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 理

人 为 何 许 人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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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文 化

(2009-07-31 00:11:22) 下一个

 

       文化是最复杂的和最鲜为人知的那些关键的和基本的观点之一,有一大批最荒谬的和最不值一驳的伪理论包围着它。在本文中我们所理解的文化是:“与其它任何动物界相反的,人类自身所拥有的,可根据部落,时代或发源的地点不同所组成的社会团体而有所变化的成分或行为的总和。因此,文化是某种人类自然拥有的东西。”如果我们的定义是正确的话,讲话是某种人类的自然拥有的东西,它不同于任何其它门类的任何动物(所有的人----正常的----都享有学说话的能力)。但是讲这种那种语言,用这种那种重音,用这种那种思维和价值体系,等等,就是某种文化的东西;因此,也是某种根据所属的部落在这个或那个进化的阶段(阿尔西布列斯特..伊塔时代的卡斯蒂亚语还是今天的,等等)而有些变异的东西(卡斯蒂亚语或法语,安达露西亚人的卡斯蒂亚语,加利西亚人的卡斯蒂亚语,等等)。

       在这一章节里我们想突出一些我们可以称之为文化的部落性的方面。部落中国,日本,印度,欧洲(法国的,西班牙的,卡斯蒂亚的,安达露西亚的,加利西亚的,巴斯克的,加泰罗尼亚的,埃克斯德拉马度拉,等等的)文化的创造者,锻造者。这些称号----中国的,欧洲的,等等----中的任何一个凭经验就向我们描画出了人类文化的部落特点。与此同时,文化那些基本成分之一,部落情感,部落性,部落本身都是以它们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部落是人类文化的起因和结果。

甲)食物和饮料

       在全体人类甚至动物界中,吃东西与喝饮料都是完全物质性的和特别相同的两件任务。虽说如此,就象其它众多的自身具有身体和动物特性的事物一样,食品和饮料,是全部都沾染着带有部落特点的非常有意义的一种象征性语言。如果吃与喝是某种普遍性的事情,那么吃的东西,数量和顺序,烹饪和调味的方法,用餐时要遵守的形式和礼仪和与食物有关的其它方面就具有特别突出的部落特点。

土豆饼巴埃亚饭不仅仅是两种或多或少味道香,有营养和好消化的食物,此外对一个西班牙人来说,还是两个具有部落特点的重要标记,就象roast-beef pudding之于一个英国人, pizza espaguettis之于意大利人一样。饮料也是同样。Vodka对一个俄国人来说,一直是一个重要的部落象征,就好象龙舌兰酒之于墨西哥人,威士忌之于苏格兰人一样。对一个俄国人讲没有什么能同vodka相比,就触动了他的部落灵魂的敏感的神经。要向一个苏格兰人讨好,没有比歌颂和赞美他们无与伦比的威士忌的制造经验更佳的方法了。对一个墨西哥人讲龙舌兰酒烧胃辣肠,跟药水似的难喝就相当于犯了对他的部落不敬的罪行。

部落人在那些用餐人中间也能见到踪影。在这个领域里的部落敏感丝毫不比在语言用词和其它方面的差多少。我们来看一段发生在1970年的英国的对话。一对西班牙夫妇去一个印度人的家里吃午饭,后者精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一顿典型的印度饭菜。

       印度女主人----可以用餐了,一会儿再把这种调料对到各种菜里。

       西班牙人----这些菜真好看!(低声对自己太太说)还不知道离开时咱们是什么样呢,小姑娘。

       印度男主人----在西班牙我们最喜欢吃的是土豆饼和橄榄油。

       西班牙太太----讨好地)那好呀,如果您们愿意,我来教您们怎么做。很简单的。

       印度太太----在看到他吃了她的一些印度饭菜后问西班牙人)怎么样?喜欢吗?

       西班牙人----强打精神地)味道非常好。的确是,非常丰盛。

       西班牙夫人----味道非常好。

       西班牙人----悄声地对他太太说)这菜连肠胃都烤着了。要是告诉他们,他们肯定高兴。(对印度女人)劳驾,能给我拿点水来吗?

       印度太太----我给您准备了一种印度饮料,希望您能喜欢。

       西班牙人----太好了。应该象饭菜一样好……(从一个罐子里给他的杯子里倒了一种饮料。西班牙人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来吞下,又设法掩饰过去)很好,的确很好。(低声对夫人说)光吃饭菜还行。这东西才真是烧肠子。我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好好地离开这家了。

       这对西班牙夫妇在那个场合下度过了一生中最困难的一段时间之一。在那种场合下,如果讲了实情,就如同冒犯了,或至少伤害了,一种具有部落本性的敏感情感,一种比纯粹个人特点的敏感情感更有感触和更加深刻。可能对一个动物来讲,吃东西完全是一个个体的和实用的行动。相反,对一个人来讲,吃东西一直以来都是一种文化形式,这种形式展现了某种想象力,一种特定的口味,某一种智慧和感受,总之它一直是一种区别于动物的,用本部落的一种具体的方法来制作的。那些印度人,在把他们典型的饭菜献给西班牙人时,相比欧洲文化,他们企图要用一种象征性的和极易感受的方法界定印度文化的一个重要的侧面。 在象征性的语言中,他们在说:“在准备和介绍食物所展现出来的印度文化和文明的水平,你们认为这么样?” 那些西班牙人非常理解部落人的这种象征性语言,尽管更多的是根据自身的生活经验而非什么觉悟意识,不然的话,他们本可以公开地讲出实情而不必受那种折磨。

       不止一个的传教士曾经必须面对这种类似的处境,更有甚者,还必须要接受和赞美一种由“原始的社会”做出来的某种饭菜,冒着大滴的汗珠避免冒犯他们的部落,不然的话,传教工作难以进行和遭受失败。传教士非常明白要征服当地人,就必须努力适应他们的饮食并进而赞颂它,或者,至少表面上要赞颂之。

      

就象部落人的所有相关的方面一样,人们都倾向于认为自己部落的厨艺是最健康的,最有营养的,最精工细做的和最香美可口的,故而都倾向于贬低和指责其他社会的厨艺是下等的和做工粗糙的。我们来看一看下面的场景。

1973年,伦敦。两个西班牙人在一家中餐馆吃午饭。

      

佩德罗----唉,上帝呀!这些中国人给咱们弄来的是什么药水呀?

