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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土地和生物

(2009-07-15 23:46:21) 下一个

 

       说到部落情感,绝不是肤浅的或无关紧要的,绝不是庸人自扰和毫无意义的。当部落人以某种方式体现或被代表时,是极其有意义的,需要非常重视的,值得特别尊敬,景仰,热忱和崇拜。但是,在部落情感各个方面属性领域中,有一项特别突出,也许是最不容染指和神圣的。的的确确,我们将看到,能如此既真实的,毫无声息的,客观的,又有意识的,富有生命力的和充满人性地体现部落情感的也许唯有土地。

* * *

        事实上,土地对于人来讲,是某种基本的,亲密的以至于为人所固有的东西。人是土地的动物,众多文化 ---- 如果不是全部的话 ----- 将世界称之为地球,这一现象对于人类学家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假若鱼类和鸟类也有思维的话,也许对这种叫法会提出抗议,并会指责人类片面,热中于定下一个主观的和不准确的定义。如果人类将世界称为“地球”的话,也许一条鱼会想,我们鱼类要称之为“水球”。这是因为就如同人为土地而生一样,鱼为水而生。

        我们静下来思考一下那些可以被认为是显而易见和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也许是有所裨益的,因为尽管看来是很荒唐的,可恰恰是没有比对我们自身我们更无知的,也没有比最贴近我们自身生活的和最基本的东西更让我们感到奇怪的了。在那些不是由某个人,而是由一个社会编织而成的并构成我们思想意识的真正宝库的神话传说中,土地是作为创造出第一个人的物质本身而被提到的。为此我们来回忆一下圣经中的创世纪这段:

     “那时上帝耶和华用大地的泥土作出了一个人并在他的鼻孔里吹入了生命之气,人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由此而来,人将土地视为某种亲密的东西,某种

        自身的东西,并由此而来,在众多优美的抒情诗中赋予土地一个充满感情的称谓:“大地母亲”。对这生于大地的人,当他在大地上走到尽头时,“给他泥土”,或“将他放入土中”(西班牙文,即埋入土中 ---- 译者注)。人对土地感觉为它是自身的组成部分。由此而来,人们在乘飞机旅行时,非常理智地知道那是相当安全的,比乘汽车旅行还要安全,尽管如此,直到再次踩到陆地时他才会有安全感。由此而来,“触及土地”(上岸 ---- 译者注)重新回到陆地对水手来讲意味着怎样的激情。

        因而,土地是某种亲密的,人性化的东西。但是并不是因此而成为具有普遍性的象征,成为人与人之间精神同一性的一个因素。正好相反,如同语言和其它人类固有的成分一样,土地由于在生命力和感情方面是某种与人如此紧密相连的东西,而成为部落情感赖以为续的主要基石之一。部落首先恰恰是以一块特指的土地,祖先的土地,出生地的土地而进行定义的。生于斯地之人由于是一个部落的成员而感到如同兄弟一般,尤其是因为大家共享同一块发源之地,生前共同聚居在一处,并且如果可能的话,死后还要在那里安息。

         我们邂逅了一位西班牙人,他在德国工作了几年之后,不久前刚刚回到西班牙,他正和一位老朋友在一起。

佩德罗 -- (热情地问候那位刚回国的人)哥们儿,你好吗,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早知道你又回这儿来了。

前移居者 ---- 当然,是的,我们又回这儿来了。

佩德罗 ---- 好啊,在那边土地上过得怎么样?

        前移居者 --- 唉,说实话,我过得还不错。可是,你想让我说什么?对每个人来说,他自己的故土是最好的,一个人或多或少可以适应外国人的生活,但是土地总是令人眷恋不舍,当然了,必须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这些。土地让人眷恋不舍,朋友。

        从这段对话里,我们分析研究的兴趣就在于观察人们是如何使用土地一词来描述一个国家或一个部落。我们看到“那些土地”和“我的土地”之间的对立,“那些土地”意指别人的,属于别的国家的土地,“我的土地”意指我的部落的土地。此外很有意义的是在我们分析的这段话中提到自己的故乡时使用的是“土地”一词来表述的,以此默认,对于一个生于此地之人来讲,土地,其优越之处就在于是他的土地,意指他所属的人民的土地。因此将自己的国家定义为“土地”,定义为一块确指的土地,这些就突出显示了其在部落层次上,与人密切相关的利益和根本的意义。

       关于这一命题,在英语当中有一些富有重大人类学意义的词汇( IreLAND , EngLAND , ScotLAND , FatherLAND , HomeLAND ),我们注意看看“ EngLAND ”一词。 LAND 在英语中,要表达的意思是:土地。因此英格兰人称他们的国家或是部落为“英格兰人 - 的土地”。以同样的方式对“爱尔兰”进行定义,“ IreLAND ”作为“爱尔兰人 - 的 - 土地”,而对苏格兰,“ S cotLAND ” , 作为“苏格兰人 - 的 - 土地”。也就是说,在这些具有部落意味的词汇中,一贯在承认或强调某种直觉作为部落的自身本质 里 最基本的东西:土地,自身的土地。在英语中还有一些极富感情色彩的词汇,诸如: father-LAND, “祖居地”,“ home-LAND ”,“家园”,其中都把土地突出地作为部落的基本成份。

       在民歌的传世曲目中,经常提到土地,将其作为部落区别的首要成份。

     “瓦仑西亚(西班牙东部的一个自治区 — 译者注),大地繁花似锦,等等”可以观察到 ---- 这首诗歌里比较城市时 ---- 在表示敬意和颂扬一个部落时,首先突出和夸赞的就是她土地的出色。我们看到赋予艺术家灵感写出象上述这首歌那样流传广泛和美妙动听乐章的部落情感是如何在这首格拉纳达调式的民歌中数次将城市用土地来定义,以充满只有部落之爱和部落激情才能唤出的浪漫情调并以诗的语言在强调这一点。就象这首歌里及其它众多的诗歌所证实的那样,一个人可以念念不忘金钱,但他最终会梦想着他的土地或他的情人,如果“想”是人类重要的活动空间,那么梦想还会揭示出某种更亲密的,内心更深处的东西,某种更强烈和更富生命力的东西。

      确实如此,一个人会去梦想他的土地,尤其是当他移居或流亡到别的土地上的时候,当某种东西使他想起自己的故乡时,他会有一种哽咽在喉的感觉。任何一个在“外国”生活过的人都会根据他自身的经历而理解“梦想中的故土”这一表述的生动意义。在一首叫“夜莺”的 ZORTZICO 歌曲,一首带有部落特点的作品里,再次将自己的部落称为“土地”,以至于使用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并富有浪漫格调的词汇:

      “生我养我的土地,

        永远不会把你忘记:

