没有学可上,并不能阻碍他们的交往。两人都是上过高中的人,这在当时可是了不得的,算是知识分子了。红英当了公社的广播员,正好充分利用她的优势,当时整个公社的人都以为这个广播员是一个大美女,但是认识的或者见过她的人往往都失望。只有五叔在劳动之余,享受地听着那恍如天籁的声音。
他们的交往仍然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这次就不单单是因为红英长得丑了,而是因为五叔的成分不好,而且又搞过封建迷信那一套,所以在当时可是一个破落户。墙倒众人推,根正苗红的红英的家人根本看不上五叔。我爷爷和奶奶却很开心,奶奶告诉五叔:“还不稀罕那女子呢。长得没个人样,解放前可是有名的穷鬼。他爷爷弟兄六个,一个比一个懒。”爷爷酸溜溜地说:“人家八辈贫农,那么好的成分,咱们这地主家可是高攀不上。”五叔不说话,他知道,没有人明白他的心思。
那红英却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世俗的目光,仍然跟五叔来往。五叔说,两个人当时那段时光虽然很艰难,即使见一面也不容易,但是非常值得留恋的,也是非常美好的。
文化革命结束了,两个人的年纪也都不小了,却也都是单身。那个时候的阶级成份虽然不重要了,但是也还有一定的市场。激发红英改变自己是在一次的庙会上。那天街上人很多,大家都去庙上看热闹,因为有社火表演,还有戏班子献唱,所以五叔和红英都去了。在那个时代,这种场合是年轻恋人的天堂。就在看热闹的过程中,红英不小心踩了一个小孩的脚(红英说就是碰了一下),人家家长不依不饶,那孩子更是如丧考妣一般扯着嗓子嚎起来。
红英和五叔跟那人理论,孰料那人说:“踩得也好,碰的也罢。问问孩子!”那倒霉孩子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害怕。”完了,这下红英彻底伤了自尊心,在崇尚心灵美得那个时代,外形美从来没有被彻底抛弃过。红英哭着离开了热闹的庙会,后来就失踪了。
“你考上大学以后的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后院的梧桐树下面喝茶,突然有一个轻盈的身影降临,我当时被那女子的美貌惊呆了。心想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美丽的人。然而,她背后那对大翅膀,让我大吃一惊!她竟然对我说话了,而且声音非常美妙,却也很熟悉。”五叔顿了顿。
“是红英?”我小心翼翼地问。“是的。”五叔回答,“她说他受到了蝶妖的庇护,现在终于变得漂亮了,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说她丑,更不会吓着小孩了。我说,你的翅膀仍然会吓坏小孩子的。她要跟我结婚,我当即拒绝了,我觉得她的这种变化太不正常。”
“那么说,跟我在后院说话、刚才在那上面站着的就是红英了?”我问道。答案已经不需要五叔回答了,可是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大秘密呢?难道真的有所谓来自地狱的鬼蝶化作蝶妖?难道红英真的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受到蝶妖的奴役,并以此为代价使自己变得漂亮了么? 我们往峡谷深处走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这个根源,而我们身上的符咒,能不能解开,也必须从源头上找起。
行至一半,挂着人形蚕蛹的树也越来越多,那些所谓的灵鸦也没有了踪影,有的人形蚕蛹已经露出大半部分身子,相貌依然丑陋,他们张着已经完全蜕化成昆虫模样的嘴巴,呜呜地无助地喊着,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还有一部分青虫样子的人型生物还没有完全蛹化,他们臃肿的身体挂在树上,贪婪地啃食着树上的叶子和巨大的花冠。这些奇怪的树木虽然枝干并不粗大,却有着巨大的树形,而且,从上面悬挂的众多的人形蚕蛹和大青虫来看,这树枝的承重能力是非常巨大的。
我们在峡谷中艰难地跋涉,虽然这里有很多人形生物,然而能够发出声音的除了我们叔侄两个就完全没有了,我们的脚步声音而显得异常沉重。我顾着左顾右盼的当口,猛一转头,发现前面有一个直立行走的人!这实在太稀罕了!在这里遇到一个人!千真万确,那人还穿着文革时期的典型的黄军装,一个巨大的军用水壶和我一样挎在肩上。但是在这里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人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我很害怕,下意识地躲在五叔的身后,五叔也及时地护住我的身体,缓缓地向那人走去。
那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对着我们,想要看清他的真实面孔就必须走到他的前面去。我们移动着身体,终于走过他,转过身来看他的模样,我害怕地把眼睛捂了起来,身体更贴近五叔。
我确实不敢看他,因为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我见过的恐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然而又忍不住不看,缓缓伸开手指,从指缝里瞄着这个人。“啊!”我惊叫一声!
这人的模样与常人无异。我之所以惊叫是因为原本想象中的这人的模样与现实中实在太大了,我想着在这种环境下遇到的人不是恐怖的,就是没面目的让人害怕,这人一正常,反而不适应了。
再到达另一个目的地的时候,我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就像一个很大的监狱,铁笼子里面还关着很多像我们一样昏迷的人,我们身上被贴上了编号。就在我们要被抬进那监狱的时候,一个人喊了起来,听口音也是本地的:“这两个已经下了符咒,红英的标记,告诉梁金兰夫妇,这两个算一个,不能算两个。”不一会儿,就听见那两个人的声音:“怎么会?我亲眼看见他们进的谷,明明没有印记的!”“你们说的都不算,这就是证据。”那人狠狠敲了一下我们的额头!我痛得差点叫出声了,但是却不得不忍住。两人唯唯诺诺地离开了,声音里面充满失望和不甘。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出去吧。这两个我来处理。”其他人离开了,那声音又想起来:“别装了,起来吧。这里没有人看见。”
我这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五叔却依然昏睡不醒。那声音的主人果然是红英。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是,这次的她一点儿都不漂亮,我想,这个才应该是她的真面目吧。她的头发枯黄,额头宽大,甚至上面满是苍蝇排泄物一样的麻点。她眼睛突出,一大一小,眼皮很鼓厚重,颧骨高高的,好像底下垫了什么东西一般,她的鼻孔很大,示威似的向外翻着,可以很轻易地看见长出鼻孔外面的一根根的鼻毛。最恐怖的是她的嘴唇,很厚,下嘴唇几乎遮住了整个下巴,显得下巴非常短,那嘴唇又很可笑的向外突出,好像要随时准备接吻的样子……
我几乎吓了一跳,这个身材臃肿的女人难道真的是那个声音甜美的红英吗?我几乎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样一幅尊荣却真的说话了,而且那声音让人每一个毛孔都舒服:“你们到底还是来了。”她似乎很无奈。“我们不来有什么办法,已经被下了符咒了,能怎么样呢?”红英说:“你们不该来,你们本来就不应该来!”
我这才想起,我们被带到这里的经过。自从在峡谷中间遇到那个正常的人的时候,一切都不正常了,只是好在我们早有准备!
我们遇到那个人的时,也就是我看见这个人的真实面孔的时候。“老乡,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怪人?”。“你们的口音不向外地人啊。”那人一开口也是一准儿的陕西话,“怎么连这个地方都不知道?这个沟叫牛脊梁沟,我们村子呢就在前面的沟底。你们哪儿村的?”
