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遥远的年代和壮志未酬 痴心不改是我七十年代后期和八十年代的回忆,有朋友看完之后问我:你77年高考上了线,为什么78年不再考?为什么80年回城之后为了考电大还要读几年的中学课程文化补习?他们的意思是77年高考既然上线,以后考电大就很容易了,不必补习了,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76年江青集团下台之后,整个国家的变化让人目不暇接。77年秋天恢复高考的消息如一声惊雷,让一代人激动和焦虑。激动的是可以参加文化考试了,焦虑的是整个社会上的高考复习资料奇缺,在文革中被丢弃的中学书本成为“洛阳纸贵”。
其实高考题目很简单,录取线也很低,不少人都是被耽误10年几乎没有读书突击两三月就考上的。像我们这种50后,考上的,真正学习知识是在读大学之后。考不上的就放弃了。
从我来说,考试的得分大多是死记硬背的那些政治和文史内容,考完后很快忘记了,数理化是考得一团糟。读大学是为了文凭,读不上大学的话书本就放下了。我们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读书了。那些刚刚回城的知青,身无分文,每月工资就三四十元,有的连工作都没有,找对象结婚,还要花父母的钱,有多少人还对中学课本有兴趣?
我是1980年工作和结婚的,结婚是花父母的钱。如果你看过我的《土楼岁月》回忆录,就知道我那当牧师的父亲在10年动乱里是没有任何收入的,我们一家的生活来源基本上是靠海外亲戚的支持。因为有海内外“大家”的支持,才有我小家的幸福。82年有孩子,工作家庭都稳定了,年底看到有朋友读电大,才开始有心情再拿起课本的,从77年到82年这5年时间里,还是被生活压力耽误了读书,所以考电大要重新补习。
78年没有参加考试,工作的压力是重要原因。当时我所在的华安水电站,是一座中型发电厂,装机容量6万千瓦,全长10公里,从1971年开工,直到1980年才建成发电。10年来,有数万人参加华安水电站的建设。1975年,我们所在的南靖县派出一百多人的民工大队参战,配合闽江水电工程局开挖无压隧洞。
无压隧洞的开挖进展要先测量位置,接着由风钻工打炮眼,再接着炮工装炸药爆破。炮工出来之后,沉闷的炮声在大山的肚子里响起,炮工的耳朵要很灵才能确定炮响次数,次数不够的话,炮工还要进洞处理哑炮,十分危险。洞内滚滚浓烟,要等待鼓风机排烟之后,炮工才能进去处理哑炮或者清除碎石。接着就是“出碴”工序,把碴石装上轨道上的一立方米容量的铁斗车,再运出隧洞,填入大江。整个过程都有民工参与,每个环节都必须争分夺秒又要保证安全,责任重大。每当炮声响后,你永远无法等到云消雾散才进去工作。我是民工大队的以工代干,想争取表现,危险在前,吃苦在前,风烟滚滚的隧洞里,熏陶着我的青春年华。
无压隧洞就是洞内水流呈明流状态的水工隧洞,是没有压力的,但是我要承受工作的压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除了没有受重伤,被石头压伤割伤是家常便饭,身上留下的伤疤现在还在。可能是因为洞内潮湿,我还患全身皮肤过敏起红班,必须要洗热水才能消除,常常要吃苯海拉明。在无压隧洞工作,脚底下都是水,是要穿高筒塑胶鞋的,但是常常是新的鞋穿不了几天,就被石头划破漏水,双脚常常是泡在水里干活,也落下脚关节的毛病。
我真的很难想象那样艰苦的岁月是怎样走过来的,从来没有想到1993年42岁会来到美国,工作到前年退休在家,在美国西雅图这个城市里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那些病痛已经是如烟往事,我想忘却,但是历史不能忘却。
关于华电当时的无压隧洞会战,现在我在百度找到一段话:
1976年1月,闽江水电工程局担负了无压隧洞的施工。至此,基本形成以专业队伍为主、民工团为辅的施工格局。但是,由于工程处于边勘测、边设计、边施工状态,又时值“文化大革命”动乱期间,应有的管理制度和生产秩序遭到破坏,资金、器材供不应求,施工进度缓慢,至1976年底,只完成工程量的32%。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团”后,拨乱反正,省、地委加强对工程建设的领导。1977年1月,省委派福州军区工程兵32114部队驾驶排参加。又先后调南昌铁路局漳平第二工程段担负暗涵与铁路交叉段的铁路桥梁的施工;闽江水力发电安装公司负责全厂机电设备的安装。各施工单位振奋精神,加快工程进度。在无压隧洞施工的闽江局华安工程处,克服了地质复杂、断层段出现塌方的困难,采用全断面下台阶相续开挖和钢排架护顶插杆法,确保了安全施工。
可以想象,那时四人帮刚刚下台,我作为一个民工团的领导干部(相当人民公社的领导干部),只能无条件服从党的安排,以工地为家。如果我是一般知青的话,停工几个月都没有问题。
再来看什么是的以工代干?50岁以下的人可能很陌生。
以工代干上世纪中国大陆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一种人事用工管理制度,让表现好 的工人走上领导岗位,以工人代替干部职位和待遇。南靖民工大队本身就是科级编制,大队正职等于等当时的公社党委书记。这么看来,当时我也是一个公社的领导干部,只是还是知青身份而已。当时有一种潜规则,有干部指标的话,以工代干优先,我想,即使考不上大学,以后还可以有机会被提干。
其实我的想法没有错,1978年底华电即将结束,在我下乡的书洋公社需要一位文化站的干部,我就通知提前回到书洋公社任职。1979年知青大返城,书洋公社有个干部指标,党委书记决定给我,但是我回城心意已决,就谢绝了领导的提拔。
当年提拔的干部,后来当大官赚大钱的很多,有的现在已经是党和国际领导人了。看来共产党的干部和我无缘,我是连入党申请书都没有写过的。如果当时我被提干,可能后来就是党员了,党员要出国可能会麻烦一些吧。
再补充几点。其实77年高考上线我是考得很差的,我记得当年考语文试卷,作文题目是“我是怎样学习雷锋钉子精神的”。我写作的细节我忘了,不过以后有一位改卷的老师告诉我,我的作文写得不好。可以想象,我的语文都没有考好,其他科目就更不用说了。能第二批体检,也是打个擦边球而已。
硝烟里的青春年华,如无压隧洞里的炮声那样沉闷,有谁能说,有多少错过让我们不留遗憾?有多少往事彷佛就在昨天,有多少青春的朋友仿佛就在眼前,如果说青春无悔,就是用你的真心写下你的真情。
1976年在九龙江畔华安水电工地的“战斗友谊”,面对5号无压隧洞,后面是大桥是鹰厦铁路九龙江大桥。
下图是我们住的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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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段是怎样划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