         哪怕我活上千年,

         至死永远崇敬你,”

     等等。这种对部落基本成分土地所使用的比喻方法,只有在那些充满爱情的文字中才会使用,这种爱的文字或是儿女对母亲之爱或是男人对女子之爱。而研究一下这里是如何使用这种比喻的是大有裨益的。将对部落土地之爱和这种对母亲或对情人的爱进行一下比较。一个男人可以崇敬一个女人,也可以象我们在上述的 ZORTZICO 中看到的那样,“崇敬”他的出生之地。

       同样,在许多歌曲和民谚中都说,一个儿子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母亲,哪怕是远隔千山万水 ; 同样在这首 ZZZ 中我们发现一个有生命之人,即使活上千秋万载,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大地 - 母亲。所有这些界定自己国家的普遍用语,诸如在西班牙语中称为“ TIERRA ”(土地,故土,祖国,国家 --- 译者注),在英语中, ENGLAND ,“英格兰人 - 的 - 土地” ,以及所有这些充满激情的献给故乡的音乐作品都特别清晰地表明了部落情感所能达到的无庸置疑的深度,并特别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故土对生于此地之人所唤起的无与伦比的生生不息的关切和深情厚爱。

        如果要下定义的话,那么,人不仅仅是土地的动物,而是他的土地的动物,必须很好地意识到在他的价值和感情的层次概念中,他的土地,部落的土地,对他来说,是某种基本的东西,某种不可或缺的东西,某种性命攸关的东西。人需要氧气来呼吸。剥夺了他的氧气,他将窒息。对人来讲,氧气不是偶然的,随意的和可有可无的东西,而是某种性命攸关的东西。如果部落的土地对一个人来说是性命攸关的,我们就要考虑到如果剥夺了他的土地,人就会感到不能呼吸,察觉到正在窒息,发现他的某种生命攸关的东西被剥夺了。



        的的确确,历史和当今世界政治的现状都让人们看到自己的土地被“其它土地上的人”“强暴”时所产生的部落愤怒和全部不可避免的后果。也许什么也不如自己的故土遭受入侵和“强暴”能如此强烈地令人怒火中烧,义愤填膺。如果自己的土地被夺走,当地人宁肯投入最残酷的和血腥的战争和要在任何情况下宁肯流尽最后一滴血 ---- 这是部落种族的绝对条律 ---- ,也绝不愿容忍自己的土地遭受外国人践踏和“强暴”的令人屈辱和无法忍受的情景。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样,如果故土引发和唤起这样深厚的,如同一个男人对母亲或情人的情感,我们就应该想到那些被认为是对自己故乡的犯罪和侮辱的行为会导致如此强烈,突然和粗暴的反应就如同自己的母亲或自己的情人受到伤害一样。

        一部充满悲剧的人类历史证明了这一点,无论是原始人还是文明人都是一样,即使两者真地有什么区别的话。一位军事的或政治的领袖人物,当他向一群当地人讲话时,触及这根部落情感的神经,问众人是否容许外国人玷污和强占他们的故乡时,将使人看到一种群情激奋的场面,其强烈程度是任何种类的个人所无法比拟的。一位领袖可以在本地人中燃起宁愿牺牲个人的生命也要拯救故乡的强烈愿望之火。正如我们可以再次肯定的那样,无论是金钱的欲望还是任何别的个人主义的动机都无法和部落情感相比较,这种情感在力度和强度的所有范畴内都超过前者。仅仅听到外人在自己故土上的脚步声就足以点燃众人愤怒和仇恨的烈火,恰如那首在小学课本中我们常常一下子就能学会的西班牙部落的诗歌所吟唱的一样:

“战斗!”,

祭坛前,神甫高声怒吼。

“战斗!”

怒不可遏,竖琴同声合奏。

当在西班牙大地上听到,

外国入侵者的脚步行走,

连坟墓都要裂开,

高呼:“复仇和战斗!”

    

    对于一个部落来讲,土地被剥夺,或是全部或是部分,如此蒙羞受辱就如同一个女人被蹂躏或强奸一样。在不同的语言中是如何使用同样的比喻来描述故乡遭到入侵和一个女人受到强奸,这类现象是非常有说明意义的。这样讲,故土受到“强暴和侮辱”,这是专门讲女人受到男人强奸时使用的词汇。西班牙曾经在好几个世纪里进行过一场无休止的战争,其目的就是要夺回被强占的土地。直到光复最后一寸土地之前都在坚持不懈地进行斗争。

        本地人决不容许 ---- 通常以为就为了一块豆粒大小的土地不必如此 ---- 任何一小块土地落入外人的手掌,无论它有多小,无论它多么毫无实用价值,无论它多么贫瘠。两个相距遥远的部落,当其中一方占有另一方哪怕是一块极小的土地时,两者之间便决不会有真正正常的和坦诚友好的关系。西班牙人对直布罗陀巨石如此之小的一块土地那么感兴趣,使得英国人 ---- 当然不是所有的 ---- 感到奇怪。“我们是以不同的方法来看问题的” — 我听到阿列克 . 道格拉斯 - 霍姆勋爵访问西班牙归来后在 BBC 电台上如此谈到直布罗陀 ----“ 对西班牙来讲是领土问题 , 对我们来说是人的问题 ” 。实际上,尽管部落情感不容许英国人以另外一种方法来看待这件事,但是西班牙人对一块西班牙的领土表示关切,无论它有否商业价值,无论它有否战略价值,他们的这种行为在人类社会中是不足为奇的,亦非少见。而是完全相反。

        阿列克 . 道格拉斯 . 霍姆勋爵或是任何一个英国人,请你们想想,如果因为十七世纪的一个什么协定,或是因为任何别的理由,南安普敦(英国地名 --- 译者注)及其方圆数公里的土地是在西班牙人的手里,即使这一小块英国领土仅有极小的或是毫无实用价值,哪个英国人不感到他的一种带有部落特点的天然权利 ---- 一种最深刻和持续不衰的权利之一 ---- 被剥夺了呢?而哪个英国人不觉得他的部落情感受到刺激,嘲讽和伤害呢?假若南安普敦是在西班牙人占领之下,哪个英国人不认为这种状况是对他的故土的光天化日之下的强暴?假若西班牙人固执地拒绝同意被英国人视为首要的这种天然权利,哪个英国人不感到愤恨呢?哪个英国人不尽其所能去拯救英格兰岛的这一小块土地呢?而假若西班牙人最终承认这块土地是英国人的,并决定将其归还时,哪个英国人不会舒心痛快呢?