       胡安---- 老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对一个西班牙人来说,这是个奇景。不过时常不断地换换口味还不错。我已经吃过好几次了,我跟你说了,去几次还吃得过。

       佩德罗----老弟,要我看,这中国人刚端上来的菜我觉得就是样子货。我没看见什么真东西。

       胡安----你得耐心点儿。再等一会儿。你先尝尝,然后再评论。

      

佩德罗----撤了,撤了。随他怎么样。我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我喜欢的了。别把我当乡巴佬;不要,不要。

       胡安----(吃着佩德罗叫的菜)尝尝吧。

       佩德罗----这放的是什么?糖!老兄,别踢我脚。这些人把饭后甜点跟二道主菜搅在一起吃?老兄,这可什么也不缺了!我们还能见到什么?牛肉拌果酱。可是,这些哥们们脑子有毛病吧。同样因为部落情感,请读者原谅,我在这里删除一段诬蔑中国人的话语

       胡安----老兄,我可没有不喜欢。我跟你说过了,当然不能每天吃。可是……

       佩德罗----还要每天吃?可,是不是你脑子也出毛病了?还会有比把饭后甜点和二道主菜搅在一起更蠢的事吗?好家伙,我真愿意我爹能到这来,看看他会说出什么来。这些中国草是什么?

       胡安----是一些味道不错的中国草。

       佩德罗----尝了一口)是味道不错吗?别拿我开涮。听着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在西班牙没一头马要吃的。连猪都不吃。牛皮大王,下回那家中餐馆也别带我去了。好家伙,这些人给我做的这叫什么药水呀!就这么点东西到我也不奇怪。真见鬼,这够谁吃的呀!

       中国跑堂----他们正说着呐,走过来了说)这么样?喜欢吗?

       佩德罗----所有的菜都很好。都是一流的。美味,美味。

       中国跑堂----您几位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佩德罗----西班牙人。

       中国跑堂----我夏天的时候去过西班牙。

       佩德罗----怎么样?喜欢西班牙吗?

       中国跑堂----我喜欢好的天气和海滩……但是饭菜很差。西班牙的饭菜是非常粗的,很少加工。(西班牙人听后面露不悦和奇怪。)

       佩德罗----中国人走后)这哥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西班牙饭菜粗糙不堪?要是对我说英国人没有厨艺,也就过去了。但是,在西班牙,厨艺……粗糙不堪? 好吧,他说了就得承担后果。这哥们脑子准是有问题。咱们一分钱小费也不该给他留。

       在这个取自实际生活的场景中,无论西班牙人还是中国人,双方都被同一个部落情感所驱使通过自己的眼睛,他们所看到的事实的颜色,形式和地位是不同的,双方用一种完全主观的情感来描绘一种客观事实。那个西班牙人描述和指责中餐是胡拼乱凑,因为他们把“饭后甜点和二道主菜搅在一起”;是没有真材实料,因为缺少整段的肉或鱼;是做工不精,因为有“草”,那是“动物的食料”, 此外还不是家畜用的。这些在他看来是胡拼乱凑,味道不香和毫无营养的想法是根据西班牙口味,并且仅仅是西班牙口味所形成的,他是以一种客观的眼光来做这类的指责的,并且他会为这种他认为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而进行辩护,就同堂吉诃德坚定地,固执地和暴躁地坚持说那是曼布里诺的头盔一样,他所认为的曼布里诺的头盔,而实际上是剃头匠的旧水盆。而当中国跑堂把西班牙饭菜划分到粗糙和不好的一类时,他也在用同样的方法行事,也许他不知道由于他在说顾客的厨艺文化是时不够机灵而影响了小费。

       堪波阿莫尔那首优秀和著名的诗篇:

              在这个时时叛变的世界上, 

       什么都不是真实,什么也不是谎言,

       一切都取决于

       你用什么颜色的镜片来观看。

当发现了部落人玻璃镜片的颜色时,就得到了完美的应用。透过这块玻璃镜片我们来看事实,思考,坚称和发誓事实就是这样的,并且有时候当科学的和理性的措施看来用之殆尽时,我们进而就会用辱骂和大棒来捍卫所谓的真理了。谁曾想过土豆饼除了非常可口----至少对一个正常的西班牙人来说----之外,还是部落特征的一个象征性的徽记呢?

                     乙)语言

       面对其它动物,人之所以被视为和当作智人的特点之一就是讲话功能。语言是最受人们推崇的自然才能之一,人由于好运的安排,而成为最高等的动物并且基本上不同于任何别的动物,包括各类鹦鹉(尽管有人会想不少鹦鹉比一些人讲的标准和语气还好)。但是语言就同人类的其它许多因素,即使是最基本的因素一样,不是某种纯粹世界性的,在层次,内容和形式上的识别标记。 要将共同的和普遍的东西变为独特的和个性的东西,这种人类所固有的倾向再次干预其中。人是一种讲话的动物,但是这种动物讲不同的语言,相互之间都不一样,都听不懂,甚至在讲同一种语言时也会有明显的重音,发音,音律和节奏的不同。

       语言,不是象第一眼所看到的那样,简简单单地是一种沟通和传递思想的方法,----有时候是隐藏和伪装思想,就如伏尔泰用他惯常的尖刻和嘲讽所写的那样----;此外语言还内含有一种特有的哲学和有一种对宇宙及对宇宙中的人的看法,这种看法是经过精心加工的,尽管是凭经验的。我们在这里不去深入这个问题,那有些跑题,但是为了能用图示来说明,我们来看一看这段逐字逐句从英文译过来的对话:

    ----What time is it?                   ----什么天气是?

    ----Two to two.                        ----二为二。

    ----Youll be late.                   ----你们将是晚的。

    ----It doesnt matter.                ----那不是物质。

    ----Are you going to play the organ?   ----是你们正在去玩管风琴?

    ----Yes, I am.                         ----是的,我是。

    ----Anybody else too?                  ----哪个身体其他的也?