“我们是任家沟子的。来这儿打听个事儿。”无数回到说。“任家沟子?小时候去过,山外头呢。咱们这里没有路,离得远也没什么人来过,所以也就和外面没有什么交往。家里坐去。”这人说着邀请我们去他家。可是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大爷,您还等谁呢?”我问他。“没谁。我孙子上那边梁子上屙屎去了,一会儿就过来了。咱们等等他。”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小孩儿,脑袋上一个茶壶盖儿,跑过来了。
“爷爷!有客人?”小孩儿七八岁模样,说话却跟大人似的。
“有客人,这是山外头任家沟子的两个人,快叫叔!”那人连忙招呼小孩儿叫人。
“叔!”脆生生的声音响彻整个峡谷。我们高兴地应了,一行大小四人开拔进村。
路上四叔跟那老人闲聊,我则逗那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洋蛋!”小孩不怕生,一会儿工夫就跟我聊开了。
“洋蛋。你们村这树上怎么挂着这么大的虫子啊?”我好奇地问,因为这爷孙俩似乎对这树上的东西见怪不怪,这就让我感到很奇怪。
那小孩却不再说话,而那老头也表情木然地盯着我。有鉴于此,我也再没有多问,却和五叔更加小心起来,跟着这两个人准备进村。
不一会儿,村子就在眼前了,两个粗壮的大槐树,上面挂满了蝶蛹,所谓的灵鸦现在又出现了,他们在村子的树上不住地哀鸣。村民们都表情木讷,冷冷地盯着我们,一老一少在前面带路,进了村子,他们的表情也就不一样了。这种奇怪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我似乎有一种进了坟场的感觉,而那些村民,却都是已经死亡的鬼魂。尽管现在艳阳高照,又是七月间,整个村子却是阴气逼人,让人不寒而栗。
来到老头儿家里,一个老婆婆似乎知道我们要来,早已经在厅堂里等候。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落,大门内里依旧是很大的院落,然后是二门,进了二门,才算是进了主人的厅堂。我们进了厅堂,老婆婆并不说话,将早已经提前准备好的茶水端了上来,我看着五叔,五叔镇静自若地喝了一口,但是在喝之前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早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假装喝了一口。五叔突然眼镜圆睁,几秒钟前后就晕过去了,我也立即照猫画虎,照着五叔的样子晕了过去。
这一家三口却并不说话,把我们抬到另一个地方,锁了门。这才说起话来:“洋蛋!去告诉主子,咱们成了,这个月已经有了,让他赶紧派人过来收拾。别忘了带药回来。”洋蛋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老头儿和老婆婆这才在屋里高兴地说笑起来:“这下好了,这个月又完成了。咱们又可以过上一个月的好日子了。”“是啊!这下好了!这一个月就不用发愁了,吃喝用度都有了。解药也有了,又能变年轻漂亮了!”老婆婆的声音。不一会儿,有人进来,进门就问:“货在哪儿?”便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后,开锁推门,我们便被人抬着离开这个地狱,进入另一个地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问红英。她长叹一口气,给我讲起她当年失踪之后的事情:
“当年我从庙会上离开之后,就一个人来到后山。我想一个人好好地大哭一场。为什么上天对我这么不公平?我跑了整整一天,看到树上有很多人形蝶蛹,还有那些乌鸦,感到很害怕。误打误撞地走到一个峡谷里面,继续往前走,就走进了这个村子。这里的人很古怪,在白天一个个相貌丑陋,到了晚上却都变得异常美丽,而且都有一对美丽的翅膀。我很羡慕,我也要变得漂亮。于是和你昨晚的经历一样,我被他们带到了这里。我见到了一个人,就是被村民们称为蝶仙的人。
“他告诉我,我是第一个自愿接收他奴役的人,我听到奴役这个词,有些后悔,但是一想起庙会上的遭遇,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要我爱的人能够看到我洗心革面的样子,只要他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蝶仙听见我的声音很美妙,就告诉我说,我可以把你变得很漂亮,你必须帮我完成我未竟的事业。我于是答应了。一方面我是自愿的,另一方面我不得不答应,因为我的身上,也有了他给下的符咒。我后来才知道,这里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实验室,蝶仙其实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他应该是一个掌握着巫术的古老的民族的后裔,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实验。我们能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拜他的试验所赐。可是,村民们并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这个人有法力,又会给人下咒,都尊称他为蝶仙,所以村民们对蝶仙死心塌地。而且,他们每个月只要抓到两个外面的人,就可以领导一份丰盛的奖金,可以让他们在外面的世界任意挥霍。
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这个蝶仙把一种乌鸦用巫术培训成偷盗高手,这些乌鸦能一口气飞行几千上万公里,能从很远的地方给蝶仙带来大量的钻石和宝石。这些东西都被通过秘密途径出售,换成的钱继续蝶仙的人体试验。他将一种蝴蝶的生殖因子输入人体,然后用过高强度的辐射,人就立刻变成蝴蝶一样,开始作茧,然后挂在树上,供乌鸦食用,然后不断循环。我们这些人主要负责给他找标本,就是供他做实验的人,试验之后,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喂了乌鸦,乌鸦又给他带来数量可观的宝石充当研究经费,如此循环,没有穷尽。”红英说。
“那为什么这些人不选择离开呢?”我好奇地问。“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被下了符咒,每个月月圆的时候就会发作,必须有专门配置的解药才能暂时缓解,要不然就会像你那天晚上一样,把自己变成蝶蛹,等出来的时候就成为乌鸦的美餐。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就会变成蝶蛹,被乌鸦吃掉,然后另外选择听话的人,负责找寻标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人大都好吃懒做,在这里找一两个人非常容易,他们随后就能享受一个月快乐安逸的生活。我在这里算是一个小头目,所以对内情都比较清楚,现在我很清醒,但是到了晚上,我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趁着我还没有变身,你们快点走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不行,就算要走,我也要把你解救出去!”五叔突然之间做起来了,把我和丑女吓了一跳!那丑女坚持让我们先走,要是等到晚上,一切都完了!
五叔说:“我们很快回来!”就拉着我随着丑女的指的道路离开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我们刚刚逃出那个村子的势力范围,五叔立刻拿出一个长哨,一声长啸,周围几百号人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我一看,原来我们村子周围的人都在,包括那个队长和平娃!他们手里拿着猎枪,跃跃欲试。五叔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四散开来,很快围在村子周围。
五叔和队长商量:“擒贼先擒王,咱们把那个日本鬼子兵先收拾了,然后就什么都好办了。”队长点头,拿了一把盒子炮,这可是当年造反的时候用的,立即带了三两个壮汉,按照五叔指点的方向去了,“其余人原地待命,有情况立刻报告!”五叔对其他人喊道。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队长他们几个已经离开一个小时了,还没有一点动静,其他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了。五叔紧张得满脸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队长离开的方向。正在这时,前面的人一阵骚动,只见队长压着一群人过来了!
“太好了!成了!”我欢呼,大家也欢呼。可是,五叔却并没有任何表示,他冷冷地盯着队长带回来的这些人,不断地审视:“坏了!蝶妖没有抓住!唉!”英雄一声长叹,我的心也一下子凉了半截儿,毕竟我也受到了诅咒啊!
队长将这些人押起来,对五叔说:“蝶妖早跑了,里面全空了。红英也不见了!只把这些人带来了。”五叔彻底绝望,他双手抱头,跪倒在地上,所有人都无言。我发疯似的跑到那对老夫妇面前,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我再也没有力气,才躺倒在地上。这对贼人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好像我打得是别人,跟他们毫不相干!
这些人在天黑之前被带回村里,那一晚,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乌鸦的叫声。没有了解药,这些人就只能变成蝶蛹了。队长用土枪和弹弓打了一夜,打下来一部分,其余的在天亮的时候都飞走了。第二天一早,我和五叔去了一趟队长家,看了那些乌鸦的尸体,这些乌鸦一个个嗉子鼓囊囊的,剖开之后里面却是一颗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和各类宝石,分发给村民之后,我们带走不少。这些石头足以让我们几辈子衣食无忧。这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只是想起那个诅咒,我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些变成蝶蛹的人后来被村民们送到县城,之后立即被隔离起来。随后,有关部门派出数十位专家对他们进行彻底的治疗和研究,也去过牛脊梁沟考察,最终目没有结果。而我和五叔,却带着这个诅咒,等待着下一个月圆之夜的来临。(蝶妖完) 第四周 矿洞哭声
这天,周全娃正在矿洞的煤炭作业面挥动着洋镐,随着他挥舞的频率,硕大的煤块不断剥落下来。“这下应该有半吨多了吧?”他心里想着。周全娃是熟练工,又在一线,一个班出一吨半煤,层面好的话能混上两顿,一吨煤能给五十块钱,一个班挣一百块钱,一个月下来仅仅绩效收入就能有两千多块钱了,加上基本工资和补助,一个月能挣三千块钱。对他一个村里的劳动力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对目前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
已经要歇班了,他赶紧挥舞几下洋镐想着尽量多挖一些。十五分钟之后,实在累得不行了,而矿洞里的照明灯已经大部分熄灭了,每个洞段只留下一盏,翻出微弱的光芒。周全娃这才放下工具,拿了矿灯和下井牌去到矿洞中间的休息间。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这个班的收入,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敢肯定,这个脚步声绝对不是他的,因为那个脚步声非常急促,而他的脚步缓慢,明显拖沓。
他紧张地转过头,举着矿灯向矿洞深处探了探,什么都没有看见。上一个灯已经很远了,另一个还没有到,周全娃加快脚步向前走,没想到后面的那个脚步声也加快了速度!周全娃立刻停住,再次转过头来,可是,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怪了。个龟儿子闹鬼哩撒?!”周全娃已经有些害怕了。他拼命地向前跑,顾不得挖煤的劳累,那个脚步声也立刻急促起来,周全娃不敢歇气,一口气跑到休息间。其他矿工已经在这里聊了很一会儿了。他们聊得正热火,看见周全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都问他怎么了。周全娃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断地咳嗽,脑门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憋得面红耳赤。
正在这个时候,同一个工段的潘老二也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矿坑闹鬼呢!可给我吓坏了!我走它走,我停他停!”工段长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就你他妈妖言惑众。刚才那是周全娃,他刚跑进来,他是鬼吗?在给老子胡说抽不死你!”
众人这才释怀,两个当事人也稍稍放心了。只是不久,潘老二便辞职了,原因是工段长看他不顺眼,打了他好几次,而且验工作量的时候不公平,欺负他。
潘老二走了以后,也到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和往常一样,照样挖煤挣钱。直到入了冬,眼见煤价要涨了,工人的工资也要涨了,可是矿洞里出事了!
如果白天没时间,晚上更新吧。今天可能有点忙,尽管少人关注,但是哪怕只有一个读者,也要继续,刚开始不成熟,大家见谅,往后会有更精彩的奉上,每篇故事都会做足功课!
一天中午,矿上电工罗拐子在井下检修电路,突然听见矿洞里有女人的哭声,当事她很害怕,而且他确信他没有听错,那哭声很明显,好像就在附近。等他壮着胆子去循着声音找声源时,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六号工作面,所以他很害怕。所以很快就升了井,从井上把轮班休息的徒弟刘麻子带上一起下井。
罗拐子这次下去可不是要弄清楚哭声的来源,而是要有个人壮胆赶紧把剩下的线路检修完毕。两人来到井下刚才罗拐子工作的地方,继续刚才的工作。他并没有告诉刘麻子哭声的事情,要不然刘麻子打死也不会跟他一起下井!他只说是井下需要一个人手,一个人干活儿不方便,顺便也想给刘麻子传授点儿手艺,刘麻子当然高兴了。二人边说边笑继续工作。
正在他们检修完六号作业面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哭声又响起来了。罗拐子经历过,故作镇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可是刘麻子吓得够呛:“师傅!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怪声?”罗拐子一下瘫坐在地上!如果刚才他一个人还心存听错了的侥幸,现在千真万确是有这个哭声了!刘麻子也早已经吓得湿了裤子。罗拐子毕竟年纪大,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对吓成一摊烂泥的刘麻子说:“不怕,咱们两个人,二人齐心,其力断金。”刘麻子紧张地环顾一下漆黑的四周,结结巴巴地说:“师傅,难道……难道这里有……鬼?”罗拐子训他:“世界上哪里有鬼?少胡说!跟我走!”
两个人准备从矿洞出来,但是一想到第七工作面的线路还没有检修完成就出井,老板知道要肯定又是一顿臭骂,搞不好就干不成了,但是还是觉得保命要紧,即使现在闹不清究竟啥情况,也不敢贸然呆在矿洞里,于是心一横:“去球!升井!大不了不干了!”两人于是丢下干了一半的活儿回到了地面上。
两个人一商量,要是有人问就说检修完了。这一天过去了,到了第二天,工人们在经过了一天线路检修的休息之后开始下井挖煤,在第七个工作面上,周全娃突然离奇死亡。没有塌方,也没有瓦斯爆炸,更没有人谋财害命,事实上,周全娃的身上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到。难道是病死了?