       任何一位当地人,英国人或是西班牙人,原始人或是文明人,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看到自己的故土 ---- 那魂牵梦莹的土地,那当作母亲和情人一样崇敬的土地 ---- 落入外人之手,在任何时代和任何地方都把这视为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强奸。回顾历史,同样在我们的二十世纪,多少冲突,多少战争,多少苦难,多少热血流淌就是因为外国入侵者顽固地占领着一块不是他们的,从不属于他们的土地!多少战争曾经是现在依旧是部落冲突,而所争的就是一小块土地!在第一阶段,是入侵战争,或多或少总会遇到抵抗。随之而来的就是解放,独立或光复战争,在此之前有时还会有争取解放的游击战。

        一个部落无论如何不会容许别人企图占有他的哪怕是一小块的土地,却时常谴责在他们兴高采烈地霸占的另外部落的土地上的武装起义是可诅咒的,凶残的,血腥的和野蛮的。只需向历史随意一瞥,就能找到以这种如此片面,不公正,如此悲哀和滑稽方法行事的上千个不断重演的事例。在这儿,千里挑一,仅举一例,法国把她的所有那些勇敢的儿女们胸怀燃烧着的对法国的部落之爱,为收复法国的土地去战斗和去牺牲而进行的战争当作她历史上最优美的篇章来纪念。维尔森赫多里克是抵御罗马人入侵的部落英雄,圣女贞德是一位要从英国人手里夺回高卢土地的部落女英雄,同他们一样,戴高乐是从德国人手里收复失地。相反,阿尔及利亚人开始为收复阿尔及利亚的领土而斗争时,就被谴责为恐怖主义分子,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好象他们是人类渣滓一样。在法国被污蔑为残酷无情盗匪的人在阿尔及利亚的历史上将会成为部落英雄。这种态度不是典型的法国态度,而是典型的部落态度。这种在部落范围内处世的作法历史上重演太多,不胜枚举。我们把什么叫作文明呢?面对这些事实,我们有必要认真严肃地提出这个问题。

       如我们所见,部落的土地是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还是最温柔的部落眷恋,最深厚的热爱和最强烈的激情的对象。

       未经他的国家许可,一个西班牙人可以将几捆绿色钞票存入瑞士银行,致使国民经济“失血” ---- 多奇妙的比喻 ---- 。尽管如此,他无法做到的是将格雷多山脉和埃布罗河装进皮包带走,有的读者会想,这还差不多。如果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话,一个部落的运转是以一些我们随后打算研究并弄明白的独特的感情机制为基础的。这些感情机制体现或镶嵌在一组完整的由物质的成分和材料构成的圆环上,这圆环构成了部落的骨架和肢体。我们将会看到这物质的成分之一就是土地。这里我们想突出强调一下土地的一个独有特点,这对一个国家的存亡具有重大意义:它的永存性或它的不可动性。

        一个国家可以灭亡 ---- 如(远古的,中世纪的,现代的和当代的)历史向我们讲诉的那样;可以被一场持久战争夷为平地,(毁掉城市建筑,工厂,交通设施);人口因战争可以大量死亡 ---- 。相反,敌人无法摧毁山岭,无法劫去河流,一句话,无法摧毁或掠走另一个国家的土地。可以“强暴它”,可以不顾当地人的反对,强占他们的土地,厚颜无耻地从被殖民和被奴役的国家夺走他们最好的产品,并剥削他们,压榨他们的血汗,甚至强逼他们合作去劫掠自己部落家园的财富。但是不能办到的是,譬如英国人无法将肯尼亚的山岭和坦桑尼亚的矿藏船载运回他们的岛国。

        土地的这种永存性和不可动性是那些跨越历史时期地统一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元素之一。从法老时代到萨达特的共和国,埃及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但是同一条尼罗河依旧在同一片沙漠里流淌。这种多少个世纪过去之后本质上毫无改变的生物学现象是连接同一个部落土地上的当代人与多少个世纪前的古代人的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它用他们的山脉,他们的山岭,他们的河流,高原,沙漠,湖泊,气候和天然产品将古人与今人连接在一起。

        土地除了向一个部落提供了一种稳定的和跨越年代绵延不断的认同 - 团结的成分外,还向其奉献了一系列种类齐全的物产直至优美的风光财富,但是另外从土地上为一个国家衍生出的众多财富之一是军事和经济的能力,这是或多或少的战略位置所能提供的。如果说,当初英国人占据直布罗陀是因其战略价值,那么在今天这种可能的核战争的年代里,这种价值仍然具备。多姆 . 明托夫通过准许北约的舰队停泊在此处的领水而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一座小小的岛屿,今天能够以它的战略位置获得一个前世无法比拟的大量外汇收入的来源,并得到一个同那些在其它领域要强大得多的国家进行谈判时的最强有力的筹码。

        今天超级大国采用各种手段逼迫,许诺或威胁进行争夺的对象之一就是为其基地和舰队获得散布在全球各国的最佳战略要地。一个国家的这种战略位置不仅仅源于他的土地本身,也源于属于他的领空和领水。同样我们呼吸的空气 ---- 那里今天已经有飞机在飞而不象过去仅有鸟类在飞 ---- 也已经部落化了。我们呼吸的空气不是被划分为阶级的,也不是家庭的,也不是小天地(某种专业的),也不是私人的;另外,地球的空气 ---- 外层空间 ---- 也被小心翼翼地按部落划分了。部落人将所有一切都进行了部落化:包括空气。在这种意义上,它夺得了新的疆土 ---- 太空 ---- 在过去年代(原始人群或飞行年代之前)那不是他们的。今天“强暴”一个部落的形式之一恰恰就是对其部落空气,空间的“强暴”。部落间的这种现代强暴在实施着,在被揭露着并在有机会时进行着报复。

        海洋,河流,湖泊的水域也不是鱼类或全人类专属的。每日每天,部落人都在环绕某一国家的天空和连接某一国家的水域里开疆拓土。在最近几年,我们经历了部落间争斗的新类型:大不列颠与爱尔兰之间所谓的“大西洋鳕鱼之战”。在我为西班牙国家电视台搞专题片时,我曾经采访了一位英国工会的领袖,我以这个鳕鱼之战为例想使他明白,劳工和经济问题不能简单地划为阶级斗争,那是部落斗争。结果给我的印象是他不能够 ---- 或不愿意 ---- 知晓这个问题的真实面目,而死抱着他的教条般的信仰不放。伽里略仅仅是陈述了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 确实如此 ---- 地球围绕太阳旋转,连这都会使一个虔诚的教徒惶恐不安。带有鱼类,石油和其它财富及服务(航海路线,港口等)的领水的划分同样不是一个阶级的 ---- 阶级间 -- ,而是部落间的划分。由于一些国家要把其对水域的管辖或统治扩大到 200 海里 并不准许别国的船只在其领海捕鱼,海域蛋糕的这一新的划分正在成为国家间新的冲突的原因。陆地及其相应的空间和水域每日每天地越来越被部落人所支配和控制。