    ----Nobody.                            ----没身体。

       我们快速地分析这段对话的几个方面。首先我们看到逐字逐句地从一种语言译到另一种语言结果会是几乎无法明白,而这还是欧洲的两种语言,其一是拉丁语的嫡传女儿而另一个则是受拉其奥语言影响非常深的一种语言。

       在每种语言中,一个词条会有一个特指的延伸意义;会包含一些确切的观念;会与这样或那样的思想为伍尽管有些涵盖的并不协调。因此,tiempo一词,在西班牙可以指天气条件,而在英文中却不行。

       materia 一词在西班牙文中象英文中一样存在,并且来自拉丁文,但是在两种语言中的延伸和概念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为了表述一个人,物体或行动的重要性,意义和价值,在英文当中存在动词“物质”或“不成为物质”, 就象上述对话中那样它自物质一词派生而出。把西班牙文的“这一点都不重要” 翻译过来,照字面上的意思到英文中就是“这一点都不是物质”。把西班牙文的“这一文不值”翻译过来,在英文里可以说:“这是非物质的”。我们再回到对话来看:

       ----是你们正在去玩管风琴?

    ----是的,我是。

    ----哪个身体其他的也?

    ----没身体。

       在这里,身体 指的是一个人,这在西班牙文中是不可理解的和怪诞可笑的。在上述的两个例子中显露出一种完全经验主义的思维方式,这些体现在形容词非物质,体现在动词物质和体现在把人称作身体

       在英文,法文和西班牙文中均有动词弹奏和玩,但是都有一些不一样的和无法表达的概念意义。在西班牙文中的“我去玩小号”一语,同英文和法文中的“我去弹管风琴”一语同样地不可理解和怪诞可笑。(在法国我曾令一位我向之问路的法国行人目瞪口呆并且勃然大怒,我请他告诉我某个地址并说:“我要去多米尼克圣母教堂弹奏管风琴”:Je vais toucher l’organ des soeurs Dominicaines.那时侯我刚开始学法语并且----就象刚学一门语言的初始阶段一样,----我是从字面上对西班牙文进行翻译。)

       当我写作本书的时候,我在一家英国餐馆吃午饭,碰到这样一个场景:

       一个西班牙人----请问,厕所(servicio,西语中含厕所的意思----译者注)?

       英国跑堂----服务费已经含了。如果愿意的话,您可以留点小费,但是那不必要。

       西班牙人----吃惊地并看着他同桌的同事们,同样是西班牙人)可是英国人在餐馆里上洗手间也要收费,还是怎么啦?

       另一个西班牙人----他没懂你的意思。在英文中,服务不能当作厕所的委婉的同义词来使用。(对英国跑堂)他问洗浴间(西语中其转义是厕所----译者注)。

       英国跑堂----咳,浴池呀!在楼下,要是还没搬走的话。

       我们不想在这里深入分析语言非常重要的人类学的一面,我只是想观察语言,阿门,这个传达思想的一种载体,此外那是一种对人和对事物进行判断和思索的思想。因此语言展示出他所在的部落其思想的一定深度和精度,展示出对宇宙认知的程度或多或少地复杂和精确。

       另外一方面,文学和诗歌一直是作为语言的更精细和更丰富的精致作品,部落通过它们揭示出人的最亲密的心绪和表露出他们自己灵魂情感的丰富。因此要用如此持之以恒的毅力,如此的谨慎小心和如此的精心来对付影响自己语言的各种因素,它被当作是一个部落里最神圣的事业之一。

       语言科学院是一个特别部落化的机构,它的箴言就如同西班牙语言学院的一样,“清洁,巩固和发扬光大”。语言学院受到信任被赋予高度部落化的使命,在任何一种外来语言的入侵面前保护自己的语言。语言科学院要揭露出“法语词汇”,“英语词汇”或任何“外语词汇”的悄悄的进入,还要尽可能地把它们从自己的语言中连根锄掉,就如同对待一些带传染性的溃疡。

       因此,由于语言在深层上是某种部落的东西,故而倾向于将本部落的语言视为最美好的,最具理性的,最合逻辑的和最人性化的语言,一句话,最好的语言,就象部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一样,并且“捍卫”之。同时又倾向于将其它部落的,尤其是邻国的语言当作思想上最不精确的,在音乐和节奏上最难听的,在结构上最无章可循,词汇上最贫乏以及街巷俚语最粗俗的语言。那些轻视和讥笑其他社会的,因而毫无客观性的陈词滥调比比皆是。我们看一看下述发生在一批法国人和一批西班牙人之间的对话片段(1965):

       一个法国人----法国人我们为我们的语言而----有些谦虚地----感到荣耀,因

为非常明白,西班牙语是在叫喊,英语是在吐吐沫,德语是在嗥叫,意大利语是在打颤,只有法语是在说话。

       一个西班牙人----非常绝妙。但是我也听到一种不是很绝妙又不很失真的说法:法语是为了对情人讲的,意大利语是为了对花朵讲的,德语是为了对马讲的而西班牙语是为了对上帝讲的。正是造出了这种广为流传的陈词滥调的部落精神在一些聪明博学的文人的脑子里唤起了灵感搞出了一些最荒谬的伪理论,并以高度科学的声调为之辩护,发表在最具学术性的杂志上和最严肃的出版社的刊物上。这种罗曼蒂克的假说一直以来巧妙和不巧妙地披着伪装被作为客观的和理智的论文,而实际上不过是部落主观主义的东西,即把本部落的语言视为高居于任何其它部落语言之上的,特别当与之比较的是某种相邻的和姐妹的语言时。

       在一部3年前由一家极富盛名的英国出版社出版的英-西,西-英辞典里----600多页的优秀辞典----,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对我们正在分析的这个题材非常有意义的现象。在西班牙文的选词中出现了全部各种粗话和“下流话”。举例来说 “cojón”(睾丸): “Cojón(tabú):ball(tabu),testicle,¡cojones! Ball! 因此我们看到对这个词,字典里划分为禁忌用语,与英语中另一个同样禁忌的用语相同。的确,在英语中,就象在西班牙语和其它任何一种文明的语言中一样,围绕着性器官和排泄器官有着一大批丰富的和多样的被认为是粗俗的和下流的词汇。可是当一个人去看这部辞典的英文选词时,就会惊奇地发现这类的词一个都找不到。

