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学生用各种标准分类都称得上多样化。从国籍分来自世界各地各个国家，来自这么多国家的人种族肤色语言当然不同。从年龄上，有20岁上下刚刚高中毕业的到五十多岁的新移民；从文化背景上看，有刚刚从本地高中毕业的，还有在其他国家拿到硕士博士学位的。从婚姻状况上看，有单身，结婚的还有离异的......
各式各样的人也见过不少，对奇奇怪怪的人和事都麻木了。可是我教的一个从国内来的小留学生，都到了让我一见到就头疼的地步。
去年秋季学期他第一次选我的课。有一次下了课，他专门把我叫到教室外面，用中文说，他是上午班的课，能不能转到下午班。理由是早晨八点的课太早，他起不来。
我说英语，如果上午班的学生都起不来，都想换到下午，如果你是老师，怎么办？
他继续用中文回答，他理解，所以不会对别人说。
上午班和下午班的课内容一样，考试题也是不同版本但是难度相当。这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我就同意他下午来，但是如果其他上午班的学生也提同样要求，他就还得回上午班。
过了几个礼拜，一次课间休息，他又把我叫到教室外面，问我小组项目能不能加入一个特定的小组。
我还是用英语，每组最多四个人，那个小组已经有四个人了，你不能加入。这样对其他小组不公平。 他说天天跟人联网打游戏。每天睡觉的时候都很少。 我说你起不来我没办法。我的办公时间就是给你们提供的。你来不了，其它时间我有其它的工作。不然咱们另外约一个时间。 他问周末行不行，还说请吃饭付辅导费之类的。 我说周末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也不想跟学生建立私人关系，吃饭就不必了。我也不做私人家教。 校方提醒我们注意跟学生保持距离，比如你自己可以在FACEBOOK有自己的帐户，但是如果学生邀你加入他们的朋友圈，最好不要接受。这样要求是避免跟学生建立私人关系。 其实在北美待得时间长了对他们这种公事公办理性地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一点都不奇怪。虽说在具体做法上各个老师都不一样，我相信遇到类似情况，其他老师的做法会跟我一样的。 就为了让我辅导的事他就翻来覆去跟我谈了不止多少次。我说有什么具体问题可以发电子邮件。但也没收到过他的邮件。 后来还有几次他问我小组作业的事，因为上课的时候他不来，小组作业的一些要求他都不知道在书上哪些章节。再后来他还在我的办公时间把小组作业拿给我，很多东西不会做，我只能一点一点地把教材内容给他讲一遍，再帮他做好，我都不清楚该不该这样做，因为小组项目考察的就是他们对这门课的知识运用得怎么样。我也明白为什么他不给我发邮件了，什么都不知道是问不出具体问题的，他需要的是从头到尾给他讲一遍。更让我头疼的是，即使是在办公室有其他同事的情况下，他也要讲中文。 那个学期他通不过当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今年冬季学期他又选了我的课，表现基本上跟前一个学期差不多，上课的时候不来，我上其它课的时候他倒拎着书包进来了。 我问他怎么来上学了。 这学期他又没有通过。他抱怨说都选过我的课了，怎么一点不讲情面。我说什么事都有规矩，你不来上课又没有做作业，考试成绩不好，我怎么能让你通过。如果你不来上课，成绩优秀，那我也没话可说；或者天天来上课，只是学不会，我也会考虑你的学习能力。 顺便提一句，我们每学期结束都要检查一下系里每个学生的进展情况。我发现他不单是我这门课，其它课也休过不止一遍，总评成绩也刚刚过关。想到其他老师也遇到同样麻烦，心中释然。 今年夏季学期他又一次选了我的课，表现依然如故。那个学期我只教了一半就休假了。 而且重复多遍，才好不容易解脱。 休假之前第二次期中考试都考完了，他第一次露面，又说已是第三次选我的课，不讲情面之类的。我说不管你第几次选一门课，总要上课做作业考试啊。我强调说应该跟接这门课的老师谈， 这学期他又一次选了我的课。直到第二次期中考试他表现还不错，成绩也还好。但是第二次期中考试那天又出了问题。考试那天是礼拜五，他没露面，给我发了电子邮件，说这门课他想得A，这次考试还没准备好，需要几天时间，今天就不来了，想参加下礼拜一的考试。 我回电子邮件说，考试必须在规定的日期来。 他给我回的邮件基本上是重复上一封邮件的内容。我又变了个说法重复了一下自己上个邮件的内容。他又回了一封邮件，还是重复原话。我也习惯了他这种不屈不挠的风格。这第三封邮件干脆就没回。 下周一办公时间他就找来了，又说这件事，努力地用英语，但还是搀杂中文。内容跟邮件大同小异。我说这件事我很生气。你自己想多些时间复习，想不来就不来，如果班上所有的人跟你一样，考试还能进行下去吗？如果你是老师，你怎么办？你又不是得了重病来不了。无缘无故缺考只能算零分。 他显然很伤心，没多说什么就走了。过了没几分钟又跑来找我，说他可以找医生给他开假条，表情释然。我说，考试当天你不是在图书馆吗？怎么又说自己病了。 其实我觉得给他零分有些过份，因为他这学期还算认真，知识掌握得也可以。不过这门课没有补考，我于是对他说，这次考试就算在期末考试里吧。这样你也没失去什么，只要你保证期末考试能考好就行了。 我想他可能觉得是中国老师，讲中文还比较方便，中国人之间也容易通融。可是学校有学校的声誉，老师也有老师的声誉啊。不是我不讲情面，讲情面也分具体的事。我可以把教材借给他，可以抽出时间给他答疑，但不愿意让不合格的人通过。其实我巴不得他早日通过，如愿以偿地拿个A。
他还用中文，他说他喜欢那个小组的一个女孩。想多点跟她接触的机会。
我说我宁愿用其他方式帮助你追女孩子，但不是在小组项目这件事上。你还是再找其他人组织小组吧。
我们的对话一直是我说英语，他用中文。以后他每次跟我谈话也都是这种模式。我每次都提醒他说英语，可是基本上不起作用。我不是不愿意说中文，而是因为在办公环境，英语是工作语言。而且，如果说中文让其他学生听到会有意见的。校方也提醒我们注意这个事情。再说，既然是在国外读书，他为什么不多练习一下英语呢？来找我谈话，而且还是说中文。
那个学期他很少来上课，偶尔露面也是姗姗来迟。行为决定结果，他期中考试成绩当然不会太好。学期接近尾声，有几次他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谈这门课的事，当然又是说中文，我提醒他说英语。他干脆不说了，专门等到其他人走了，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而且还是说中文。我问他，平时不来上课，都忙什么呢？打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