这时候,关于矿坑里面闹鬼的传言疯狂蔓延。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我跟周全娃都在七号上,突然之间就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哭得那叫一个惨呀!我当时都吓懵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看见周全娃顺着那个声音就追过去了。我一看,这过去怕是凶多吉少!我拿了家伙就在后面跟着,谁料想,周全娃却在一个工作面那儿停住了,我仔细一看!这可不得了,从煤层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白白净净的,谅你们谁也没有那么一双手!谁看了也不会相信那是从煤层里面伸出来的!告诉你们说,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它还跟周全娃打招呼呢!周全娃中了邪,就一直抓着那只手不放!一会儿工夫人就倒下了!不过他还能喘气,还没死,我当然能确定了,我看见他后背还在动呢!这时候,那煤层里面出来了一个女人,那手就是这女人的!那女人长得漂亮,刚开始这女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蹲到周全玩跟前,那脸色就立刻不一样了!过了一会儿,那女人的脸色跟正常人没有差别了,就从煤层里面回去了。我仗着胆子大过去看周全娃,连热气都没有了!”
这一下,整个矿上可热闹了,没人愿意下井,都担心撞邪,任凭老板把工资加到三倍,也没人敢下去。眼见着月底的交货期要到了,这缺口还大着呢!这矿长焦头烂额,任凭他磨破嘴皮子,就是不能打动“煤黑子”,没人下井,老板总不能自己下井吧? 但是,工人们不愿意下井,老板也只能自己下了,倒不是想挖煤,他只想看看这井底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闹鬼?他不信。
等一切安全措施都准备妥当之后,这个身价过亿的煤老板要自己下井了,这可是煤炭形式大好以来的第一次,想那些,煤老板自从有了钱,可是从来不下井的,甚至很大程度上连自己的煤矿都不来,整天地在外面搞公关。这下,这些煤黑子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这煤老板姓郑,山西人,人长得五大三粗,年轻时候干过矿工,后来承包煤矿倒了几年霉,煤炭形势好转之后发了大财。
眼见郑老板下了井,那边工人早就乱成一窝蜂,守在矿上商量对策,几个胆大的说:“咱们得下去几个,要不然他要出个什么事儿,咱们的工钱可全都瞎了!”可是谁也不愿意下去。
郑老板来到陌生的矿洞,沿着矿坑一路向前,矿坑里面温暖潮湿,而且通风较差,郑老板是个胖子,难免感到憋闷。他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留意着脚底下深深浅浅的水坑。
正走着,突然觉得脚底下一沉!有什么东西拉住他的脚了!他使劲,那东西也使劲!他放松那东西也放松!总之就是走不动了!郑老板惊出一身汗来:怕是鬼打墙。这就怪了,刚才口口声声不相信鬼神的人,现在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站在那儿不能动,那东西牢牢地抓着他穿着防水靴子的左脚,他似周寰顾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正前方的坑道中间坐着一个一身白衣、带着重孝的女人!那女人的面容看不清楚,但能看见她身边还有一个坟堆儿!那女人一边哭着一边烧着纸钱,郑老板大喊一声:“矿坑里严禁烟火!不要防火!”那女人忽然停止了烧纸的动作,眼睛盯着郑老板,郑老板看着那双眼睛,天哪!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眼眶子全是黑的,眼珠子却通红,整个眼睛看上去就像两个深深的洞,而且洞口还渗出两行殷红的血渍,像泪水一样留下来,在那苍白消瘦的脸颊上留下两行类似于眼泪流下的轨迹。那女人脸色惨白,消瘦得只有皮和骨头,甚至整个牙齿都能在那层皮肤上看见凸印,没有嘴唇,那一笑整个牙齿全部露出来,整个人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郑老板,却是体态丰满。那女人贪婪地看着郑老板,然后缓缓飘近他,郑老板早已吓得没有了意识,加上脚下不能动弹,只好任人摆布,那女人先用长长的头发把郑老板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对着郑老板的脖子就是一大口咬,郑老板大叫一声,立刻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已经躺在矿洞外面了。周围的人恐惧地看着他。旁边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扶着他,关切的目光让他感到了温暖,也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活着上来了!他直起身子,终于站住了,但是一看自己的身体,立刻大吃一惊:他几乎瘦了一半!原本一百多公斤的体重,现在顶多六十公斤。他明白众人的眼神的含义了。他信了,矿坑里确实闹鬼!
他看着自己已经变得畸形的身体,倒是有点开心:这么些年自己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身材,也一直嚷嚷着要减肥,可是根本没有任何效果,这一吓倒好了,全身的体重减去一半,自己一下子变得苗条起来。可是他自己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原本因为肥胖而被撑起来的皱纹,现在却又再次在脸上生根,而且比以前更严重,还有蔓延之势。
不过总的说来,他还是感觉良好,总算自己有点收获,没白被吓掉了魂。他于是想到,找一个懂得灵异现象的人,赶紧将矿上的问题解决了,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发财的大事。可是到了晚上,他就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到了非常紧迫的程度。因为就在这个晚上,发生了一间诡异的事情。
那天晚上,郑老板在澡堂子里洗着澡,认真地欣赏着自己变瘦的身体,浴室里的蒸汽升腾着,这个非常自恋的中年男人在蒸汽的包围中要利用浴室的这种环境放松自己的精神,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事情都让他精神异常紧张,他确实需要放松。所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材问题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松。他真洋洋自得,突然镜子里的一个变化让他自己已经松弛的神经又一次空前紧张了:他的脸在镜子里面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就是在矿坑里见到的那个女鬼的脸!而且异常清晰!
他彻底惊呆了!也彻底吓傻了!那镜子里的女人就像在矿坑里那样,对着他笑,呜呜地笑,那笑声比那哭声更凄惨,镜子里没哟普整齐的影子,只有他的身体和那个女人的头颅。那血红的眼睛透出冷冷的光芒,还有那张骷髅上蒙着人皮一般的面庞,那张突出所有牙齿印迹的嘴巴突然张开,与之配合的是那长长的失去光泽的黑色长头发又一次绽放,把阴森恐怖的面容包裹在中央,整个看去就像是一个展开的死亡之花!
他又看到了这张女人的脸,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的身体立即被那长头发包了个严严实实,他甚至被拖进了镜子!在镜子里面,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仍然在镜子外面,一动不动!无论他在里面如何挣扎,怎样被那女鬼折磨,外面的真身都没有移动半下!
突然间,束缚他的头发散开了,这个只有人头的女鬼从镜子里面出去了,他也想出去,可是却根本无从下手!他被锁在镜子里面了。那个头颅在外面对着他笑,然后开始对他的真身发起进攻,他在他身上缠绕着,撕咬着,把他的身体弄得遍体鳞伤,而且,每咬一口,在镜子里面的他(其实是影子)都会感到无比疼痛。他再也受不了了,他需要找一个坚硬的物体打破这个镜子,出去救自己,因为无论他在镜子里面如何大喊大叫,连自己都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在镜子里面看到一个马桶盖,这是和外面的东西相对应的,可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拿不起来这个马桶盖,因为他根本就摸不到!在里面着急的郑老板只能看着那个可恶的头颅啃咬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变得阿支离破碎,甚至没有任何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了。
女骷髅头折腾够了,在镜子前面飘定,那张脸也因此变得丰满和美丽,她对着镜子里面的郑老板一阵大笑,进到镜子里面,消失了。只留下郑老板一个完整的影子在镜子里面挣扎着、痛哭着,毫无希望、毫无目的的嚎叫。
天亮之后,郑老板被送进医院,当然这只是他的身体,而他的灵魂仍然被困在镜子里面,只不过没人看见而已。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抬出去,看见自己的女儿伤心痛哭,可是他没有一点办法让别人发现镜子里面的另一个郑老板。这个时候,郑老板想起自己曾经在五台山的时候请到一个咒语,这个咒语是一个落魄的喇嘛交给他的,说是能祛邪避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念。要不然会全家不安。
郑老板开始努力去回忆那句咒语怎么念,可是时间太长,他根本想不起来一点头绪,看来这一招已经没有用了,咒语也救不了他,他只能等待神仙来搭救他了。可是神仙为什么会来救他呢?他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确实,根本无法预料的情形是不能用来做希望的。而没有希望的人是没有明天的。
郑老板一筹莫展,他想“难道我只能在这里等死么?绝对不行!我不能这样!我一定要找到出去的方法!我要想起那个咒语。”他开始平心静气,慢慢会像那个咒语,直到他女儿来叫他。他猛然间听到女儿的声音大希望外,随后心情又压抑起来了:“闺女,你怎么也跑进来了?老爸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怎么你也被那女人挟持进来了吗?她究竟想干什么?”女儿吃惊地望着他,然后过了一条浴巾给他,他奇道:“怎么你能拿起着地上的东西?”女儿吃惊地说:“爸爸你怎么了?这不是很轻易的事情吗?我看见你在浴室里面晕倒了,赶紧赶过来救你!”
他明白了,被抬走的是他的影子,这个才是真实的他!吓得他担心了这么长时间,不过总算又躲过一关。可是下一关怎么办呢?什么时候到呢?于是,我和五叔开始了我们第一次和煤老板打交道。
我们和警察查案一样,先去了现场勘察了一番。五叔带了四样东西:一本铜片做成的绿锈斑斑的书、一小块地窝子蜂的蜂巢、一小瓶无色无味的药水,还有从来不离身的茶杯,此刻里面倒满了刚刚烧开的茶水,他旁若无人地小心呷着:看了郑老板的体检报告以及医生下的结论,他似乎对此次行动成竹在胸。
五叔给我们俩的鼻子底下都抹了些药水,带着书和蜂巢(当然还包括我这个侄子)准备下矿井。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陪我们下去给我们当向导。我们人生地不熟,只身下去迷了路就麻烦了。那老板拖着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给工人们说好话:“列位,我郑某人扪心自问平日里对弟兄们不薄,从来没有拖欠过大家的工资,吨煤的奖金也比其他地方要高。现在矿上出事了,请了这两位先生给咱们看看,他们两个都是这一带有名的阴阳先生,一定能帮我们解决。现在就需要一个人能带他们下井,我是被折腾坏了,不行了,要不然我自己就下去了。大家帮帮忙,能把矿井里面的事给平了,咱们大家都有钱赚不是吗?”
