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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我没滋没味地迎来了二十九岁生日。十九岁的生日还可以大张旗鼓地宴请宾客,再酸溜溜地感叹十八岁的花季不在,自己又老了一岁;要是二十九岁再敢来这么一回,准有人会嘲笑我老黄瓜刷绿漆老妖精作怪!
我的二十八岁过得一塌胡涂,这一年发生在我和我朋友们身上的事情乱的足可以写一部小说。现在回过头再看看,我的生活好像孔雀开屏,正面看五彩缤纷五颜六色,转过来方才真相大白,不过是个滑稽可笑惨不忍睹的排泄器官。
说什么爱情,跟有着强大魔力的生活比起来,那玩意脆弱得跟只刚生下来的小鸡崽似的,连走路摔个跟头都可能丢掉自己的小命。
有点害怕北京这个城市了,它赋予我的一切好像只是南柯一梦,曾经拥有的亲情友情和爱情,转眼都消散在风中,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在这一年中我曾经最亲密的朋友们先后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离开了我,对于我这种恋伴的人来说,现在这里已然是一座空城了。
徐铃和孩子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就是身体都很虚弱一直没好起来,北京又吵又乱物价还高,也实在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林峰干脆决定带他们娘俩全家搬到一个风景秀丽四季如春的小城去,新的环境相信对他们大家都好。临走时,林峰对我说:“李争,你也好好的,别再游戏人生了。”
对于这段感情,最令我痛不欲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们的离开也在意料之中,只是那句“游戏人生”深深地伤了我。为他,为我们曾经计划的未来,我付出了那么多,原来在他眼里不过是“游戏人生”!我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直都在被人生游戏。
不顾老板的挽留,我执意辞了职,也想换个环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离开前听说了一件令我惊讶的事,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吴迪重出江湖,而且即将和一个姑娘结婚。他对于我始终是个秘,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兴趣去探究了。这个城市是健忘的,而且有一种海阔凭鱼跃的宽容,无疑是个适合他的舞台。我托人把那个玉镯还给了吴迪,想他现在应该正好需要这个宝贝吧,而我也就不欠他什么了。
我去汪洋的墓前跟他道了个别,我们俩上辈子一定是姐弟,这辈子仍然这么像,有时候傻得可笑。我问他,知道了今天这样的结果,你有没有后悔当年为了感情一怒之下吸了毒,还莫名其妙地卷入黑帮争斗而丢了命?虽然杀你的凶手已经被正法了,但是毕竟一条鲜活的生命就那么没了。没有人回答我,我不禁苦笑,又问了个傻问题,生活中哪里有假设!
在我刚决定离开的时候,郭可却抢先来跟我道了别。王彬轻松地离了婚,也洗清了嫌疑,然而他狡诈的岳父却不放心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放在国内,千方百计要把他送出国。郭可十分高兴,对她来说,哪里都一样,只要能和王彬在一起就是天堂。他们走了,从前的生意也都散伙的散伙,转手的转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至今音信全无的王帅。
想起新年我和王帅在一个小庙里抽的签,我的那个“南柯一梦”句句灵验,都成了现实。他却连抽了两个下下签,也不知道命里注定了什么样的磨难,如今流落在何处体验生活呢?
(尾声)
这几年挣下点钱,还够我天南地北逍遥几个月的,离开北京第一站我直奔天府之国而去。
几年前出差去过一次成都,十分怀念夏日街头火爆热烈的串串香和冷淡杯,觉得这儿无论食物和人都特对我的路子,扯着嗓子喊一句“作撒子呦——”比普通话“你干吗呢”爽快多了,而且我现在的郁闷心情迫切需要荡气回肠的麻辣来将我拯救!
这天我又没能抵挡住串串香的诱惑,坐在街边的小板凳上,守着火锅,一串又一串地往嘴里塞,总觉着食物跟人的长相有密切关系,我在成都多塞两天,说不准也能变得跟满大街的成都姑娘一样水灵!
很快我再次被辣得眼泪鼻涕横飞,只好张着手第一百零一次管老板要纸。一个人拽过个板凳,一屁股坐我对面了。“你说你不行就别吃,还不够丢人的,看看满大街谁像你吃得这么狼狈?”这人一边训我一边从锅里捞出一串鹅肠咯吱咯吱地嚼开了。
我抬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又拿起一串鹅肠恶狠狠地丢进锅里,“你管我呢,有钱难买我乐意!”
等我声势浩当地擤完鼻涕,觉得不解气,又补充一句:“还是你有出息,你哥满天下找你找不着,就差动用克克勃了,你到破衣烂衫地躲这儿来了!”
他挠挠头嘿嘿一笑:“早就想躲开他们了,寄生虫我是当烦了,这回机会多好啊!你呢,好好的不在北京呆着跑成都干撒子来了?”
我看着王帅那张小脸乐了:“你怎么还那么愤青啊?艰苦的生活也没能把你磨炼出来?”
他一边帮我消灭着锅里的食物一边回嘴说:“你倒是越发老气横秋了,正好需要愤青给你调和调和。”
我气得柳眉倒竖,抓起一把签子就扔过去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老,我还嫌你小呢!”
他左躲右躲还是跟刺猬似地扎了一身签子,哭丧着脸说:“老大,我就剩下这一身能穿出门的衣服了,您下手也忒狠了吧!”
我吃饱喝足了满意地抹了抹嘴问道:“你哥让你跟他联系,话我是带到了,联不联系你看着办,我后天跟车进藏,你去不去?”
王帅还在清理那身斑点服呢,撅着嘴说:“我不去,怕把小命丢那儿!”
爱去不去,我哼了一声站起身就走,没走多远听见身后有人大喊:“李争,你别走啊,我身上没带钱——”
——全文完——
well said, bra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