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除了点菜器不肯配合我之外,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看起来他们确实很喜欢我推荐的红酒,饭吃到一半,四瓶都见底了。等他们点完了甜点,我的工作就算是基本完成,接下来的收拾,小妹们会进去做的,我只等他们叫买单。
Benson 在我经过他身边时再次跟我道歉,问我的伤口有没有包扎起来。我告诉他都已经弄妥当了,真的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挂心。
他们点了不少甜点和咖啡,于是我又差点跟点单器打了一架,同时威胁要跟它的妈妈发生一系列的肉体关系。终于弄好后,我赶紧跑去楼底下找Maria。
玛丽亚是我们酒吧请来的女歌手,她是个黑人,胖胖的身材,有着无比浑厚动人的嗓音。在我们酒吧里,玛丽亚跟我的关系最近,主要还是我的英语口语好,跟她能说得上话。
她的老公是我们餐厅的厨师,只要我上班,玛丽亚总会让她老公给我做个三明治。我真心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让我这个压根不爱吃三明治的人都吃得放不下。玛丽亚每次见我狼吞虎咽,都会豪迈地放声大笑,说我是她老公最忠实的粉丝。
玛丽亚每天八点半开始上班,上班前一定在楼下吸根烟。我不吸烟,但是我喜欢跟她一起,看着街头的车水马龙,聊一会儿人生的无奈。进了餐厅的门,我们都要装得亲切礼貌,所以在这门外,我们便肆无忌惮地飚脏字。
康舟抓到过我一次,我没有看见他在我背后,正兴高采烈地感慨:“f*ck that sh*t! ”,然后就被康舟一把揪住了马尾,拖进经理办公室狠狠挨了一顿说。
出来后,玛丽亚问我:“Everything OK?”
我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f*ck him.”
她哈哈大笑:“I think he’d love for you to do that.”
我享受跟玛丽亚在一起的这点时光,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这么肆无忌惮。只有在她面前,我不说中文,连想都不想中文,所以我觉得在这点子偷来的时刻里,我允许自己不做我自己。
生活的压力,是我自己找来的,我非但不介意,还挺有成就感。我靠着自己的双手,供着我的宝贝弟弟江南在美国念书,现如今这世上,有几个打工的女孩子能做到这样?骄傲归骄傲,辛苦的时候也是真辛苦的,我晚上在康舟这里调酒,白天的时候我还有份工作——投资风险分析师。
我主要负责对冲基金的风险估算,客人大部分来自小型的基金公司。他们大多都很年轻气盛,喜欢把风险看成机遇,常常看不顺眼我给他们的报告。我也不过才二十三,也有着一样的一股子傲气,所以有时候一天跟他们讨论解释争吵下来,我恨不得去撞墙。
幸好,我还有我的玛丽亚。
我回到楼上,V1的甜点都已经送来,我蹲在小推车前,仔细一件件地检查校对。突然,有个人影遮住了光线,我抬起头,再次对上陶淘的眼睛。
“北北,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在这里上班?”
我知道,陶淘是舍不得我了。尽管当初是他提出分手的,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喜欢我,而是他意识到我不是他理想的结婚对象。那时候陶淘那“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名声就毁在我的手上。他不但沾了我的身,还跟我搬到一起住了好一阵子。我估计在他心里,一直给我留着个特别的位置。而我也是一样,陶淘教会了我很多很多,他打开了我的眼界,让我看到外面这个精彩的世界。他也给了我教训,让我明白了女人最需要的不是依赖而是独立。在某种意义上,他几乎改造了我。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是我爸。你走之后没多久,他就输了一笔大生意,咱们家差不多倾家荡产了。你也知道,做期货么,风险就是这么大的。”我丝毫没有隐瞒,在陶淘面前,真不需要遮掩什么:“幸好,我也毕业了。回来后找了份工作,还不错。”
“还不错?那你怎么会跑这里来了?”
“我在供江南上学呢。”我说:“他的成绩一直都这么好,也一直都想出去上学。可刚要轮到他,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爸是不能再做生意了,身体越来越不好,又没有医保,看病都要自己给钱的。江南申请到了奖学金,我只需要给他出生活费,所以我在这里兼份工。”
“他自己就不能勤工俭学?”陶淘盯着我的眼睛,我想他是看到了我的黑眼圈。
“我让他别去,就好好地学习。他不算是个太聪明的读书人,他的成绩是靠花心血学出来的。要是他一心两用,成绩一定不会好。”我一边说话,一边手上也没停下工作:“我能供得起他,不需要他出去打工。”
“要多少钱?”陶淘问。
“什么?”
“他还需要多少钱?”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手:“别,你千万别。”
陶淘站在我面前,呼吸沉重。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也不自觉地摸了一下,才发现,我出汗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波动得厉害,只不过两年的时间,我已经变得让他认不出来了。他曾说过我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如今我居然也出汗了。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拿我的钱?”陶淘摆出一副谈生意的态度来:“你说。”
“我不需要。”
“苏北!你别逼我。”
“我怎么逼你了?”我忍不住笑了:“打工怎么了?我又不偷又不抢又没卖身的,你至于么你?”
陶淘的脸色一沉,刚要说话,突然他们包房的门开了,Benson 走了出来。看到我们,他微微一愣,然后打了个招呼。
我跟陶淘都有些尴尬地站着,Benson 似乎很随意地问我:"You ok?"
我点头,他看了看陶淘,说:"Kelly is looking for you."
陶淘一句话没有说,只盯了我一眼,转身就进去了。
我松了口气,Benson 还是站在那里没动,我有些担心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并没有问,只是和善地说:"If you need any help, let me know."
我明白他的意思,摆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点了点头。我不怕陶淘,他的态度是强硬,他的用词也从来不好听,但是他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我怕的是Benson 这种人,心里特别清明可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可表达的意思都是我捕捉不住的。
我是个小人物,过着自己的小生活。但是我也是真的很忙,所以没时间跟他捉迷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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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时间:2月26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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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期待,谢谢米卡妈妈辛勤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