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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 篤,篤, 卖糖粥……

(2010-06-16 08:14:33) 下一个

  “篤, 篤,篤,卖糖粥……”上海大多中年人都会记得在小时候听过这首谣,或许在童年都唱过它。现在只要有人说声“篤,篤,篤”,大家都会会心一笑接着唱下去, “三斤核桃,四斤壳;  吃你的肉,还你的壳……”,卖糖粥应是小贩在边敲边喊边卖。大约半个世纪以前的那个年代,上海这种小贩很多,他们走街穿巷有挑担卖馄饨的,有补锅钉碗的,收购旧货的,还有磨剪刀镪菜刀的,各个小贩都有一套自己的吆喝声,不必字正腔圆,只要音质宏亮叫声特别,包管唤得妈妈奶奶们伸出头走出门来。如果来个爆米花的,那就可以喝出整个街坊。那时刻我和妹妹俩就会从三楼往下赶,说赶是好听,那简直就是从楼上滑下来滚下来一般,因为常常母亲的话音还没落,我们已在弄堂里排好了队。孩子们聚一起乐着,说着,看着,尝着还要等着最后那响雷般的爆声,于是那个下午也就心满意足了。小贩的光临和吆喝声常为宁静的弄堂带来些新鲜和热闹的气息,也让孩提时的我觉得十分好奇有些不一样的盼望。

“篤, 篤,篤,卖糖粥……”,如何变成童谣没有人知道就如同上海找不到一顶“外婆桥”一样。我从没有见过卖糖粥的,就更没喝过木桶里的糖粥。或许消失已久的叫卖声变成童谣后才流传下来,今天唱起来依然几分亲切还夹着无限的想象:那由远而近的篤篤木板声伴着晃悠晃悠的木桶,里面装着热腾腾甜蜜蜜的粥。唱着唱着这篤 篤声好似敲门声,敲开着记忆的大门,大门一开里面是如云似雾的氲氤之气,儿时的趣事件件涌来犹如撒着桂花的糖粥香甜无比。

 我和妹妹俩小时候生性顽皮,母亲为了培养女儿成为淑女请来了钢琴老师让我们习琴,弹的是汤姆逊的曲子,谱子上面画着池塘里的两只天鹅在优雅地嬉水,然而姐妹俩和天鹅不投缘,楼下弄堂里小伙伴的“跳橡皮筋,踢踺子”才是真爱,所以糊弄老师一番后,马上去找“真爱”,玩到天昏地暗,还不想返家。后来变本加厉,我们索性和邻里的男孩子玩,玩“官兵捉强盗”。记得弄堂底有一堆圆木靠墙,我们踩着圆木登上花园的墙,然后个个学着“狼牙山五壮士”纵身从墙上跳进花园里英勇无比,倒也不曾记得有人为此牺牲或挂彩的。后来我放学后又跟着同学爬屋顶,我们在屋脊梁上拥抱蓝天,觉得很伟大又自豪,但对屋的老太太从窗里瞧见我们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差点没犯心脏病。我还为了妹妹去打架,脸没被抓破但头发损失不少。最淘气的要数把自己的狐朋狗友带进家来,打电话到救火站,椅桌变成地道战,结果母亲回家后“关门打狗”把个准淑女狠狠修理了一顿。准淑女屁股疼了好几天,只能眼泪汪汪去和天鹅为伍了。

 然而无独有偶,我们的光荣经历和好友杨家姐妹比之,只能算得上小巫见大巫。她家也只有姐妹俩,虽谈不上在街坊里 “左牵黄(狗),右擎苍(鹰)”,但肯定是她们那里的“座山雕”,每日一呼百应,“领导”一群年纪相仿的伙伴翻着层穷不出的花样来,她们“最”果累累,已说不上哪一出是更精彩的了。现在我和杨伯母聊起来,倒是她老人家有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那个年代父母亲回家都很晚通常在月亮西上,但只要哪天杨伯母黄昏时分回家,必定被堵在弄堂口,排队的小孩有一长溜争先恐后,有“苦大仇深”告杨大小姐,杨二小姐状的;有借机向她开后门想加入其女行列的;还有诤诤有词也想当领导掌握政策的;幸好杨伯母来自大户闺秀处惊不乱,待她扮完“包青天”,好言安慰后;又当“中央干部”,摆平局面,届时天色已暗,心知对付这对宝贝比上班累多了。如今这对姐妹还这德性风风火火样,驰骋职场干得有声有色,不难想像儿时的精力和闹劲,真不辱杨门女将的英名。