       由于语言是部落范围内意义最大的一种,没有什么像看到他们的语言受到其它国家好评,重视,尊敬和赞扬而使这个部落的成员感到更加喜悦的了。部落人最大的满足之一就是看到他们自己的语言被别的国家的人所采用,被其他民族当作官方语言来使用和接受。一个英国人,一个西班牙人或一个葡萄牙人把他们各自的语言在那么广阔的经纬度之间和被那么多百万的人所采用看作是最大的荣耀之一,看作是最佳的战利品之一。(这一切和消费社会,阶级斗争,以及现代人的实利主义有什么关联呢?猪肉和速度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语言被降低到二等地位或是看到它逐渐地和无可挽回地消亡而更使一个部落的成员更悲伤,恼怒和生气的了。

       1961年,我平生第一次踏上一列法国列车,我坐在一个包房里,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客人了。一个西班牙人,衣冠楚楚,走进这个包房,坐了下来并大声念道:c’est dangereux se pencher dans la fenëtre”。一会儿念这段话的德文,英文和意大利文的译文。念完后,用一种缓慢的,沉重的和庄严的表情说:“蠢货!”最近几年我们参见了并且继续参见一些基本和平的公众游行和一些暴力场面,而那些活动要争取的不是物质类的利益,而是超越个人的精神类利益:使用自己的语言,得到官方认可,在他们认为应该的相关地方重新使用一种语言。 举一些现代的例子,比利时的佛拉芒人,加拿大的法语区人,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人,瓦伦西亚人和巴斯克人,他们一直以来都在抱怨他们的语言处在一种他们认为是不公正和不能忍受的地步和处境。

       在威尔士地区,一直在花大气力推行威尔士语,为此目的,兴办了新的语言学院和学校。这些机构的创立没有鼓舞起任何实用的和个人的,甚至是世界的精神,因为威尔士语除了威尔士地区以外,别的地方都不用,但是对威尔士人来讲,在部落的范围内那是有着无价的生死攸关的利益。最近在威尔士地区放置了用英文和威尔士文写明的新路标,使得驾车的人难以迅速地看懂。有时侯,为了部落性质上浪漫的和激动人心的东西牺牲了在个人意义上有用的和实际的东西。

       威尔士人,就像任何一个国家的成员一样,把他们的语言看作一种本身无可替代的财富,因而对它的消失和毁坏感觉就是自己国家某种亲密和基本的成分的部分死去。

       如果语言是部落凝聚力第一位重要的因素之一,那么这种语言自身中的不同的重音和习惯用词也起着类似地位的同样作用,尽管是在不同的水平上。就如同所有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属于部落人的东西一样,每个种族群体都是以一种亲切和自豪来看待他们自己的音调,与此同时,又倾向于轻视或至少嘲笑其它的音调,尤其是相邻群落的音调。在戏剧里,或是在街上,经常模仿其它地区人的音调并嘲笑他们的讲话的方法,将其归结为错误的讲法要不就是胡言乱语。这类部落幽默塞万提斯在《堂.吉坷德》里使用过,那一章是所谓的《英俊的比斯卡亚人和勇敢的曼恰人的出色大战》。

       “堂吉坷德的这番话被一个跟车的随从听到了。他是个比斯卡亚人;当看到要是不答应随后要转道到去波索,就不放他的车子前行,便向堂吉坷德走过去,抓住他的长矛,用一种蹩脚的卡斯蒂亚语调,因而是更糟的比斯卡亚语调这样说道:

    “滚开,骑士,真讨厌。我向创造我的上帝发誓,如果你还不让车走,我比斯卡亚人就让你就自取灭黄!”

    “堂吉诃德理解得非常清楚,十分平静地回答:

    “但愿你是骑士,正因为你不是骑士,我才没有对你如此放肆无礼予以惩罚,你个鬼迷心窍的小崽子!”

    比斯卡亚人说:

“我不是骑士?我向上帝发誓,就像你这个基督教徒向上帝撒谎一样!如果你投矛拔剑,‘水疾猫难逃’就是你的下场!陆地上的比斯卡亚人,在海上是英雄,面对魔鬼也是英雄!而你呢,只会胡说八道,还会做什吗?”

             丙)服 饰

       服装履行一种有用和实际的职责:保护人们抵御气候的严酷。但是此外,尤其在一些特殊的场合下,服装,如同其它众多的具有物质和经验特征的物件一样,以一种象征语言来定义一整套具有抽象和不可侵犯特性的观念和价值。人们用服装来表达的象征性定义之一就是他的部落属性。人们着什么装上街,穿那种鞋或是戴这种礼帽,便帽,圆桶无檐帽或是贝雷帽,除了追求某种物质的舒适,还在用象征语言----表现性最强的语言,尽管是无意识的----来公开地昭示着他的种族身份。在某种场合下,可以牺牲身体上的舒适,甚至于大汗淋漓或是活活冻僵,以此为代价来象征性地表明自己作为部落人

       我们来看看下列发生在一个英国人和一个西班牙人之间的对话片段,这是在伦敦的一个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占很大比重的居民区。这个英国人居住在那个区里。索思毫,1974

       英国人----和西班牙人一起散步)让我厌烦的是这些人们一点都不去适应这个国家。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不象欧洲人这样穿衣服,为什么不脱掉那些东方的穿戴,这不就象在伦敦光天化日之下打我的耳光一样吗?

       西班牙人----我们大家总是这样。我们都是从我们的观点出发来观察现实,但是我们不懂得其他人也是按同样的方法在做事。

       英国人----我可不明白您要站在哪边。

       西班牙人----这些印度人不照欧洲人方式着装您觉得奇怪和厌烦。可是,当您们英国人到印度去的时候,为什么不入乡随俗和像印度人一样着装呢?

