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噼里啪啦地一桶子倒完,心里觉得舒服很多,可看着范遥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忽然又觉得不忍心。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人家总是容易,可真轮到自己身上,也许还不如人家。
很多时候,劝得了别人的道理,往往却劝不了自己。
看到一桌子的人都沉默不语,我这才回想起来,今天是范遥请客。我不请自来也就罢了,偏偏还砸场子当众驳东道的面子,怎么还能有脸继续坐在这里等上菜。我很识趣地起身拿包,看着范遥说:“对不起,打扰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
“上哪儿去?”何昶伸手拦住我。
我把小挎包甩到肩上,很坦然地问他:“你说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饭,人家还能请我吃么?”
何昶嘿嘿地笑,起身把我按回座位上,说:“我刚才在外面买过单了。”
我瞟了顾飞和小雅一眼,他们都低声跟范遥说着话,压根不理睬我们。我的脸上露出一点尴尬和别扭的意思,何昶皮笑肉不笑地问我:“说高兴了?说舒服了?好玩么?”
我记得来之前何昶还关照我别乱说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有他在的时候我太过放纵自己的情绪。好在我从小就不怎么讨人喜欢,所以范遥他们的疏离并不能带给我太大的影响。
“你点了好多菜,”我厚着脸皮说:“要不,一会儿我让服务员打个包带回去吃?”
“是你要我带你来的,既然来了,”何昶挑了两下眉毛,说:“就在这儿呆着吧!”
尽管我知道何昶让我留下纯粹是为了惩罚我让我难受,但是说起来错误毕竟在我身上,我就没好意思再坚持要走。
包房里有个简单的卡拉OK机器,小雅拖着范遥一起选歌,两人摆弄半天都没反应,于是叫何昶过去帮忙。
顾飞在我旁边百无聊赖地抽烟,我看着何昶的侧脸,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眼窝比平时更深,我转头问顾飞道:“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其他民族的血统?”
“哎哟姑奶奶,”顾飞吓一跳,说:“拜托你,可别跟他提这个!”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
“反正别问,”顾飞皱眉道:“他会翻脸。”
听他这样说,我就没再盯着问。恰好有电话进来,我便接了起来。我妈在电话那头问我:“蓝晨,最近有时间回来一次吗?”
“本来有,”我告诉她:“可江胜蓝刚出了个车祸把小腿弄折了,现在我们都在T市,后天回家。七姨最近内部军演很忙,我得帮忙照顾他。”
我妈沉默了一会儿,说:“哦,那等你有空再说吧。”
“你先说什么事吧,”我问她:“很重要吗?”
我妈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把你的电子邮箱地址短信发给我,我有东西要给你看,看完了再说。”
我觉得很奇怪,我妈很少用电脑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她擅长的还是在饭桌上谈生意。我把邮箱地址短信给了她,几分钟后就收到一个陌生地址发来的邮件,没有正文,只有很多附件。我一个个打开,里面大部分是扫描的收据,某某高速收费站的收费凭证,看得我一头雾水。
“收到了吗?”我妈再次打来电话问我。
“是什么东西?我看不懂。”
“最近半年来你爸爸经常去H市谈生意,”我妈慢慢地说:“我觉得很奇怪,他去那么多次,可是那边基本上没有几个谈下来的项目。我留意查了一下,你爸每次说是去H市,其实到了那里之后立刻开车跑去M市。这些,都是他经过收费口付钱的票据。”
我怔了一怔,料想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果然,我妈接着说:“他在那边包了个女的,比你还小了两岁,大学生在读。”
“你想怎么样?”我问她。
“我这不是在问你么?”我妈说:“你是我的女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另外,不瞒你说,我其实也考虑了很多年了,如果真的离婚,你搬过来跟妈妈住。”
我站起来走到墙角,用面壁的姿势站着,一手撑着墙扣墙纸,一手捏紧电话,说:“妈,你跟爸爸的事情,我不提供任何意见。你们把我生出来,却没有尽到做父母亲应尽的责任,现在想起我是你的女儿了?你想离婚就离婚,不想离婚就忍着,不管你们怎么样我都不会搬过去跟你住。”
我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挂了电话后,我转头看到何昶就在我身后站着,望着我发呆。
我问他:“你站着干嘛?”
“你有爹妈?”何昶歪着头问我。
“这话问的,”我说:“谁没爹妈?”
“不,不是,对不起,”何昶说:“我只知道你在叶阿姨家里长大,以为是——”
我瞟到服务员端了菜进来,迈步走回座位上坐下,说:“吃饭吧,我真的饿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