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丁自打陆承裴来了家里之后,便如影随形地贴身紧跟着他。沈介文在感到安慰的同时也觉得很痛心。
沈一丁之所以跟陆承裴格外亲近,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命运:没有妈妈。虽然他们两个都只字不提,表现得很平常,但是他们两个都拒绝跟其他的孩子交往。他们在周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谁都不能靠近。也许他们觉得,除了彼此,谁都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谁都分担不了他们的伤痛。
沈介文曾经请教过专家,咨询他们这样的情况算不算自闭症的一种。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不算自闭。他们之间有说有笑,跟大人的交流也很顺畅,他们只是不跟同龄人玩耍。
陆承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沈一丁这么亲密。因为在这之前,他并不太待见沈一丁。他妈妈裴丽跟沈一丁的妈妈高琳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是一起开公司的合伙人。每次她们要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他就得去沈一丁家呆着,被迫跟一个女孩子玩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妈妈常常说:“儿子,你看沈一丁多好看啊?你就把她当成洋娃娃玩好了。”可是陆承裴是个男生,他不喜欢玩洋娃娃。
他们两家的灾难,无端端地接踵而来。先是公司出事,然后裴丽就失踪了,没多久高琳自杀,一件紧跟着一件来,让沈介文完全喘不过气。高琳留下了几行字,央求沈介文一定要把陆承裴接过来养。起初沈介文不太理解,之后明白过来了,裴丽的家人绝不会善待陆承裴。他也舍不得这个孩子,所以等家里的事情安定下来后,立刻就去把他接来了。他从高琳的只字片语里知道,裴丽是偷渡出去的,等她有了合法身份,肯定会回来接儿子的。
陆承裴的户口,很难转进来。尽管裴芳已经写了证明,可沈介文要领养陆承裴,还是有着重重的障碍。到了实在没有路的时候,沈介文不得不去求助一下他的父亲,想让他动用以前部队里旧部下和老领导的关系,给陆承裴走一个后门。
于是,暑假来临的时候,沈介文就带着他和沈一丁去一次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住在北方的一个沿海城市。沈爷爷是一个老军人,当年官职还挺大,沈奶奶曾经是市里的妇联主席。退休之后,就在沈爷爷的军区大院住着一套挺大的小楼。沈介文有一兄一姐和一弟弟,他们全都不在老家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聚一聚。
这次,沈介文特意打电话给了兄弟姐妹,让他们也一起回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知道了高琳的事情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想着人多一点,劝劝说说的,也许会好一点。
除了小弟工厂里有任务出不去,其余的三兄妹约好各自带着孩子在码头见面,然后一起坐船。这是陆承裴第一次坐船出海,不免有些新鲜好奇,沈一丁是每年都跟着回老家的,上船之后便熟门熟路地带着陆承裴在船上瞎逛。
“哥哥,一会儿我们等在这里,到出海口的地方可能有江猪看。”沈一丁把着栏杆指给陆承裴看:“黄浦江入海的地方,有清清楚楚地分界线,一边黄色一边蓝色,可清楚了呢!”
“是吗?那江猪,能跳出水来?”
“能啊,黑色的,跳得不高,爸爸说,它们也叫江豚,我想跟海豚的意思差不多吧。”
“你能不能别把脚跨出去?”陆承裴看到沈一丁伸了只脚丫子去栏杆外面,立刻把她拉了回来。
“哥,你晕船不?一会儿出了海,有风浪的话,船会晃得很厉害。有一次,一整船的人都吐得起不来,只有我跟爸爸不吐。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在船上生活过,练出来了,我呢,他说是因为太小,平衡器官没长好,感觉不到晕。”
“你还知道平衡器官?”陆承裴笑了。
“我爸说的。”沈一丁白了他一眼。
那天,他们运气还不错,看到三、四只江猪跃出水面,引得船上的人一阵阵激动。
入海之后,船身明显得开始晃动起来,陆承裴坚持了一阵子,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只好听从沈一丁的建议躺下了。躺下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身体相对放松了很多。
他们的客舱是四个上下铺,三家九口还缺一个铺位,但是沈一丁身高不够买的是半票,她自然而然地躺到了陆承裴的身边。她把随身听的耳机塞了一个给他,两人就并排躺着听流行歌曲。沈一丁不晕船,很有精神头地在边上告诉他,能晕船就说明平衡器官长好了,他该高兴才对。
吃完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去了餐厅,陆承裴说不想吃,沈介文也没有勉强。沈一丁看到陆承裴不去,她立刻折回头说不去了,让他们买点带回来。
陆承裴闭着眼睛装睡,沈一丁居然没有吵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听着她平静的呼吸声,陆承裴没来由的有些鼻酸。沈一丁,曾经是他不怎么待见的小妹妹,如今居然成了他最近亲的家人了,这个世界,没有道理可讲。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妈妈对他说:“裴裴,你妈妈再拼一拼,咱们就能很有钱了,以后,妈妈送你去国外上学。”