       英国人----我以为这种比喻和这事毫不相关。首先,没有任何人叫这些印度人到这里来。这样的话,既然他们到这里来了就因为他们更喜欢这地方,就应该按这个国家来塑造自己。

       西班牙人----我不同意。印度人也没叫您们,英国人到印度去。尽管如此,您们到那里去了而且没有按照印度的风格着装。

       英国人----这可不一样。我们没有必要屈尊改用他们印度人的衣服,因为我们不是去找工作的,而是去建立帝国的。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段极为有意义的对话。正如可以看到的,在与其它任何文化----在这里是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间的----对比中,这个英国人毫不动摇地笃信他的部落文化的优越,因此他认为如果在印度生活时穿印度人的衣服那是件屈辱之事。而且相反不能容许印度人到英国来居住时依旧使用他们自己文化的服装,并把这个也当作一件部落的屈辱之事。当印度人按照他们土地上的风格来着装时,他们在强调自己部落文化的区别和卓越,那是特别特别古老的,并且对他们来讲,是比任何其它文化都要优越。印度人对此感觉非常好,因为当身处一个完全不同的种族范围中,在印度人面对欧洲人,东方人面对西方人时,如果还愿意继续确认自己是一个印度人,并且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愿意象征性地强调对自己部落的信念和生死相依的联系的话,服装,以及他们自己文化的其它美学和宗教形式都具有一种无庸置疑的重要性。

欧洲人看到的是欧洲服装在全世界立足而感到非常自负,这一切是一种象征的方式说明欧洲文化由于其优秀而被人们当作一种现代的和文明的文化来接受。为此道理,上述对话中的英国人对印度人到欧洲来找工作,可是还要继续以一种如此引人注目的方式来确认他们自己的部落文化,诸如穿戴他们和现代欧洲人的完全不同的服装而感到厌烦。

       那么,一个人,以某种明确的方式穿着服装,除了保护身体抵御寒冷或暑热外,还公开表示对他自己部落文化的信念。当面对一个赤身裸体或仅有一块遮羞布的原始人时,欧洲人穿着服装,首先感觉自己非常文明,并感到优越和满意。

       这种局面,其它部落文化并非不是作这同样感受,因而许多阿拉伯人牢牢地抓住他们的坎图拉袍子和他们的圆毡帽不变,或是许多日本人紧紧地抱住和服以及典型的服饰不放。

       在更低的部落水平上;例如,在欧洲文化内,服装已经几乎不成为国家和国家,地区和地区间的区别或识别的标志。所有典型的民间服装经常不为人所知而仅仅在部落的某些最特别的场合下穿用。虽说如此,在欧洲文化内,一些典型的服饰仍然保留着部落级别上的象征性的重要作用,例如巴斯克人的贝雷帽,或是苏格兰人的裙子。在一些场合,比如节日,由于是部落性质的庆祝活动,有时候经常会采用一些有代表性的服装以此在城市或地区范围内来标明部落特征。正因为这些,在圣菲尔明节期间可以穿戴一身特有的服装,这样来显露部落特点的某种重要性,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其它城市,在欧洲的其它一些地区以至于在另外更加遥远的地方也是同样。

                     丁)艺 

       人是一种艺术动物,是全部动物中唯一的艺术动物。一头动物,吃东西,消化,排泄,睡觉并且还干着很多与人毫无相异的事情。尽管如此,我们却从来没看到一头大象绘画,一只猴子雕刻,一头驴子演奏笛子,一只骆驼写作戏剧,一只天鹅作诗,一头长颈鹿导演一部影片。相反,人类是一座花园,那里委拉兹凯兹,米开朗琪罗,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莎士比亚,歌德,爱因斯坦如鲜花怒放。人是一种不仅仅进食面包,还要进食艺术的动物。

在人类社会的任何阶段,在原始文化里也好在文明文化中也好,艺术都作为一种野生植物或是一种栽培植物而自然而然地,无可避免地破土萌生。原始人就已经需要生活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即他物质的肺叶能呼吸到氧气而他美学的肺叶能呼吸到艺术。

没有艺术,人就会窒息。原始人就已经会作曲,写诗,绘画,雕刻。文明人拥有了一些新的和更加精细的技术手段可以创作新的艺术形式,例如写作文学,电影,需要一支乐队来演奏的交响乐,或是一座主教堂。

       对人来讲,艺术是某种非常基本的和起码的东西。即可以把人定义为一个animal rationale,一个理性动物,也可以定义为一个艺术动物。那么,艺术在是一种非常人性化的东西的同时,也是某种非常部落化的东西。艺术并非对所有人都是一种共同的和易懂的普遍语言。跟语言和其它众多的东西一样,艺术可以划分成一个由部落形式构成的一个群体总合,相互之间就如同汉语和西班牙语一样如此地千差万别和无法沟通。

       莎士比亚创作了《哈姆雷特》,提尔索..莫里纳(西班牙十六世纪剧作家----译者注)培育了《唐璜》。戏剧,人类艺术创作之一,是在一个具体的个人:费德里科.伽西亚.罗尔加(西班牙现代文学家----译者注)或莫里哀的头脑和想象中进行构思和思考的。戏剧同时又是在一个部落或国家的头脑或想象中进行构思和思考的。三岛由纪夫写作了一些被称之为能剧的戏剧作品,但是能剧是一种东方的和日本的形式而非西方或德国的。戏剧或艺术的根和自身的汁液有一部分是部

落性的,而个人是一根小小的枝杈,是根据所属部落树的类型和质量开花和结出不同的果实。

一根具体的树杈,凭借其质量和活力,可以开出这种或那种花,结出这种或那种果实。但是榆树上产不出梨,李树上结不出菠萝。有一种东方戏剧和另一种西方戏剧,并且在这些部落性类别的每一种里还存在一些重要的分支。存在一种英国的,法国的,西班牙的戏剧,各有一些非常突出的面貌特征。因此,戏剧揭示了三岛由纪夫 既是一个个人,又是一个国家,日本的想象力,精细和深刻。

       对其它艺术形式也可以作出相同的评判。比如存在一种东方的和西方的,印度的和日本的,德国的和西班牙的,巴斯克的和加利西亚的建筑,雕塑和绘画。每个艺术家都浸泡在这些部落的大洋,海或湖的其中之一当中。所有的艺术作品反映了某个具体的个人的创造力和趣味----戈雅,达.芬奇,贝多芬----,但是,与此同时,还反映了艺术家无法避免地所植根的部落和部落群(根据地段理论,视其所处的不同范围而定)的创造力和趣味

