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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座灯塔 (十六)

(2015-11-29 08:38:33) 下一个

舍监是个快乐而健谈的老头子。他开着一辆七人座的旧车,把叶舟他们接上,一路热情地介绍当地风物,灯塔掌故,话头根本就停不下来。

“你们来蜜月?还是来度假?怎么只住一个晚上那么短呢。其实那里的风景特别适合举办婚礼的,就是房子太小,隔音不好,而且设备太简单,没有网络。现在呀,年青人的要求实在太多。。。”

叶舟涨红了脸,刚想说:“不是的!”钟青伸过手去,握着她的纤指,微笑着朝她暗暗摇了下头。

看到她不解的神情,又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别理那老头子,他自说自话的,那里太寂寞,他肯定逮一个是一个,逮两个是一双。”

叶舟被他逗得笑弯腰,他也乐了,两人于是不语,而手还是紧紧相握着。

老头在后镜里看到他俩在后面嘻笑亲暱,也是会心一笑。心想,还是相爱最好啊。

听风,看海,长时间地与自己的内心对话,这就是天涯海角吧。她倒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一个同伴与她同行。

房子果然很小,设备果然很简陋。墙壁涂成淡淡的天蓝色,里面只放了一张床,一个木柜子,一只床头柜,一盏灯,连把凳子都没有。可是,整洁而朴素,让人感觉温謦,踏实,安全。

白色的旧灯塔,就在屋子的旁边。

钟青把行李扔到地下,拉着她就往外边走:“快,很美的夕阳呢。等一下就看不到了。”

“好,你等一分钟!”她赶紧把两件新买的厚衣翻出来,又拉出一张毯子,一瓶水,跟着他一同出门。

“嗨!你们好呀!”在门口,他们见到了其他的房客,热情地打着招呼。叶舟怕他们又问是不是来蜜月度假之类的,草草嗨了两句,赶紧就走。钟青只好打住话头,抱歉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追在她身后,边走边笑。

“有什么好笑的?”终于到了无人的海滩,海风劲吹,晚霞初起。她摊好毯子,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踢掉鞋子,终于问道。

“哈哈,你不好笑,是我好笑,行不?”他忍不住还是想笑。不明白呢,怎么她能给他那么多莫明的快乐?有多久了,没有人给过他如此身心愉悦的感觉?

晚霞的色彩,渐见浓厚,海鸟聚拢,又纷飞。广褒的海面上,渐渐出现了两片帆影,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渐渐向对方靠近。

“真美, 仙境一样!真可惜没带我的大相机!”他的摄影技术很不错的,还投了巨资在器材上,看到错失如此机緣,忍不住扼腕。

“最美的风景,难道不是在心里么。”她静静地答:“自然风景到处都是,这次错过了,你下次还是可以再来的。”心里却说:“此情此景,今生恐难再寻。”

他沉默了,沉到自己的心事里。

两只孤帆,终于慢慢靠近,静静交集,可是只有短短半分钟,却又渐渐远离,奔向各自的方向。

叶舟的双目潮湿了,她想起了在网上看到的一对活动的雕像:一对情人,渐渐靠近,数秒相合,却在命定的轨道上,瞬间相离。。。

她躺倒在毯子上,努力控制着情绪,決定换个话題:「你能力那么强,这么多年,沒有再去找过她么?」

他在她身旁躺下,「怎么沒有?找到了,她却已经和別人结婚了。」往事浮现,不堪回首。

「和谁结婚了?」禁不住又有点可怜他。原來他一直在单相思!

「应该是5年前的事了,我从旧友那里終于打听到她的消息,住在法國巴黎,刚結婚,沒有孩子。我按耐不住,马上就订了机票去找她。」

「你想挽回?」

「我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不好的话当然要把她拽回來。我还想跟她说,她消失后我就换了工作了,不再出差。我还学会一手好厨艺,可以天天给她做好吃的。我甚至能修房子,給她盖一个美丽的花园。。。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她肯跟我回家。。。」泪水,不知不覺在他的脸上滚落。愛情啊,能让最坚强的人屈膝,也能使最骄傲的人低头。

「我看到她了,同时还有她的外籍丈夫,年紀比她大一圈,长得也不是特別英俊,可是待她如公主,处处呵护着她,眼里的爱意让我恨得直咬牙。我知道,我这次是真的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有点说不下去了,翻身坐起,擦了擦眼睛。

「那她呢?说了些什么话么?」叶舟也跟着坐起來,臂膀挨着他的,想传递她的安慰。

「她很平静,说离开了我之后,忧郁难受了兩年。后來终于决定要把我忘了,办了离婚,申请了一个奖学金,去巴黎学艺术。就在那里认识了現在的老公,也是剛剛才心情平静下来。她说:是我对不起你,请把我忘了吧。」她真的那么狠心,忘情于他了?他陷入了深思。这些年,他一直苦苦思索,成为不想解开,也不想触碰的一个心结。

「可是,你就是忘不了她!」叶舟直接地指出,帶着自己也奇怪的妒意。她为人一向大方,这种情绪极为罕見。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他也决定转换话题:“有男朋友么?”

“这个,其实,我决定搬去加州,是想给大学同学一个机会啦。”她有些怩扭地答:“年纪大了,老爸老妈催得可紧了。”想起二老的各种着急,也觉好笑。

“他长得怎样,有我英俊不?”他笑问。

“长得很一般的,人挺老实。从大学到现在,其实一直在等我接受他。”她看着将逝的彩霞,有些苦恼:“你说,我该接受他么?”

“你并不爱他!”钟青一针见血道:“你只是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那么你呢,怎么不正視你的前任不再爱你的现实?!”她也是毫不客气。

他抬起低垂的头,看到晚霞下的她,镶上了一圈圣洁的真诚的金边,她整个人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生动,明朗,温柔,亲切。

他心里涌起阵阵柔情,忍不住,伸出手,把她轻拢入怀,把头埋在她的秀发里,喃喃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感情的大傻瓜。。而你,那么美,那么纯,那么好。。”

她忍住泪:“谁更傻呢,要是我有你这么一个又痴情又英俊又全能的男人,我可不会象她那样轻易放手。。。”

“真的?你真的觉得我好?”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的眼睛,在那里他看到了肯定的鼓励。

“谢谢你。。。”他吻上她的唇,那里有海的润泽,于是他渐渐深入,再深入,海潮在他的耳边变成歌声,而他沉醉在深幻的大海,海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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