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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的答案(一八三)

(2025-10-09 17:03:38) 下一个

183 大海捞针

 

    我考完CFA后专心等豆豆来玩,已经安排好了路线日程,结果一天她打来电话,声音懒洋洋的说:我去不了你那里了。

    “早就计划好的事,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不满的质问,你放我鸽子太不够意思了。好多地方我特意没去,等着你来跟你一起去呢。

    “嘿嘿,林溪,你别生气。等我说出来,你就会原谅我了。杨豆豆难得的温柔软糯。

    “那你最好编个像样点的借口,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我怀孕啦,你也快要当干妈了,兴不兴奋?

    “——— 那你怎么才告诉我?我激动得跳了起来。

    “我也是才知道嘛,本来想当面跟你分享喜讯的,可是我孕吐太厉害,出不了门了。

    “难怪你今天说话这么温柔,原来是吐得没力气了。我揶揄她说,王桦是不是很开心?

    “他马马虎虎,成天就知道算有了孩子要增加多少开销。不过王桦他妈还有我爸妈都很开心,而且还有件好事。豆豆突然压低了声音说,我趁着向他家报喜的时候,对我婆婆诉苦,跟黑屁股共享马桶不卫生,会影响孩子健康。我婆婆一听立刻给王桦施加压力,命令他马上换房子,我以后不用再跟黑屁股公用一个马桶喽。

    “你现在享受女王待遇,提什么要求都成。

    “那当然,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杨豆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得意自信过了。自从陈可事件后,她在王桦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带着点卑微,现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被鞍前马后伺候得如杨贵妃般的日子。

    “我近期都去不了荷兰了,要不秋假你来慕尼黑玩吧,到时候我们也搬完了家,你过来有地方住。

    “一言为定,咱们这么久没见,这次一定要见上。

    本来预留给豆豆的时间现在突然空出来了,乐团正好有几场演出缺人,我就去报名了。随之排练的时间也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三次。

    一天排练结束时,门口接待处的人叫住我:“Lin,有个人打电话来找你好几次了,前几次你不在,刚才你在排练时他又打过来了。我告诉他你排练还有半小时结束,他说他会再打过来。

    “谁啊?他有留名字和电话吗?我甚是纳闷,什么人会找我找到排练厅来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排练厅的电话号码。

    “没有说名字,他讲的是英语。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猜测他快要打过来了。

    “好。我满腹狐疑的放下琴等在电话前,没多久电话铃果然叮铃铃响起来了,接待员示意让我接电话,笑着说:肯定是他,铃声里都能听得出有多着急。

    我不好意思笑笑接起电话,说了声Hello,那边没有声音,我又忍不住说了一遍,越洋电话的迟滞信号捎来了对方同样迟疑的回答:林溪?是你吗?

    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即使隔着海隔着洋还是那么容易辨认:欧阳飞宇!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溪,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像一瓶打翻的十三香粉,委屈、感慨、欣喜各种情绪打碎揉捏在一起,你为什么和我断了联系?

    “……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断联,只是……我没再用QQ……” 这漫长的故事我要从何跟他解释起呢,我想了想说,这里讲话不方便,要不我把我的MSN号告诉你,等我回家我们再慢慢聊。

    “那你不许骗我,回到家立刻加我。如果今天等不到你,我每天都打电话到这里来。向来彬彬有礼体贴周到的欧阳飞宇从来没像现在这么任性的说过话。

    我扑哧一笑说:不骗你,不会不理你的。你把手机号给我,我立刻给你发个短信,你就不会找不到我了。

    欧阳飞宇收到短信后才放下心来,说:那我在线上等你。”    

    “我在阿姆斯特丹呢,回到鹿特丹家里得一个多小时。你别太着急了。欧阳飞宇的执着让我心生歉疚,当初就这么不辞而别断了音信,终究是我不对。

    “没关系,多晚我都等你。他说这话的语气是那么的熟悉,就如同那年他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多久我都会等

    我的眼睛起了层薄雾,拎起琴飞奔向火车站,我不想让他等太久。可是今天的火车和电车却都不那么配合,又挤又慢,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此时国内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我没顾得上吃晚饭,忙不迭的打开电脑,通过了欧阳飞宇的好友添加。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视频邀请就发了过来,随着铃声响起,我忽然有点紧张,下意识的拢了拢头发,又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才接受了邀请。

    欧阳飞宇圆圆的脸庞由远到近的映入眼帘,直到圆溜溜的酒窝也跃入视线。他的表情是那么雀跃,好像等了许久终于见到日出一般,他没有寒暄客套,而是直截了当的说:终于被我找到你了,以后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和我断了联系。

    我心头一阵酸楚,我在疗伤的同时竟也在伤着别人:对不起……当时心情不好,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我明白,我只恨自己当时没在国内,不然也不会就这么让你失踪……” 欧阳飞宇想安慰我但明显又怕触及我的伤痛,他似乎能猜到我是因为跟谭天分手才跑到荷兰来的。

    他立刻转了个话题说:你会拉小提琴我竟然都不知道。你都能在乐团挣钱,还这么受欢迎,你的琴肯定拉得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乐团的?我刚才一路上在猜测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肯定想不到。欧阳飞宇想卖个关子自己却又忍不住了,去年我到新加坡后联系你,却怎么都没有回音,打电话到你家,也没人接。我急得到处找你,问遍了所有可能的人,却都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春节放假时我特意回去了一趟,警卫说你不在家住,其他的就都不肯告诉我了。两个月前,我听说有个叫作Facebook的社交网站很火热,大家都说在上面一定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于是我注册了一个帐号,每天有空就在那里搜寻。

    “Facebook? 我都没听说过,更没有帐号,你怎么可能在那里找到我?

