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裴到达阿姆斯特丹的那个晚上,天空正下着绵绵细雨。
来接机的小罗,是一个黑瘦黑瘦的小伙子。他举着牌子在出口的地方等着,看到陆承裴冲他挥手,赶紧跑过来帮他拿行李。
小罗说:“陆哥好!我是罗秀的侄子,她在家帮女儿看孩子,走不出来。”
小罗开着辆七人座,车里干净整洁。他告诉陆承裴,他在当地做着餐馆的送外卖的工作,同时也做各类的短途接送服务。陆承裴和小罗一路聊,倒是很投缘。他订的酒店,距离罗秀家不远,他们先去酒店登记放行李,然后就直接去了罗秀家。
罗秀是刘毅给的互助网上的一个联系人,看起来应该和裴丽差不多的年龄,非常热情好客。她把陆承裴迎进门,说:“你给我打过电话后,老刘也给我打过电话。咱们的寻人启事登了不少日子了,可没有消息。不过你别着急,我们有自己通讯录,明天我带你去我们办事处,好好翻翻。”
罗秀把小孩子哄进房间去睡觉后,出来坐在陆承裴对面,耐心地说:“小陆,我们这群人里,有不少人改了姓名,找起来可能会比较困难一些。不过呢,大部分人都是偏远农村出来的,像上海这种大城市里的人非常少,这点倒是有利条件。”
陆承裴问:“罗阿姨,一般情况下,是不是大部分人都会先在中餐馆或者中国超市里找份工作?”
“差不多吧,”罗秀点头:“比如我,就在这里有认识的人。没身份之前,先打一份现金工,然后慢慢想办法拿身份。你要找,就要从这些地方开始入手。只不过,这大海捞针的,运气很重要。我估计,像你妈妈这样大城市里来的人,不会跟我们农村里来的人混在一起太久。她又有文化,找起出路来比我们容易多了。怕只怕,她未必会在我们的互助中心里登记信息。”
陆承裴很是同意,他说:“她当年跑出去,是为了躲债。我只寄希望能找到一个见过她记得她的人,至少给我指一指大概的方向。我现在连她在那个城市都不知道。”
“你给我的照片,我传了一些给其他城市的朋友们,网子撒得大一些。这边呢,我们先在和她同年出来的那些人里开始找,看看有没有人还记得她。”
“罗阿姨,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没事,没事。”罗秀看着他:“老刘告诉我你的事情,你真挺不容易的。我是信佛的,要真能帮到你,也算给我自己和孩子积功德。”
说真的,罗秀认识的人很多。主要归功于她为人热心,善良,可靠。除了当年一起跑路的同伴们,她还发动了很多其他途径认识的朋友帮忙。在陆承裴逗留的两周时间里,覆盖了荷兰不少的大城市,可是,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陆承裴紧赶慢赶地跑了三个大城市,认识了几个刘毅和罗秀介绍给他的人,慢慢地扩大自己的搜索范围。他发现,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照片过于老旧,时间又实在太长,恐怕要让人认出裴丽来有很大的困难。
那边的朋友都是挺热心的朋友,他们问了很多问题,想掌握更多的信息。陆承裴只能努力地去回想他妈妈的一切细节,是否有容易让人留下印象的特征,尽力提供更多的线索。
陆承裴倒也并不太着急,毕竟,他早已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日夜连轴转的两周后,陆承裴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上海。
在接机的人群里看到沈一丁的笑脸,他心里顿时就是一松,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适感一下子就蔓延到全身。
看到她,就意味着到了家。
沈一丁没有多问那边的细节,只是欣喜地告诉他:“书橱和榻榻米都送来了!”
“真的?你喜欢不喜欢?”
“可喜欢了!”沈一丁的脸上带着收不住的笑容,举着手比划:“那么高,一直到顶,我们要买多少书才能装满啊!”
