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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连载小说:落叶 (现在的女人,让人哈哈哈) 二十六

(2008-11-15 15:23:17) 下一个

二十六、雨巷

 

感恩即是灵魂上的健康。

       ——尼采

 

为了表达为她找了份工作的谢意,D女打电话请我吃饭,而且要连孙倩一起请。

接到她的邀请,我觉得有些为难:毕竟D女和我有过那种关系,还是跟后妻同时有的。要是让她俩见了面,万一穿帮了那可就糟了。

于是我迟疑地说道:……不太合适吧?

D女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弦外之意。马上解释说:没什么不合适的,这个你放心守杰,咱们俩之间有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和孙姐说。

你为什么非要连她一块请啊?我问。

……其实我也很想见见孙姐。毕竟……咱俩差一点成了,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一直想看看守杰最后选上的娇妻是什么样子,配不配得上师兄,嘻嘻。”D女大大方方地说。

那有什么好看的呢……”我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了:她挺不错的。

那就让我见见吧,好不好?”D女开始用撒娇的口气说话了。

……好吧。我这人就是这样,总是无法拒绝别人:那你可得保证严守秘密。

你放心,我保证一个字都不提。难道连我你都信不过吗?

嗯,好吧。

那咱们去哪里吃?”D女问。

你请客,你安排吧,客随主便。

你不是爱吃川菜吗?以前你带我去过我们四川驻京办的那个川菜馆,咱们就去那儿吃怎么样?

嗯,行!正合我意。我高兴地回答道。

……孙姐能不能吃辣菜啊?”D女考虑事情很周全。

能啊,我俩口味差不多。

哦,那太好了!就去那里吧,晚上六点钟,就在那里见!不见不散,啊。

嗯,不见不散。我回答道。

结束了与D女的通话,我又给后妻挂了一个电话,跟她讲了D女请我们吃饭的事情。后妻没听我提到过D女,就问了一下情况。

我撒了一个谎,说:哦,她啊,她是我的一个小师妹,也是我大学同学的妹妹,一个人来北京混,原来工作不好,我那同学啊求我帮忙给她找个工作,我就给我那哥们,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搞房地产的军子,给他说了一下,录用了。然后人家挺感激的,请咱俩吃饭。

后妻听了,没有起疑心,又问:请你就行了啊,干吗请我啊?

嘿,这话怎么说的。你不是说,以后,咱俩之间没有,只有我们吗?请我,就必须请我们,你说是不是?这句话说出口,我忽然很佩服自己对后妻理论的活学活用,接着说:再说了,我一个人单刀赴宴,那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整出点事儿?

切,我才不怕呢,谅你也没那个胆。后妻充满自信地扁了我一句。

那是,那是。我这辈子就当牛皮糖,粘上你了,赶我都赶不走。我嬉皮笑脸地享受着她的揶揄,然后接着说:所以啊,咱俩一起去。你不担心我跑了,我还担心你飞跑了呢,我可是怕把你放了鸽子,给别人抢了去。

行了行了,你嘴里就没句正经话。我去得了,几点,在哪?

晚上六点,我下班接你去,还在咱俩常去那家。

呦,那可不太好吧,晚上六点那里人正多呢,怕没位子了。后妻担忧道。

嗯,也是。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人家安排。

放下电话,我又给D女拨了一个,跟她叮嘱了一下,让她晚上就声称是我大学同学的妹妹。

下午下班后,我们三人在那家川菜馆门前碰头。见面时看到D女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圆纸筒子,也不知是搞什么用的,猜想可能里边装着她们公司的房型图或者楼盘效果图吧。

我先把D女和后妻之间互相做了介绍,寒暄几句,三人一起进了餐馆,才发现已经客满了。连走廊上都是等着吃饭的人,看样子要轮到我们,那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正打算换个地方吃,餐厅的一名男领班走到我跟前。我和后妻刚同居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在这里吃饭,而且为了避开高峰期,来得不是太早就是太晚。大概是后妻太漂亮的缘故吧,那领班都认识我们俩了。

诶,先生,今儿您赶上高峰了,前边人挺多,您排多少号?领班冲我点头一笑,关心地问道。

我看了看D女手上的号牌,回答道:“87号。

哎呦,那人可有点多。领班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仿佛替我们发愁似的答道。

是啊,干脆我们换个地方得了。

这样吧,我们现在新开了一个分店,在西直门。因为刚开,知道的人不多,现在应该有位子。味道也一样的,只是比这里多收10%的服务费。要不您去那儿吃?我给您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们还有没有空位。领班跟我推荐道。

啊?西直门?那可有点远了,再说我们也找不到地儿。算了,我们换一家吧。

没事,我们正好有个师傅要过去办事,让他开车送你们过去不得了?领班建议道,然后又问了一句:你有车吧?

