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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荣的兴致似乎很高,一路上给何田田指点街边的小店。
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个美食家,提起美食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他声称“蒙特利尔美好的一天,是从集市开始的”。他告诉她哪家的海鲜特别新鲜,哪一家能买到半米长的龙虾。哪里可以吃到全手工柴火烘培的硬面包圈,哪里可以吃到整个蒙特利尔最地道的Poutine(普丁),能吃出薯条上浇着的汁水里有鲑鱼和培根。他还知道哪家的蔬菜最水灵,哪一家的水果摊主最有艺术品味,摆出来的水果篮让人不忍心拆开。
最后,离荣一脸正色地说道:“Fairmount Bagel家的蓝莓味硬面包圈,配麦当劳酸奶,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早餐,有机会你一定要试一下。”
何田田听的云里雾里,茫茫然地跟着点头说好,一定一定。
离荣看着她硬撑出来不懂装懂的神情,突然就笑了,脱口而出道:“可惜你装完更新就要走,不然,我真可以带你好好转转,再好好吃几顿。”
何田田坐得离他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笑起来时眼角的几丝皱纹,给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一分沧桑感。也许是聊到他中意的话题,离荣的眼神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灵动,显出一种别样的神采,看得她毫无由来地心头一跳。
他突然附身过来,指着窗外的街角,对何田田说:“看到那些自行车没?那叫做Bixi,想要看到蒙特利尔城市表面下的东西,就要骑着它深入街头巷尾。逛集市,看教堂,听街头艺术家的现场表演,听酒吧和夜店里的重金属音乐。。。当然,还要吃一回百年老字号的烟熏肉,配上它家的小酸瓜和红辣椒,再喝一扎蒙特利尔最出名的啤酒。”
突然,何田田就很想让他带着自己去转转。就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老城逼仄的街道上,好好深入表层体验一下这个欧洲风味城市那骨髓里的美。
离荣似乎察觉出了何田田的向往,对她微微一笑,说:“下一次,我带你去,但不能是冬天。”
何田田不假思索地说:“好,那说定了。”
话音刚落,Laura就把车拐入一个停车场,找了个空位停了下来。
离荣动作很快地把围巾缠上脖子,对Laura说:“你们先进去,我到旁边那个SAQ取一下我的酒。”
“派对季节到了,我们都等着去你家喝你的好酒,”Laura了然地点头,把车钥匙丢给他,说:“你拿了直接放后备箱。”
何田田拽了离荣一把,问他:“我跟你去吧,帮你。”
“也好,”离荣不跟她客气,说:“我订了两箱,正需要帮手。”
他们赶在SAQ关门之前取到了离荣预订的葡萄酒,各种各样的产地和酒庄,红的白的粉色的都有。他很仔细地拿着清单跟工作人员一瓶一瓶校对过,装了两个纸箱子,然后签字给钱。
“你行吗?”离荣把其中较小的那个交给何田田,问:“重不重?”
“还行,”何田田说:“我应该能拿。”
她跟着他走出门口,离荣突然停下了脚步,还放下手里的箱子,回头对何田田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何田田不解地看着他往侧边走了两步,弯下腰对着站在街边的一个老太太说话。
那老太太面前有好几个纸箱子,外加好几包类似塑料袋的东西,胡乱地在地上摆开。她听到离荣问她话,便指着面前的东西说了长长的一串法语,然后又去指大街对面。
离荣听完后起身回到何田田面前,说:“你先进里面去等我一会儿。”
“什么事儿啊?”何田田问他:“那老太太怎么了?”
“她说她老伴说好了过来接她,结果她买了很多东西,他好像又不来了,我也没完全听懂。”离荣把他的箱子也搬进店里,说:“好在她家不远,就隔条街,我给她送一下。大冷天的,一个老人家在外面傻等不合适。”
何田田想到那里有好几个箱子,便问他:“要不把酒寄存一下,我帮你们一起拿?”
