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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变态。
呃,这年头谁敢肯定自己不是变态?
好吧,也许有那么一点儿。
墙头的老自鸣钟敲了不多不少的六下,我跟着它的节奏一下下地默数,最后一下敲过后会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喀嗒”声,每次听到那一声我的心就落下了,安定了,不然总是悬着似的。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朝窗外看了一眼,玻璃窗上哈了一层湿气,窗外来往行人车辆便不那么清晰,云遮雾罩的,温存而含蓄。
黄昏日暮,又是一天。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在指缝里滑过去,滑过去,滑过去。不管我们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最终都会随着日子滑过去,山山水水该转还是在转,看不出来有多少改变。但是我知道,改变,总是在酝酿着的,伺机待发的。
“老板,”派克低声叫我,下巴朝书架方向伸了伸:“那边有个姑娘,说要找老板问个问题。”
我正在给一杯摩卡裱花,没看也没停手,淡淡地问:“什么事儿?”
“不知道,”派克摇头:“没说。”
对了,我开着一家咖啡店。
严格说来,不是我开的,我只是全权负责经营管理。
咖啡店的位置很好,一侧靠着美术学院,另一侧靠着一所一本高校。按照咖啡店主的指示,小店定位在一杯拿铁45元,一壶茶65元的消费标准上。当然,我们不是黑心店,所有的咖啡豆都是直接从国外的咖啡庄园进口的,经过专业人员的拼配,然后自己店里烘烤后严格按程序制作。
店里的装修以做旧的原木为主,当年的流行,我也挺喜欢。东南角上弄了一棵树,遇上节日用彩灯装扮下,立刻就喜气洋洋还透着温暖。考虑到学生妹子们的少女心,我订制了很多毛绒公仔,各种颜色各种姿态的小动物,都穿着带有我们店标志的小背心。收银台旁边,还有一垄垄的小花架,上面是当天配好的成束的小把的鲜花。这些都是为了方便男生结账的时候顺便给心仪的女孩子买一份小礼物。
不贵也不便宜,恰到好处的心意。
我裱完了花,在盘子上做好最后的装饰,伸手拍了一下派克的肩膀。他会意,指了指树下的那张桌子,说:“C6的那个。”
我洗干净手后不紧不慢地朝C6走过去,姑娘面朝落地窗坐着,披肩长发看起来柔顺光滑,应该挑染过,是层次分明栗褐色。她上身穿着宽松的连帽卫衣,底下牛仔裤,地上搁着一个浅灰色的帆布包,脚上穿着帆布鞋。坐姿规矩,收敛,谨慎,从肢体语言来看,应该是个学生。
她低着头正在看手机,听到我的脚步声扭头来看,视线上下扫过我一遍,问:“你是老板?”
“只是经理。”我微微一笑:“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们的无线网络,”她弯起眼睛对着我笑:“密码是多少?”
密码就刻在点缀桌面的蜡烛杯上,随着烛火亮晶晶地闪耀,更别说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叫老板来解决。
她的笑容带着点小女儿情态的尴尬和讨好,仿佛真的不太好意思麻烦我似的。我定睛看了看她的脸,没有浓妆,能看到浅浅的几个小雀斑。她的手腕上戴着很多串细细的手镯,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尽管她穿着朴素,但是,手镯上的点点闪亮告诉我,她内心喜欢有人关注。
Okay,愿者上钩。
我顺手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摊开手掌朝向她,她立刻就把手机放到我的手里。手机桌面是她抱着一只白色小狗的照片,唇红齿白,笑意盎然。桌面整理得很清爽,工具,游戏,社交应用。不出所料,她有很多社交应用。
我抬眼,跟她的视线相交,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眉毛也像是炭笔描过一样清晰。看到我突然看她,她愣了一愣,垂下了眼睑。
我禁不住弯起嘴角,大学里的女孩子大部分都差不多,心够野,胆子却不大。锦绣文章里写的是女人独立女王范,其实生活里下个夜自习也得结伴或者让男朋友接送才安心。
输完密码,我把手机交还给她,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能不能借一支铅笔?”她托着下巴,说:“我只带了圆珠笔。”
我把左腿搁到右腿上,手指敲敲桌子,淡淡地问:“能不能不浪费大家的时间,直奔主题?”
她的脸色一红,我觉得,女生这样的情态最惹人同情。虽然有些造作,但是小心眼总比大道理来得有趣味。
虚实不分,真伪难辨。或许是假,却有着最真的真。
“我想要你的私人手机号码,”她的脸色红得愈发艳丽,迟疑着说:“跟室友打赌,她们,她们说,要到你的手机号码就算赢。”
我轻轻一笑,问她:“你知不知道,每一周,有多少人来向我要手机号码?”
她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回答:“10个?20个?”
“我每周最多发放10个名额,”我一本正经地说:“你运气不错,刚好,是第十个。”
说着,我再次伸出手,摊开。
她郑重地把手机摆到我的手心,我按下一串数字然后拨叫,口袋里的手机顿时响了起来。我接通电话,对着话筒说:“喂,请问是哪位?”
她也下意识地把手机放到耳边,低声道:“呃,我是。。。噢,我叫吴莼璐。”
“噢,莼璐啊,”我一脸很坦荡的笑容,只拿眼睛盯着她,问:“怎么了?想请我吃饭?”
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半张开着嘴,不知道怎么接似的。
我挂断电话,起身,从给客人点饮料的单子上撕下一张空白的纸放在她面前,说:“想请我吃饭,要抽签的。你写下姓名电话,然后扔到收银台上那个收小费的玻璃缸里。如果抽到你,我会跟你联系。”
我走开几步,又折回去,说:“忘了说了,我叫许匠熙。吴莼璐,祝你好运。”
不是周末,店里的客人不多,我没再停留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桌上的一台显示着闭路电视的画面,我默默地盯着她看。吴莼璐心不在焉地小坐了一会儿,不断地扭头四处寻找着什么,我猜想她是在找我。
我没再给她机会看到我,吴莼璐趁着派克给客人送餐的空当,把一张小纸片塞进收银台的水晶鱼缸里,又伸手摸了摸旁边一只毛公仔,转身推门出去。
有姓名有学校有电话号码,我开始在笔记本上检索她的信息,找到她的各种社交账号应该不会太难,然后她的生活就会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展露在我面前供我享用。
青春年华是个危险的陷阱,冲动和不顾一切的鲁莽劲,一不小心就可能酿成大祸。咖啡店里的情调也是个危险的陷阱,进口音响唱着毫无杂声的靡靡之音,现磨咖啡拿铁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馨香,男男女女撩人的低吟浅笑,丝丝缕缕都是让人松懈心房的利器。
键盘在我指尖下弹跳雀跃,很快的,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妈的,我真是一个变态。”
我一页页一张张翻过,她的照片带着一点公式化的演出性质,都是现如今流行的姿势流行的语句,俗套中的俗套,却仍然屡试不爽的。
我用鼠标点在她大笑着的嘴角上,说:“吴莼璐,祝你好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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