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胧胧有些意外檐滴的热心,她歪着头看了看他,问:“你们不是有接送车吗?”
“早下班了,”檐滴笑了:“接送服务就只到6点。”
“噢,”麦胧胧这才反应过来,说:“那就麻烦你了,我住得不是很远。”
檐滴做了个手势请她去沙发那里坐,说:“你就在那边门口等我,我换衣服收拾东西就把车开过来。”
麦胧胧站在门口,看到车行后面摇摇摆摆出来一辆很破旧的小车,慢吞吞地开到她面前停下。檐滴手动摇下车窗,招呼了她一声:“上来吧!”
“这是你的车?”麦胧胧忍不住问出来:“怎么这么旧啊?”
檐滴哈哈地笑了,说:“这可是辆宝贝车,快上来!”
麦胧胧打开门坐进去,车子里面挺干净的,仪表盘边的吹气口上卡着个圆鼓鼓的飞机造型的香薰,后视镜上垂着个平安符。
“你别嫌它旧,”檐滴一边说话一边挂档起步:“它可是沃尔沃百万公里无大修舰队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呢!”
“真的啊?我看看!”麦胧胧凑过去看里程数,啧啧赞叹:“真的过百万了!”
檐滴拍拍方向盘,说:“我师傅送给我的,他开了18年。每一次保养都是他亲手做的,现在传给了我。据说沃尔沃的最高行驶纪录是300万英里,将近480万公里。所以,我这辆车还很年轻呢!”
“了不起,”麦胧胧说:“我以为你们喜欢弄车的都爱新车,越酷越好。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旧车,越旧越好。难道你不喜新厌旧么?”
檐滴撇撇嘴,说:“我这个人比较重感情。”
麦胧胧转头看看他,他也恰好扭头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檐滴单手握着方向盘,烟灰色毛衣的袖子被他撸到肘关节,露出他手臂上的那块刺青。这回麦胧胧仔仔细细看了好会儿,问:“刺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檐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说:“以前的女朋友选的图案,情侣纹身。看到中间缺的那块没有?那块在她身上。”
麦胧胧好奇地问他:“她也纹在手臂上?”
“不是,”檐滴说:“她的在脚踝上。”
“你说以前的女朋友,难道现在她不是你女朋友了?”
“早就不是了。”
“为什么分手啊?”
“因为她想结婚。”
“这算什么分手的理由?”麦胧胧问他:“你不想娶她?”
“谁说我不想娶她?我当然想娶她。”檐滴斜了她一眼,说:“只不过我没钱。”
“后来呢?”
“后来?”檐滴哼哼了一声:“后来,她有了个干爹。”
“哦,”麦胧胧没想到他这么直率,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他:“你们都纹身了,肯定是感情很好的。经济上面么,你父母什么的不能帮你一把?”
“父母?”檐滴打灯变线,侧头看了看盲点后接着说:“我爹死的早。”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用对不起,”檐滴说:“酒鬼外加赌鬼,早死早好。”
麦胧胧能感觉出来他对这个话题的排斥,咬了咬嘴唇没再继续。她看着窗外的街景,尽管已经是晚上,Highway 7上依旧很热闹,车子排着长长队伍在路口等着绿灯。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说过去哪儿,赶紧开口道:“我住在——”
“我知道你住哪儿,”檐滴打断她:“电脑里有你的信息。”
“哦,对。”麦胧胧不说话了。
檐滴从兜里把自己手机掏出来打开后丢给麦胧胧,问:“能不能留个电话给我?”
“你们电脑里不是也有吗?”她歪头问他。
“性质不一样,”檐滴说:“我比较喜欢你亲手给我。”
麦胧胧笑了一声,拿起手机来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拨通,顺手就把他的号码给存下了。这时檐滴的手机响了起来,麦胧胧赶紧递过去给他,瞥到屏幕上显示着“老妈”的字样。
檐滴懒洋洋地接起来,听了一会儿后说了一串长长的方言,然后哼哈了两声才挂断。
麦胧胧好奇地问他:“你哪儿人啊?说话我一点听不懂。”
“湖南,怀化。”檐滴说:“湘西。”
“好地方啊!”
“好什么好?穷山恶水的!”
“胡说!”麦胧胧瞪他一眼,说:“你没读过书?怀化据说就是西汉时期的武陵县。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的原型,以前有版本说是庐山,可我爸他们几个教授研究下来后都认为是怀化!湘西的苗寨,世外桃源的地方,怎么能是穷山恶水?”
檐滴恶狠狠瞪她一眼,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麦胧胧急了,争辩道:“是人都知道‘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那里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劳动,平等自由!”
“我没读过书,更不知道什么桃花源!”
“没读过书?那你怎么能移民来加拿大呢?骗人的。”
“小姐,请问你的社会保障卡,哪个数字开头?”檐滴慢吞吞地说:“我们是9字开头的。”
麦胧胧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爸赌空喝空家里的钱,还留给我们一屁股债,我妈偷渡过来的。所以,我们是难民,跟你不一样的。”檐滴说:“都说了,我在中国没有上过几年学!来了这里,没有文化又语言不通,我挣扎了很多年。桃花源记?那是你们文化人的世界。”
麦胧胧愣在那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车里的气氛很是尴尬,檐滴扭开了收音机,调到98.1兆赫,低声自言自语般地说:“这个台放的歌都蛮好听的。”
麦胧胧刚要说话,她的手机突然唱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她好朋友阿颜的声音,紧紧张张结结巴巴地叙述了一大段。
阿颜有点神经质,常常觉得自己病入膏肓。
麦胧胧翻翻眼睛,耐心地说:“有症状吗?比如心慌气短感觉疲劳?。。。嗯,如果血压高压不高,但是低压偏低,有可能是主动脉反流。。。可以做个超声心动图,英语叫做echocardiogram看看情况,顺便查个射血分数看看心功能。。。嗯,如果没有症状,就算是反流也不一定必须处理,cardiologist随访就行。。。有症状当然要根据情况考虑手术,但是现在已经有了经导管的主动脉修补,创伤很小,你不必太过担心。”
等麦胧胧把话说完,车子已经停在了她的公寓楼下。
檐滴停车后侧身过来看着她,问:“你是医生?”
“是,也不是,”麦胧胧本能地说:“我有医科文凭,但是现在做的是生物医学研究,主要研究方向是前列腺癌的耐药机制。。。靶向治疗。。。还有,还有前列腺干细胞的分化。”
说完她就后悔了,咬了咬嘴唇满含愧疚地看了檐滴一眼。
他的脸色很严峻的样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你到了。”
“啊?噢,”麦胧胧拿起自己的包,说:“谢谢你送我回来。那个,车子的那什么轴,我周末去你那个车行可以吗?”
“随便你,”檐滴转开头,说:“反正我周末都是要去那里上班的,来之前给我一个电话就行。”
麦胧胧开门下车,冲他摆摆手。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檐滴说:“这一片住的有钱人多,所以打单身女人主意的人也多,小心一点没坏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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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高兴了……谢谢瓶子……耐心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