     我们可以排列出如下的原理或社会定律:

                儿子                   男子                        本地人

------------------- = ---------------------- = ------------------

          他的母亲               他的妻子                 他的土地

       在人体的机能组织中,一组机能将某一器官内的某些部分同另一些部分组合并联系在一起,将一些器官与另一些器官组合并联系在一起。举例来说,当胃空下来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种特别的机能开始运作:饥饿。随着无食物可进行消化的时间越来越长,一种体内强度计 ---- 进食欲望的强度计 ---- 的强度不断升高。一个二十四小时未进食的人,这种强度计的强度就会达到 X 度,低于四十八小时和十五天什么也未进食的人的度数。假如一个人三天粒米未进,将不再感到饥饿,我们推断出现了某种异常 ---- - 正常 ---- 。故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存在着一种饥饿的定律,它在正常的环境下,根据一些确定的条件(是否进食;多长时间未进食,等等)自动地在起作用。

       当我们说原理或社会定律时,可能会被认为是头脑发昏的奇谈怪论。爱不是某种完全个人的和主观的东西吗?我们有科学的证据来说明,爱,温柔和其它一些人类情感以同样的严格和不可避免性自动地发挥作用,就如同进食的欲望,小便的欲望,重量的物理定律以及其它大量的定律一样。当母亲去世时,一种下意识的特性就会在其有正常行为的儿子身上迅速启动,他会骤然间有一种悲伤的感觉,随后会按一个固定的过程发展。一个作子女的,当母亲亡故了却没有这种感情冲动,那才不是正常的。(当然存在不正常的儿子和母亲,就如同存在有病变的和溃疡的肠胃,或是肾结石及其它病痛一样)。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前述的原理。儿子由于数种感觉或令人欢愉的感情诸如亲近和温柔而感到与母亲相连。两个最清楚和最有力地展露这种亲情联系存在的时刻是(两不相见的)临时分别或(死亡的)最终分别。由于各种原因(一个传教士,一个商人,一个外交人员,一个水手,一个移民,一个流亡者,等等)身处异乡时,子女开始感到一种要见到母亲的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这种欲望就如同要吃饭和性交的愿望一样自动地在起作用,并逐渐地和无法避免地增强。尽管某个人想摆脱或是减弱这种欲望(摆脱想见到母亲的欲望),却不具备任何个人的能力去达到这一点。愿望 ---- 无论什么种类的 ---- 都在自动地起作用,完全独立于人类个人的意识和愿望,只有在严格地遵从了它的指令的情况下,它才会消失。

        也就是说,只有给了它想吃的那样食物,而不是别的食物,只有完成那个指令而非别的指令。想喝水的人,吃饭或是听他最喜欢的音乐都不能满足他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个矢志独身的人到了五十多岁的时候, ---- 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 ---- ,他要与一个女人性交的欲望的强度表的强度是与他抵制(请注意这个词的词义:抵制)这种欲望的年头成正比的,永远不能去掉或减弱这种欲望,除非满足了这日复一日所要求的东西。人可以抵制欲望 ---- 尽管不是全部的也并非总能办到(例如,小便的欲望) ---- ,但是不能办到的是新造之,增加之,减少之或消灭之。它们自我运作。

        多年未见,儿子又见到母亲,在看到她和拥抱到她的那个确切时刻,他感到特别激动,其强烈程度是与想见到她而未得到满足的时间(根据其长短)成正比的。移民或流亡者和他的“故土”密切相连的关系,只是在突然间被剥夺了这种关系时才体会到这种先前从未曾加以注意的关系。随着一月又一月和一年又一年的时间流逝,重新见到“故土”的欲望水银柱的强度刻度也在逐渐增高。

       移民或流亡者当亲眼看到他的故土,并脚踏到他的故土时,感到一种下意识的感情冲动,那是非常强烈的,是和要重新见到它的欲望的强度(根据时间的流逝)成正比的。我们曾偷偷地观看了好几次移民和流亡者回到西班牙的时刻,而每一例,我们都证实了这一社会定律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女人们在这种情况下放声大哭 ---- 在一些情感组织中,这种机制几乎是自动地在起作用 ---- 而男人们却要费很大劲才能忍住,有时是忍也忍不住。

       子女在他呼最后一口气 ---- 垂死 ---- 之时,感到需要母亲(贤妻此时被视作母亲)的慰籍。流亡在外者 ---- 无论什么原因 ---- 也深深地感到要在他的“故土”上呼出最后一口气。这种揭示人与其土地紧密联系的最后的感觉,在世界上的民间艺术 ---- 歌曲,诗词,谚语,成语 ---- 中均有体现。例如在一首十六世纪的无名诗歌中这样浓笔重彩地描绘了这种心灵的画卷:

生吾养吾地,

忧伤常莹系。

倘若无恙终,

高岭葬遗体。

只缘墓中躯,

故土为知己。

居高可俯视,

生吾养吾地。

        有一首墨西哥歌曲,五十年代在西班牙曾经广为传唱,歌中同样再次将人,这种感情动物描画为不仅仅是关心他银行账号里的收支平衡,他还有一些极少经济利益的要求,诸如希望被葬在他部落的土地上:

墨西哥,多么可爱和美丽,

假如我死时与你远隔万里,

要让人们把我带回,

让我长眠在你的土地。

根据上述理由,我们认为可以这样归纳:

     儿子                             本地人

------------------ = --------------------

   他的母亲                   他的土地

      现在我们来分析这一社会理论的第二部分:

    男人                       本地人

---------------- = ---------------

   他的妻子            他的故土

         儿子对母亲的情感和热爱比之一个男人对妻子的情感和热爱是更大还是更小是无法肯定的。这里不仅讲的是量的差别(水量的大或小),还有质量和种类的差别(水与酒)。在男人其妻子本地人其土地的对比中,我们从未曾想说明本地人对自己的土地的任何一种性方面的关系,这是无法感受的,因为我们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种关系的经验来证明。相反这种比率的存在是由于两者在某一特定的环境里都会产生一种情感成分:强暴。我们已经注意到在那两种情况下都使用这种共同的比喻。对于一个男子 ---- 正常的人 ---- 来说,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所强暴会使他产生一种奇耻大辱和一种最强烈的精神痛苦。(在影片机械柑橘中,有这样一组画面,镜头正对一个男人的脸庞把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揭露了出来,他的双手被一群小流氓捆着,被逼目睹他们如何向她的妻子犯下罪行。)一个被这种痛苦和羞辱折磨的男人,将会感到要向强奸犯复仇的极其强烈的愿望。一种极其猛烈的愤怒和要复仇的感情机制的运作使这个男子失去自控。