那些工人们没人应,有人小声嘀咕:“一个月挣那么点钱,我们的命就不值钱?”见没人应声,郑某也没有办法,一时间事情僵住了。这时候,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了:“我带你们去吧。”我抬眼一看,是个女的,还挺正点!我心中的口水就忍不住下来了。我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感觉不那么“饥渴”了:“行!有人带路就行!”五叔却瞪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点儿出息!这女子便是郑老板的女儿——郑雨。
郑老板心疼的搓起了那鸡爪子一半精瘦的手,看得出他很矛盾,最后一咬牙:“小雨,你可不能去啊!这样,两位!郑某舍命陪君子,你们都下去了我不下去不合适,而且我知道那东西在哪儿,我跟你们下去。”五叔说:“郑老板,您现在的身体下井肯定不合适,到了井下我们还得照顾你,这样吧。郑雨跟我们去吧。我们会把她毫发无损地送上来。怎么样?”
郑老板犹犹豫豫,他只有一双儿女,大儿子郑云尚在国外读书,只留着这一个女儿在身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敢让儿子知道,现在确实是没有可用的人了,无奈之下,只好勉强答应。
我们下井的人员就算是敲定了,我比较兴奋,因为有美女在,我干事儿都比平时利索了不少。下井的时候,五叔提醒我:“以后有点儿出息,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那点儿德行,也不至于中了符咒,现在每个月熬那蜂巢水!”我吐了吐舌头。自从中了蝶妖的符咒以后,我们每个月都要喝令人难以下咽的地窝子蜂煮成的汤药,以缓解每个月望日(农历十五日)那天的异变,好在还比较有效,这么长时间以来,倒也没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不过那块大蜂巢已经就快用完了,下次还能不能找下,真的很难说,想起这个,我心里也不免有些担心。
五叔说话从来言简意赅。只不过有时候也会说出一两句经典的话来,让大家哈哈一笑。我们下到井下,郑雨在前面矿坑带路,我在中间,五叔在最后。我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叔,人家女孩子应该走后面,咱们走后面让人家当挡箭牌不合适吧?”五叔笑说:“就你小子懂得怜香惜玉,那你走前面!”我立马超过郑雨:“走前面就走前面,我还怕什么?”五叔说:“小子还算有点冲劲儿!”
郑雨走在我后面指挥:“该拐弯了,右拐!”这女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情糟糕的情况可想而知,在井上我们没有看到她一丝笑容,在井下太黑,她具体什么表情我也看不清楚。
为了照明,矿坑里的所有灯都打开了,我们手里还拿着矿灯,光线应该充足了!可是前面一块地方任凭我们怎么加强光线,就是穿透不了。好像一堵无形的墙堵在前面。我们在这里走不下去了。
五叔在这“墙”跟前看了看,对我说:“小子,把叔的书拿来!”
“叔!我有名字,别叫我小子行不行?在外人面前也不给我一点面子。”我嘀咕着。
“还想要面子?小子,小子,小子,跟着我干你就是学徒,我乐意叫你什么,你就叫什么?给你安排那么好的工作不干,非要跟我下逞能。在我这儿就得听我的!我让干啥就干啥!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一点:你不仅是我的侄子、晚辈,还是我的徒弟!”五叔拿了沉重的铜盘书说了一堆的话。
“那您以后叫我小名得了!也比小子好听!”我咕哝着。
“你小名叫什么呀?”郑雨终于跟我们开始“业务”以外的交流了。我不好意思说,因为我的小名实在太难听了,比“小子”还要难听。我脸一红,不敢开腔。“叫什么呀?说呀!”五叔似乎故意要拿我开心,看得出他不怀好意,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还在不断地逼我。
“行了行了,别问了!我的小名叫驴蛋!”我实在受不了了!
他们两人不顾我的窘态,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在整个矿坑里回荡,好像在无情地讽刺我。我的表情更难看了,五叔还不依不饶,故意问我:“驴蛋,你这小名谁取的?”
“你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奶奶!”五叔也不示弱。
“一个意思。说的都是一个人!”郑雨打圆场,我们一想,也是。气氛开始活跃起来,这矿坑里也不像刚才那么沉闷了。“人是很重要的风景”,看来这话一点儿不措,矿坑这种无聊的地方也能让人给整出氛围来,也实在不容易。
五叔拿着罗盘在“墙”周围测来测去,依我看,他这纯粹是瞎耽误工夫:“叔,你费那事儿干吗?咱们直接浇上油一把火点了!”郑雨说:“矿坑里从来都是严禁烟火的,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被美女这么一说,我立刻就软了。五叔却说:“别说,你小子还真给想了个好办法!”其余两个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人不会让鬼迷住了吧。刚说完严禁烟火的,难道他要把我们都报销?
五叔不理我们,径自从书里面拿出几张所谓的灵符。那灵符我见过,完全是滥竽充数走形式的产物,如果说灵符能够降妖除魔是真的话,那么说我五叔这灵符有着能耐打死我我也不信。因为他弄这灵符的时候我就在跟前,我知道怎么做的。
“人家都是咬破手指头,五叔你怎么用鸡血?”我好奇地问。“别废话啊!我告诉你,你要敢说出去,我就给你做个法,让你不能尿尿!”五叔阴险地看着我,我立马感到憋尿,出门就美美撒了一泡,五叔在里面哈哈大笑。我撒完尿回去,鸡血已经用完,这个据说是比较著名的阴阳师开始用红墨水代替,这更假了,我又忍不住:“叔,人家要把手指头咬破的。”五叔说:“还想不想尿尿啊?我哪儿有那么多血?你看你叔瘦的,不知道心疼我?”
就是这种偷工减料的灵符能有什么效果,我才不信呢。所以对五叔拿出灵符的动作很不屑。五叔显然记得我们以前那段对话:“好好上厕所啊。不要瞎想!”我一个尿颤打出来,条件反射般想上厕所!
五叔已经把那灵符点燃了:“不用怕,这是冷火,没有任何温度的。”随后火扔到前面,那堵“墙”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就跟着往前走,郑雨依然指挥着前面的路。其实这时候已经不用她指挥了,因为那堵墙的行动路线跟他说的路线完全吻合,他一看这情况,就不说话了。我们也形成了默契,直接跟着那堵“墙”的路线。
“驴蛋儿,跟紧了!没尿裤子吧?”五叔还在调侃我。“您就放心吧!我这可是童子尿,能避邪。金贵着呢!我才不会轻易浪费呢?”“哟!还准备回去泡茶喝呢?”五叔继续拿我开心。“就算是泡茶,也得先紧着您,谁让咱孝顺呢!”“臭小子,回去收拾你!”五叔终于败下阵来,我却以胜利者的姿态吹了一声口哨。谁料想,这一声口哨不要紧,整个矿洞都颤动起来了!在一边掩着嘴偷笑的郑雨,笑容也僵在脸上,下意识地靠近了我,我闻到一股女孩子特有的清香,非常受用。
五叔做了一个按兵不动的姿势,不一会儿,动静小了,紧接着一切恢复了正常,可是我们前面的那堵墙却转眼间消失了!刚到手的线索登时就断了,大家都很郁闷,但是窝火也不是办法,于是由郑雨带路,我们继续摸索着前进,希望在郑老板出事的地方能够把线索接起来。
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漆黑黑一片,因为这个作业面的线路已经出现问题,所以只有我们的探照灯能够照出一点儿亮光来,能见度却并不是太高。在经过一处地方的时候,郑雨突然不动了,她呆呆地望着一处支架发愣,我和五叔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姑娘究竟怎么了?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兜里拿出一副绝缘,随后拿出相关电工的工具,不一会儿工夫,整个矿洞里面就亮起灯了。我和五叔暗暗佩服这姑娘想得周到。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五叔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电线旁边有一个洞,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因为这个洞实在太隐蔽了,在一个大灯的背后阴影处!只有用探照灯的灯光才能发现。五叔说这里面有响动,一定有什么古怪在里面!我们赶紧行动,五叔拿出那瓶药水,在我们每个人的鼻子下面抹了,这才拿了一个小凿子,戴上手套,慢慢敲击那个洞周围的岩石,想把那个洞扩大,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凿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岩石,在矿洞里回荡着有节奏的声音,这空洞的矿道里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五叔终于有了收获,,他在洞里面抓住了一种奇怪的虫子,他把这虫子用镊子拿出来,然后放在放大镜地下看了看。又着急忙慌地翻了翻书,这才平静下来。 我和郑雨期待地望着他,很想知道答案。五叔拿出茶杯,狠狠地呷了两口,这才缓缓地说道:“我现在还不敢肯定是不是这东西在作祟。这种虫子按道理在这里不会出现,但是既然出现了,那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即使不是这虫子扮演的主要角色,也跟它有很大的关系。这东西叫骨虫,原产越南,周身都是骨头状的硬甲壳,一般人是杀不死它的。它的食物也很奇怪,尸虫以尸体为食,有一种蚂蚁专门吃尸虫,而它就以这种蚂蚁为食。”
“这虫子跟咱们这矿洞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郑雨好奇地问,而我也很想知道,五叔道:“云南有一种蛊,专门施展在虫子身上,这叫做递生蛊。递生蛊和其他巫蛊的制法不同,其他蛊是将一百个施蛊对象放在一个封闭的器皿里面,趁着五月节(即端午)阳气最盛时候炼蛊,然后放在一边,一年之后打开,活下来的一个就是蛊。而递生蛊是将一百个尸虫和一个天敌放在一起,天敌死后继续放入,直到最后一个尸虫存活下来,再放进去一个天敌,这个尸虫就一定能将这个天敌杀死。这样炼上一百次,练成一百个尸虫蛊出来,然后用这种方法再练出一百个以尸虫为食的蚂蚁出来,然后用普通制蛊法练出一百个骨虫蛊来。三种虫子都是一百个,这下才用普通炼蛊法,将这三种虫子分别放在三个密封的器皿里面,一年之后打开,得到三个,那么这三个虫子就是递生蛊的施蛊对象了。”
“那岂不是要练很多年?”我问五叔,“是的。这种蛊由于很难操作,一旦失败,满盘皆输。所以一般人控制不了,但是一旦练成,一定能下重蛊!你父亲一定是被人下了这种递生蛊。这种蛊术有一个特点,它底端的尸虫没有递生的食物,所以就以生人为食,你父亲一定是被这种虫子吸食了血肉才变得那么瘦弱。”
“那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鬼影子呢?难道都是幻觉?”郑雨问五叔。五叔告诉她:“巫蛊术除了伤人、害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让人产生幻觉。如果不是蛊术所要发泄的对象,那么受到的伤害可能就会很小,有可能只是看到一些幻觉,比如那些矿工。你父亲是中蛊者,所以一定会受到身体上的伤害,他看到的幻像也会更厉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下蛊之人,如果找不到会很麻烦。你父亲时间不多了!这种蛊施展起来必须要有很大的空间流通性,这么小的洞大概只是一个引子,不是蛊源所在。”
三人立刻开始行动。按照五叔的吩咐,这还要将灵符用灵火燃起,顺着蛊源地将烟雾放过去就能让施蛊之人现身,只是现在怎么找到蛊源地呢?五叔拿出罗盘,在矿坑里来来回回走了好久没有结果。最终只好作罢。“镜子!叔!镜子有古怪!”我提醒五叔,五叔恍然大悟:“快升井!”
