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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荣伸手到后座底下拎了双雪鞋过来换上,一边开门下车一边关照她:“小心地上很滑。”
人行道上已经事先被撒过了很多盐,雪花落下后积不起来,化成一种烂烂的泥状。UGG的鞋底没有防滑设计,何田田觉得自己真是在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向前溜一寸冰。
离荣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来扶她一把,看她走得还算是小心谨慎,便没动。
他拉开门让何田田先走进去,她刚踏上门口的垫子,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说:“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关门了!”
何田田本能地停了下来,离荣在身后轻轻地扶住了她肩膀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从她侧边挤过去,开口道:“是我不好意思,又来晚了。”
收银台后面的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撇嘴道:“没有下一次了!”
离荣笑笑,对何田田指了指最里面那张桌子,说:“去那里。”
估计是只剩下了老板一个人准备锁门的,他板着脸拿来两杯茶,问:“吃什么?”
“给她一碗招牌牛肉粉,大的;给我一碗冬阴汤,小的。”离荣说完,问何田田:“够了吗?”
何田田点点头。
老板放下东西刚要走,离荣拦住他说:“还有剩下的春卷或者米卷吗?她饿了一天了。”
“春卷有什么好吃的?”老板的眼风扫了扫何田田,问她:“我有几个牛肉小煎饺,你要还是不要?”
“要,要,”何田田说:“我爱吃牛肉煎饺。”
老板扭身就走,何田田跟离荣对视一眼,做了个表情。
“他很好心的,”离荣说:“我就喜欢他这种不拿你们当上帝的态度,其实也算是种实诚。有一次,我听到坐旁边的两位外国朋友说他:Oh man, he is so mean… But kind of nice。”
何田田忍不住笑。
离荣给自己拿了双筷子和一把勺子,说:“第一印象,不一定总是准确的。”
这时候老板走过来,把饺子和蘸酱放在何田田面前,侧了身子跟离荣聊天。何田田饿得眼睛都绿了,二话不说就开吃。
老板跟他聊了会儿股票,转开话题问他:“你们公司年底还请实习生合同工吗?我有个朋友的儿子明年毕业了,想找个机会。”
“每年都有,不是十二月就是五月,”离荣说:“现在都网上递简历了,你让他递完给我发一份,我看看再说。”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盒子来,取了一张递给老板:“邮箱地址在上面。”
老板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离荣转回头来视线落在何田田脸上,她正叼了半只饺子好奇地看他,他便笑着问:“你要不要也拿一张?”
何田田点点头,离荣便抽了一张给她。
他的职位是PCT里的Principal manager,manager里的最高层,再往上就是VP。
“你们公司从来没有派你来过,”离荣正色道:“我不记得见过你。”
何田田想了想,说:“我来过一次,很久以前了。”
说着,她垂下眼睑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来了一天半,参加一个三方会议。你们有一位经理说我的英语口语不好,怕我不能向你们的客户解释清楚情况,坚持要求我们换人过去。然后因为这件事,我老板跟他闹了点不愉快,差点终止了合同。”
离荣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看,可何田田却觉得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思索着什么。他想了有这么一会儿,掏出手机来低头专注地翻,然后问她:“你的老板,是不是姓Ray?叫Gavin Ray?”
“是,”何田田诧异地问:“你认识他?”
“人没有见过,但是这件事情我知道。”离荣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说:“你有一个好老板。”
“你怎么知道?”何田田问他:“我不记得你参加会议了。”
“当时那人确实提出解除你们的合同另外找人的,但是这件事情我驳回了,”离荣淡淡地说:“我看到他转发给我的邮件,你老板写过来的。我觉得他算得上是个性情中人,恰好我也是,对了我的胃口。”
何田田真的好奇了,忍不住问他:“我不知道瑞嘉文跟你们公司怎么说的,你知道那封邮件他写了什么吗?”
“瑞嘉文?”离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这名字取得还挺好的。”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何田田,说:“我一直保留着那封信,你自己看吧。”
何田田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低头看,落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一行粗体字:Tammy’s English is as good as our company’s standard.
接着,瑞嘉文写道:I would love to talk to your customers, but my English is as good as Tammy’s, so I guess there is no need for that.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瑞嘉文原来也干过跟自己差不多“what the fuck were you thinking”的事情。何田田的眼圈一红,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当时受的那种委屈依然还恍如昨日。
离荣轻轻地把手机抽走,问她:“你这是又准备要哭?”
“什么叫又啊?”何田田本能地挺直身子:“我什么时候哭了?”
“在茶水间,喝咖啡的时候。”离荣说:“我就是因为看到你的眼睛肿着,所以才多看了你两眼。”
何田田脸红了,她没留意到有人看她。
当时她只是觉得孤独又焦虑,在冷冰冰毫无暖意的机房里逐渐转化成无奈和心酸,再发现自己被锁住了怎么都出不去的时刻,那种无助一下子把她给击垮了,于是在厕所里偷偷地抹了一回眼泪。
她给小路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这什么烂公司啊!田田,不行你就别干了,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不干哪儿行啊?”何田田扁嘴道:“我们还攒钱付首期呢!”
“那就不买了呗,”小路不高兴地说:“晚一年半载的怎么了?”
这个不是何田田想听的,小路就是这样不爱上进,遇上点事恨不得马上就回头,有点困难他第一个反应总是房子不买了,这点她很不喜欢。
这时候老板端了米粉过来,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香气扑鼻,看得何田田眼前一亮。
离荣没再提她哭的事情,他用勺子撇了撇浮在上面的红油,缓缓地说:“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饥寒交迫地加班到深夜,在客户面前受到不公平待遇甚至insult。想过不干了,转份工或者重新念书彻底转行,可翻翻自己账户里的余额又打消了念头。一天天的苟且偷生似乎是个无可避免的境遇。”
何田田放下筷子,紧紧地盯着他看,问:“然后呢?”
“有一天就突然明白了,”离荣喝了一口汤,说:“人生中永远逃不开无奈这一面,今天明天后天,似乎看不到头。所以除了直面它,还能怎么办?”
是的,还能怎么办?何田田觉得挺灰心的。
“我没有见过加班到你这样晚的,你很努力。”离荣说:“你这么拼命是为什么?”
他伸手指指自己的头和胸口,接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有一个什么梦想之类的东西在支持着你。或许你可以这样想,等到了实现的那一天,今天的所有苟且,便都有了它的意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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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永远逃不开无奈这一面,除了直面它,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