          对于一个本地人来讲,当外国人以武力强占他的土地时,同样是无法忍受的。对于一个本地人 ---- 正常的人 ---- 来说,一种强烈的暴怒和要阻止这种局面的感情机制的运作会使他失去自控。无论怎么说,这种机制的运行是驱使本地人起来保卫他的土地的最终的原因。所有的光复战争(西班牙的,英国的,法国的,或是某个原始部落对另一个部落),在最后一刻,都源于这种感情机制本身,它自动地自我放开自控, ---- 完全独立于个人的觉悟和自主意愿 ---- ,无论是在妻子被强奸时还是国土受到践踏的时候。




           从这一社会学理论出发,可以得出几种推论:

            甲) 部落情感有它自身的机制,它在确定的和可预见的环境下会自动运作。

            乙) 本地人对土地的部落情感音调是丰富多采的,诸如,温柔之调(当重新踏上故土时);忧伤之调(当离乡远居时);痛心疾首之调(当客死他乡时);暴怒和仇恨之调(当见到他的故土被“外国人”所强暴之时)。

            丙) 土地对一个本地人来讲,就如同母亲对儿子,妻子对丈夫一样,是某种不可谈判的东西。一个男子 ---- 正常的 ---- 哪怕会有一笔巨额的金钱,也不会允许另一个男人强奸他的妻子。本地人不会以改善物质生活条件为代价而将土地交给外国人。在一个人 ---- 正常人 ---- 的价值等级表中,金钱一贯不占首位。尽管,如阿尔西布莱斯特 . 伊塔所言,金钱“让跛子飞奔,让哑巴讲话”,人们对自己土地的柔情和激情也会使“跛子飞奔”。人类的历史不能仅仅解释为有物质的和个人的动机所驱动。人类的历史基本上曾经是 ---- 和现在还是 ---- 部落间力量的对抗,而在这种力量之中,人,作为个人,曾经起到的 ---- 和正在起到的 ---- 作用,远比他天真地自认为的作用要渺小得多。吃饭的人可以断言:“我吃是因为我有此愿望”。这说对了一部分。是因为人可以在吃到满意,吃到撑死或为抗议(或别的原因)而绝食身亡之间做出选择。与此相反,他不是那些当他不吃,或是吃得少于愿望所需,或是吃得超过所需时在他体内对他施行惩罚的机制的主人。人,作为个人 ---- 无论愿意与否 ---- 是被这种带着他占领别人的土地和保卫自己的土地的强烈感情流所驱动的。

          丁) 在原始社会就已经存在这种争夺,有时为一小块土地而演变成对抗和长期激烈的战争。在文明社会里,这种围绕自己土地的深刻的部落情感以及围绕自己土地被“强暴”而产生的对抗和战争不但没有减少且丝毫没有变化。唯一的不同在于那些现代国家所拥有的军事和技术的手段,使之具有一种远远超过原始人群的“说服力”和破坏力。

         人的部落情感所立足的自然基础之一,我们一直肯定地说,是他的土地。但是,这个他的具有什么意义呢?部落情感是如何围绕着这块土地而不是另一块土地出现和形成呢?这是个基本的也是个复杂的问题。

             首先,围绕着土地,当一切均与部落有关时,区段理论 * 就起作用。我们可以问某人:你的故乡是什么地方?对这同一个问题回答却是多种多样的。这是根据发问者的部落角度和程度而定的,对一个塞哥维亚省人,阿维拉省人回答说:“我的故乡是阿维拉”,而这同一个人对德国人回答说“我的故乡是西班牙”;对中国人则答说“是欧洲”,而若真有外星人,他会对其它星球的人说“是地球”。当面对一个塞哥维亚人时,这同一个阿维拉人会将阿维拉当作亲切的和可爱的地方;他可以对西班牙的其它地方感到无动于衷,可是当他面对一个挪威人时,他会以丝毫不弱的虔诚和亲切感情将西班牙认作他的故土。这同一个阿维拉人作为一个西班牙人或许对(非西班牙的)其它地方无动于衷甚至蔑视,但我们假设这个阿维拉人登上了金星在和一群轻视地球的金星人对话时,他会以丝毫不减的热切和激情将地球认作他的故土。所以,对一个人来说,他的故土从来不是一个,也不是同一个,而是取决于他所遇到的对立方的部落程度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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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文思 - 普理查德的杰出的理论发现之一就是区段原则,他以此来解释努埃尔社会,如果我们有关部落 ---- 整个部落 ---- 的解释是正确的话,其原则会有世界性意义。尽管我在本文的其它几个章节里从不同的角度对区段原则作了分析,我将在本文的一个专门部分来详细地估量它的全部的所涉及的范围。 --- 作者注

        我们现在来看看对一个具体的个人来说,从其它的角度限定其部落土地的另外一些因素。其中之一就是出生地。一个人在某地出生,就如同生来就是女孩或男孩,好看或丑陋,金发或棕发,健康或先天不足一样。就如同生来就是法国人,西班牙人,布尔戈斯人或马德里人一样。在这种意义上的部落性,人们是无法选择的。出生地是一个在判断和划分部落之地的重要因素,尽管不是唯一的因素。正是缘于此,曾有一位旅居伦敦的西班牙女士由于临产前的宫缩而预感到不能再等待时,片刻不停地奔向西班牙使馆。她在使馆的楼梯上产下一名男婴;在完成了这项工程后,她喘着气幸福地说:“还不错,他至少是生在西班牙领土上了,我可不愿意肚子里的孩子是生在外国人的土地上,更别提英国人的地方了。(爱德华 . 伊文思 — 普里查德向我讲述了这段轶事)。

      虽然这个男孩在他母亲的一次旅途中生在了英国的领土上,这个出生地对他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影响。这种偶然性的出生对这个“本地人”没有什么太多的影响。但是母亲偶然地在那生下他的这块土地,对他来讲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恩里克 . 纳卡诺尔 ---- 他在西班牙国家电视台的系列片里将我的思想形象化了 ---- 他也跟我讲了这个题目:“我生在哈恩,但我几乎没在那生活过。尽管如此,对我的这个出生地,我总是保有一种感觉。还有,每当我要填某种正式的表格时,我就要写“生于哈恩”。我父母和祖先的根是在加利西亚,但是由于赶巧我生在哈恩,这地方就对我有某种情感上的意义。” 一个人,如果他,他的父母亲,他的祖父母和他的前辈都生在同一块土地上,那块土地很自然地在他的部落性的感觉中将深深地扎下根。

