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珑从来没有到过北京。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一些过去只听说过得地方现在都可以去看 , 每个周末都过得很充实。北方小城过去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渐渐淡去。黄程这个人在记忆中似乎也模糊了。不过,一个人可以从记忆中消退,但是和他曾有过的肌肤之亲却是刻骨铭心的。每当一个人或者深夜,她都会想这种事。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转眼又是深秋。凌珑的父亲去世将近一年了。她给妈妈打长途电话,发现妈妈比去年这是开朗了不少,不再动辄唉声叹气的。凌珑考上全国重点大学,冲淡了爸爸去世给她带来的痛苦。妈妈多是跟她聊自己的饮食起居,学校里发生的变化。不过,从妈妈说话的内容,凌珑听出她对自己的惦念,还有希望自己留在她身边。
这天,凌珑和孙莹约好去圆明园。听说那里秋天的时候很美。虽说两人都在暗地里跟对方竞争,但毕竟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外表还是比别人近。
秋天的圆明园,柳树飘飘洒洒地垂着,在秋天凄冷的风中摇曳。叶子却还没有掉,犯着淡淡的黄。那些断壁残垣的历史感加上季节的萧索,使这个园子有一种特殊的静和凄美。
两人不紧不慢不慢的走着,聊着天。说高中的事,提到晨妹。凌珑这才想起,自从来北京以后从来没有跟晨妹联系过。孙莹却一字不提黄程的事。不知怎么回事,凌珑总觉得跟孙莹说话隔着一层,她觉得孙莹对自己不那么坦诚,说的话都很表面。
两个人沿着湖边走,迎面走过来几个男孩子。其中一个很引人注目。他身材高而瘦,五官清晰,穿着一身红色的休闲运动服。走路非常有弹性,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那种人。
男孩跟她们两人打招呼,确切地说,是跟孙莹打招呼。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陈淼,他和那几个男孩都是京城另外一所大学的新生。孙莹很自然地跟他们聊起天来。
迄今为止,凌珑生命中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爸爸;另外一个就是黄程。凌珑将两个人都归为忧郁型才子那一类。父亲孱弱而谨小慎微;黄程忧伤而细腻。眼前这个男孩则不同,他说话声音很浑厚。谈论的多是体育方面的话题, NBA 和足球之类的。孙莹则就着这些话题跟他东拉西扯。
凌珑只是默默地听着。虽然她跟黄程有过酣畅淋漓的男女之欢,但并不是善于跟男孩子打交道的那种女孩子。她更不了解同龄人。陈淼身上那种阳光灿烂的气息完全不同于爸爸和黄程,这将她深深吸引,想跟他靠近。
男孩子们干脆就跟她们一起走。凌珑悄悄走到陈淼身边。而陈淼呢,正跟孙莹聊得兴起,他一边说话一边上上下下打量孙莹。孙莹被男孩子甚至女孩子注视惯了,毫不在意。年轻的男孩女孩往往不会关注周围的人,他们没有意识到凌珑受了冷落,只是自顾自地高谈阔论。孙莹更是习惯了在人群中做中心人物,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提到凌珑。凌心里很不舒服,无奈又难过地想,凭什么别人只能做你的陪衬?!
不知什么由头,孙莹跟陈淼说起部队里的军衔。她说 ,” 我爸爸是正师级的 ” 。
听孙莹说到自己的爸爸,凌珑找机会插了一句话,“我最欣赏你爸爸的一点。”
孙莹诧异,凌珑根本不认识她爸爸。这时凌珑已经接着说,”你爸爸是柳永迷。“那时还没有粉丝这个词。
孙莹更是诧异。这时陈淼才突然注意到凌珑的存在,”柳永?谁是柳永?”
