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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计算机-跋》 情感,人-机-兽之疆界?

(2012-11-29 17:32:40) 下一个


《情感计算机》跋

      人 类 制造出了一些有趣的和智慧的机械装置,机器人,我们管它们叫机械人类,它们能给我们传达出很多信息。假设对这些机器人,我们可以在他们的中央计算机里,输入一个情感系统:当他们完成了记录的指令之后就得到一种欢愉的感受,强度跟违规程度成正比例。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创造出一个受制于一些情感机制的情感机器人。我们还将会允许机器人违反一些刻录在大脑计算机里的法典规则,但是不准许他逃脱预设的欢愉和不快的感受。



但是我们碰到一个深奥难解的秘密:这个费德里克 . 马约尔 . 萨拉格萨 ①所说 感受到愉快和不快情感或感受的我是什么呢?,有人说“我”是 in-dividuum ,不可再分的(个体),笛卡尔说的是我思故我在的“我”,而我说的是我感觉ego sentiens )的“我”。在一架生物机器,一个大脑计算机和一个由于违反温度法规,或要“做爱”愿望法规而受到惩罚的个体之间的那座桥梁或神秘联系,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呢?每当强迫您睡觉或暂且死亡,和每当唤醒您或让您复活,准许你重新感觉 / 思索 / 存在的时候,为了让大脑计算机,彻底从意识和情感舞台上,将我感觉删除掉,这中间有着什么神奇的步骤呢?
 



一条狗或一只猴子也像一架情感机器人同样运转:如果违反了温度法规,就会按照刻录在大脑计算机里的程序,来承受跟所违规的程度成比例的不愉快的感觉。在它的主人离开了很长时间后重又出现的时候,可以看到狗沉浸在极其高兴的感觉中,这跟它的大脑计算机可以取消掉长期积累在情感强度计里,要看到主人的愿望的情况是相符合的。狗的大脑也把引号中“我感觉故我在”的我从梦想中去除掉。




人跟猴子的区分,还在于情感和感觉档案库的差异性,以及人类社会或猴类社会不同的文化程序(我在这部书里一直讲的遗传分界)。但是,此外,人有能力来发现某些法规,有能力自己发现自我,有能力创造新的体制,新的社会(马克思主义社会,佛教社会,弗洛伊德社会,基督社会),以及此外创造出神话,乌托邦,幻想,这些后面实际上都深藏着一个引发人类仇视,厌恶,反感的现实(就是说,难受的感觉和情感)。

如果思想家或科学家的任务就在于,将我们可以知道的东西同我们相信的东西分离开来,在于将我们可以核实 / 证实 的东西,同我们不过是猜想 / 推测 的东西分离开来的话,我认为在这部著作中,我已经获得证实(读者可以看到我是否有道理)存在着一个体系,情感体系,它形成于大脑计算机之内,并且受它自身无法回避的生物法规和机制的制约。正是由于有了这个聪明绝顶的体系,所有其它系统(所有身体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热量系统)和所有社会系统(饮食系统,伦理系统和所有社会系统)才得以运转。

大脑计算机对所有应该遵循的身体和社会法典,无意识地了如指掌,向主体传达信息和施加压力,以便让他的器官和他所处的各式社会得以运转。大脑计算机对如彩虹般排列的各种感情或感受,都有着严格的生物专控,并且根据每个身体或社会系统需求的质量和数量,来激活它们。所有的系统 ---- 身体的或文化的 ---- 仅仅在生物化的状态下运转:在大脑计算机无意识地刻录下相应的法典的状态下运转。我们应该称之为生物社会(生物自然和生物文化)人类学。

情感系统法规以及带有相应机制的所有生物社会系统是如此的精确和严格,就如同血液循环规则,或星体以及原子运行法则一样。这些是我们知道的和我们可以证实 / 核实的事实。相反,如果沿着苏格拉底式的小路走下去,我们还将碰到一系列的疑惑,诘问和不解之谜。当大脑计算机让他醒过来的时候,那个进行感觉,思考,相信,创造的神秘之我是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希特勒,甘地,马克思,亚西西的方济各,他们是不是部分地讲,是自由地选择了这种或那种伦理的,美学的,政治的道路,而部分地是局限于所强迫建立起来的生物界限呢?