    “你听我慢慢说。我分析过你肯定是出国了,但我以为你去的是美国,所以起初将目标锁定在跟美国相关的信息上,然而一无所获。后来我就扩大搜寻面,什么英国的、德国的、澳大利亚的……我都不放过。我想就算是大海捞针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出来。后来还真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偶然有一次我看到一个人贴出来在西班牙听音乐会的照片,而在那照片上我竟然看到了你。我当时心跳几乎要停滞了,握着鼠标的手不停的发抖,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屏幕反复确认,放大、缩小,生怕是自己的幻觉。林溪,你无法想象,当我在茫茫人海中重新失而复得的感受。

    我立刻给发帖的人留了言说我在寻找你,他很热情的回复我关于照片和你们乐队的详细信息,然后我就按图索骥找到了你的乐队。刚才当我打通电话得知你正在排练时,我都快要无法呼吸了,你知道吗?

    欧阳飞宇的声音里充满着海浪般的起起伏伏,仿佛在告诉我,我就是他远航后看到的那一片陆地。我的心被一种久违的温暖环绕着。我将自己放逐到天边的这一年,竟然还有一个人一直惦念着我,不辞辛劳煞费苦心的将我从人海里出来。而我以为无人知晓的孤独与痛苦,却都被他记挂在心里。

    这一年以来,我在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就算是对着Pieter也只限于表层的交流,可是这会儿我好像听见了冰层遇暖破裂的声音,细微却清晰。

    “我有这么重要吗?我轻声问到。

    “请把疑问句改成肯定句。你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得不得了。欧阳飞宇急切的说,他的眼神坚定而炽热,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我的心里。

    我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与感动,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缓缓渗透进我心底那片冰冷的角落,融化了我与世隔绝的自我封闭。

    “所以,请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消失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眼睛里盛满了真诚与期待。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些哽咽的说:好,我答应你。

    欧阳飞宇安心的笑了,他的酒窝像另一只微笑的眼睛,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将我笼罩起来。

    我催他去睡觉,改天再聊,他执拗的坚持不肯下线,我决定索性陪他聊个够。

    我向他诉说Pieter和老爷爷对我的照拂,他们是我在异国他乡的温暖。在学业上虽然压力不小,但每一次突破都让我感到无比充实,而且我现在可是会三门外语的人咯。还有乐团的各种趣事,比如演出时琴弦断了,我愣是用三根弦完成所有曲目。当然更少不了吐槽荷兰的天气,刮大风时为了不被吹走,只能抱住大树,然后迅速的从一棵树跑向下一棵树。

    欧阳飞宇对我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还不住的问东问西,很想把自己置身到当时的情境中。

    欧阳飞宇自己则介绍了在新加坡港口实地获得的第一手外贸经验。他很兴奋在新加坡真正见识到了国际贸易的高效运作。货轮一靠岸,几十台龙门吊便同时作业,集装箱像搭积木般被精准搬运到指定区域,整个过程流畅而高效,令人叹为观止。他还分享了自己与各国商人打交道时遭遇的趣事和误会。有一次,他与一位印度客户邮件往来,对方在邮件结尾写道“Please revert at your earliest convenience.” 他当时愣住了,心想“revert”不是恢复原状的意思吗?难道对方希望他撤回报价?直到后来,他才得知,在印度英语中,“revert”其实是回复的意思,这才意识到自己白紧张了一场。

    就这样我们把一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聊了个遍,像是要把错过的时光一股脑儿地补回来。经常一个人还没讲完,另一个又想起什么想要告诉对方,急着插话。对话变得杂乱却充满生机,像两条交织的溪流,时而并行,时而交汇。一不小心时间就奔到了他那边天空的鱼肚白,我这里的天虽然还微微亮着,但也已是夜里十一点钟了。欧阳飞宇终于反过来催我去睡觉了,他说他还有一周就会结束新加坡的任务回国去,到时候会再跟我联系。

    那天晚上虽然聊得很兴奋,但是我竟然一夜无梦的睡到了天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沉过,早晨起来时精神格外饱满,全身焕发着宛若新生的勃勃生机,外面的世界也因此变得分外清丽。 去往阿姆斯特丹的车仍旧又挤又慢,但我却没有了焦躁,反倒乐滋滋的享受着慢慢的摇晃。马斯河边的大风还是把我刮得东倒西歪瑟瑟发抖,我心里却好像点着一个火炬,为找到下一棵树而欣喜。

    欧阳飞宇隔三差五的在MSN上向我更新自己的近况,回国了,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回单位上班了,回老家去看父母了,去了趟咱们的母校看同学……我没有再如以前那样已读不回,而是认真的回复他的每一条信息,同时也分享着我的生活点滴。这让我想起分手前谭天在北京那段日子,我总是会因为聊天的有来无往而焦心,因为他对我的话题不感兴趣而落寞,甚至做出把所有话题都记在本子上当聊天提词本的蠢事。而现在和欧阳飞宇的聊天,有来有回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不需要努力,不需要刻意,就能自然而然的维持在平衡状态。

    不知道是因为我和欧阳飞宇很久没有联系,还是因为异国的生活太寂寞,这次我们的复联,让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以前跟他交谈时我总是带着很多顾虑,现在会不自觉的对他畅所欲言。

    只是有件事我很好奇,他一直都没有问过我和谭天是否分手了,或者为什么分手。他是怕我尴尬难过,还是或许他已经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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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可能成功的P 回复 悄悄话 哎呀,感觉飞鱼已经知道分手的事情呢。可怜的飞鱼。还是没有机会啊,一句“最好的朋友,就被打发了。真是命啊。
读Facebook那里,很令人兴奋。
在想,是什么样的奇迹能让谭天改头换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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