我是个纳瓦拉人,

我母亲也同样纳瓦拉人,

而生在纳瓦拉的姑娘,

她偷去了我的心。

      在这首霍塔民谣中,是以祖祖辈辈都是纳瓦拉人而感到某种自豪来展露体现在一块确指的土地上的部落信念。在评判出生地时,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强度和程度。在任何一个欧洲的现代城市里都这样讲:“谁也不会有生在同一个城市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这是一句无法凭经验去验证的断语,也许有些夸张。但是它表明了现代人目前的流动性,移居和侨居状态,他们和祖辈共有出生地的人越来越少,在城市圈内尤其是这样。

       一个单个的人 ---- 今天这种情况越来越普遍 ---- 以他的父母的故乡作为自己的故乡,这些就是那些西班牙侨民在法国,瑞士,德国或奥地利所生的子女的情况。这些小孩,后来是成人了,他们面对两个故乡:他自己的和他父母的,保留着双重部落情感。的确如此,如果继续在她的父母侨居的地方居住下去,他们会对出生并生活的国家更加认同,而当两边国家发生争执时,他会加入到他出生的国家的行列里。这种情况有时会带来微妙的局势,强烈的争吵,有时父子间会动起手来。而父子间争吵的根源之一恰恰就是源于面对两个不同故乡所产生的双重作用和情感的抵触。

        有时侯,争吵围绕着一场足球赛,一场拳击战或是欧洲电视台联播的艺术节而产生的,父辈,从部落上认同西班牙球员,而相反,他们的儿子 ---- 或儿辈中的几个人 ---- 认同法国或英国球员。尽管如此,一个儿辈人也会将他父辈的或祖辈的故土感觉为是他的故土而对它感兴趣。同一个生在法国,与父亲由于部落原因而进行争执的儿子,当他面对另一些持有最陈腐传统的法国人讥笑自己父辈的故土时,他也会用全部的坚毅和果敢 ---- 无论是理性的光芒还是拳脚的威力来捍卫西班牙的事业。在这里,区段原理同样是适用的。

       在不同的和相距遥远的两块土地上进行感情植根的一个典型的事例就是近几个世纪以来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以外”(以色列)的犹太人。这些犹太人将部落之根植于他们出生和生活的国度里,但是对耶露撒冷和那“喷涌牛奶和蜂蜜的土地”他们从来就不是无动于衷。

       除了出生地 ---- 他自己的,父母的和祖辈的 ---- 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影响着一个人对某一块土地的感情走向。一生中在不同的国家里居住过几年的人会在这些不同的土地里植入感情之根,而其深浅程度则是由每地所待的年头和生活经历的种类和强度所决定。一个在英国侨居数年的西班牙人对西班牙有一种他在本土居住时所没有的兴致。如果英国报刊和电视讲了一些他感觉是不合适或歪曲事实的话,他会不痛快并感到受了侮辱一样。

       他兴致勃勃地跟踪着西班牙足球的甲级联赛和杯赛。一天到晚恶狠狠地痛斥着英国人和英国。“我过生日时,可别送个英国人给我,他们什么用处也没有。” “在这个岛上,除了天气和英国人以外,其它一切都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这国家里都是一群傻瓜,一讲话就流哈喇子。” “把英国从地图上抹掉,咱们有什么损失?” 这类话在西班牙人的圈子里经常能听到,在那儿他们信口开河,有时带点调侃,有时丝毫不是碉侃。

       尽管如此,同是这些西班牙人他们呼吸着英国的空气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会对这个岛国有一种令人动情的亲昵之感。这同一个在英国和别人一起说英国坏话的西班牙人回到西班牙后,他也许会赞扬英国人的性格和英国社会的出色之处。

       这种部落观念的两极化现象的典型事例就是美国公民。除了一小部分原来的土著居民 ---- “印第安人”(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历史错误) ---- 以外,这个巨大的国家的绝大部分居民来自大洲级的“其它土地”。其中一部分美国人,他们的黑色面孔使之每日牢记他们的先祖来自非洲大陆。美国黑人是来自不同和遥远土地的人,并具有双极化部落观念的鲜明事例。喝可口可乐,看 KOJAK 电视节目,讲美语(而非英语),参加总统的各种对练和竞选活动,总之一句话,他们是被按这个国家的部落性进行塑造或是改造。虽是如此,对非洲和那些同种同根的兄弟们,他们决不会无动于衷。另外,黑人社会还保留下来一些部落传统,其中之一就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他们独有的音乐旋律,爵士乐便是以此为泉源的。爵士乐是黑人这种部落观念双极化所创造出的典型产品。

        根据所处的环境和根据当时所持有的部落视角的程度高低,这类人中的某个人会突出这双重部落性中的一个,甚至会完全拒绝两者中的一个。但是,无论他们愿意与否,知道与否,他们几个世纪以来是浸身于两个相交叉又相混合的部落海洋之中。

        另一部分人是白人,他们源于欧洲,还有亚洲人(特别是太平洋沿岸地区的)。这些白人和亚洲人中的每一个人都植根于 ---- 感情激动地植根于 ---- 两块渊源相异的土地上:他自己的生身之地和父母,祖父母及先辈的故土。美国作为一个由各种移民社会 ---- 大部分是欧洲人 ---- 所创建和组成的庞大民族,它今天以部落的两极化所展现出来的马赛克真是丰富多彩。有美籍意大利人,美籍爱尔兰人,美籍德国人,美籍西班牙人,美籍英国人,美籍华人,美籍黑人,美籍犹太德国人 ……

        对于一个具体的人来说,没法讲这两种 ---- 或更多种 ---- 部落性中的那一个更重要。这问题本身就缺乏客观和科学性。这都取决于多种多样的因素和环境。正式的国籍是美国人,这包括它的全部含义,甚至情感意愿。美元不仅仅是一个经济成分,同时还是一个部落成分和一个益于凝聚并团结所有这些前移民的社会的图腾物。一个美国人,当他知道美元在金钱和部落间经济的王国里所占据的 ---- 强大无比的 ---- 地位时,他会感到某种部落自豪。与此同时,他们继续保持着源于他们祖先故土的感情之根。有些社会 ---- 例如,意大利人的,华人的,犹太人的 ---- 以最大的纯度保持了他们祖辈故土的各种特点和特征。

      贝尼托 . 艾斯皮诺萨,一个犹太裔的哲学家清楚地阐明了一条重要的普遍规律:“每个人都要保持他的生存方式和特点并使之永存。”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个体都总是在追寻改善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财富,自己的教育,自己的知识,但是总还是这同一个个体。我们当中的那一位可以出卖他的个性,他讲话的方式,他笑的方式,他走路的样子以及一切使他是张三而不是李四的那些东西呢?这同样适合于一个部落。