谁人设计了在大脑计算机里的这个程序绝顶聪明的系统呢?是大脑计算机在每分钟来所应该做的一切,是大脑计算机刻录有全部程序,根据它们,我感觉 / 存在,是大脑计算机每天准许您感觉 / 存在,和在您的梦境或昏迷状态下将您缩小为虚无存在,那么这个我感觉故我在的我,能不能不要大脑计算机和不要他的躯体而感觉 / 思索 / 存在呢?



帕斯卡

这是一些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找不到确凿证据来解决的疑问。帕斯卡 ② 说,他认为可能性如此之小,某个晴好的一天,一位称作 布莱兹·帕斯卡的先生离开了虚空,在几个世纪无穷无尽的大洋里,在那里思索着,感受着并诘问着他未来的命运;他认为,没什么可能,离开虚空之后,他就是点什么而持续地存在下去了。人类新颖和令人安慰的思想知道自己很贫乏,是某种已经给出的东西,某种还在给出的东西,某种在睡梦中或是不眠之夜里夺走所有岁月的某种东西,总之,他用一己之力无法到任何一家保险公司为生命的永存进行保险。人可以保护自己的房子,股票,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不能保证他的生命,他的人,他进行感觉的可能性。



苏格拉底之死,藏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苏格拉底 , 在饮下毒堇汁 ③ 之前 , 在用语言展示出事实 , 即秩序不是 primum vivere deinde philosophari , 而是 primum philosophari deinde vivere ( 首先人的尊严 , 然后才是人的生活 ), 他给我们留下了最后的思想或是他的精神遗嘱 :“ 死亡是这两件事中的一件 , 或者正在死的人什么也不是并且什么感觉都没有 , 或者据说 ,死亡恰恰就是一种转变,就是灵魂的一次居所变动,从现在的这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如果就如同一种毫无感觉和一场梦,就如同无梦而眠一样,那么死亡就会是一场出色的胜利。可是如果有人把自己睡着了,而又在梦里什么也没看到的那个夜晚,跟一生中其它的日日夜夜作比较的话,他就要想一想并且说出,一生中有多少个日夜,比这个晚上过得更好和过得更加愉快,我认为,不仅随便什么人,即使是位伟大的国君,也都会很容易地数出这样的夜晚,并且跟其它的日夜进行比较。如果,实际上,死亡就是这样的话,我说那就是一场胜利,因为,从时间总体上来说,不过就是其中的一个晚上。如果,从另外一个方面看,死亡就如同从这里迁移到另一个地方的话,的确,就如人们所说,那里是所有死去的人的归宿,法官们,还有比这更大的实惠吗 ? 在那里跟他们对话,在那里与他们为伍并检验着他们,这将是绝顶幸福的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那里的人不会为此而被再判死刑。另外的道理,就是,那里的人们比这里的人们要幸福,特别是因为在余下的时间里面,如果大家说的都是实情的话,他们将永垂不朽啦。你们,法官大人们,也必须要对死亡充满希望,对这个简单的道理充满信心,即对好人来讲,一定会有好报,无论是当他活着的时候还是在死了的时候。好了,到了咱们大家该动身的时候了 ,我去死,你们去活。咱们中间的哪一个前途更好,除了上帝,咱们大家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

苏格拉底清楚自己即将死去。对此毫不怀疑。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随后会发生什么:他留下了疑惑的遗产。笛卡尔 --- 在他之前是奥古斯丁 ④ -- 向我们证实说,尽管这一切都是虚幻的,在外部世界没有任何东西是与我们的思想相对应的,至少,“当我想时,我是我”,在这部论著中我添加了“我感觉,然后我是我”。人类生灵跟机器人或是一台电脑的巨大鸿沟不是在于思索或是计算方面(一台电脑可以赢得国际象棋比赛的胜利,并且可以计算得更快而不犯错误)。那巨大的鸿沟在于电脑输掉了比赛并不难受而赢了并不享受,但是人类生灵是会享受或难受的。


