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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菲的视线落到王亭晖身上的那天,这个城市正处于季节交替的时节。
她最初的印象里,大城市的生活总带着一股子隐秘性的气息,夹裹着陌生和防范,邻里之间谁都不认识谁,客气地招呼声里包含着几丝你来我往窥探排挤的意思。从小地方挪来大都市,包括挤进这片西式洋房背后没落的旧弄堂,都是父母拼搏出来的,自然是不甘心忍让。表面上谦逊温和,可背后把日子过得有点过于用力,反倒显出了没底气。
搬家对于孩子来说,或许更不容易些。习惯了的生活生生被掐断开,除去时间上的连续性外,其余的人物情节都断了片,而过去那点小地方攒起来的阅历,放进大城市里根本不够一看。初中生活比小学来得轰轰烈烈,带着这个新城市的人和事扑面而来,也给付菲带来一种初尝人世的心境。
童年时代,说白了父母就是命运,命运给了她这个历史性的转折。
付菲的中学是这个区里排名三甲的好学校,环境倒是一般,不过是挤在一堆不中不西式样的洋房之间,杂在了一起。若不是学校门厅宽阔,还有个弹眼落睛的雕花大铁门和门卫室,一定会被路人略过。
地点转折了,学校转折了,父母的心态也随之转折,千方百计想让付菲尽快融入这里,言语间难掩兴奋:“初中生了,我们不接送你上学放学,自己找个伙伴一起回家。”
学堂并不远,如果抄弄堂的小道,大约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还不必担忧红路灯路口车多。邻居姐姐好心带付菲穿过一次弄堂,步伐匆忙地指点几处拐弯路口。她记不得太多,只记得极逼仄带着点青苔的方砖地,夹在白墙黑瓦的民居中间,抬头看跟一线天似的,竟有几分狰狞。沿途人家大多门户紧闭窗帘拉得非常严实,门缝里倒是飘出几丝烟火气,有些像酱油的味道,有些则是中药的味道。偶尔有处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被几个小姑娘占住了跳皮筋,欢声笑语轻松活泼的本地方言,才稍稍添出几分快活来。
付菲初来乍到,没有立刻找到合适的伴,某天独自尝试抄近路回家的时候,便迷路了。
狰狞的弄堂犹如蜘蛛网状四通八达,一眼看起来全都一样再一眼又能略微分辨出不同。付菲摸索着经过一个简陋破旧散发着尿骚臭气的公共厕所时,她终于确定自己在某个拐弯处走错了道。退回去再走一段,更无法判断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付菲定了定神,隐约在某家毛玻璃后瞥到一个身影在动,便伸手敲门。半天才等到人来应,只开了条缝露了半张脸,木然地问:“侬寻啥人?”
“婆婆,我想问去某某路怎么走?”付菲退了半步,小声问。
门后伸了个胳膊出来朝右一指,门里的人语速飞快地讲了几句,转眼就重新闭紧了门。付菲并没有听懂,但也知道不好再问,只能朝手指的方向走了几步。
“小心!”
只听得一声大喊,伴随着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从侧面传来,隐约还有个苍老愤怒的声音:“小赤佬!闯祸胚!”
“吱吱吱”的刹车外加“嘎嘎嘎”旧链条,然后见着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裹着一阵风掠过她才堪堪停下。车主伸手利索地跳下来,一手就拎起了车身前半段,拉近了细看。看着看着,视线透过车轮聚焦到付菲的脸上,带着点诧异:“怎么是你?”
“王亭晖!”付菲也看清对方是坐她身后的同学,激动地上前一步:“我迷路了!麻烦你,带我一段,到某某路就行。”
王亭晖看了她一会儿,抿嘴笑着潇洒地上车,转身拍了拍后座,扬一扬下巴。
问清楚她的地址后,他熟门熟路地在弄堂之间穿行,车子骑得又快又稳。没多久,付菲眼前一亮,他们已经到了大马路上。再一看,居然回到了学校门口的十字路口。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王亭晖刹住车,扭头对她说:“坐前面来。”
“啊?”付菲面上顿时一红,说:“不太好吧?”
“快点,我没有这么多时间,”王亭晖皱眉道:“我要给你指一次路。”
付菲咬咬牙,她不知道对于大城市的女生们来说,这样是不是算平常。她不想让王亭晖看出她的小家子气,便大大方方地上了前面的横杆侧坐。
王亭晖的身体僵直了一下,似乎他也未曾料到两个人会一下子如此贴近。他的呼吸几乎直接吹拂在付菲的脸上,低声说:“你看好了啊!”
