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胧胧低头捏着杯子,有些倔强地保持着沉默。 檐滴的妈妈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两客碳烤鱿鱼饭套餐外加两杯冰红茶,转头对她说:“你喜欢吃烤鱿鱼,这家做得比较地道,是他家的招牌饭,你尝尝。” 麦胧胧淡淡地说:“谢谢。” “胧胧,刚才我讲的这些,是最主要的原因,”檐滴的妈妈接着说:“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站在旁边看着他,我承认他真的很喜欢你,可是他跟你在一起吧,心里活得有点太累太辛苦。” 麦胧胧皱了皱眉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檐滴的妈妈说:“别人一听说你是医生,第一个反应就是意外,我们家的圈子都是打苦工出身的,连读书人都没有几个。小檐跟你,我家跟你家,真不是一个层次,差得太远。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胧胧你父母难道就赞成吗?” 麦胧胧被问住了,她爸妈确实是不怎么同意。 “他想去够上你的层次,可这不是说够上就能够上的,”檐滴的妈妈说:“他出去打球打得很频繁,我听他跟邓超嘀咕着要自己弄个修车行什么的。唉,他就是不想被人家那样说。” “说他什么了?”麦胧胧追问了一句:“很难听么?” “我觉得就是嫉妒,”檐滴的妈妈犹豫了一会儿,低声吐了一句:“几个修车行里的伙计,说他是你的跟班,是一个成功女人身后背影的衬托而已。” 麦胧胧怔住了,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檐滴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男人,他喜欢被她依赖依靠,喜欢她承认自己是属于他的。她不能想象他听到别人这样轻蔑他,心里是得有多难受。檐滴的妈妈都说了,他们那里的风气就是轮不到女人说话,现在檐滴处处顺着她围着她转以后还要跟着她走,真不知得被家人朋友们在背后怎么编排,难怪他总说要离开这里。 “小檐在意你,他不会对你说这些的,”檐滴的妈妈突然笑了笑,笑得很失落,说:“你见过周群了,是吧?有一句说一句,我不是觉得她比你好,但是小檐跟她在一起,看着不累心。她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小檐时不时说她几句顶她几句,她都不吭气的,过去了很快就忘了,还是一样对他好。” 服务员送来套餐和饮料,轻轻地摆到她们面前。 “可跟你一起,你处处强过他啊,他处处低你一头,”檐滴的妈妈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说:“这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呢!他老惦记着要让自己有出息,可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我不知道要弄成什么样才算是成功?这万一弄不成呢?他又该怎么办?!唉,我从来没想过,我们家要去高攀什么人家。他小时候过得太辛苦,是我没有管好他,走了很多弯路,所以我就希望他将来过得舒心点,敞亮点,弄这么憋屈又何必呢!” 檐滴的妈妈叹口气,说:“我这是站在当妈的立场上,心疼儿子,你懂的吧?” 麦胧胧低着头,一言不发。 走在回家的路上,麦胧胧的脑子一遍又一遍地在过着她和檐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心里会如此之累。 这样的辛苦其实她自己深有体会,当年邹锐帮她补习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感觉。邹锐太强了,什么科目什么难度的习题对他似乎都不是问题。他的口头禅就是:“这不是很简单么?你想这么多步骤干什么?” 不是麦胧胧喜欢麻烦的解法,而是她就是达不到邹锐那样的程度。每一次,麦胧胧都会觉得有些羞愧,好像自己真是笨拙的,甚至愚蠢的。也许,邹锐是希望激励她进步,可实际上是让她感到彻头彻尾的力不从心,似乎这条路的终点永远都到不了。 檐滴从餐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麦胧胧给他买了一点他喜欢的酒酿小汤圆给他做宵夜,热好了端给他吃。 檐滴先舀了几个往她嘴边送,麦胧胧偏开头,说:“刷过牙了。” “你今天干嘛了?”檐滴自己吃了一大口,含糊地问她:“晚饭吃什么了?” “吃了半个披萨,”麦胧胧看着他,说:“今天在图书馆坐了坐。” 麦胧胧顿了顿,问他:“餐馆忙不忙?” “很忙,”檐滴点头:“下雨天外卖特别多,来不及送。” “这样忙,你能离得开吗?”麦胧胧忍不住问他:“你妈说餐馆离不开你。” “你见她了?”檐滴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问:“还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对他们来说很重要,”麦胧胧索性就摊开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告诉我呢?还是你妈跟我谈了谈,我才知道你根本离不开这里。” 檐滴放下勺子,握住麦胧胧的手腕,说:“你要知道,这餐馆不是我的。老盖照顾我这些年,吃的用的他没计较过什么,但是他的东西以后是要留给他亲儿子亲闺女的。” 说着,他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麦胧胧:“想不想听个八卦?” 麦胧胧点点头。 “老盖在医院里给我和我妈交代了一件事,”檐滴用勺子拨弄碗里的酒酿,慢慢地说:“他跟前任老婆离婚,是因为在外面弄出来个孩子。他说,是以前他餐馆里的一个服务员,本来他还挺喜欢她的,但是后来她一直拿着孩子要挟他要钱要名分,他就烦了。最后彻底闹翻,签订了一个抚养的协议,那女的连探视权也没给他。这件事,他没有告诉我妈,只是说性格不合分的手。反正就是钱的问题,他每个月只要按时打款就行了,到了十八岁之后么也就不用他再管。” “还有这样的事啊,”麦胧胧挺感慨的说:“难怪你妈说一下子冒出来很多意外。” “我家太乱,是不是?”檐滴捏捏她的手背,说:“你爸妈要知道这些,更得疯了!” “也不是,”麦胧胧摇头说:“我们家也有亲戚离了结,结了离,也有揪了一群人打架斗殴什么的,现在这些算什么大事啊!” “难怪人家富豪家里整天算计钱,”檐滴说:“老盖就这么一个小餐馆外加几个小投资,有点风吹草动也是各种麻烦。我是不想参合进去他们家的事情,可我妈不乐意。毕竟,这十几年她投入了很多精力在餐馆里,其他人都是在坐享其成。现在又生怕我们抢他们的遗产,一个个扑回来闹遗嘱的事情。我看了就心烦,谁爱管谁管去,我又不要!如果不是老盖心疼,求着我照顾着别在他死之前让餐馆倒了散了,我早就离开了!” 麦胧胧把他吃空了的碗拿去水池那里洗,檐滴跟着她走过去,趴在水台上继续说:“我想着去温尼伯开个修车行,邓超说他感兴趣呢,也许一起过去。现在我们手上积了点钱了,可以投资自己的生意,他搞人际关系,我来负责技术,从小本经营开始,慢慢做大!”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华人比例又那么低,不一定会像你想的那么好做,”麦胧胧一边洗碗一边说:“你倒是无所谓,邓超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万一赔光了怎么好?” 檐滴一下子就站直了身体,脸色也变了,盯着麦胧胧看了好一会儿,幽幽地说:“麦胧胧你这是彻底把我看扁么?什么叫我无所谓?你是说我亏光了有你来养?”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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