        在旧金山城,我们可以找到要保存自己的身份和特点的一个很有意义的例证。在这座西方城市里漫步,造访者会碰到一个东方和华人的街区:这是一个中国人的社区,他们移居到一个本质非常不同的国度里,就如同一个溺水者紧抓救生板一样,他们紧紧抓住部落维护机制。如果我们好好观察一下,可以找到塑造部落本质的所有主要成分:一块确定的土地:社区集中在一块确指的区域里;部落性的餐饮:卖中式腌猪排的南货店;供应中餐的饭馆;部落的语言和文字;东方的服饰并直到部落的工艺品和艺术品。

        加利西亚人会馆,犹太教堂,黑人社区以及我们在不同的国度里遇到的其它如此众多的部落界地,其存在和运转均是由于这条部落定理:“任何一个部落当它浸泡于特点不同并富有溶解性的一些部落之水时,它总要维护自己的特点并拥有一些特别的机制来维护它。”

       总之,我们可以肯定每个人的部落故土的形成是受好几种因素的影响。并且

      我们可以把部落故土划为以下几类:

      1. 与父辈和祖辈出生和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的个人。这是共同的祖先故土现象。这类人中不存在任何部落的双极化。

      2. 在不同的和敌对的土地上出生和生活的个人。这是移民和流亡者的典型情况,在故土和居住地存在着一种部落双极化现象。

      3. 出生地与父辈出生地相异的个人。这是出生在别国的移民子女部落双极化的典型情况。

      4. 出生地与父辈的相同,但与祖辈的不同。这是在美国和整个美洲大陆的部落双极化的典型情况。

        气候,风光,自然物产和其它生存因素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锻造和培养出一个部落精神。风光的千差万别,气候的多种多样,以及毫不雷同的动植物物产的丰饶一直都在培育着理想和部落信念,其首要的一条即为:“我们部落就是不一样!”而换另一种方法来表达的话,就是“我们部落是最好的!”

        努埃尔人是居住在苏丹的一群“原始”人。牛,这种牲畜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食物来源和财富。英国杰出的人类学家伊文思 . 布里查德曾仔细地研究过这个社会,根据他的作品我们推断牲畜,上帝保佑它们,这种主要的生存手段,在他们看来是他们不同于和超过其它社会的主要象征标志之一,他们甚至公开地表露一种对其它从事农耕部落的完全轻蔑。这种生物成分,作为部落识别的象征物是极其重要的,这也使他们一直没有发展农耕,狩猎,捕鱼,故此他们被剥夺了一些就在手边的会使其生活更舒适的财富来源。这里,部落情感再次占了上风,尽管要牺牲物质意义上的重要财富和剥夺了每个人生存的不可或缺的手段。

        在被界定为文明的我们西方文化中,关于有价值生产还是无价值生产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高的同一性认识程度。尽管如此,各种生物因素的总和对部落人的形成仍然起着可观的情感作用。首次造访英国的人无不惊奇地发现,在岛屿上生活对英格兰人和不列颠人所具有的重要意义。对不列颠人来说,这种生物因素,相对如他们所称的“大陆”和“大陆人”来讲,极为突出地是构成其不同点的首要情感特征。初访大不列颠者会遇到一种有趣的和多少令人诧异的现象,这里的人是多么经常不断地和以一种何等部落自豪的腔调来将欧洲的其它部分称为“大陆”和“大陆人”。这种将欧洲一分为二的理论对英国人来讲,是关系重大的。

        而远自十七世纪就一直谈论着要建一条连接岛屿和大陆的隧道。每当重提此事时,部落情感就会慷慨激昂起来,将这微不足道的与大陆的物理上的连接视为其岛国特征的一种不容忽视的损失,因而是一种削弱或贬损 ---- 指在作为部落其不同处和突出之处的字面意义以及比喻意义上的 ---- 。

        我们已经有诺埃尔人的事例 ---- 还可以列举出任何一个原始或文明的社会中的范例 ---- ,从中看到一个部落它反对变更其经济秩序,因为害怕失去某种巩固其部落本体的象征意义的东西。尽管这是一些极其无关紧要的东西。同时自然风光不单纯是某种地理的东西,某种物质的东西,某种自然的东西:除此之外,它还被当作部落灵魂的某种组成成分而被接受,并被部落情感变成某种如此观念性的,如此理想化的和如此升华的东西。 就如同阿尔同莎 . 洛伦索可以变化为杜尔西内亚一样(《堂吉诃德》里他的美女偶像由此丑女变化而成 --- 译者注)。

       我们来研究一下 1972 年发生在英国的一段对话。就象《唐吉坷德》中的一个场景,一个巴斯克人同一个曼恰人 * 均以一种半吹牛半认真的口气谈论着我们正在

       探讨的题目:

       巴斯克人 ---- 英国最让我喜欢的是它那绿色的风景,这使我想起自己的故乡。绿色的风光给人一种安怡舒适的感觉,那是一种无可比拟的美的享受。

      曼恰人 ---- 可是你听好我要说的话:对我来说,绿色的风景不是说我不喜欢。就我而言,绿的东西让我难受。

      巴斯克人 ----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类说法。可是一块贫瘠干旱的土地怎么能同一块富饶和绿色的土地相比呢?绿色的风景所有的生灵都喜欢,你就别说不了。别在这跟我犯神经。

      曼恰人 ---- 犯神经的是你,蠢货。你喜欢绿色,很好。可是那绿色让我过敏,就这么回事。

     巴斯克人 ---- 你瞧,你说你不喜欢绿色,很好。但是必须承认二加二等于四,尽管你不喜欢。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所有能生长农作物,鹰嘴豆的地方,绿色的风光就是比那干旱的烧焦的风光要美丽得多。对这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曼恰人 ---- 我跟你说,我家乡也长鹰嘴豆,可我对你发誓,曼恰人对绿色嗤之以鼻,你懂吗?咱们别在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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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曼恰人在本书出版前看到了这页的内容感到不舒服,告诉我说,一个曼恰人不会这样狡理。我回答说,这不是一种想象的可能不可能,而是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的确有时让我们相信我们看到的事比让我们相信想象到的事还困难)。这个曼恰人的反应 ---- 再次向我们肯定了部落情感的敏感程度, ---- 让我注意他认为这不是曼恰人的“典型”的反应。故此我设法使他明白本书里出现的如此众多的事例均不是某一确指部落的“典型”行为,而是总体的部落人的典型作法。我在发现和分析部落的,任何一个部落的,所有部落的本质和作用。因此,任何一个英国人,一个曼恰人,一个俄国人或提到过的任何一个部落的个人或某个提到的国家均不要或不应为某个事例感到受到伤害。


