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来啦!”何赛拽着自己的行李进门,把何宽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后天才到么?“
“爸,我不想麻烦你来接我,就说迟了两天。”何赛扔下东西,先跑去抱了抱何宽。
“成绩出了吗?“何宽依旧是老毛病,第一时间就问成绩,多年来的习惯,想改都改不了。
“出了三科的,最后两个还没有,过两天我上网查。三科都是八十多,还行。”何赛习以为常,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汇报:“我问了一圈,没有九十以上的。”
何宽点点头:“不错,不错。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晚上杨伯伯他们要来打麻将,要不,你去奶奶家住一晚?”
“我不去,这次寒假才三个星期,我住家里哪儿都不去。晚上你们打你们的,我给你端茶送水。“何赛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来:”另外,这个是我家教挣来的,都给你。“
何宽怔了一下,拉下脸来说:”谁让你去的,有时间好好念书,我又不是供不起你!“
“做家教又不影响我学习,”何赛不以为然:”我这不是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你怎么没上九十?”何宽挥了挥手:“自己收着吧!”
何宽跟几个人合伙,开着一个小厂,干的活很简单,就是给人家公司或者公园做小铁栅栏。政府的项目他们这样的小厂自然是拿不到的,于是就靠着一点点人脉到处打打游击。一年下来,挣的不多不少,也就够家里的花销。
原先,他也有份国营企业的铁饭碗。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一时兴起去偷了厂里的一段铜线出去私卖,被抓住了以后差点坐牢。算他运气好,只是被开除了出去,总算自己手上有点技术,就跟一起被开除的几个朋友弄了这个小厂,再靠着以前单位里的一些关系,不死不活的这么熬着。
熬了没几年,老婆就提出离婚了,何宽也没怎么反对,就是说她带着孩子不好再找人,不如就把孩子留给他吧。于是,何赛便留在了他身边。
他知道,在这个拼爹的时代,何赛算是没投到好人家,不过再怎么不济,也不用她去挣钱。何宽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可女儿是一直尽心尽力地娇养着的,所以何赛说出去家教,自然是戳痛了他的伤处。
何赛也没时间搭理她那自己跟自己怄气的老爸,她的手机一直在兜里时不时地震动着。她不敢动不动就拿出来看引起她爸的疑心,但每次震动都会让她忍不住嘴角上翘,自己暗暗地猜想郁晓东又写了什么,一个大男人,也能这么腻歪,也能这么墨迹。墨迹就墨迹吧,她喜欢。
长这么大,还没有跟谁腻歪过,如今才知道,这东西还真让人上瘾。知道她回了老家,郁晓东便不用再顾忌,肆无忌惮地用短信轰炸她的手机。一路上几乎就没有停过,她只好调成静音震动,不然一定要被她老爸发现端倪的。
这样你来我往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春节后的某一天,突然就哑然而止了。何赛看着安安静静躺在桌上的手机,疑惑又不安。直到假期快结束的时候,郁晓东才发来一个信息:赛赛,你什么时候能到学校?我来找你。
何赛刚到宿舍,郁晓东便来了。由于距离开学还有两天,大多数的同学都还没来,他们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慢悠悠地逛着。
“赛赛,”郁晓东皱紧了眉头,看着地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干嘛一脸愧疚的表情?“何赛企图让气氛轻松一些:”你干啥了?“
“我家里遇到了一些事情,”郁晓东慢吞吞地说:“是我爸爸,生意上的事情,不太顺利。总之他需要一大笔贷款才能让公司缓过来不倒闭,可银行拒绝贷款给他。”
何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郁晓东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安,“赛赛,秦韵舒的爸爸是招商银行某某分行的行长。”
于是,何赛明白了。
没有人比何赛更能理解郁晓东,这样的事情她曾经做过。
高三那年,她跟钟诚互为辅导员。班里他们两个的成绩最好,班主任特意安排他们相互辅导,希望他们学校的最高分能在她的班里产生。
填志愿的时候,钟诚看着何赛说:我们一起去杭州吧,泛舟西湖之上,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需归。
何赛似乎都能看见那幅画面,她也向往去江南,听一听吴侬软语,看一看水乡风情。可她最终还是没去,公费和私费的差距太大。
道理很简单,没什么需要多说的。于是何赛点点头:我明白。
郁晓东说:就是我过生日的那天,我妈无意中跟她聊了聊天,知道的。
何赛点点头:嗯,我明白。
郁晓东说:赛赛,
何赛点点头:你不用这样,我明白的。
何赛沿着学校的人工河慢慢踱步回宿舍去,沿途看到春节期间留校的同学们放的炮仗残渣积在街角,她用脚尖轻轻地拨了拨。
有时候,爱情犹如这炮仗,无论在火苗点燃那刹那多么惊天动地,多么炫丽动人,飞得多么高飘,最终还是粉身碎骨地落下,一地的残渣。一阵风吹过,便散得不知去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