奥古斯丁

我们知道我们有情感并且知道感觉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怀疑牙疼得死去活来的真实性,也没有人质疑久别重逢相拥在一起欢乐感的真实性。我们知道当我们有感觉的时候我们是点什么,我们还知道感觉是怎么回事。在发现情感系统之前,我所不知道的就是意识,感知,感觉到,我们最私密的,最自我的这点东西,却原来是被强加给我们的,却是某种并不在我们自己股掌之中的东西,却是某种我们不可控制的东西,而是某种被生物机器控制的东西,某种被程序化电脑控制的东西。每日每天是一架机器给我们跟意识和情感世界接通或是切断电源,就如同给一个电灯泡接通或切断电源一样。



The Concise Oxford Dictionary (牛津, 1964 版) 对 subject “主观 ” 定义为 “ a thinking and feeling entity” ( 一个思索着和感觉着的实体 ) 。我们用客观的一切来反对主观的一切。何塞 . 贝尔加明 ⑤说:“由于我不是个客体,所以我不是客观的;由于我是个主体,所以我就是主观的”。但是在这个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在情感国度的旅行中,我想转达给读者您最大的惊奇是,主观的一切都是某种东西,如同它的词源学意义所说的那样,是 sub-jectus 的 , 即是被一个有着不可变更的律法的政府所掌握的,和所统治的,它的机制严厉并且无法躲避。 感觉是最自我的,最主观的,但是以前从没想到过,同时又是最客观的,最被动的 ,最少自我的。 一个人遭受着牙痛的残忍折磨或是有着强烈的要自杀的愿望,这确实是一个自我,一个忍受,某人正在不得不拼力吞下一个非常苦的药片。

但是一个饥渴得到满足的人很享受, --- 可以是对水,对名誉,对钱财,对在某个旅行中,比赛,战争,选举或是游戏中比别人强的愿望的饥渴,这也是一种客观的活动,同样要承受这种惬意情感的享受,不可拒绝,也不能增加或减少。一个人可以给他的房子,他的汽车,他的股票,他的土地上保险,但是不能给自身,给他的意识,他的情感上保险:不能控制,激活或是关闭自己的意识或是自己感觉的能力,不能控制这种或那种情感的出现,也不能从数量上控制情感的活动(多少度的自杀愿望或是得了诺贝尔奖满意度能达到多少)。

在这次到大脑中的旅行中,尤其是让我最吃惊的和倍感精彩的是,这些情感的钥匙是理解这些情感的道理:一个绝顶出色的情报和压力系统让这个有意识和感觉的主体飞行员在身体和社会系统的运行任务中进行配合。现在我对这些规范着意识和情感世界的这些定律和机制毫不怀疑。当我阅读 理查德·道金斯 ⑥ 的话,我们是“机器人化的车子或是行走的机器人”,“已知世界现存最复杂和设计最佳的机械”时,我就想:“从来就没人想到,连意识和情感都是机器的配件;也从来就没有人质疑过,情感确实是理解机器人化全部进程的关键:大脑用情感的鞭子役使我们进行工作”。



       可是当我跟 理查德 · 道金斯一起享用午餐,无论是在牛津还是在潘布罗纳,我们交换着思想,情感,问题,疑问,美味佳肴和友谊,在那些时候,我看到了在我知道或是我以为已经发现和验证的那些东西 , 跟我不知道的和我知道自己不知道的那些东西之间的差异 :在理查德 · 道金斯的躯体里和我自己的躯体里藏有什么呢?那个“思考和感觉的实体”是什么呢?按照帕梅尼德斯 ⑦的观点,虚空不能生成实体而实体更不能产生出更多的实体。而大脑计算机连通和切断这个会享受和难受的神奇实体,可是,一台尚未掌握意识的,不会感觉的机器能不能给予出意识和各种情感呢?还是说这个有情感的神奇实体,是一个本质上有别于其他没有意识和感觉的所有实体呢?可是他却是被一台生物机器所操控。