       想象一下我们进入到一所传教士的修道院里,那里共同居住着西班牙人,法国人,英国人和德国人。这是一群年轻人,他们的理想就是要改善人与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理解。这些年轻人进行培训和准备的修道院里的生活沿着一条有序的,平和的,愉快的和亲切的轨道在运行。总体上大家情绪很好,快乐,理解,友好,兄弟仁爱。但是,部落人时不时地怂恿着学员们,结果有时达到不愉快的和甚或是暴力的场面,用侮辱和高傲的尖刻话语伤人。

       我们想象一下这个场景。

       一群法国学员及一个西班牙学员坐在草坪上削着土豆(1961):

       一个法国人。----杜蒙特神甫讲在西班牙有一些汽车必须特别用劲挂挡才能起步并且还没有倒车挡。是真的吗?(在场的人都强忍不笑出声来)

       西班牙人----在西班牙从没有人倒着走路,汽车也一样。一贯向前进。我们为什么要往后退呢?不管怎么说,您所说的那种车是在法兰西发明和制造的。(讲的是“Biscouter”牌的车)。

       另一个法国人----宗教传入西班牙了吗?(众笑)。

       西班牙人----圣徒巴勃罗很久以前即来到西班牙而非法国,因而la France被称为教堂的长女,但是正如那天另一个红衣主教讲的那样, 还可以叫作(“la fille putain de l’Eglise”(教堂的妓女)

       另一个法国人----我们不要嘲笑西班牙了。西班牙发现了两件重要的东西:吉他和沙丁鱼罐头(众笑)。

       西班牙人----沙丁鱼罐头的事过去我不清楚。但是西班牙发现了新世界。法国永远拿不出一件有如此规模的和对旧大陆有如此革命意义的发现来进行吹嘘。

       另一个法国人----好家伙,现在结果成了你给我们来上历史和地理课。我们在开玩笑闹着玩呢。你别当真。

       西班牙人----对一个西班牙人来讲没有什么比看一个法国人象你这样生气更有意思了。这是最可笑的事。在西班牙语中, franchute 一词本身就是消遣娱乐的意思。所以,咱们大家一起来寻开心吧。

       法国人----你们别老拿美洲来说事。我觉得你们在企图开化印第安人之前,可以试图先把你们自己开化一下。

       西班牙人----你干吗装出一副法官的嘴脸呢?咱们不是说好了在开玩笑吗?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文明。塞万提斯的文明,委拉兹凯兹的文明,圣胡安...克路斯的文明,……对印第安人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将他们开化了。可是当然啦,你们法国人,没有西班牙文明的话,你们还待在石器时代呢。

       法国人----你这是在胡说八道。法国什么时候,或在那方面,或是对谁,或怎么有此需要了?从来没有,对西班牙文明我们是一丁点都不需要。你想得倒挺美!

       西班牙人----好好看着,给你举两个例子,戈雅启示了整个十八世纪法国绘画,毕加索启示了二十世纪的。拉辛从熙德,一个浓烈的西班牙人物身上获得灵感;莫里哀写了一部《唐璜》,又一个具有浓烈西班牙背景的人物。现在,你告诉我,哪个西班牙作家为了获得灵感而去向两位法国人物,如熙德,或如唐璜一样的人物求援呢。或者请你举出给两个世纪的西班牙绘画赋予灵感的一位法国的戈雅或毕加索。

       法国人----你听着。你所在的教会组织结构是法国的,是一个法国人,拉维日里神甫所创立的。你现在就在其中。你对这个有什么说的?

       西班牙人----老兄,你选的这个例子就如同给我的手指做的戒指一样,正好说明了我的理论,就是法国老是从西班牙文明和文化的重大里程碑中获取灵感。

西班牙圣徒圣.伊格纳西奥..洛约拉和圣徒多明戈曾创建了两个同一类型的教团,由于法国没有,拉维日里神甫是从圣.伊格纳西奥..洛约拉的会团中得到启发并取其精神的。戈雅之于一个十八世纪的法国蹩脚画家,就如同圣. 伊格纳西奥之于拉维日里枢机主教。在文明方面,西班牙总是拿出灵感,精华,创造力。法国是西班牙的文化卫星。请你给我举出一个法国的圣.胡安...科路斯或是圣女德莱莎..阿维拉。在法国,有不少能人,但是没有像西班牙这样的天才。在提到西班牙语时说,那是“塞万提斯的语言”,但是相反在提到法语时,说不出是某某人的语言。在法国没有像塞万提斯,委拉兹凯兹,圣.胡安...科路斯或那些征服者一样的天才。二流的能人,的确真多,但却像卫星围着恒星一样,环绕着西班牙的天才们。

       法国人----可我老是听人说非洲是从比利牛斯山开始算起。

       西班牙人----你只听对了一部分。因为有了在我们土地上拉丁文化和东方文化的交汇,西班牙文化是极其丰富的,而这种文化上的交汇在欧洲是一笔独一无二的财富。因此西班牙可以自吹自己拥有一笔文化财富,两种文化----东方和西方----交汇的果实,她们相反相成。除了西班牙,在欧洲的哪个国家 今天,你可以看到像格拉纳达那样的阿尔罕布拉宫,或一个像科尔多瓦那样的大清真寺呢?哪个主教堂可以和布尔科斯的相提并论,或是那所宫殿能与埃斯科里亚尔的论伯仲?的的确确,因而非洲自比利牛斯山始,而同时,欧洲是在直布罗陀结束。这些是有意思的,美好的和唯一的。

