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全国各地各种美女的信件像雪花一样飞过来,占满了我的邮箱。我每天进办公室是9点30以后,因为多了这些邮件要处理,所以被迫早进办公室半小时。
最初回复邮件算快的,因为各地的美女,一般发来的第一封邮件是一张照片,素颜的、化妆的、去摄影店拍的、或者是做了古装造型或其他造型的,然后配文是,很高兴在缘分天空认识你,我是某某某,这是我的照片。直白点的是,帅哥我想和你交往。因为缘分天空网把我的照片和配文排在了前三,所以过往的女孩都能看到,一目了然。最开头来的邮件大概每天20~30封。我还只需要一分钟回一封信,半小时能回30封,发展到后来发现做个自动回信机好累,因为每个人情况不同,要针对她们的情况给与不同的措辞和回复,这呆办公室的前半小时累死我,脑子飞快地转。我导师来办公室的时候总是发现我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里敲键不停码字如飞。
我知道全国各种非985、211大学是在这个时候认全的,譬如在保定的河北电力学校,改成了华北电力大学,说这话的是一位起名叫轻舞飞盈的女子,她在邮件里告诉我很多,还有西北财经大学,一位学财务的女生,告诉我这是所不错的大学,中科大的一名才貌俱佳的女生,苏州大学的秋水长天等等,这些姑娘都在跟我这个笔友的信件中,刷新了对各地的认知和生活、学习、工作中的一些情感。
研究生时比较清瘦,没有多少脂肪积累,很多年间我拍的照片,眼睛都显得比较大炯炯有神。所以这样的内容放在比世纪佳缘更早的缘分天空网站上,加上排名索引靠前,使得那时的我占了便宜。之所以说占了便宜还有一条是,那时能上网的姑娘,要么至少是大学女生,或家里买得起电脑的小富之家,只有这类人群才有条件能通过校园网或猫上网。我在上海碰到的QQ就是其中之一。
讲“帅哥我想和你交往”的姑娘的邮件,我直接扔垃圾箱了,也没回复,直接把她们Pass了,讲“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我会去刷她们的空间,看看性格如何,如果发现性格爽朗不忧郁、活泼阳光的那种,我就会开始回信,我一般第一句话是“你高兴得太早了”。
当然,讲“帅哥我想和你交往”的姑娘的邮件,也有例外,就是她们的照片极好看的话,我会有兴趣回复说,不好意思,其实我的照片是P的。
一个下午是忙碌战斗的下午。这个实验室的大部分系统是导师开发的。当初我师兄推荐我过来的时候,跟我说这是个神秘的实验室,具备着国内最核心的研发技术。所以我很心动,他继续跟我描述的是,这个实验室具备了国内最厉害的高性能实时计算能力、信号处理和控制系统设计开发能力,甚至包括核心专用CPU和DSP模块的设计开发能力。实验室里有一位首席研究员,几位正研究员和副研究员,然后是其他几位实验室工作人员加我一位博士研究生,共十多名科研人员。我来实验室见导师的第一面时,实际也是他对我的考查和面试,他带我看了轰鸣的实验室,告诉我实验室里开发的系统主要的框架和功能构成,然后我提了几个问题,第一是系统怎么这么大这么热、是否板级集成度不够高?第二是关于信号处理方面的问题等等。导师很开心地笑了一下说,所以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升级和更新这些系统,让它能够更好用,更满足除了我们所和中科院,还有总装和总参的需求。
导师除了刚见我第一面笑过外,其余时间都是严肃地板着脸的,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怕他。我后来思索他第一次见面冲我笑一下是个伪装,为了不要把我吓跑。忙了一下午,导师和另外一名老师又把系统重新嘁哩喀嚓倒腾起来,我在旁边也看得满头大汗,确实实验室里系统功耗太高散热又偏慢。到了快5点,我导师突然扭头说,你得走了。我说导师我们不一起过去?他给我写了个条子,家里的地址,让我直接去找上门。