一行三人赶紧返回地面,来到郑老板出事儿的卫生间。三个人盯着那个镜子,希望找出那个镜子里面的破绽。我把整个镜子拆下来,发现镜子背面的漆面被人为地蹭破了一个洞,五叔看到说:“这就对了。让他也尝尝咱们的厉害!”五叔用灵符贴住这个漆面缺失的一块,然后点燃这张灵符,灵符燃烧并不完全,有点像点燃的熏香,冒烟不见火。不一会儿工夫,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就在镜子里面出现了,毋庸置疑,这人一定是蛊师了,在他的前面摆着三个蛊盅,蛊盅像遭遇小型地震一样颤抖着。五叔让在场的人辨认,没有一个人认识蛊师。
可是郑老板却突然指着这作法人的后面那个大胖子说:“这是平天煤矿的老板梁鑫!原来是他在害我!我告他去!”“你告他也没有用,谁会相信呢?”五叔冷冷地说。“那怎么办?这小子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他的煤矿管理不善,挣不下钱,老早就想把我挤走了。没想到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段!”
“那不是潘老二吗?怎么他也在那边?”工人们指着镜子里面的人说。众人终于明白了,那潘老二一定是将上次在矿洞里与周全娃的遭遇说了,那梁鑫才想出的这方法!
五叔用手指轻轻一甩,便在指尖留下一个红色的血渍,对着镜子里面作法的人的额头点了一下,那人额头立刻出现一个血印。任凭他再怎么努力,蛊盅纹丝不动,他着急地跳了起来,然后转身,继续刚才的动作,那蛊盅依然没有反应。“陪他玩玩!”五叔笑笑,拿一把扇子,对着那个点燃的灵符扇了起来,不一会儿,那蛊师满地打滚,就好像被蝎子蜇了一样,而他旁边的人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手足无措。这时候,那蛊师跪下就拜:“大人大量,饶过小人这一次吧,我一定改过!我再也不敢了!”五叔对他说:“你过来吧!”那人便立刻从镜子里面穿过,来到卫生间!真是神奇!
五叔说:“这种蛊害人不浅,你赶紧把这个郑老板的巫蛊给解了,我就不追究。要不然,不仅我不饶你,恐怕连你们祖师爷也要不容你了。这郑老板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你是逆天而动,难道不怕折寿吗?”那蛊师再也不敢多嘴,五叔替他擦净了额头上的血印,他及时给郑老板解了蛊,一会儿工夫,郑老板就像气球吹起来一样,变成了原来的大胖子。
蛊师说:“郑先生,要不要我给梁鑫下个蛊?给您出出气?”郑老板说:“下个蛊吓唬吓唬他就行了,让他把答应给你的钱给了你,不要伤害他。我跟他的仇恨还没大到那个份儿上。”说完,看着自己重新肥胖的身体,皱着眉头去矿上忙去了。(矿洞哭声完)
第五周 勾魂链
这个故事又到了我们村。
当时已经黄昏了,邻居家六岁的小孩儿二牛正从同学家回来,他手里还拿着刚刚写完的作业。走到村口不远的乱葬岗子的时候,这个淘气的孩子看见坟墓边的树上有一个乌鸦窝,就放下手里的作业,爬到树上掏鸟窝去了。他捧着几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鸟溜下树,却忘了作业本放在这里。等他想起来回来拿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土丘林立的乱葬岗里找东西,到处都是鬼火,月亮惨白的光照得地上也是一片惨白。二牛在路上蹦蹦跳跳地来了,他还哼唱着学校里刚刚学会的歌。路边的草被晚风吹地颤抖似的招摇起来,不远处的一堆鬼火晃了一下,熄灭了。一只夜猫子从一个开了口的墓坑里爬出来,朝牛二过来的地方张望了一下,又迅速地躲回去了。还有那只被掏了窝的乌鸦,站在不远的树上,低低地哀鸣。
牛二已经进入了这片坟地,周围的气氛变得不正常起来,似乎有一种声音在轻轻地响起。而牛二也肯定听到了,因为一般小孩的听力范围要比成人高出很多。牛二仍然不害怕,只是好奇地歪着脑袋看声音的来源,他当然看不见。如果此时你有阴阳眼的话,你就能看见一个年轻的精瘦的后生,正从一个墓坑里爬出来,他眼睛惨绿,望着这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小男孩显然看不见他,但是听见了他的声音。这正是他需要的。
正在他卖力地往这边爬得时候,牛二已经对这个声音不感兴趣了。他迅速地来到那棵有乌鸦窝的柳树下,找到了已经被露水打湿的作业本,准备离开了。这时候,他的吸引力又被一个用小珠子蹿成的手链吸引住了,这个手链上的珠子实在太好看了,颜色非常艳丽。于是,牛二顺便捡了手链,戴在手上就离开了。而刚才还在那着急着往过爬的那个后生,阴冷无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
当天晚上,牛二正在睡觉,突然之间大哭大闹,说手上的链子实在太紧了,勒得他疼。牛二的母亲打开灯一看,这孩子手上果然多了一个漂亮的手链。但是,这个链子一点都不紧啊,非常宽松。于是,牛二母亲以为孩子做了噩梦,就安慰他一会儿,牛二一会儿就不感到疼了。母亲看着没事了,就关了灯睡觉了。可是刚关了灯,牛二又是哭闹起来,而且谁也止不住。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天亮。
牛二母亲着急地来到我五叔家里,说明了一下情况。五叔于是来到牛二身边,这个孩子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这会儿睡着了。五叔看了看孩子手上的链子,道:“从坟地里捡的。这是勾魂链。”牛二母亲非常害怕,不知道怎么好。只是不停地说:“救救我的牛牛!”
五叔说:“不怕。很一般的伎俩。换个大人他都不敢。”五叔问牛二母亲:“家里是不是刚刚有人过世?”牛二母亲说:“牛牛他奶奶刚刚走了,还没过七七。”五叔说:“这就是了。孩子奶奶做的事情。”牛二母亲当时就跪下了,嘴里念叨着:“妈!你有什么不满意就往我身上来,不要跟孩子过不去。我是儿媳妇,可是牛牛是您的亲孙子呀!”
五叔连忙制止,说:“你还没听我说完。孩子奶奶是不想让孩子睡觉,才专门回来的。如果孩子昨晚上睡着了,估计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了,孩子的魂就被吸到链子里去了,随后就会由这链子的主人托生投胎,,不能尽快投胎的。这勾魂链一定是从跟牛牛比较要好的一个年轻后生的坟地上捡来的。孩子奶奶不忍心看到孩子被害,所以一晚上不走,守着孩子不让他睡觉,天亮也不肯走,现在估计已经魂飞魄散了。”五叔可惜地说。
牛二的母亲想了想:“陈有法正月里出了车祸死的,他生前喜欢跟牛牛玩。”五叔说:“这就对了!你去祭拜一下陈有法,然后把这链子埋进他的坟坑。顺便多给老人烧点纸。唉!估计老人已经用不上了。尽一下心意吧!”
牛二母亲连连点头。
当天晚上,五叔家的窗户上一直有一个老人的背影,鸡叫头遍的时候才离开。早上起来,五叔看见窗台上的一块砖头下面压着纸灰,笑了笑,说:“这老太太,真有意思。心意我领了,东西我用不上!”问起五叔,他才说:“老太太在下面使了钱,又能轮回转世了,所以来感谢我救了她的孙子,也救了她。”(勾魂链完)
第六周 五爷
五爷能掐会算,被称为是半个神仙。
我家里这一辈很奇怪,连续十几代几百年,都是保持长子生子弟兄六个,其他孩子都没有儿子。这绝对不是巧合,因为每一代的老五身上毕竟有着奇怪的能力。我五爷是这样,我五叔也是这样,我在我们弟兄中正好排行老五,对这个阴阳行当确实非常感兴趣。上溯几代,也依然是这样,老五必然是干这一行的。
不过,手艺能达到五爷那水准的,估计找不到几个。五爷被称为是半个神仙是很有根据的。首先算卦,五爷算卦从来不往精确里算,比如,王家丢了牛,让五爷给算算在哪儿能找到,五爷算了下,说:“南山上,从西往东第六个谷里。”来人要是还问:“五爷,再具体一点,那沟深着呢!”五爷眼睛一瞪:“我给你找去?”来人一看五爷生气了,绝对不再问,赶紧扔下礼物(一般是二斤鸡蛋,不过多少五爷也不计较,就是什么也不带,五爷也照样给算。)去沟里找去了。不两天,还真在谷里面找回来了,于是又是千恩万谢。
五爷很爱五叔,也很爱我,因为我们俩都是老五,但是五爷还是爱我多一些,因为我上过大学,而且还当了警察。五爷每次见了我,都说:“我家的洋学生回来了!让爷爷抱抱。”说着真的就把我给抱起来了,根本不管我已经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也无论他年级多大。这就是五爷的过人之处。
据村里人传说,五爷年轻时候那能耐才叫大呢。当时大伙干活儿累了,五爷就把鞋子脱掉,然后放在一块石板上,轻轻念几下咒语,那两个鞋子还真就像两个动物一样打起架来!非常神奇,据说当时很多人都见过。
我小时候缠着五爷,让他给我表演,五爷不肯,说:“现在不行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挥霍了,用一次,爷爷就早死几天,你就少跟爷爷待几天。”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缠着五爷了。因为毕竟,我也是很爱五爷的。
五爷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给我尝,其他孩子即使大哥来了,也没有份。于是哥哥们都非常嫉妒我,经常打我,五爷每次都能准确计算我挨打的地点和时间,因此也能很快制止这场群殴。
五叔告诉我,以后尽量少跟大哥们打架,他们要打你你就跑,不要再让五爷管这些小事了,因为就你挨打这种事情,你五爷算了很多次密卦,那可是要折阳寿的!