我想了想,觉得也行,反正现在这个点,到哪儿吃饭都是满腾腾的人。跟后妻和D女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同意领班这个安排。

领班打了个电话,核实分店有位置之后,上楼去了一下,领过来一个小伙子,让他开车送我们去。

小伙子开着我的车,D女坐在副驾驶位置,我和后妻坐在后排。路上,后妻问了问D女的情况,我也问了问D女在军子那里的工作情况。

到了分店,果然人不多,跟东总布胡同那家总店的吵吵闹闹比起来,这里安静的像个世外桃源。

找了个卡座坐定,点了菜,D女坐在我俩对面看着我和后妻,忽然笑了:师兄,孙姐,你俩真是郎才女貌啊,简直是天生的一对。

我和后妻不由得相视一笑,其实我们很受用这句话。

这时我发现,D女其实很会扮演不同的角色。以前跟她交往时,我一直觉得她气质很忧郁,也很成熟,从来没感觉到她是一个八〇后女孩。可是这天,她表现的极其活泼,似乎是一个典型的八〇后形象。我猜,D女这样做肯定是在演戏给后妻看呢,好尽量凸显和我之间的代沟,这样就能打消后妻对我与D女之间关系可能的猜测。

来,我先敬师兄和孙姐一杯,祝你俩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等菜上来后,D女举起酒杯,跟我和后妻碰杯,之后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师兄,感谢师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鼎力相助。”D女再次一饮而尽。

哪里的话,你是师妹,又是我同学的妹妹,我跟你哥的关系,帮这点忙根本不算啥。说完,我也一饮而尽。

第三杯,敬孙姐,我师兄跟我说过很多次了,他遇到孙姐是他一辈子的福分。百闻不如一见,今天一见,果然是天仙下凡。孙姐,以后叫我小妹吧。说完,又一饮而尽。

后妻笑盈盈地看着D女,也一饮而尽。

第四杯,是我替我哥敬你的。这事我哥也很感激你,跟我说过几遍要专门来谢你的。但是他最近忙的很,来不了北京,这杯,我就替他敬你了。说完,D女再次一饮而尽。

我举着酒杯,一边暗自佩服D女的酒量原来这么惊人,一口气四大杯红酒下肚,居然脸都不红一下;又惊叹D女可真会演双簧,那个子虚乌有的哥哥说得活灵活现的,还替他向我敬酒?我都没想到这一茬,她却想到了。这女人,场面上应付可真有一套。做事板上钉钉不说,还要回个角,真是滴水不漏,不简单,不简单,以后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好,好,以后你哥来北京,一定要来找我啊,我请他吃饭。我也配合地演着双簧,连声应诺,然后一饮而尽。

喝过四杯酒,D女说:师兄,孙姐,你们俩结婚,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们的,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红包,表示一下心意。

说完,D女从包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我。

我连忙阻拦:那怎么行,我们俩这次,婚礼都没办,谁的红包都没收,我们也不指着这个。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D女坚持道:师兄你帮我那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这点心意虽然不多,但你得收下,否则你看不起小师妹,你不会嫌我给的少吧?

……”D女这番话让我无言以对,只得为难地看了看后妻。

后妻含笑不语。

好吧。见是这样,我也不推来推去的了:那我们谢谢你了啊。

D女见我接了,很高兴,接着说:另外,我还给你们带来了一件礼物。

说完,她把身边那个圆纸筒子打开,抽出一张卷着的纸,舒展开来,竟然是一幅裱好了的工笔画!

画面上是条江南雨巷,中间是一男一女依偎着的背影,两人合打一把油纸伞,在雨巷中前行。旁边还有一句题词:祝守杰师兄、孙倩姐姐百年好合,风雨同舟。段娜于丙戌年仲夏敬上。

这是你画的?我惊讶地看着D女,又看了看后妻,看样子她也挺震撼的。

我小时候,也曾在少年宫学过一段国画,虽然最后半途而废,但那段学习经历让我懂得欣赏绘画作品。D女拿出的这幅画,画得实在太好了,一看就很有力道。那雨中湿漉漉的场景,表现得恰到好处;还有两个人的背影,虽然有一把油纸伞遮住了上半身,但依旧能感受到两人的亲密无间。而且,那两个背影看上去确实还有点像我和后妻。

嗯,是啊。”D女见我们都很喜欢这画,得意地点了点头,说:师兄你忘了我学什么专业吗?

你不是学服装设计的吗?我问。

对呀,学服装设计,绘画也是我的一门课程啊?我从小家里就培养我绘画的,所以才考了服装设计专业。

……厉害,厉害!我连声夸赞:真没想到,小师妹还是个艺术家啊,哈,太谢谢你了。

啊,真不错,这份礼物,情真是太重了,太珍贵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后妻也非常喜欢这张画,一边赞扬,一边忍不住把这幅画看了又看:守杰,回去我们就把它挂客厅里。

“那当然,那当然,就挂客厅。”我连声应允。

谢什么啊,我还不知道怎么谢你们呢。”D女笑着说道:没有师兄帮忙,我哪里还有心思画画啊,我能有今天,全亏师兄及时伸出援手。

应该的,应该的。我连忙表示这是小事一桩:来,师妹,我跟孙倩敬你一杯,感谢你送来这么珍贵的礼物。

吃完饭,天已经很黑了。跟D女道了别,我和后妻开车一起回家。在车上,后妻借着射进车内的路灯光线,忍不住又把那幅画拿出来,展开看了又看。

看到这幅画,总是让我想到戴望舒的《雨巷》。后妻说道。

戴望舒是谁?我问道。

哦,戴望舒是位诗人,民国年代的。

哦,诗人啊,呵呵。我笑了笑。在我心目中,世界上最没用的人,就是诗人。当然古代的例外,近代的,除了徐志摩的诗我还读过,还有后妻推荐过的舒婷和北岛,其他的几乎一概不感冒,也不知道。

这个小段挺不错的,挺泼辣,挺活泼,也挺有修养。后妻向我说出了她对D女的印象。

嗯,是不错。

结婚了没?