科研大楼是在五角场,而科研大楼的后面就是科研人员的住宅大楼。当时所里的领导很聪明,乘着房价上涨之际,说服一上海非常有资质的地产开发商,以一抵几的做法,稔是出现了科研大楼、家属大楼、商品楼和宿舍楼等一系列楼盘,一是指地皮,这块在五角场的地皮升值很快老值钱,几是一栋30多层的科研大楼,三栋30层的商品楼和大门口的三层楼的矮宿舍楼。地产商开发了这些楼盘,回报是那三栋商品楼的卖出价。因为很近,我按着导师的楼号就过去了。路上我突然想,第一次去师母家,就这么样捏着两个空拳头多不成样子,我得去买点礼品礼多人不怪,哈哈哈。我在附近买了档次好的水果篮,又让老板低调点别扎花什么的,不要豪华包装,要低调有内涵。然后提着果篮就去敲师母家的门了。
我敲开门的时候,师母正在做菜,满头大汗地跑来,围裙都没解,就拉我坐着看电视。我把果篮递过去后说,师母有什么要帮忙的?师母笑笑说,你帮得了什么忙,待会吃我做的菜就是了,看看我的手艺。我想师母挺能干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编得了代码,斗得了小三,打住打住,我导师这样,怎么可能有小三呢。
不苟言笑的导师,成天就是实验室和家,感觉比我还宅,而且我还没见过他在实验室讨论过一件家事,最多是譬如扔给我这样的事,让我去调度所里的一辆金杯车,然后我坐着举着大牌子去虹桥机场接总参的领导,这仍然是公事。所以导师这边,师母足够对付了。正坐在客厅里观察时,导师家好大,毕竟是首席研究员,我想再过些许年也许退休前能申工程院院士了吧,看起来150平米以上应该不止。我正想着呢,叮咚门铃响了,我看师母没空去开门,就我去开,我想应该是导师回来了吧。
打开门后出现个生面孔女孩,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套裙,一脸精致的妆容。我说你是?她满脸疑惑地看了下我,但没理我,抬腿就进。我想这女孩怎么不搭理我,好像有点气鼓鼓的。她进门换拖鞋的那种熟练程度,我才想到是师母的女儿吧,这个一脸囧。这时她跟我招呼了说,是你啊,你要不要看电视?我说你是师妹吧,没关系,一起看吧。她坐沙发上,我也坐沙发上,电视机仍没打开,两个人仍然大眼瞪小眼。我想活跃点气氛,就说,吃饭时我帮师母准备个水果拼盘吧,我先削梨。她说好呀。我从果篮里拿了梨,又把我随身带的瑞士军刀洗了洗,就慢慢削起来。梨个头大,皮也偏薄。不过我削东西水平不错,我记得上大学那会,有次去隔壁宿舍,隔壁宿舍的同学说不太会削苹果,我硬是削地从头到尾一根没断,当场把他们给看傻了。我削梨也是,刀锋在梨上转啊转,转到有半人高时师妹开始张大了嘴有点目瞪口呆,当我削到一人高时,她说你好厉害,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如果能诡异地定格在那个瞬间,会看到一副欢快的场面。厨房里师母正要出锅热气腾腾的松鼠桂鱼,我在那里拿着小刀和梨还带着一条一人高的细细薄薄的梨皮,梨皮还在那里转动缠绕到了我的身上,沙发上坐个女孩,笑得是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师母出厨房说,丫头什么事情笑得这么疯。看到这场景她也笑了,她喊我赶紧进厨房把鱼端上来。我端完鱼,说把梨分一分吧,大家吃,又把梨切成了小块放盘里。师妹说,你再削个梨好吗。我说好呀。于是又把梨削成了一人高。客厅里一幅其乐融融的气氛。正这个时候,导师回来了,他一回来,气氛有点回冷,大家都不说话了。
导师仍然是板着脸回来的,我知道估计事情没那么顺利,估计系统还没修复好,他已经晚回来了半小时。所以我真心觉得,当初我问完问题他能挤出笑容冲我笑一笑,大概率是怕我被他的板脸气场和严格给吓跑,这叫卖家秀。等你买好了,买下来了,买家秀就出现了,买家秀才是真实。导师坐在饭桌上,师母坐旁边,我和师妹坐在另外一端,我问了下工作上的状况,导师也没打算回答,我就问师母,咱们开饭了吧?师母笑笑对我说,饿了吧,这家里老是不定点吃饭,今天好不容易大家定点吃饭了。