听了五叔的话,我再也不跟兄弟们抢吃的了,有什么好吃的,我跟大家一起分,甚至我自己不吃,全部给他们,尽量减少产生摩擦的机会。五爷知道以后,更加疼我了。
邻居门说:五爷出门才叫有风度呢。每次坐船都不用船桨和船户,自己用竹子做一个竹筏,然后往江河里一扔,人站在上面吹着笛子,竹筏子自己就向着目的地进发了。船家们也觉得神奇,仔细一看,原来五爷的笛声吸引来了很多的鱼儿在船底下游动,把竹筏子推着往前走,当然还有一些水下的不干净的东西。
五爷坐轿子也是很有特点。有一次晚上,五爷从外面喝酒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有人在街巷上看见五爷,他就坐在半空中,像坐着一顶轿子一样,飘飘忽忽地就回了家了。
可是五爷还是不行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记忆力也越来越差,甚至记不起我爷爷是谁。但是他仍然能想起我来。每次我见他,爷爷总是说:“看!你孙子来了!”五爷便露出孩子一般开心的笑容,拉着我的手说个不停,只有这个时候,他的思维才是最清晰的。
五爷死的那天晚上,我和五叔跟五爷聊到很晚,最后大家都饿了。五叔说去买点下酒菜,然后打一壶好酒回来,五爷偏偏不让,非要自己去。我们拗不过,送他到门口,只见五爷上了一顶骄子。不一会儿工夫,五爷回来了,这次却是自己走回来的。喝完酒五爷就不行了,临死前,五爷说:“刚才坐了个鬼抬轿,却没看时间。往回走的时候,鸡叫二遍了。我原来想着让这几个抬轿子的小鬼先回去,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可是一想我孙子还饿着肚子呢,就让他们多抬了一会儿。鸡叫三遍的时候,这几个鬼小子把轿子一扔就跑了,把我给扔到地上去了。这一下摔得不行了。唉!到头了。”五爷临死前把一本书交给了五叔,并告诉他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文化革命的时候我舍命保下来的,记住:传男不传女,而且只传老五!”说完就去世了。
那天晚上,乌鸦在五爷家的树上叫了一夜,我和五叔看时,那乌鸦竟然全身雪白。五叔说:“你五爷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让乌鸦戴孝的,真就不是一般人。”(五爷完)
第七周 夜契
夜契者,生人与夜游魂所签之契约也,契之生人得则梦游,绝不清醒,至辰时自省,与常人无异,昼多贪寝,人无生气,致死方休。
我在大学期间的宿舍,是那种普通的八人间宿舍,一间屋子,满满当当地靠墙摆放着四组架子床。我的床位在门口上铺的位置,并不太好,因为对面就是厕所,所以开门关门,总有一股味道,让我这个嗅觉异常敏感的人颇为不爽。
故事发生在大一的下半学期,这时间天气已经很热。那天晚上,我们宿舍八个人在外面看电影,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宿舍的门都已经关了。好在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办法进入宿舍。我们到了宿舍楼前面,最为瘦小的老八跟老六说:“六哥,我们再出去玩一下刺激的吧?”老六爱玩,一下子来了兴致:“怎么玩?”两人耳语一番,就没有进宿舍,又转身出去玩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了。老八躺倒就睡,老六却神采奕奕,对我们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我们俩昨天晚上去哪儿玩了?”我们立刻有了兴趣,围在他身边,让他把昨晚的事情讲一下。
老六故作神秘地说:“昨天晚上,我们俩想比一下谁的胆子大,就去了学校旁边的那个据说曾经是枪毙死刑犯的刑场。我们去那儿捡弹壳去了。”“捡到没有?有没有碰见恶鬼啊?”我们着急地问。老刘故作深沉,喝了一口水这才慢慢说道:“我们到了那里没有捡到弹壳,却遇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们几个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掐住老六的脖子,让他把所有知道的都倒出来!
这老六还是不紧不慢,我们几个瞪着眼睛准备海扁他一顿,这小子看气氛不对,赶紧不再卖关子,说出了他们在那个刑场的遭遇:
他们到了那个刑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了,当时刑场黑漆漆一片,只有旁边的几棵柳树上的几只归巢的乌鸦偶尔发出一两声哀鸣,显得异常凄凉和萧瑟。原本七月份的天气,即使在夜里,在靠近这个地方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气息。老六人高马大,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非常好,而瘦小的老八已然开始发抖,他再也没有当初的豪言壮语,只能紧紧靠在老六的身边。老六看到这个情景,知道这小子是个怂包,就故意拿话激他:“看你那样子,刚才不是挺牛的吗?现在怂了?知道你就是不行,赶紧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睡上一晚,明天中午你请我吃饭就行了。让你磕头的事儿也免了,怪难为情的。”
老八一听这话,一下子不依了:“谁怕了?谁认输了?我现在一个人过去,站在中间,你就在这呆着!”这小子本来就是一个阳性子人,嘴上从来不认输。曾经因为口角被一个篮球队的大个子给打了,满脸是伤,回到宿舍却嘴硬:“我把篮球队那个一米九几的小子狠狠地打了一顿,满地找牙!”我们还真信了。不一会儿,那个“挨打”的篮球队员来到我们宿舍,我们一看这小子身上一点上都没有。人家倒是好心,说刚才冲动,不该打人,向老八道歉,老八死活不依,说自己没受伤,感觉好得很,打一场篮球都没有问题,还真要跟人家出去篮球场较量较量。篮球队那小子一看这阵势,立马心服口服:“你是条汉子,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从此两人可是亲密了一阵,直到现在关系也还不错。
老六知道老八又要犯浑,不想搭理他,自己在原地点了一堆火,抽着烟看着老八怎么收场。老八确实很怕,颤颤巍巍地往下面挪,一边挪还一边跟老六说:“我下去了啊!你别跟着我,我……我一个人去!谁都别拉着我!”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的来到那个刑场的边缘。
这个刑场在一片荒地上,低出地面大概两米深,面积有一平方公里左右,里面非常平整,就像农民们用石磙子撵出的专门晒粮食的平地。老八终于下去了,只听他“啊!”的一声,老六赶紧走到这个大坑跟前,原来那小子被摔了一下,很快就爬起来了。
老六继续在火堆前面抽烟,老八已经一个人去了这个刑场的中心。这时候起了风,火苗被吹得呼呼响,有几次差点灭掉了。整个刑场没有一点声音,异常安静,这个时候应该是虫子们的天堂,可是这些夏虫们却都沉默着,这样的气氛非常紧张,这种安静更让人心里发毛。老六不时地注意老八的动静,说实话,在这样的环境下连老六这种“超大胆”都不免有些害怕,更别说瘦弱的老八了。远处渐渐看见一些雾蒙蒙的东西,一团一团,在空中飘来飘去。
老六知道,那是被称为“脏东西”一类的物质,这下麻烦了,这些东西要是冒犯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火被风吹得到处乱晃,这时候要是没有火可就麻烦了,老六从旁边加了些柴,把火尽量弄得大一些,火苗窜起来了,有一米多高,老六想给老八照点亮。
老六离开火堆一点,以免火堆的光亮影响他的视力,他在火堆旁边看见老八一个人站在刑场中央,他的身影隐隐约约显现在黑漆漆的刑场中间,而旁边那些雾蒙蒙的东西却显得异常清晰。那东西越积越多,老八的身影已经被包围了,老六却不敢过去。这期间有一个东西冲着老六就过来了,老六一躲,那东西擦着火苗就飞走了,一点红光可以看出,那东西被烧伤了。
就这样一直待到天亮,老六才敢走到老八跟前,那时候老八已经躺在地上很久了。老六把老八叫醒,问老八你没事吧?你别吓唬我呀。老八行来说:“我没事,放心吧。咱们回去吧。”
就这样,两个人回到了宿舍。我感觉老八不寻常,究竟哪儿有问题,我也说不出来,但是就是一种感觉,我觉得今天晚上肯定要出事。于是我说,咱们今天晚上不要关宿舍门,可能有事情发生。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见我一本正经,就笑我,说我神经过敏。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宿舍门开着,因为我在靠门的这一边,所以我说开着门,他们也没有意见。
晚上熄灯之后,只有走廊里的灯透出昏黄的光芒,给整个宿舍楼涂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我悄悄地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老八睡了一整天,这时候仍然没有醒,我犹豫听了老六的描述,心里紧张,一直睡不着。就假装熟睡,眯着眼睛密切观察着门外和老八的动静。
中午时候,老八醒来了,我以为他要上厕所,没想到他连熟睡中的我们看都不看。直接从床底下拿出一堆脏衣服,然后打开宿舍门,由于门没有关,他在打开的时候还瞪了我一眼,似乎知道不关门是我的主意。不一会儿,他打了一盆水,开始在宿舍中间疯狂洗衣服,声音特别大,而且他一边洗衣服一边放声大笑,整个宿舍楼里都能听见他恐怖的笑声。大家都被吵醒了,纷纷问老八干嘛呢?老八不说话,已然自顾自地洗衣服,其他宿舍的人闻声也游过来看得,一看是老八在洗衣服,就警告他不要再吵,见老八不理,而且还目光凶悍地盯着他们,最后就都感到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老八不理他们,依然放声大笑,然后洗衣服,洗好之后,就把衣服叠起来放在床上,也不见他晾晒。来宿舍警告的人越来越多,宿舍里面的兄弟们也渐渐忍受不了了,纷纷说:“老八,你有毛病呢?抽什么风呢?再不好好睡觉把你宰了卖排骨!”老八冷笑一声,从床上褥子底下拿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来,握在手上,然后直直地站在宿舍中间,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我从始至终没有出声,;静静地观察着老八的动向,我知道,一定是昨天晚上出了事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大家都已晚上没睡好,哈欠连天,只有老八不管这些,倒在床上就睡。宿舍的弟兄们对我的话开始相信了,而且他们发现,老八昨晚洗的衣服本来就是干干的,根本没有一点水渍。纷纷问我:“老大,怎么办?”我说,把他弄醒了再说。