可就是这拼一拼,让他跟沈一丁都失去了妈妈。沈一丁至少还知道她妈妈埋在哪里,他呢,压根就不知道他妈妈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里躲着。
一只小手伸过来,穿过他的臂弯。陆承裴转头去看,沈一丁揽着他的手臂睡了,她的脸颊鼓鼓的,侧面看起来像个小寿桃。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沈一丁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他的依赖和需要。沈一丁对他的极度依赖,使得陆承裴从进入她家的第一天开始,就从未感觉到自己是个外来者。
沈介文他们吃完饭回来,给他们带了两个包子和一碗咸菜肉丝面。
沈一丁坐在床沿,死活要喂陆承裴。面条的香气扑面而来,勾起了他的馋虫,于是他便自己坐起来,接过碗来慢慢地吃。
沈一丁一边啃着手里肉包子,一边满足地看着他吃面。过了一会儿,她靠过去说:“哥哥,你的面汤给我喝喝,包子有点噎。”
陆承裴端着碗,小心地给沈一丁喝了几口面汤,然后夹了一筷子咸菜肉丝给她吃。沈一丁别开了头:“有肥肉,有肥肉!你先咬掉了再给我吃。”
陆承裴用筷子追着她的嘴巴,说:“没有肥肉,我挑干净了才给你的,白色的是碎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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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丁走后,陆承裴默默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我真的狠吗?他忍不住想,我要真的狠,早就走了。可看到沈一丁刚才那样子,他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留在这里,才是真的对她太狠。
他拿起电话,却不知道拨哪个才好。沈一丁亲近的朋友只有一个杨菁菁,可经过今天早上的那一场争执,陆承裴实在不想找她。犹豫了半天后,他拨了金凯的电话。
“打个电话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刚才我们吵了一架。”陆承裴开口就说。
金凯那头很吵,他嗓门很大地说:“好,我马上打。不过,我说承裴,你这是何必呢?”
金凯不止一次地说过,何必呢,你们两个这是何必呢。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其实都是不必的,只不过大家都放不下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金凯的电话才来,说:“没事,正上着班呢。”
陆承裴倒也不是太担心沈一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拒绝她了,她能承受。万事开头难,最难的那次都过去了,后面的总是一次好过一次的。
陆承裴依旧清楚地记得,当初沈一丁威胁他的时候,嘴角流露出来的那点得意。她自以为是万无一失的,所以她说:“你别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死给你看!”
陆承裴毫不犹豫地就扇了她两个耳光,力气大得让她的脸立刻肿起来了。他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扔到床上,他坐在她的腿上,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说:“不用你吃安眠药,你想死是吧,我成全你。我现在就掐死你,然后我给你偿命!”
还没等沈一丁反应过来,他就下手掐她,一直到她几乎失去意识。沈一丁醒来的时候,两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她眼睛里的极度恐惧,让陆承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事情决不能纵容,他知道必须得吓住她,叫她想都不敢再去想。
“还想不想死?”陆承裴面无表情地问她:“我告诉你沈一丁,你想要咱们家家破人亡,现在开口,我绝不手软!”
沈一丁脖子上青紫的指印和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怖感受,彻底打败了她,从此不敢再去挑战陆承裴。她以为自己已经够疯狂的了,可比起陆承裴,她的这点子威胁显然是不够看的。
那天,沈一丁没有出来吃晚饭。沈介文照旧在公司加班,一点都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陆承裴盛了一小碗米饭,用鸡蛋羹拌匀了,送到她房间去。沈一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他进来,坐起身来看着他。
陆承裴不敢把视线落在她的颈部,只是把碗伸到她面前。沈一丁接过去,一声不吭地吃了下去。他伸手去取她的空碗,沈一丁一把揪住了他的衬衫下摆,拉过去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衣服里。
陆承裴赶紧甩开她的手臂,转身走了出去。他一口气跑到厨房,扔下碗筷又飞奔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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