尽管师母的笑有点暖场,但主气场在那,气氛仍然冷,师妹也很沉默一声不吭。我想都吃饭了,这气氛不对吧,得让导师先带个头由冷转热吧。我对着师母讲,我说我们所有个研究生,报考我们所时竞争对手忒强了,有北大、清华、浙大、复旦的,倒数第二也是北航的,一打人里面挑十个,他排名最后,也就是说要把他和另一个倒霉蛋摘出去。结果他奇迹般地通过了复试进入了我们所,他一直跟我炫耀,说他复试成功逆袭了一个复旦的挤进中科院,这事儿他能吹一辈子牛。说完吹牛这个点一家人都笑了,师母和女儿是开怀大笑,导师轻轻咧嘴笑了一下,我因为环顾了一下能看到他们笑的样子。心理学上有说过,当一群人大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看向自己喜欢的人。我讲完笑话看大家的时候,女儿先看了下她爸爸,然后就看向我,她的笑脸和我四目相对,碰了短暂的数秒,然后她又转过头去跟她妈妈说话。
我后来想起这个片段,总觉得这就是我的解题思路。没有碰到心动的感觉,即使师母做了这个“相亲”局的设计,但时间、地点、人物等元素的不吻合,使得解题的两人没把题解对,没从互相封闭的心灵走上心动的感觉,所以解题失败。而这个失败,意味着尚从起步开始的有志男青年和已达一定阶梯的女青年擦肩而过,互相没达到“和亲”和“联姻”的最大价值。古代的和亲与其说是政治婚姻,更完美地说是利益婚姻。师母设计的看似巧合的饭局,也意味着师母内心想促成的两人的互相心动喜欢,没有达成,没有在合适的地点,没有在千万人之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地碰到。错过即是百年,从现在的眼光看,师母着意促成,导师也就顺水推舟,只有我,傻乎乎、笨呼呼,一心想找到眼见即心动的女孩,错过了很多先天条件颇高的机会。
传说猪被杀时,会悲从中来,留下泪来,想起前面的过往,想起自己的命运。我一遍遍在记忆的回放库里回放这一幕幕,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眼泪悲从中来,落下泪来。
有人问我为什么唱歌的时候悲情的歌会多一些,因为我觉得悲欢离合,悲排在第一位,人生多数时是不顺利,顺利的时候只占少数。我们天天求风调雨顺,年年求大吉大利,就是我们常常没那么快乐,快乐是非常态,不快乐是常态。所以我很能理解我的导师,我觉得我的导师的状态就是人生中的状态,有压力、有负担,他才有往前的动力。
导师有些舒心地看向我说,吃饭吃饭,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在我们所做科研可是很枯燥的。我张大嘴“啊”了一下,埋头吃饭。一顿感觉有点寡淡的饭局,尽管师母烧的菜比较丰盛,硬菜也不少,但毕竟想到接下来可能枯燥的科研生活,嘴里的味道也淡了不少。我想起上午从林妹妹那里的黯然离开,想着刚拒绝了如花似玉的林妹妹,有点可惜啊。
看大话西游有个片段,说是至尊宝想起了自己是孙悟空,戴上了金箍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去了。紫霞仙子问他,能不能跟他同行,不行的话当个压寨夫人也行,押着马去西天。我知道林妹妹肯定会非常生气,但以她高傲的个性,断不会给我打电话,她是被男生宠惯了的女生,不会低下头把自己的皇冠掉下来。
晚餐的沉闷,并不会因为我的笑话增色不少,所以我也识趣,想吃完晚饭就早点回去,自由一点。吃到差不多我就告辞,跟导师、师母和师妹打了个招呼,我就回办公室了。我回想了导师今天解决系统的方案,想到了一些自己角度来解决问题的方案,发了邮件给他,剩余时间就想休息一下,上网玩玩四国看。
我们那时玩四国大战这种军旗类主要在联众,联众军旗在线游戏厅里一共三千多个席位,晚上晚饭之后一般是坐得扑扑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高手区坐下来,开始对弈。