众人开始行动,可是任凭我们怎么努力,老八就是不醒。老六说,你们不用担心,这是梦游,只要晚上把他叫醒就行了。老七说,千万不要,在梦游中把人叫醒,梦游的人会死的。我说,老七别瞎说,梦游也是睡眠的一种,叫醒不会有事,就算有事有我在呢,你们怕什么。今天晚上看看有什么新情况。
一日无事,老八在宿舍睡得很香,脸上甚至留下了满足的、幸福的微笑。到了晚上,大家都睡不着。我于是指挥行动。我先示意大家上床休息,不要惊动老八,然后等他开始梦游的时候突然叫醒他。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老八已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们大家都很紧张,宿舍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我们活深或浅的呼吸声。
经过艰难的一个小时的等待,老八起床了!我们都做好准备了。他依然从床底下拿出衣服,走到水房,打了水回到宿舍,然后报仇似的洗衣服。整个宿舍只能听见刷刷的洗衣服的声音。他偶尔抬起头,对我们笑一笑,那种笑容简直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阴冷,残酷,还有不屑,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但是我们都知道,这绝对不是老八平时的笑容。
我一挥手,大家一起跳下床来,摁住老八就往床上拖。但是平时瘦弱的老八在晚间力气实在太大了,我们七个人根本控制不了他。他已然洗着衣服,似乎我们对他所施加的力量根本没有用。他只一挥手,我们便被四散甩开,我们没想到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我们拿出所有的手电,对着这个忙着在夜晚洗衣服的倒霉蛋的眼睛,他的眼睛通红,半睁着,却根本对这光线没有一点感觉。折腾了一晚上,我们根本没有弄醒他。
老八梦游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的学生几乎都知道。慢慢地,老八在白天能够醒来一小会儿,我便向他了解一些当晚的情况。他才断断续续地告诉我说:
当时,我一个人走进刑场中间,确实很害怕,可是既然已经说出这话了,就一定要干成。于是硬着头皮站在了目的地,刚开始感觉有一股股凉风从身边吹过,后来感觉就不对了,一会儿工夫我看见老六点的火堆已经熄灭了,我更害怕了,坐在地上喊着老六的名字。紧接着,我就感觉我置身于茫茫人海中,这里非常热闹,车水马龙,人们都在街上走,两边都是商家,有卖小吃的,有卖衣服的。我也跟着这些人在街上逛了起来。这些人互相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见,他们也不理我,我就一个人逛。逛到最后,我饿了,找了一个小摊坐下了。我跟老板说话,这老板竟然能听见,而且他能看见我,最重要的是他说的话我能听懂,而且听得很清楚。我吃完东西,没有钱,老板说这样吧,你在这张单子上签下你的名字,然后按了手印就好了。我于是答应了。于是我接着逛,又吃了几样小吃,也依然是签了单,没有直接付钱,最后听见鸡叫了几声,这些人都不见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六在叫我,我们就一起回宿舍了。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我知道老八一定是到了鬼街了,他没有死人的纸钱,所以只好跟那些卖东西的签订了夜契,这夜契一旦签订,晚上必须给那些鬼魂打工,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晚上整个时间都属于这鬼魂。夜契签订一次的时间一般为一生,老八连续签订好几份夜契,看来他是不可能在晚上支配自己了。
我说完这些,大家都很沉默。只有老六急切地问我:“老大,怎么才能解除夜契?”我说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死。死了有人给你烧纸钱,你拿钱去找到这个鬼街,还了钱,拿回契约就行了。老六很害怕,最后终于说:“老大,当时有一个老头卖给我一篮子花生和一瓶酒,我都签了单了。还有后半夜我吃了一只烧鸡,也是签单的。”老六声音都颤抖了。
我不知道老六为什么没有梦游,这是我至今无法解释的。五叔说:这大概只有一种解释,那些鬼魂看见老六人高马大,阳气又重,无法很快适应,等阳气损耗一点,也会变成老八那个样子。我拿出一面铜制小镜子,在晚上老八梦游洗衣服的时候照他,能看见他的肩膀上站着两个纸人,那纸人对着我神秘地笑着。而老六的肩膀上,站着一个老太太和老头,两个老人都在他的肩膀上坐着,手里拿着丝线,控制着他的行动。不几天,老六也从床上下来了,拿了衣服去水房打水去了,我再照老六时,他的肩膀上也换了和老八一样的纸人。
我们得到他们两人的死讯是在新学年开学的时候,他们各自的老乡告诉我们,两人都是睡了一觉,再也没有醒来。(夜契完)
第八周 尸盗
五爷告诉我说:每一个家门口,都有一个守门的鬼魂。我曾经见过五爷跟他们一个个打招呼,可是我却什么也看不见,当时五爷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担心我被伤害。
五爷去世以后,我仍然能记得他的话,问五叔的时候,他笑了笑,问我:“想不想去看看?我带你去。”我兴奋地点点头。
快到晚上的时候,我有后悔起来,因为我是第一次真正的跟这些灵异接触,我能看见他们,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会用怎样的眼光回敬我呢?他们会不会伤害我?这些毫无概念的恐惧和紧张恰恰印证了“好奇害死猫”这句话,等着五叔给我的眼睛上涂了柳树叶子泡过的尸油(据说可以看见,不过千万不要模仿),我知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时间:夜里一点整。地点:我们村的小巷子。人物:驴蛋、五叔。
我们两个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出门来到巷子里。我眼睛回避着每家的门口,尽量向着巷子中间看,可是仍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令人吃惊的景象。
刚过子时,每家每户的门口就开始有身影渐渐显示出来,直到出现一个完整的人的形状,他们大都坐在门口,有的捧着饭碗吃饭,有的则端端地坐着,不轻易挪动位子。这些门口坐着的都是一些老人,面色灰暗,目光冷漠,表情木然,穿着下葬时的衣服,我紧紧跟在五叔后面,眼睛不敢正视这些魂灵。他们注视着我们的动向,眼光是寒冷的、防备的。走到勾魂链的当事人二牛家门口时,一个老婆婆走上前来,拉着无数的手说着什么,我根本听不见,我警觉地看着这些坐在门口的老人们。五叔说,刚刚成家盖房的新人或者全户人家门口的守门魂灵是地狱的鬼使,这些鬼使以咱们现在的法力是看不见的,只有五爷曾经看见过,五爷说,他还和这些鬼使们喝过酒,请他们吃过煮鸡蛋。
我们走了一圈,果然如五叔所说,每个人家门口都有一个守门的魂灵。村巷里很静,偶尔几只狗叫起来,他们就开始警觉,一旦有狗溜出门来,他们立即隐去了,一会儿意识到没有危险了,这才重新现出形状来。五叔说,猫狗是可以看见这些东西的,而且,这些东西大都没有恶意,但是害怕猫狗。
这是我看到的守门魂灵的景象。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五叔也只是想让我见识一下而已。因为这两天,频繁有一个人来找五叔,五叔说,这个人的事,跟守门魂灵有关。五叔已经答应去帮他,但是约定了三天之后的时间,他还是每天来,连续三天,不厌其烦,因为每天来他都像第一次来一样摩根五叔说他的遭遇。五叔并不厌烦他的啰嗦和执着,因为这个人的记忆真如自己所言的那样——差得很。
这个人叫做史一胜,外号“失忆症”。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做建筑设计,是建筑行业比较有名的设计师。虽然这个人其他事情容易忘,但是在专业方面确实记忆深刻,几十年前的一个设计,他能记住每一个细节。据说某大媒体的办公大楼就是出自史一胜的设计。该大楼气势磅礴,就像女人的文胸一样,要命的是,这个人记忆力太差,忘记设计时候一定要保密的原则,第二天就用这个设计参加印发了自己出版的建筑专著,题目就叫“内衣与建筑”,一时间舆论哗然,他的公司也很狼狈。
但是由于这个人确实有设计天赋,辞退不得,所以派他来到这个山村,专门负责设计山村的别墅。也因此引发了一个令人唏嘘的人伦惨剧。
史一胜设计的一整套别墅建筑方案已经获得通过,对方已经把所有费用的支票给了他,这实在是最不合适的人选。但是对方并不知道这个人有健忘的毛病。于是,在公司要求史一胜将支票汇回公司的时候,他的支票找不见了。
当初为了他工作方便,建筑公司把他们一家安排在山里的一栋楼里面居住,史一胜和一个九岁的儿子。史一胜怀疑儿子将支票给弄丢了,因为除了儿子,再没有其他人可疑了。记忆力差的人根本不觉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有问题,而史一胜也是这样。他记得自己将支票压在床单底下的。于是严加拷问刚刚九岁的儿子,儿子没有拿当然不承认,史一胜于是将儿子狠狠地打了一顿,这孩子也有骨气,第二天一早就跑出去了,史一胜出去找了一天没有结果,等儿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那孩子是老乡送来的,刚刚从池塘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已经死去多时了。
史一胜非常后悔,自己当时太冲动。可是,再怎么后悔也不能挽回孩子的性命。于是史一胜只好在后山挖一个墓坑,埋葬了儿子。当天晚上,史一胜喝了很多酒,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儿子在叫她,他答应着四处看时,发现儿子浑身肿胀地飘在池塘里,对他笑:“爸爸,快来吧。我很冷,给我拿衣服来!”当时他就吓醒了。等他起来准备去儿子的房间看看时,里面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儿子正躺在床上,就跟睡着了一样!
