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是我的一位朋友,几年前我在CBC做了一个广播节目。CBC的覆盖率不错,节目播出后颇有一些人给节目组发电子邮件,评论这个节目,大多是Positive的。 John是听众之一,他给节目组打的电话,说想发表我写的节目稿子。
他的杂志叫<<艺术论坛>>,是一本格调很高的艺术杂志。杂志由当地的一个艺术委员会赞助一部分钱,还有就是很少的一点读者的订阅费,每次印刷一千多份。杂志是黑白的,每期有40页。里面有文化方面的评论文章,还有书评,影评,碟评,小说,散文,大部分文章都出自John之手。和加拿大其它艺术杂志一样,<<艺术论坛>>读者寥寥。
还没介绍John 本人却先写了这么多他的杂志的事。他今年53岁,未婚,一个身材高高瘦瘦的白人,一头日渐稀疏的灰白头发,笑起来的样子象个孩子。他早年在多伦多的两所著名大学读过法律,还曾到英国,瑞士等国当过外交官,现在专职编辑这本杂志。
他打电话主要是问候,说最近多伦多电影节去了6天,看了十几部电影,现在要着手写影评了。我知道,他每年电影节都要往返于多伦多和他所居住的小城市Oshawa,就为了对那些电影先睹为快。我还知道,他为了给杂志写书评,那些书必定一本本亲自看过。每期杂志他都付出那么多心血,可是却得不到什么经济上的回报。杂志排版文章打印都是借用一所大学的设备。
他认真得近乎死心眼。多伦多著名的NOW杂志看上了他的一篇游记,但是因为版面的原因,要删掉100多字,他说宁可不发也不能删掉一个字,因此他失去了就要到手的几百元稿费。因为加拿大的小城市电影院都被美国大公司垄断,不会放映非美国产的电影。他就在自己的城市发起了一个放映外国电影的活动。每次在一个公共图书馆里放一部外国电影,看完以后组织观众讨论。跟他的<<艺术论坛>>杂志一样,他每次只能从观众交的两元门票钱中提取一部分钱,那当然是少得可怜,可是每次他却要为放映活动准备好几天。
活了大半辈子,没有家,没有钱,在我们很多人的观念里他真是一个失败者。今天他对我谈起他的烦恼,我劝他不要太理想主义了。但是他解释说,自己心里总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他并不那么羡慕那些人追逐一个好工作,拼命往上爬,追逐物质和金钱。说到婚姻,他自己害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生活会使婚姻失去激情,自己也不想过那种生活。这有什么不对呢?Everyone wants to be something bigger than themselves.
听了他的话,我无语。我也有梦想,当年在国内的时候,厌倦了一天又一天Copy & Paste的生活来到加拿大,想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还想圆自己的传媒梦。可是几年下来,迫于生活的压力,早偏离了自己设计的轨道,放弃了初衷,甚至很满足,因为现在有一个人人听了都说好的职业,尽管那跟传媒无关。曾经给自己托辞,Everything in life is comprise (生活中所有的事都是妥协)。可是却经常忍不住想,如果一直坚持走自己想走的路,现在会怎样?
我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