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我们餐厅新进的这批电子点菜器,界面一点都不友好。
当V1房按呼叫铃的时候,我特意带了纸和笔进去,万一等一下用不了这个小玩意,我还可以用笔写下来,等出来后再慢慢弄。
今天我能在V1包房做半个晚班,还要谢谢康舟的照顾。我应该是在九点半上吧台的,可我不想浪费这几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我去找了康舟。他二话没说,就把我加到V1来了。V1的客人今天来得早,差不多八点我就可以收拾,然后接九点半的班,还能有时间吃个晚饭。
我在V1的门上礼貌地敲了三声,然后打开门进去。
“小姐,能不能再给我们几本菜单?”一个男人举着手对我说。
“好的,请稍等。”
我看了一眼餐桌,一围全部坐满,一共12个人。我从橱柜里取了四本,尽量平均地分发给了他们。趁着他们看菜单的空闲,我开始给他们倒茶。
“Hey Kevin, pass me the wine list please. We should drink some good stuff tonight!”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说着一口纯正的英语,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应该是个华裔,有三十出头,身材很高,干净利落的短发,黑边窄镜片的眼镜,挺直的鼻梁,嘴唇有些薄,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虽然系着领带,但是已经被他拉松了,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显得很随意。他身上带着一种成功男人的自信,言谈之间不难看出,这个男人是这一桌子人的中心和焦点,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他们的老板。
我转开眼,却措手不及地望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刹那间,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愣愣地拿着茶壶站在那里不能动弹。
陶淘跟我隔着一张圆桌,他也正直愣愣地盯着我看,仿佛不认识似的。过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动了动,我能看得出来,他叫了我一声:北北。我终于回过神来,按捺下心头的波动,对他微微笑了笑,低下头接着做我应该做的事情,给客人们倒茶。
快两年了。曾经,我跟陶淘一样,是留学生,在UCLA学金融。那时,我家还是风光无限,我爸爸给我一个月的零花钱,比我现在做三个月拿的还多。陶淘带着我,游遍千山万水。他总说我是娇小姐,不是做老婆的材料。谁能预料到,短短两年后的今天,我会在餐馆里做服务生,给陶淘端茶倒水。其实我并不觉得尴尬,因为我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不过家道中落,不得已要出卖劳动力罢了。
我现在工作的这家餐厅加酒吧叫“炫”,在金茂大厦里,陆家嘴金融中心里很有名的西餐厅。餐厅的主要客源就是金融界的白领们,所以我有思想准备,该遇上的人,早晚会遇上,躲,是没有用的。
我镇定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陶淘身边的那个女孩子,跟他的举止很亲密。我留意了她一下,长发披肩,大眼睛,尖下巴,跟我很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把头发披在肩上了,一直都扎着马尾,为了做事方便。
当我一圈茶水倒完,端着热毛巾回到主位这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他们的老板说:“which wine would you recommend?”
我想都没想,就开口道:“I would say Tommasi Ripasso,medium body, fruity finish, very easy to drink and it will be a great complement to your meal tonight.”
说完,我就看到他惊讶地看着我,半笑不笑的。他身边的一个男人也看着我,一脸的尴尬。我突然明白过来,他并不是在跟我讲话,而是在问他身边的这个男人。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其实我并不是故意插嘴去卖弄的,只是我做惯了吧台的调酒师,习惯了随时回答客人的问题。刚才,我的心思飞在陶淘身边的这个女孩子身上,所以一下子给忘记了今天我是冒名顶替来做服务生的。
于是我赶紧道歉:“I am so sorry sir, I thought you were asking me.”
“No,No,No, there is nothing to apologize for.”他很客气地说:“I just didn’t know you can speak English.”
我点点头,递给他一块热毛巾。
“Tommasi sounds great.”他接过毛巾,看着我说:“Bring us two bottles please.”
“Excellent, thank you.”我很感激他的kindness,对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How many glasses do you need?”
“All around.”
“Sure, I will be right back.”
我很快地闪了出去,其实我可以用手里的这个小破机器点的,但是我真需要透一口气。我跑到储藏室里的小酒窖,靠在角落里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坦白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过陶淘。当初,我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完全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而陶淘也没有给过我机会去思考。他的节奏太快,几乎是强取豪夺式的,我除了跟着他,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陶淘是那种特别清楚自己需要什么的人,做起事情来也决不拖泥带水。他跟我分手的时候说,我不适合娶回家做老婆过日子。我听了,哭了,可哭完后居然有种解脱了的轻松。于是我知道,跟他在一起,我追赶他的节奏追赶得太累。
今天突然再次看见他那熟悉的脸,与其说我尴尬,不如说我是伤感。陶淘让我回想起了当年我那段无忧无虑,衣食不愁的日子,那段日子是我尽力不去回想的,是我尽力假装从来不曾存在过的。
我取了两瓶Tommasi,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已经不记得它的口感了,只记得它曾经是我的最爱,那时候,陶淘上网一订就是一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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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子的话:
这篇的更新时间不定,大约隔天一更,这回争取写长一点!
希望大家多提宝贵意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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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真是米卡妈妈的倩影,感到非常亲近,亲切!照片拍得真好,真美!非常感谢米卡老公做的这么漂亮的模板,最重要的是可以一睹米卡妈妈的倩影,非常开心,感觉就象未曾谋面的老朋友,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