结了,早结了,孩子都有了。我回答道。

哦,那她结婚挺早的。

是。

老公是干吗的?后妻又问。

城管队的。

啊?城管啊?后妻惊讶地说了一句,看那口气好像很意外,很惋惜D女一枝鲜花插到了牛粪上似的。

嗯,她老公人不错,很厚道。我撒谎道。算了,就不说实话了,免得节外生枝,反正D女老公厚道不厚道,都不会给后妻带来什么影响。

……诶,她是四川人,那她做的川菜味道肯定很好吧?

……”话刚出口,我忽然意识到,后妻这是不是在挖坑给我跳?当年和D女交往时,我不止一次吃过她做的川菜和小吃,那味道是好,以至于念念不忘,所以后妻一问我,我一个没留神随口就打算说好极了。可如果我说了好极了,那就代表我吃过D女做的川菜,也就代表我跟她的交往不止找工作这么一档子事,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我话到嘴边愣是给咽了下去,来了个脑筋急转弯:好像应该可以吧,川妹子嘛,当然应该会做川菜啦,哈哈。

哦,也是,川妹子都挺能干的,以后我得跟她学学做川菜。

听了后妻这句话,我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看样子,后妻没有怀疑我和D女之间的关系,显然我是做贼心虚了。

唉,人就是这样,你撒了谎,就总是做贼心虚,担心谎言穿帮,那可真累。以后,做人可得坦荡一点儿,尽量少撒谎。我心想。

后妻很喜欢D女送的那幅画,拿回家第二天就跑到家居商场买了一个黑边的国画镜框,把那幅画装了进去。然后,又和我一起把它钉到客厅沙发后面的墙上。挂好以后,后妻意犹未尽,盯着那画欣赏了半天,又喃喃地念道: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一样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你读的就是戴望舒那首《雨巷》吧?”听她读完这首长诗,我问道。

嗯,是啊。”

“挺好的,确实跟这幅画的意境挺配的。”我评论道:“只是感觉有点哀愁,不过,我喜欢这种忧伤的感觉。”

“嗯,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惆怅。”后妻依然喃喃地说道。看来,她还没从诗与画的意境中解脱出来。

“以前我不喜欢现代诗歌,总觉的是无病呻吟。认识你以后,我还真有点喜欢上了,呵呵。看来,一个有品位的妻子,确实能提高一个男人的品位。”我笑着说道。

后妻淡淡地笑了笑,这才从《雨巷》的意境中解脱出来。然后,斜靠在我的肩上,轻轻地说道:“不过,我们已经不再独自彷徨在雨巷了,也不再哀怨和惆怅了。”

“嗯,是啊。”我侧脸看了看后妻,应诺道:“我们一生一世,风雨同行。”

“又花言巧语,你那花花肠子,谁知道啊?”后妻冲我开了个玩笑,假装不信。

“我保证,真的,我保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我连忙痛表决心。这是我发自肺腑的保证,跟A女当初强迫我保证时完全是两种性质。

“嗯,我相信你。”后妻盯着我的眼睛,回答道:“我也保证。”

两双眼睛专注地凝望着对方,眼神中全然没有丝毫的虚伪和敷衍。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前妻那里真的风平浪静了。期间,前妻又通过电话找过后妻一次,不过不是来挑衅的,是交待事情的。感谢了后妻送钱到医院的事情后,她对后妻说,守杰就交给你了,我祝你们幸福。后妻也很有礼貌地回答了她,关心地问了一句,婷婷怎么样。前妻语气平淡地说,婷婷是我的亲骨肉,我会带好她的,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后妻听到前妻话中还是有刺,自觉失言,也就没有再多说。

因为这一场风波,我也打破了不进前妻门的戒条,再探望女儿时一般都去前妻家里,很显然前妻又对女儿说了些什么,她对后妻似乎也不那么恨了。女儿和后妻之间,甚至能在我接女儿到我家的时候,做到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

当然,女儿与后妻之间的隔阂还是有的:她对后妻还是保持着戒备,而后妻对女儿也只是努力做到表面的亲善,两人谁也没有能够走进谁的内心。但是这个我能理解,毕竟不是亲骨肉,包括我对A女的孩子,一样不可能跟亲骨肉那样的贴心。感情这个东西是需要慢慢积累的,而血缘则是割不断的。我只希望,她们两个能像朋友一样相处,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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