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我赢什么了?
我看着江胜蓝,他的表情有些麻木,不喜悦也不悲伤,让我完全无从下手去揣摩。
他的世界里,有太多的东西我理解不了。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江胜蓝经常打电话回来,十次里有九次我都让保姆阿姨说我不在或者我功课太多,不让人打扰。这确实是实话,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头脑聪明的学生,基本上就是在靠题海战术苦苦支撑,天天晚上学到半夜。
保姆阿姨告诉了他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某天突然跑了回来。我放学回家,看到他在桌上摞起来一叠笔记本,对我说:“拿去看,每一条笔记都背下来,里面的题目反复做。”
“我有辅导练习册,不需要你的旧笔记!”我顶嘴,但是又忍不住很想看他的笔记。
江胜蓝很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他就像根本没有听见我语气里的不耐烦,非常耐心温和地说:“不是做的题目越多你就理解越多,弄不好还会把你的思维搞得混乱。我整理的习题都是重点中的重点,我要你体会,全神贯注地去体会解题的过程。”
我盯着他看,摇头道:“不明白。”
“不是去记忆解题的方法,更不是背答案,”他依旧耐心,接着说:“我要你去体会去感受,找到其中的逻辑。一道题变换出十道题,三道题的组合可以变幻出五十道题。以此类推,每一种题型你只需要掌握十道题,就可以应付无穷无尽的题海了!”
我知道,江胜蓝常年保持成绩第一的位置,绝对不是靠取巧得来的。
我有些沮丧地说:“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
“是!”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能总是跟在别人后面,被老师故意设下的迷宫给绕进去了。先掌握中心点,然后逐渐发散,慢慢的把书本上的知识都圈起来,变成属于你的东西,就可以胸有成竹地应对一切问题了。”
我不由自主地点头赞同,低头翻看他的笔记。江胜蓝走过来伸手摸摸我的脸,说:“瘦了。阿姨的菜太咸,你肯定吃不多。回头我让妈妈跟她说,再不行就换一个阿姨。”
“这个是什么意思?”我突然看到习题后面的一行小字“夜里的小虫不停地在飞”,问他:“是口诀吗?”
江胜蓝脸色一变,拿了枝笔划掉字迹,说:“跟你没有关系。”
后来,我慢慢地发现,这样的小字到处都是。
“木头的味道很好闻。”
“小虫死了,我也死了。”
“凌晨四点半很恶心。”
“记得把鱼解冻。”
“白色很好看。”
这些东西江胜蓝都拒绝解释,渐渐地我也学会不再问了。
所以,他说我赢了,那我就赢了吧。
婚礼进行得有条不紊,江胜蓝和红梅都只邀请了几个比较亲近的同学和同事,年轻人并不太多,加上七姨这边都是部队里中高层的干部和家属出席,整个过程气氛都很庄重。
正经仪式过后,主持人开始策划玩游戏。每一次起哄让新郎亲新娘,江胜蓝都会笑盈盈地捧着红梅的脸认真看,然后凑过去在她耳朵上啄一口。
而每一次他伸手去扶她脸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他右手手腕上那串佛珠,细细地缠绕,一圈又一圈。
我控制不住自己,盯着他的手腕看,根本挪不开眼神。
我也控制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琢磨,我到底赢了他什么呢?
闪光灯唰唰地闪,我看到摄影师摄像师和助理们绕着我们寻找合适的角度拍照。曾宏州也在其中,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会对着我微笑。
我想起他给我拍过的那些照片,想起那一次江胜蓝突然出现在学校图书馆前,当着很多很多同学的面吻我,把我搂得很紧。我记得周围一片哗然,还有人吹口哨,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把他拽到湖边,问他:“你为什么今天过来?”
“因为我昨天晚上看了你的私人空间,”江胜蓝一脸戾气,说:“表白得很浪漫么!”
我劈手扇他一个耳光,他也毫不留情地给回了我一耳光,骂我:“你就是个骗子!你说你要去北京上大学,我才接受了那个根本不想去的专业。没想到,你全都填南方学校的志愿!”
“我是骗子!”我也骂他:“因为你是混蛋!”
我跟他撕破脸打了一架,可等有人经过的时候,江胜蓝立刻把我搂到腿上按住了假装亲我。其实姿势并不和谐,他从背后圈住我的腰和脖子,几乎是勒着一般。他的脸埋在我的头发里,咬着我的脖子问:“你真的喜欢他?”
我点点头:“真的喜欢。”
“那你去找他解释,实话实说,”江胜蓝掐住我腰的手使劲一捏,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很有把握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实话做解释。
我会拿刀捅他,但是我永远也不会揭发他,我永远也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任何人。
我记得我跟他大吵一架,具体骂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唯一有印象的,是他走的时候买了很多好吃的送给我宿舍里的女生们还有楼下管理处的阿姨,让她们对他的印象变得很好,反过来责怪我有了这么帅气的男朋友竟然还嫌不够。
江胜蓝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对我说:“你看,你跑到杭州来又怎样?最后,还是我赢了!”
他总是赢的,每一次我们的交锋都是他赢的。
而多年后的今天,毫无征兆,毫无理由的,江胜蓝却向我认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