       这段对话采自实际生活,是那个亲历这个场面的西班牙学员对我讲的。我们来分析这段对话的部落本质。对话本身就是一场部落的竞赛,其中所“玩”的就是辩论-对话双方各自部落的优越和价值。每句话就是一个进攻或是一个反击。辩论的每一方均想方设法拆毁敌手的招路,并最终赢得比赛。比赛是在三个领域里展开的:技术的(Biscuter牌汽车),宗教的(圣. 伊格纳西奥对拉维日里枢机主教)和艺术的(《戈雅对一个法国蹩脚画家)。我们对这场小规模西法对抗中的信口雌黄,有分寸的判断或是胡思乱想不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它的部落对抗的特点,特别是竞赛的题目之一:艺术。一个部落与另一个部落在她的艺术的质量或奇才性方面进行比较:艺术的丰碑(阿尔罕布拉宫是《西班牙的荣耀》 法国的),有创造力或天才的艺术家们(《戈雅是一个天才的西班牙而非法国的画家》)以及艺术创作的所有形式:某某作品,某某种类,某某学派,某某形象。

艺术----独特艺术的某种形式----一直以来都是帮助建造部落大厦的重要成分之一。艺术,虽说支离破碎地融入到部落无穷无尽的形式和变体中,一直以来都是部落识别和区别的一个强大结构:《我的部落是什么什么样,她不同于其他部落,培育和产生了艺术的某某种新形式或某某艺术家》。此外,艺术虽说散落在部落的主干,支干和枝杈里,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能量的强大结构,一个无意识的和不可避免的动力:《看看,我的部落是否在所有可能的艺术领域里都得以出人头地》。当戈雅作画时---他愿意与否,知道与否,----受这个竞争性结构的驱动,他即要把作为个人的我(堂.佛朗西斯可..戈雅)又要把部落的我(丰德托多的我,阿拉贡的我,等等)放于制高点。本土人,他即不是戈雅,也不是他那一画派的人,当他将部落的我和另一个国家的人来作比较衡量时,就会在会谈,文章,或用他自己的想象力对话时提到戈雅。《西班牙没生产出一辆罗尔斯罗伊斯车,对吧?》,一个英国人在一次这种打嘴仗中讲。《英格兰也没产生出一个戈雅来,不是吗?》,西班牙人答道。(这些话或对阵选自我在乡间劳动时的一次对话。)如果部落选手在某一个特定领域里,如技术的---比如说---陷入窘境,而不能或不知道如何反攻时,就会采用转变游戏领域的策略(例如,这里,将英国对手引入到艺术领域)。

       区段原则在艺术里,就象在任何其它部落范畴里一样适用。《向其它星球的理性人展示的第一批物品之一将会是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一组套曲》,我在BBC电视的一个节目里听一位从事外星人存在可能性研究的美国知识分子这样讲。面对其它星体的人来讲,巴赫成为人类大家庭的荣耀。面对一个印度人,巴赫是欧洲大家庭的荣耀。而对一个德国人(无论双方的任何一边)来说,是德国家人的荣耀,这样逐层类推,一直到这位天才作曲家的生身之地。

       在艺术的部落性研究中的另一个我们可以突出的方面是,论争有时是多要素的---往往是由于一位杰出艺术家出生在一个国家而又居住在另一个国家而引发的。这就是西班牙法国有关毕加索之争,意大利西班牙有关托马斯..比托利亚神甫之争,西班牙希腊有关格雷科之争以及其它种种。这些对阵的任何一个都会引发一列火车上的遭遇战,更有甚者还写出一批有关这些题目的博士论文及专家学者研究报告,这类文章采用一些“学术”行话和一组“非常科学的”素材来对部落优越的情感添油加醋。真需要一个高智商的头脑来解决这些“科学”难题。实际上,一个艺术家是受他所出生的和/或是所居住的任何一个国家里所呼吸到的部落空气的影响或是从中获得灵感的。毕加索假如出生和/或生活在苏丹,在中国,在德国的话,他或他的绘画都不会是他目前的这个样子。毕加索和他的绘画是其所是,在其它的东西中,由于他出生和生活在西班牙和定居在法国。非洲社会艺术的部落影响同样是这位画家作品中的专利。

              戊)音乐和舞蹈

       音乐和舞蹈,两种文化现象和艺术表现形式,一直以来都是充满激情和浪漫的部落灵魂的高度体现。

       你要是纳瓦拉人就会猛然苏醒。

    当夜晚听到街上霍塔曲的奏鸣。

    你要是纳瓦拉人就会猛然苏醒。

    因为霍塔现在永远都是勇武之声;

    她最纳瓦拉,最勇猛,最善战,最忠诚。

       正如这首霍塔曲所明白述说的,对一个纳瓦拉人来讲,霍塔曲使他醒来,也就是说,使他整个身心震颤,因为霍塔是他们纳瓦拉灵魂的亲密和深刻的体现。没有一种语言能象霍塔曲一样如此透彻,如此精确,尤其是如此富有表现力并能直达一个纳瓦拉人的灵魂。

       假如一个纳瓦拉人在放弃霍塔曲----即不能再听,不能再唱,不能再跳霍塔----和放弃生命之间面临选择的话,我估计他们宁肯宣布绝食或劈开胸膛也要挽救霍塔。

       一个人,假如面临必须在股票或生命二者选一的话,情愿----一般地说---放弃一些物质利益。他会想,上百万的钱,自己的生命没了,还有什么意义呢?与此相反,如果必须在放弃他个人的生命或放弃某种影响部落生命的东西,比如是放弃具有部落特点的音乐作品,很有可能他会倾向于放弃他自己的个人生命,而且已经发生多起了。而在任何情况下,都会认为个人放弃他的生命来保卫或拯救某种亲密的和神圣的东西,比如部落自己的一种特有的音乐形式,那都是一个值得的和高贵的行动。这些和那些议论纷纷的实利主义者,以及和那些本不应该以一种文明和现代的现象出现的个人主义都是毫不相干的。

       “帕索多勃雷* 我爱你,

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都在你的灵魂里。

      帕索多勃雷我爱你, 

斗牛士最美好的一切

都在你的灵魂里。

      帕索多勃雷我爱你,

      因为当身处异乡时,

      你带给我对故土的思绪,

      还有那生活在西班牙母亲的惦记。

*帕索多勃雷,一种西班牙的音乐曲式,进行曲速度,常在重大活动和斗牛时进行演奏。----译者注

  在这首帕索多勃雷曲中揭明了我们要分析的部落人的特点之一:把部落最自我的部分当作最好的来接受和保护的倾向:“帕索多勃雷我爱你,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在你的灵魂里。 另一方面,对一个西班牙人来讲,当在异乡听到帕索多勃雷曲时,正如歌词所说,他不会无动于衷而是会让他记起和思念他的故乡和他的母亲。一个部落典型的音乐和舞蹈形式----在地区,国家和大洲的范畴上----是被当作最紧密的,最亲密的和最持久的团结和社会认同的纽带之一来接受的。部落精神以她独特的力量和活力藏身于音乐和舞蹈之中并会使他的成员那最私密的心弦震颤。一个已经移居“他乡”的巴斯克人,当听到一首可以带他回国的索尔特济科曲时可以白日做梦,那歌词是这样说的:

              有一处可爱的角落

就在巴斯克的大地,

       我内心对你是多么惦记!