凌珑赶紧说,“柳永就是宋朝的那个大词人啊。”趁机娇憨地搂住身边孙莹的胳膊,然后往她肩上靠,并直视着陈淼。
陈淼恍然大悟,他没想到凌珑会把话题扯到古人身上去。柳永怎么会不知道呢,中学语文课本里有他的词啊。显然这不是他感兴趣的话题,他又开始跟孙莹说别的。凌珑很是失望。
聪明的孙莹没有作声。直到回到学校后,她跟凌珑提起这件事,凌珑无所谓地说,我不是想赞扬你爸爸嘛。
烟波浩淼的福海边那个红色的身影一直深深印在凌珑的脑海里。那天是阴天,但是凌珑的心情却因这个红色的身影而阳光明媚。
很久以后的一个礼拜二,凌珑正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书。有人敲门,打开一看,竟然是让她魂牵梦系的那个男孩。 她一时有些局促,不知说什么好。陈淼看了她一眼,然后往门里探了探头,说,”你好。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孙莹在吗?“
凌珑隐隐有些不快,他只记得孙莹。在这个男孩子面前,她不争气地脸红了。她小声说,“她不在。她兼职的模特公司有活动。”然后就不知该说什么好,尴尬地看着陈淼。
陈淼不以为意地说“噢,那我明天再来吧。”看着陈淼决然离开的样子,凌珑心里顿感失落。
她无力地挽留,“进来坐会儿吧。”陈淼干巴巴地重复说,”不用了,我明天再来吧。“
凌珑不假思索思索地说,“没问题,她明天这时候肯定在。”说完以后才想起来,孙莹说过明天这时有活动。但她没有纠正自己,又接着鼓起勇气说,“我正要去上晚自习。可以跟你一起走。”
陈淼默许,并没有多少喜色。
凌珑迅速地胡乱捡了几本书抱在胸口,跟他一起走出女生宿舍。
两人在黄叶缤纷的校园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她抬头看陈淼棱角分明的侧脸,此时的他,因为思索着什么,一脸安静。凌珑太着迷,竟然不肯将眼光移开。凌珑都能感觉到陈淼身上那种充满活力的男性的气息。她真想握住他的手,或者把他抱住。陈淼一路沉吟不语,完全没有跟孙莹高谈阔论时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凌珑没话找话,问他学习忙不忙,将来有什么打算,喜欢不喜欢自己学的专业 …… 陈淼基本上是问什么答什么,对于自己的打算并不多说。
说起来,这是凌珑第一次跟同龄男孩子认真地交流。黄程比她大四,五岁,现在回想起来,他并没有跟她认真地谈过自己的想法,对生活工作的看法。他们之间更多地是肉体上的关系。上高中时曾经跟一些男孩嘻笑打闹,但也没有真正沟通过。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跟异性沟通上的吃力。
疏落的枝叶间可以看到高而远的蓝天。每逢秋天,凌珑都有那种惆怅,荒凉的感觉。但是今天不同,她莫名地感到欣喜。心的天空也有淡淡的秋阳照着。
第二天,陈淼果然来了。凌珑又是一个人在宿舍。她明显地看出陈淼的失望,心中隐隐作痛。
她又以到校门口的商店买东西为借口,跟陈淼一起走出来。路上,两人默默无语,陈淼很有心事的样子。走着走着,凌珑竟然用双手紧紧搂住陈淼,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陈淼显然吃惊不小,没有回应她,但也没有拒绝,所以基本上是凌珑抱着陈淼,持续了几分钟。陈淼尴尬地把她推开了。
一直到两人分手,凌珑都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陈淼身上散发的男性气息使她忍不住想起跟黄程做过的事,无法控制自己。自己寂寞得太久了。
陈淼更是一言不发,很沮丧的样子。凌珑看着他,哀求道,明天你还来吧?
陈淼没作声。第二天,他没来。连着三个礼拜她都没来。凌珑开始焦虑起来。
又一个礼拜二,陈淼又意外地出现在凌珑她们宿舍的门口。凌珑看到他,异常慌乱,心中却充满喜悦。她不由自主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在孙莹下铺的床上坐下来。然后自己坐在他身边,没有任何言语,她紧帖着他的身体,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抚摸,一边亲吻着他的脸颊,一边喃喃地说,想死你了 ,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拉上床帘 ……
陈淼离开的时候一言不发。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孙莹回来以后,发现自己的床单不见了。凌珑若无其事地解释,自己坐在她的床上吃西红柿,把她的床单搞脏了。已经洗了晾在阳台上。孙莹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凌珑发现每个月的那件事迟迟不来。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但是还心存侥幸。但是又过了两周,凌珑有些害怕,就到医院去检查,她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
从医院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公用电话亭往陈淼那个大学的男生楼打电话。可是找不到他,接电话的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又过了两天,才找到他。凌珑不好意思地将这件事告诉他。陈淼的反应很冷淡,只是说, ” 那就做流产嘛,还用跟我说 !” 然后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