 其实不同年代的童趣也算得上一段历史的写照,多多少少反映着当时当地的生活和文化。记得上山下乡去农村的岁月,那光景乡下的孩子们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还谈什么玩具?五六岁的娃叼着娘的奶头是风俗,大人在春忙时要下田,用草绳往孩子腰上一扎,另一头钉在田头是常事。那会儿村里没电用煤油灯,炒鸡蛋是有客烧猪肉是过年。我的队叫程塘庄,庄里有个年轻人当兵复员,那可是出外见过世面的人,小伙子有复员费买了个半导体收音机回乡,这玩意儿给父老乡亲们带来不少乐子。“嘿!咱这不就按了个‘顺风耳’了?这匣子里有声有乐还有唱戏的,奇嘞!”不久年轻人就发现些麻烦,每日家里门庭若市不算,邻里的孩子们一来就想找那个小匣子,个个娃都是匣子的“粉丝”,就想摸一摸,反过来瞅一瞅,还有想打开匣子揪出里面的声音瞧瞧是咋模样的。小伙子当然心疼这宝贝匣子,于是他想出一计,先把收音机调好一个电台,然后再放进一个篮子,篮子上哪里?那太不容易?抬头不就是樑?——上樑呗! 这样一来,他家成了个大会堂,每天来一堆人听广播。年轻人不在乎人多,本来就是乡亲嘛。可这一招就难为了孩子们了,可怜的娃娃们就此只能画饼充饥,他们抬头望着樑上的篮子,心里痒痒馋着篮子里的匣子,小脑袋瓜却怎么也解不到小匣子里的奥秘。

比起这年轻人,我这个知青就大方多了。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我带了个闹钟去插队,不意这个闹钟引起村里孩子们极大的好奇和兴趣来,他们拖着弟妹呼着伙伴拜访我的小茅屋,随意进我的房就是为了一睹“外来神圣”---闹钟的芳容。他们在钟前左瞧右瞧瞧出个“不明白”来,轻轻在嘀咕着:“你看,你看,这根细针只顾走只顾走,都不带停的……”。乡里的孩子们看日头算时辰,不用这家伙!他们心地善良又坦白,虽说贫穷但快乐,他们的童言如同一碗农家粥新鲜又甘醇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

 几十年过去了,人们忘我地忙着摆脱穷困,追求生活中的物质,而当现代人觉得自己被困绑在一个信息和时间的网兜里动弹不得的时候又开始向往着生活中的自在。如果有一天我们抛去一切钟表看日头作息;如果有一天我们再呼朋唤友结伙爬树捉知了;如果有一天我们摘去“顺风耳”遮住“千里眼”去拥抱蓝天和太阳;那会是在桃花源吗?如果是,或许那里有个敲着木板卖糖粥的,远远就能听到传来的“篤,篤,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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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gubygu 回复 悄悄话 要吃篤,篤,篤, 卖糖粥,现在还有,去苏州民俗博物馆的丰苞厨,自助早餐,地址:苏州市平江区潘儒巷32号(狮子林对面的园林路进去,原来是贝聿铭的舅舅家。)
沁园春777 回复 悄悄话 下面还有一句:张家老伯伯,问侬讨只小花狗。
coffee_cake 回复 悄悄话 篤,篤,篤, 卖糖粥
三斤核桃,四斤壳;
吃你的肉,还你的壳...

小时候大人也教过我这些上海童谣,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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