说着,他起步,一段路后折进另一条弄堂里。
跟刚才的不同,这里的青砖路宽敞明亮,两侧都是洋房,围墙不高,上面插着一片片修理整齐的碎玻璃,好多还是彩色的,在夕阳下闪着错落有致光芒四射的光。围墙里,是夹竹桃,是枇杷树,还有白玉兰,别有一种精致的味道。
“以后走这一条,直通到底后右拐,看到修鞋的再左拐出去就是你家后门。”王亭晖的声音很低沉,生怕吓到她似的:“这条路简单,虽然远一点但是安全,这边住的人家不一样。”
付菲没有完全理解这不一样的确切含义,可看环境就明白了他大概的意思,便顺从地点头道:“好的。”
慢慢地接触多了,付菲发现王亭晖是个比较内向的男生,很少主动跟任何人说话。他常年都是衬衣牛仔裤的打扮,外面总是一件黑色的防雨夹克,独来独往来去匆匆。
他的数学非常厉害,代表学校甚至代表区里去参加数学竞赛,成绩能压过第一名学校的学生。学校里有很多女生都试图请教他问题,可都因为他孤傲的态度怯然止步,偷偷地给他取个外号“北方的狼”。
有次数学测验的时候,付菲跟同桌唐一嘉悄悄摸摸地想一起解开附加题却始终找不到切入口。突然,她的身后塞过来一张纸,她下意识地一抽,脸都吓白了。王亭晖竟然把他整张卷子都塞给了她。
幸好这次测验是双卷,他桌面上还铺着一张。等她跟唐一嘉抄完答案刚好老师叫停,让大家从最后一排往前递卷子,他从容地推她的肩给她递,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那次之后,付菲和王亭晖直接忽然就多了层默契出来。
尽管谁都没有对谁说过什么,可王亭晖每次写完作业都会把本子随手丢在桌子的右上角然后跟男生去操场打球,付菲等没人注意的时候顺手一拿,慢慢地看,一点一滴地学他里面详细的步骤和图解。借用完毕后,她总会撕张可爱的西瓜太郎举牌“谢谢”的贴纸贴进他的本子里。
某次,付菲意外地看到他用铅笔很淡很淡地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白色好看。”她琢磨半天,忽然想起之前她跟唐一嘉讨论她的连衣裙,唐一嘉喜欢那件红色说穿着显喜庆,可她心里是喜欢白色的那件,朦胧半透明的蕾丝花边,淡雅温和到了极致。
第二天她穿上白色的那条,走进教室里王亭晖瞥了她一眼,然后控制不住地又瞥了一眼,转头跟同桌说话,嘴角含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微笑,笑意喜上眉梢。
“彼此相恋的传闻,竟在一夕之间变真。
轻轻一看看得入神,这刻正好地碰上,情便已发生。
不知不觉这一段情,正在翻起不做半声,不必得到世间共鸣,你的眼睛的暗语,唯独我会听。
偷偷看,偷偷偷偷爱。
无人知道实在,情形更可爱。
偷偷笑,偷偷偷偷爱。
有点担心,有点兴奋,然而别要揭开。”
草蜢的这首《偷偷看》,成为他们初中三年最贴切的写照。谁都没舍得揭开,直到毕业留言,王亭晖要求付菲把他留到最后。她以为他会写很多很多,却不想他只写了一句:一切尽在不言中。。。
故事从未开始便到了收场,余下一些尾声,蛛丝马迹。
高中时代他们分别去了城市两头的学校,回想起来,付菲觉得他们两个的三年里净是错过,什么都没有抓住,什么都没有建设。
也许,虚无缥缈注定会成为某些人之间关系的一种情形,在游离不定的状态里沉溺久了,就连同回忆,都逐渐模糊不清起来。她只记得住他曾反反复复说起过的大学,在他走后清晰地变成了她的目标。
高考之后,付菲终于在一次同学会上再次见到王亭晖。她跟所有的同学一样,礼貌地问他:“你考去了哪里?”
王亭晖微微一笑,语焉不详地答道:“你在那里,我还能去哪里?”
付菲不记得她还问了什么,只记得王亭晖让她某月某日某时在大学宿舍楼下的河边等他。
付菲也不记得是谁开始或是谁主动,只记得他们面对面对视了几秒后便拥吻在一起。王亭晖突然拽起她,在校园里行人寥寥的林荫道上狂奔,肆意放纵的姿态。
没有太多刻意地准备,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这件事。
付菲觉得,爱情这种莫名深刻的关系是世上最难得。
它是动力更是种必要的羁绊,温柔的束缚缠绕,让两个人不会越行越远。
王亭晖说:“高中里我一直在想,希望过几年,我们可以相伴左右,不再分开。”
付菲歪头不确定地问:“会吗?”
“谁知道啊,”王亭晖淡淡地说:“一起走着看吧!”
“噢,好吧。”
“好吧?”他哼哼一声:“你不能说点别的?”
付菲想了想,说:“嗯,我可以说我爱你。”
“嗯,”王亭晖点点头:“你可以这么说。”
“我爱你。”
王亭晖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忽然笑出声,看着她说:“我也爱你。”
付菲也想笑,可笑声未出,王亭晖已经俯身过来含住她的嘴唇。
付菲愿意相信,沉浮在茫茫人海里,只有爱情,能让人同舟共济。
P.S:
刚刚搬完家,一屋子箱子盒子垃圾,还没家具,累了只能坐地上。
没法正经写作的时候,只能听着老歌胡思乱想,手痒痒地随便敲几个字。
只有一个感想:Excuse me... 站着码字很腰疼。。。
忙昏头了,一摊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