 
       这是一次典型的部落人的对话,两个个体的人以主观的和激情满怀的态度捍卫着自己的风光,自己部落的风光。而其着眼点又是如此物质,又是如此客观,就如同一座山冈,一块岩石,一条山脉,一个峡谷,一片海洋一样。大家都认为要“那是怎样就怎样”地看待之。尽管如此,不存在一个是怎样人们就怎样看的现实。如同这个巴斯克人和那个曼恰人一样,每个人在看待哪怕诸如大山这样如此宏大的物质现实时,都会按其所处的部落人的程度来采取如此主观臆造,如此信口雌黄和如此吉坷德式的态度。如果连一座山,两个人都不会同样地去对待,观察和感受,在谈到那些抽象的思想和无法触摸得到的观点时,各持己见就不足为奇了。

        气候本身也是被作为某种特别地部落的成分并以一种非常主观的方法对待之,是种族自豪的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于一个爱斯基摩人来说,冰对他们来说,尽管是某种物质方面不利的东西,但却是他们集体灵魂的组成部分,如果冰雪消失了,他们会感到在情感上他们部落精神的某种重要部分消融了。同样地一个塔尔基人尽管当着另一个塔尔基人的面不止一次地诅咒这沙漠中铁面无私的太阳,可能他不许那温带或寒带的人来作比较,也许他会把塔尔基人的种族自豪加在这个被毫不犹豫地称之为“塔尔基人的太阳”之上,就如同我们说,是“西班牙人的太阳”而拿波里人称为“我的太阳。根据不同的场合,太阳,雨,冰,雪都成了部落自豪感的化身,好象这些自然界成分以其各自的形式作为组成部分而从属于部落。作为一种说明,我们来观察一段米兰人和拿波里人的对话。这事发生在拿波里,不乏部落幽默:

      米兰人 ---- (在海滩)这是怎样的太阳啊!这是怎样的阳光啊!多么让人心旷神怡呀!这才叫活着呢,简直是太美妙了!(对他身边的一个人问道):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哪?

      拿波里人 ---- 就这儿,拿波里的。

      米兰人 ---- (以一种讥讽的,以一种米兰人高傲的和高人一等的声调问)您们这里日子过的怎么样?

     拿波里人 ---- (知其用意,但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您看到的呀,连您都那么喜欢拿波里的太阳,生活能怎样?没法更好了。

     米兰人 ---- 不过你们这里,地处南方,没有工业,工资又不高,不是吗?

     拿波里人 ---- 我们要机器,噪音和烟尘作什么?

       米兰人 ---- 您看,如果你们象北方一样,有工业,就可以攒钱并购买在这块

      海滩上的一个月的休假,就象我正在做的这样,享受这太阳。

       拿波里人 ---- 就为这个,你得象奴隶一样地累死累活地干一年?而在这里,我不用干活,整个夏天我都可以在海滩上晒太阳。

       拿波里人为他的太阳(我的太阳)而感到自豪,面对米兰人,他的太阳是他产生部落自豪感的缘由,我们再来看一段 1974 年发生在伦敦的真实谈话:

       安达露西亚人 ---- 听语调,我看您不是英国人。

      拿波里人 ---- 上帝慈悲!我是拿波里人。您呢?也不象是在这里的街区长大的。

      安达露西亚人 ---- 不是,不是。我是西班牙人,安达露西亚人。在这个地方您过得怎样?

     拿波里人 ---- 怎么说呢,这儿,钱是挣得多些。可要过好日子,还得在我自己的故乡。

      安达露西亚人 ---- 这里的英国人是一群毫无情趣的人,不是吗?这里的穷人也没劲,是不是? YES , YES , YES (以嘲讽的语气在模仿他们说“ YES ),好象他们不会说别的话,是不是?

     拿波里人 ---- 而面对这么灰暗的天气,这些穷人能是什么样呢?

     安达露西亚人 ---- 我听说这里的天气分为两种:坏的和更坏的。(两人会心而笑并自感优越。

    拿波里人 ---- 对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果说,这种天气会让任何人失魂落魄,并且让人丧失生活的愿望。那么英国人就没有生活,因为他们缺少阳光。太阳令人振奋,令人精神焕发。简直是两回事。那英国人就不知道什么是生活。

        两个人,一个拿波里人和一个安达露西亚人由于太阳和自以为是带来的非同一般的和无可比拟的优越性,自我感觉与众不同而又最有福气,一边肯定着自己种族的优越,一边怜悯着英国人的不幸。与此相反,那些出生在常年不见阳光的国度的人,尽管一年到头诅咒这恶劣的天气,但在骨子里,他为这坏天气自豪,正是由于这坏天气,他们更严肃认真,更勤劳,总之是比那阳光普照国家里的人更为优秀。好与坏,最佳和最差,美与丑,欢愉与不快,最棒和最次 ,这两种对立的评价在触及到生物场景,由于以某种形式涉及到了部落人,都要屈从于部落 - 外乡 的这样一种两分法。我们来听一首民歌,在歌里,比斯卡亚人的部落情感都体现在他们故乡的无须鳕鱼,酸葡萄酒和其它自然物产的无法比拟的出色之中。

沙丁鱼,要数圣杜尔西呀,

无须鳕鱼,要数贝尔梅奥,

格里酸葡萄酒,要数巴基奥,

而西红柿,要数德乌斯托。

                                                       *                                             *                                                    *

        所有的东西或事物,无论它是什么样子,是否有实用价值,那怕在某种情况下毫无用处,甚至从一个客观角度看是有害无益的,但只要这一切有益于构成某一特定社会的不同点或特殊性,它便会含有无法估量的部落价值。也许正是英国人的部落人的精神使之坚持不改靠左行驶的规则,尽管改过来对所有驾车人都有实际的益处。每天每日越来越多的人驾轿车和卡车乘轮渡往来于英伦三岛与大陆之间。而不止一起车祸是由于驾车人不注意,下意识地仍按原来习惯的那一侧行驶所造成的。

        您不要以为英国人比其他国家的人更具部落性。当越细心地观察和分析,无论是原始的还是文明的各个部落的行为方式时,就越能得出如下结论:即企图将一个特定的社会描绘成比其它的更具部落性,这样不过是一种简单化的作法。但是也不要认为英国人为了一种盲目的物质主义会牺牲一切,更不要认为在他们的价值序列的观念里居于首位的完全是一种实际和实用的精神。象任何人一样,他们也有能力为了部落级的某种纯粹情感上的和浪漫的理由而牺牲个人的利益或是物质好处,并且不是小规模的。英国人作为人来讲,在许多方面不象人们所描绘的那样,而是较少个人主义,较少实用主义,当然他们也受着那无年代无疆界一直占主导地位的部落情感的深深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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