“慢慢买,不着急。”陆承裴揽了她的细腰,在她耳边低语:“先试一试榻榻米要紧。”
午后的阳光不再那么明媚夺目,斜斜地从窗纱的缝隙里照进来,盛满了窗台上的茶杯。
沈一丁年轻的肌肤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细腻而有光泽,好似那精心而制的骨瓷杯,晶莹剔透,温润如玉。
陆承裴沿着她玲珑的曲线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双手在她身上轻轻地游移,凝脂般幼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她半趴在床上,怀里搂着个抱枕,她的侧脸依旧像是无锡十八弯那路边摊上水蜜桃,饱满而红润。
沈一丁的眼睛半阖着,睫毛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动。也许是害羞,也许是情动,她脸颊上的嫣红一直蔓延到耳根。陆承裴再也控不住,紧紧贴上她的后背,含住她的耳珠吸吮。
沈一丁挣了挣,想翻身过来面对他。陆承裴压住她,说:“别动,就这样。”
他用舌尖在她几乎毫无瑕疵的雪背上作画,走过的地方让沈一丁感到麻麻的痒,微微的凉。她转头看看他,嘴角弯起,给了他一个清浅而娇媚的笑容。
陆承裴把自己完整地覆在她身上,每一寸皮肤都与她相贴,连指尖都对着指尖。他的身体散发着热力,温暖而有力地包裹着她。与此同时,他也被她温暖而有力地包裹着,这暖意沿着他的脊椎发散到四肢百骸,熨烫平整了他心里所有的波折。
他曾经以为,命运是那么无情地把他扔进湍急的河流里,眼睁睁看着他挣扎,眼睁睁看着他一口又一口地呛水却无动于衷。然而,在他真的闭起眼睛准备接受黑暗的时候,却被一双小手抓住,拉上了岸边。
他捉起沈一丁的手,好奇地细看。他很难理解,这样柔软的小手,竟能这样的有力。上天到底还是公平的,给了男人力量的同时,也给了脆弱;给了女人娇柔的同时,又给了坚韧。无论他如何对她,她从未松开过手。
在荷兰寻找裴丽的过程里,陆承裴不得不多次直面那一直不愿意去回想的那些伤痛,还要表现得坚强。当时他并不觉得什么,可就在搂住沈一丁的那刻,那些隐秘的伤疤却突然相互呼应着痛起来了,争先恐后地叫嚣着需要安慰。
而怀里的沈一丁犹如那蘸了水的海绵,温柔地为他清洗,细心地为他擦拭,神奇地帮他修复。她随着他的节奏起起落落,让他觉得自己被抽空又填满。抽空了伤痛,填满了温情。
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正光脚奔跑在那铺满月光的青石板路上,追赶着沈一丁的脚步。路的尽头流光飞舞,定然是个好去处。而一转眼,又仿佛落入了一条温暖的小河里,他可以彻底地无拘无束,身随心动。
到达顶峰那刻他们面对面,不需要隐藏不需要伪装,想软弱便软弱,想坚强就坚强。急促的喘息渐渐平息,他们仍然紧盯着对方的眼睛,手指交错紧握。
陆承裴轻轻地转动沈一丁的身体,让她背对着自己靠进怀里。他从后面拥着她侧躺,手掌小心翼翼地捧住她胸前的柔软。沈一丁闭着眼睛享受他的爱抚,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微笑。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他们两个的呼吸声,平稳悠长。
陆承裴不禁想起了他在罗秀家里无意间看到的一首根据达赖六世的情诗改编的歌曲:
那一刻 我升起风马 不为乞福 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日 垒起玛尼堆 不为修德 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 我听了一宿梵唱 不为参悟 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陆承裴忍不住想,如果每个人头顶都有一片乌云,那沈一丁便是他那乌云背后的幸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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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就会写到那里了,你就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寻人,有一个疑问。像裴丽这样的偷渡来的,多年熬下来,黑身份也都转正了。而如果裴丽还好好活着,应该已经熬到身份了。她熬到了自由的身份,不太可能不回来找儿子。即使陆已经随沈家搬走,也不至于找不到。除非裴丽境况比一般的偷渡移民还要糟糕,或被长期非法监禁,或者健康极大损害,或者已经死去? 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