“外面太冷,你别去,”离荣不容置疑地说:“在这里等。”
说完,他跑去推了辆推车,大踏步地走掉了。
何田田隔着落地大玻璃看着他,离荣动作麻利,很快就收拾了地上的东西,然后顺着老太太指的方向跟她一起走。他们站在十字路口等着过街,老太太一直在说话,离荣微微弯了腰,尽量让自己不显得太高。
何田田觉得,离荣真算得上是个有风度的男人。
他的风度倒不是在于给女士开车门,披衣裳,拉椅子,而是他对自己身边的任何人都很真诚相待。同事下属,陌生路人,还有她这个意外碰上的人,他都无一例外地用一种温和态度来对待。无论是他的衣着打扮还是待人处世,都能看出他优雅良好的教养,仿佛是一杯好茶,由内而外发散出沁人心脾的淡香。
落落大方,恰到好处。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地说话。为了照顾何田田,他们都尽量在使用英语交流。可毕竟不是他们惯用的语言,说到高兴处就一串串地往外蹦法文字眼。何田田本来就不太会搭话,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基本上就是安静地坐着看。
餐馆并不是很大,但是挺有格调,侧边有个小舞台,请了人现场钢琴和小提琴伴奏。舒缓的音乐,加上略带迷醉的灯光,使得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梦幻似的。
何田田看看他们一桌,基本上都异族面孔。他们的五官比亚洲人来得突出,轮廓分明清晰,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看着都是比较帅气的。他们手里握着高脚杯,琥珀光微微晃动,刀叉与餐具的轻微碰撞,发出几声轻响。
这一幕其实很美很性感,可美得很有距离。
何田田转头去看离荣,今天出来聚餐他穿的比较随意,就套了件黑色的圆领毛衣。不是宽松的款式,能看出他肩头和胳膊的肌肉的线条。他手里捏着威士忌的小圆杯,嘴角带了个微笑在听他们聊天。看到何田田看他,他靠近一点,问:“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是,”何田田摇头道:“上次你说我有个好老板,其实你也个好老板。每个月都带属下出来吃饭的,真不多见。”
“你也看到了,他们做得比我辛苦,”离荣放下杯子,说:“这些都是我精心挑出来培养的,不想让他们走,所以要收买人心。”
吃甜点的时候,有人拿出个大纸袋来递给离荣,说:“送给你的礼物。”
离荣很意外,愣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
“Just because,”另一个女孩开口道:“我们逛街看到了,Sarah说你会喜欢,所以就买了!”
离荣拆开看了看,脸色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扫了他们几个一眼,说:“谢谢!”
何田田好奇地探头过去看,离荣把盒子递给她,说:“是乐高的玩具。”
“你喜欢搭积木?”何田田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图,说:“还别说,真挺难的。”
“又不是生日又不是圣诞,”离荣瞥了他们一眼,说:“莫名其妙。”
“有什么不可以?”那个叫Sarah的女孩子把下巴一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逛街都想着你,是因为你很charming,把我们都给迷住了。”
一桌人立刻嘘声四起,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
Sarah是个中加混血,五官偏向中国人多一些,但是骨子里却又是法国人那种自信和从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傲娇和魅力。餐桌上就她最会说话最活跃,剩下的人都是围着她的话题在转。
“行了,”离荣盯了她一眼,说:“知道年底要发奖金,我会给你们争取的。”
Sarah的笑容里带着点恃宠而骄的挑衅味道,但是没有出声反驳他。
吃过饭后他们打算去附近的慢吧泡一下,何田田跟大部分人都不熟悉,怎么都融不进去的那种格格不入。更让她尴尬的是,每一个人都穿得很有品味,修身长款大衣或者今年最流行的Nobis羽绒服,一圈圈狼毛貂毛称得人贵气十足。只有她自己,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男士羽绒服,袖子长出一大截,肩头背后都是脏兮兮的印子。滑稽可笑得有点可怜巴巴。
她看到对面就是地铁站,便对离荣说:“你们继续,我先回去,公司还有点事没做完。”
“我们不会太久,”离荣安慰她道:“坐一会儿,喝一杯就走了。毕竟是晚上,还是送你一下比较好。”
何田田有几分犹豫,拿脚去捻地上的雪。
离荣轻轻地笑,说:“出来跟客户打交道,没见过你这样不合群的。”
“另外,这个地方可以拉紧,帽子就抬高了。” 说着,他扶住她的肩头把她转过去背对他,然后帮她把羽绒服帽子后面的搭扣收了收,再把她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帽子一直盖到嘴巴,眼前一抹黑的,你说你能不摔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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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大方,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