帕梅尼德斯

我自认为已经理解了大脑计算机,情感跟这个神奇的思考和感觉实体之间的关系,可是我不知道这神奇的实体是个什么鬼东西。就如同当年苏格拉底发问的那样,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世界,在那里这个神奇的实体得以从虚空中重新醒来,就好比一首西班牙歌曲唱的那样:“为了敬你爱你,我将从死亡的长眠中苏醒”⑧?难道我亲爱的同道和朋友 理查德 · 道金斯不喜欢从死亡的长眠中唤醒他崇敬的达尔文并与他在一起吗?西班牙作家马达里亚加,临去世前不久 ,写了一首诗,献给他的太太,蜜蜜:

倘若,这逝去的生命愿意,

我从那虚空之中醒来,

(但愿)我能睁开双眼再看到你。

能不能有这么一个世界,在那里,这思考和感觉的实体如同点亮的灯泡一样,总是有意识,有情感,而不依附于大脑机器或大脑计算机呢?苏格拉底把他的虚空遗产留给了我们。

没有任何一位思想家,像乌纳穆诺那样发现和分析着,生命的悲剧情感,他的诗作《赞美诗, 第三首》( 1906 )留给我们一个沉重的叹息,一个深刻和诗意的热望,一个绝望又充满希望的祈求:

永恒的天父呀,

你的胸膛若神奇家园;

把我装进去吧

我要在那里长眠

只因我历经磨难

早已是疲惫不堪。

(自己选刻在他萨拉曼卡墓碑上的铭文)

Quidquid recipitur ad modum recipientis recipitur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书在每个读者身上会引起各自不同的思想和情感上的回响。如康德所说,亲爱的读者,但愿在这次人类学的旅行中,阅读给您带来享受,就如同我很享受这个写作一样。(全书译毕于 2012.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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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马约尔博士 1934 年生于西班牙巴塞罗那,药学博士,担任过格拉纳达大学校长,西班牙教育和科技部长, 1987-1999 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秘书长。

② 布莱兹·帕斯卡 ( Blaise Pascal , 1623 - 1662 ), 法国 数学家 物理学家 宗教 哲学家 、化学家、音乐家、教育家、气象学家。帕斯卡早期进行自然和应用 科学 的研究,对机械 计算器 的制造和 流体 的研究作出重要贡献,扩展 托里切利 的工作,澄清了 压强 真空 的概念。一次 神秘主义 经历后,他离开数学和物理学,专注于沉思和哲学与 神学 写作。

③ 毒堇 (j ì n) 是一种 欧洲 很常见的有毒 香草 。相传 古希腊 著名 哲学家 苏格拉底 处决 时就是喝了这种植物的汁液而死。毒堇原长于欧亚 ,现在美国也有。在农场建筑周围的原生态地带,特别是美国东西海岸附近区域,毒堇很常见。

④ 奥古斯丁( Aurelius Augustinus ,亦作希坡的奥古斯丁 Augustinus Hipponensis , 天主教 译 “ 圣思定 ” 、 “ 圣奥斯定 ” 、 “ 圣奥古斯丁 ” ,( 公元 354 - 430 ),古罗马帝国时期 基督教 思想家, 欧洲中世纪 基督教神学、 教父哲学 的重要代表人物。在罗马天主教系统,他被封为圣人和圣师,并且是 奥斯定会 的发起人。对于新教教会,特别是 加尔文主义 ,他的理论是 宗教 改革的救赎和恩典思想的源头。

⑤ 何塞 . 贝尔加明 ( José Bergamín Gutiérrez 1897 - 1983 ) 西班牙作家,诗人,剧作家。

⑥ 理查德 · 道金斯 Clinton Richard Dawkins , FRS FRSL , 1941 - ) 是 英国 演化生物学家 动物行为学家 科普作家 , 他同时也是当代最著名、最直言不讳的 无神论者 演化论 拥护者之一 , 原为 牛津大学 科普教授,现任英国人文主义协会副主席,并担任 英国皇家学会会士 、英国皇家文学会会士同英国世俗公会荣誉会员。他同美国 哲学家 丹尼尔·丹尼特 神经科学家 山姆·哈里斯 和已故的英裔美国作家 克里斯托弗·希钦斯 常常一起被称为“ 新无神论 的四骑士”。

⑦ 帕梅尼德斯( Parmides 前 540- 前 480 )古希腊哲学家。

⑧ 歌名《 MAITE 》,一首西班牙爱情歌曲。



(from S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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