当时我们玩四国是有个风气,基本上从本科玩到研究生阶段,本科是在宿舍里大喊三缺一,然后上下宿舍楼听到后就会围过来,通常下半天。研究生阶段,那更是,你只要大喊一声,军旗,一缺三,于是从各个宿舍里会冒出头来,刚在刷牙的、洗脸的、穿衣服的、拖鞋还没穿好的,都奔过来说这个座我占了哈,怕晚了没座,于是嘴里还吐着牙沫子的、脸刷了半边的、衣服挂在身上的竞相追逐而来。
在联众游戏社区是把线下版搬线上而已,基本男生都会下,不会下的也会看。我下棋的时候,有个人老跟我对家,他跟我配合得很好,一般我们打乌鬼棋、打急行军棋、打平均棋等等,基本上心意默契,颇有章法。
这个人名字叫:人兒衣兄,最初写成人児衣兄,所以大厅里都称他为衣兄,说衣兄哥哥,你今天又脱了谁的衣?我最初看到他名字的时候,就私信小窗他说:倪祝,你是女的?他并不理我,手上动作可不慢,下军旗下得又快又稳。
但我们还是会碰到下得时间比我们更长、猜棋本事比我们更高、乌龟水平比我们更久的对手,这个时候衣兄会发挥他在聊天里的功能,用各种下三滥手段,譬如吓唬方法说:这个棋你敢碰的话就死定了。对方不理会碰了后,然后衣兄就挂线,让我很难堪,我就在聊天里说:人有三急,衣兄急去了。挂了几次,然后衣兄让我也挂线,我们两人挂下来对方受不了了,于是就勉强把局搅了算赢。(补充一下:军旗里对家是指自己对面搭档的盟军,对手是指左右两边的敌家。)
我的师兄是联众的老拖油瓶了,或者称为臭棋篓子,下棋下得慢,经常长考,然后成天出昏招,还酷爱下棋。输多胜少,长期段位排在营长以下,有天他很兴奋地跑过来找我说,他破解了联众的军旗软件。他的做法是把在本地运行的软件进行分析,发现每次布局结束后有个类似于Text的文本文件被改动了,而这个文本中各种数字代表了军旗的司令、军长、师长和炸弹等等。最初他改这些数值为两个司令、两个军长,和对手下棋时,他就胡下,臭棋篓子的特点就是胡下、不记棋或记不住棋,于是很快被人发现,打入出老千榜榜首,可不是嘛,下四国的都知道,对掉了司令,怎么还能再冒出一个司令呢,这是赤裸裸挑战别人的智商,不,是赤裸裸侮辱别人的智商。
我说我师兄,你这种手法确实挺恶心人的,我在旁边都想骂你,哈哈哈。我也支了个稍微好一点点的招,说实在想下棋又记不住棋,你就改几个子为炸弹,炸弹碰完就完了,对方也不知道是炸掉的还是对掉的。这个方法让他排上了旅长以上。有一阵我拿他的账号下棋,我尽管有这个方法但也没用,最初我下棋也比较紧张,每次布局完开始那个音乐时就会肌肉拉紧,激动一下,后来慢慢放松了,棋艺就越来越高,达到军长级别。
衣兄哥哥尽管不承认他是女的,但架不住我经常说他,我说你下棋风格像女的吧,胆小,或者说,你拆字太明显,尽管拆出个兄来,可拿棋不定的动作就是女的。他的头像用的是德国足球队长克林斯曼,金色轰炸机。我说只有女的才拿克林斯曼做头像,衣兄问为什么,我说克林斯曼太帅了,男的都拿不帅的或光头球员做头像。
衣兄说,你也拆字看看是什么?我说我光姓拆出来就是十日十韦,就差不多够长了,还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我看如果叫四口雨田,好像还稍微能在联众上混混,一般人也猜不出来。我们下龟棋时,直把对手气得啊噗啊噗的,所谓龟棋,就是龟缩模式,只守不攻,一般人认为这肯定输,可其实不然,互相配合,守势浪费对手的旗子可厉害了。而且我们还打过雷下令,即司令藏在地雷下,这种是最龟最龟的打法,对手挖半天挖出个大司令,会大大吃了一惊。一般这种要以牺牲掉一家,探知对手所有大棋为代价,对家一般是骂骂咧咧半天愤然离场,但回头来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赢了。我们俩就像江湖成名少侠一般,胜率超高,俩人排名直线上升,江湖疯传着两人的名号,人称神仙眷侣,男的是衣兄,女的是雨田,通常我们身未到、名已远。
我说“你高兴得太早了”。(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