       夜晚黑漆漆,

       我躺下休息,

       常常给我抚慰的是,

       一曲索尔特济科旋律,

       在那雄壮的歌声中,

       我听到抑扬顿挫的齐斯都笛,

       而一个轻柔的和声,

       让我愉快得泪湿沾衣。

       我已多次见到西班牙移民或流亡者----成年男女----当听到一支都纳曲,或听到一个到“国外”的歌手或一个西班牙乐团的演出民间音乐时他们便泪湿衣襟。我曾感到过一种富有感染力的和无法回避的深深的激情----一种无意识地和丧失意志地骤然运作的机制----,那是在法国和在英国的移民和流亡者定居点里,当人们在一支西班牙都纳乐队的伴奏下,唱起麝香石竹花和其它民间歌曲的时候 。在一所法国医院里我曾亲历一位西班牙老人当听到“萨拉戈萨的地方”便老泪纵横,那是一曲特别部落性的作品,是他自己请一组西班牙人用吉他,诗琴和小手鼓为他演奏的。我曾在马德里巴拉哈斯机场问即将返回洛加诺的堂.萨尔瓦多..马达里亚加[1886-1978,西班牙著名记者,社会活动家,学者,曾在共和政府任多种职务----译者注]:  在背井离乡四十年之后,重访西班牙和加利西亚,在重逢西班牙时最令他激动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太多了----他对我说----。但是最激动不已的时候是在科路尼亚----他的故乡----听到一首由当地一些艺术家演出的器乐和舞蹈俱佳的穆涅伊拉舞曲(西班牙加利西亚地区的一种民间舞蹈和乐曲----译者注)。

音乐和舞蹈是两种对个人进行操纵而无法干预的强大的部落机制。音乐和舞蹈是保持和增进部落性的两种深刻和无法摧毁的机制。是将一个国家的所有个人团结和融合成一个人和共同生存的两种机制。

       当由于特定的形势,部落大规模地处在的节庆或不幸的某种历史时刻的时候,一个部落自有的音乐和舞蹈就会有特别的意义和受到独有的重视。作为节日,英国一年一度在王家阿尔伯特大厅举办一次富有浓重部落特点的音乐活动。那个阿尔伯特大厅,巨大无比,这时候总是人满为患,而这场音乐会,立席音乐会(PROM CONCERTS的最后一场,还被上百万人通过电台和电视台进行跟踪。人们高唱不列颠条规(RULE BRITANIA,这首英国乐曲在这个有节庆特点的场合下,让本地人亲身感受她的自豪和部族的狂热,而这些只有部落音乐能够办得到。除了那些像野花一样从部落精神中自然而然地开放出来的音乐作品外,还创作了一些部落歌曲----国歌,地区歌,等等。----用于每当纪念或庆祝某些影响这个社会的重要事件和重大活动。举例来说,你去看看那是以什么样的部落狂热和虔诚在听和唱马赛曲。在英国的一些剧场,电影院和音乐厅里仍然在演出开始之前或结束的时候演奏国歌,上帝保佑女王:英国人宗教活动般地全体起立并且以浓厚的部落虔诚聆听国歌。这种活动出席一次就足以捕捉到和察觉到部落人所能具有的感人力度和强度。

       因而音乐,当她结晶为部落的形式和武器时,一直就是让当地人强烈感受到部落性的最强大的和最亲切的方式之一。所以一个人如果达到轻视或蔑视他的部落的任何一件典型的乐器或音乐作品的地步,哪怕是轻微有所表示,他都将是犯下了一种卑鄙和堕落的罪恶,并将遭到全社会成员的蔑视和厌恶。

       一个加泰罗尼亚人假如说他不喜欢萨尔达纳舞,----特别是当着“外地人”或“外国人”的面----或他认为那是一种单调的,缺乏想象力的,旋律变化很少也没有什么舞台美术可言的舞蹈,那将是一个在部落性质上非常严重的冒犯。假如对作为文化表现形式的萨尔达纳舞表示轻蔑,在一个加泰罗尼亚人来讲,就意味着否定他自己的部落属性,就意味着将自己革出他所属的种族社会。如果一个纳瓦拉人对霍塔曲出言不逊,或是一个安达露西亚人嘲笑佛拉门戈曲,或是一个加利西亚人贬低穆涅伊拉舞曲也都将是同样的意味。

对那些构成自己部落典型文化表现形式和特点的一些东西表示轻蔑,哪怕略微有所流露,就意味着对自己部落的丢弃,这在任何纬度的地区和任何时代都会被认作为最可耻和难以原谅及理解的一种行为。同时这种行为,作为一种部落自杀的厄运,而被视为深藏于个人内心之中的集体灵魂的毁灭。同样一个外国人,当着本地人的面对他们部落的某些民间艺术或文化评头品足,他要知道他在情感领域----人类灵魂里最强烈的和植根最深的领域里----犯下了一个部落性质的罪行,表明他缺乏尊重,不够精明,俗不可耐。相反,如果赞颂和夸奖他们自己部落的无论那种文化表现形式,任何一个人----圣徒或是强盗,共产党人或是法西斯,年轻人或是老人,“原始人”或是“文明人”----都将深达其心灵并使他们那最敏感的心弦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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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贝卡 回复 悄悄话 写的真好,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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