他顾不得害怕,赶紧将孩子的尸体抱回墓地,重新埋葬。可是到了墓地他却发现,墓地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人动过!他不知道怎么办,想请附近的村民过来帮忙,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而且这是自己儿子的墓地呀,又怎能让别人任意发掘?
没有办法,这男人只好在旁边再挖一坑,将这个孩子的尸体草草埋葬。谁知第二天一早,那孩子又躺在床上,她再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呆呆地坐在这尸体旁边发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他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门后面有人笑了两声,等他转过头去,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汉子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只好将孩子又重新刨坑埋葬,以后每天早上都是这样。孩子去世这一个星期,这个汉子根本什么都没有干,只是忙着转运和埋葬尸体了。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找到五叔,希望五叔帮他解开这个难题,他已经失去了儿子,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想认真把这些别墅设计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我跟着五叔去墓地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些新冢除了第一个有墓碑的主坟之外,还另外有六个没有墓碑的新冢。我们拿着铁锹准备刨开这些坟坑看一下,却被这史一胜生生拦住:“先生!还是让小儿安息吧,千万不要再打扰他了。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又要来闹可怎么办呀?”五叔对我使个眼色,我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你这老叔,这不勘察分明,怎么帮你?既然这样,我们就告辞了!”说完我拉了五叔友要走,这史一胜真就急了,慌忙拦住我们:“其他坟冢可以勘验,但是主坟千万不能动!”我和五叔答应了。
当天晚上,我们开始守在这些坟堆周围,因为起坟必须等到晚上,所以刚才我们那一套动作真就是吓唬一下这史一胜。这会儿工夫,估计这史一胜已经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候消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五叔做了一个动作,我们就开始挖开这些坟墓。这些坟墓并不太深,一会儿工夫就见底了,里面确实都是孩子的尸体。而且越往后面埋葬下去的,尸体的腐烂程度就越小。最后一个起开的坟地,孩子就像刚刚死掉一样。我和五叔暗暗称奇!
这时候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我们赶紧将这尸体填回原来的坑道里,将表面整理好,从外表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这才放心,双双爬上一棵大树,站在树上静静地观察着坟地周围的一切。
在树上呆了大概一个小时,期间我很无聊,就问五叔:“您说这是谁干的?”五叔笑笑说:“就是前两天晚上我带你去看的那东西,每家门口都有的。如果不是他们,没人能抬得尸体进门!”一会儿,我就听见树底下有动静,我在上面往下一看,差点吓得掉下来!原来是几个纸人将主坟刨开,拉出那个已经重度腐烂的小孩尸体,然后起咒,一会儿工夫,那孩子就已经附在纸人身上,那纸人当时就变成孩子尸体的模样,被其他几个纸人抬着,飘飘悠悠就去了史一胜住的方向去了。
我问五叔这是怎么回事,五叔说:“这孩子肯定有冤屈,纸人应该是守门鬼魂,这么天天晚上往史一胜家里搬纸人可真不是好兆头,而且你知道,那孩子已经死了,纸人也是魂魄,鬼上鬼身,阎王也惧三分。这孩子的死一定有蹊跷啊!”说完,我们便远远地跟着这些纸人。
那纸人虽然不是人身,却在夜间有着很快的移动速度,等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在门口守着了,我和五叔知道,又一个孩子的尸体摆在床上了。这时,一个纸人走过来,这让我们感到很意外,因为一般来说,这守门的魂灵是不能轻易离开的,除非有非常要紧的事情。纸人走过来之后并不理我们,而是径自走向前面更远的地方,我和五叔对视一下,立即跟了上去。
纸人走到一个池塘边不动了,这是池塘周围一片黑暗,这个两个足球场大小的池塘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蛙鸣,让人觉得有点活力。一会儿工夫,池水中央波动起来,能听见哗哗的水声,我们趁着唯一一点亮光看见那蓝色的水面中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涟漪,如同泉眼一样突突地往外冒水,一会儿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孩模样的灵异物体出现了,那东西不说话,只是划了一下手,整个池塘上空便出现电影一般的幻象,没有声音,看得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足以说明问题了:
画面中史一胜正在狠狠地抽打着一个瘦弱的女子,看得出来这女子跟他的关系比较亲密,因为这女人和史一胜都穿着睡衣。我们没有想到,史一胜这个文弱的工程师竟然有这样暴力的一面,他拿着一根大棒子,在这女人身上一阵乱打,那女子身体非常瘦弱,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殴打,一会儿工夫,那女子就已经昏倒在地,这史一胜也不再打了,却见这女子拖到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山头,底下是十几米深的山谷,山谷里面怪石嶙峋,幻象在这里非常清晰,我们甚至可以看到史一胜的头发和女子身上的血渍,而那水面上的灵异,已经显出吃力了。史一胜将那手上的女子扔下山谷之后,镜头戛然而止,紧接着史一胜已经给儿子穿上孝衣,中间那张遗照分明是被扔下山崖的女子。
紧接着,是史一胜殴打儿子的镜头,那殴打的程度真得惨不忍睹,一根细细的钢丝被拴在一根木棒上,狠狠地抽打在这个九岁小男孩的身上,尽管那孩子身上已经和斑马一样到处都是血红的印记,而史一胜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仍然很卖力地抽打着,似乎这被打者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最终这孩子也昏死过去,史一胜将一种药水涂抹在这孩子身上,没想到,这孩子身上的伤痕立刻就没有了,完全跟正常人的皮肤没有任何区别。
史一胜趁着天黑,将爱子扔进了池塘。那池塘里冒起一串气泡,紧接着恢复了平静。史一胜往水边的水面上扔了几张零钱,然后很巧妙地弄乱了自己的脚印,随后便离开了,直到第二天有人找到他,并将孩子的尸体给了他。
所有的信息都播放完了,那水中的幽灵也沉下去了。我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那纸人早已经不知去向。等我们回去时,发现那纸人已经在那门口站好,尽着自己的责任了。五叔说:“咱们明天再去他们公司了解一下情况吧。”
第二天,史一胜又一次发现了儿子的尸体,他已经非常崩溃了,扯着我和五叔的脖领子大喊大叫:“你们算是什么玩意儿,全是骗人的!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想蒙我,更别想骗我的钱,这种事情你们要是没有真本事,根本就办不了,更蒙不了我,你们等着吧。”说完,他扛着尸体又去了后山。
我和五叔到达那个建筑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将与史一胜关系最差的人带出了公司、因为我有警官证,所以找人调查情况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之所以找一个关系最差的人了解情况,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两人工作上接触比较多,互相比较了解;二,两人有矛盾,能说出一些别人不予避讳的事情来。
这个人姓梁,我们且叫他老梁吧。以下是老梁提供的情况:“史一胜这个人刚开始我跟他接触感觉这人还不错,慢慢时间长了觉得这人毛病不少,首先最重要的是,他这人忘性太大,这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他从来记不住。甚至一些工作上跟设计不相干的事情他也记不住。我们单位搬到这里好几年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办公室怎么走。新来的董事长,他总是忘了人家姓什么,要不是见他业务能力强,董事长早就把他开除了。还有就是不给人面子,喜欢骂人。这个毛病直接导致他在单位人缘很差,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跟他接触,而且据传言他有殴打老婆的毛病。这种男人我根本看不起,没有本事的男人才会打老婆。
后来听说有一个大工程给了他,他很快完成了设计,而且设计费对方也及时给了老史,按道理这设计费是要交给单位的,设计师从中间只能拿到一部分提成,而且以往的熟悉的客户都知道老史是一个没有记性的货色,一般都不会把设计费给他。”
“一般情况下应该由客户交给公司财物才对呀?”我问老梁。“按道理应该是,可是你也知道,很多时候一些客户和设计师总有一点小猫腻,吃点回扣呀,送点灰色收入呀这一类,所以公司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仍然允许设计师可以直接与客户的资金接触,一般情况下都默认设计师这笔收入。给一些人就提供了寻找灰色收入的空间,这在设计行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老客户都知道老史有这个毛病,因此就不把设计费给老史,所以公司里做设计的工程师里面,老史因为记性差挣得最少,所以老总也照顾他,给他多一些设计提成。但是有一次,三个新客户不知道老史这德行,就把设计费给了老史,而且给的是现金,老史拿了客户的钱却完全忘了放在哪里了。大家都知道这人记性差,丢了很正常,而且觉得他不会丢在别的地方,除了单位就是家里。这老史也真下功夫找了,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东西都扔到院子里,还把老婆打了个半死,在医院住了半年,最终也没有找到。公司知道这人没记性,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丢了一次钱,老史在单位更是抬不起头,所以脾气更差,记性也更差。但是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在设计方面绝对不会有任何偏差,记忆力超好。上次丢钱一年多之后,老史又闹了件这事儿,这次直接把老婆打得跑出去,掉到山崖下面。家人都死了,公司也不好说什么,不仅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给了一笔抚恤金。这次老史一个人在山里,又出了事儿,儿子也没了。公司已经准备报案了,据说这老史就是重要嫌疑人。您是刑警,是不是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因为他每次丢钱的数目都是年内比较大的业务,数额比较大。而且我还听说,这老史给老婆和儿子都买了意外伤害保险,标的非常大!”
跟老梁谈完话,五叔对我说:“可以结案了吧?”我笑笑,却感到后背一阵阵冷,立即拨通了单位经侦部门的电话。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老史为了钱,不惜长时间假装自己记忆力差,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并获得价值不菲的保险费,他更是不惜牺牲自己亲人的性命,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大笔的钱,最终的下场确实人神共愤,连那守门的幽灵也看不过眼,万恶终有报啊!(尸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