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1)
2024 (1)
22.
绮萍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冷的冬天。尽管她已在南方待了不少个年头,已经习惯了夏天的酷热,但始终不能习惯冬天寒冷。走在外面,绮萍看到那些爱美的姑娘们穿着短大衣、薄呢子裙子,她是又羡慕又觉得不可思议。而她自己,褒着长围巾,裹着厚厚的棉大衣,还是冷得直打哆嗦。最可怕的是进到办公室、回到家里……,没有一个地方她能找到温暖,那湿冷的、无孔不入的空气像是能浸到骨头里,使人从心里往外冷。
绮萍开始怀念她的家乡。其实家乡的冬季比这里冷的多,记得有时候雪下得推不开门。但是无论外面刮着怎样的寒风,飘着怎样的大雪,房子里总是暖和的,有爸爸妈妈在的家更是让人感到温暖。绮萍常常呆呆地坐在那里,想象爸爸妈妈此刻在干什么,是不是正坐在那暖气充足的屋子里热气腾腾地吃火锅?啊,从前那些温馨而又快乐的日子!
偶尔,她也想起集体户那土坯搭起来的草房,那里可没有什么暖气,睡觉的土炕也因为缺少柴禾而总是冰冰凉的;有时早晨起来,被子都和窗台流下来的水冻在一起。但是绮萍觉得今年,在这江南小城里,冬天比那时还冷。
最让绮萍惧怕的是夜晚。每天睡觉前,她都用滚烫的热水泡脚,期望从中得到一些温暖,但身体一经被那又凉又湿的被子裹住,那仅有的一丝热气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属于她自己的那边,手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还是忍不住上牙嗑下牙地抖。大部分的夜晚,她都无法让自己入睡,总要折腾到大半夜,甚至天亮。
23.
终于,熬到春暖花开了,但绮萍并没有觉得好过,依旧是冷,依旧是失眠。而且,还有更多的问题困扰她。
一天, 绮萍正在教研室备课,校长将她找到他的办公室。
校长的谈话是从领导式的关怀开始的。问绮萍工作是否有困难,家里怎么样,爱人怎么样。又说组织上对她这些年来的努力工作都是看在眼里的。作为学校唯一的英语教师,她的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然后,校长拍着绮萍的肩膀说:“小付啊,如果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组织上讲啊,组织上会帮你排忧解难的。”
绮萍有些受宠若惊的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随着校长的话点点头,摇摇头,再点点头,再摇摇头。
接着,校长的话锋一转说最近有人反映绮萍上课的效果不如以前了,上课不准时,备课不认真等……。
最后,校长诚恳地说:“当然,这只是个别人的反映,你不要对此有什么思想负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至此,绮萍了解到校长此次谈话的目的,但她没有恼火,相反,绮萍觉得他已经很委婉了。不知怎么搞得,好长时间以来,绮萍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经常忘了上课的时间,有时讲着讲着课,突然张口结舌,不知道下面该干什么。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头就像上了紧箍咒似的疼得厉害,只想躲到每人的地方,把自己缩成一团,以抵御那四面八方袭来的痛。
齐爽有大半年时间没见到绮萍了。改革开放之后,外贸局忙了起来,况且,她又升了官,当了副科长。待齐爽在见到绮萍,她吃了一惊:绮萍好像变了一个人!细细打量,没找出哪里变了,鼻子、眼睛、嘴、身材、打扮,都没怎么变,但是仅半年时间,绮萍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好像一下子从一个清丽的女人变成了憔悴的少妇。不,少妇这个词不恰当,提起少妇,往往使人联想到丰润和鲜活,绮萍就像一个——一个一直躲在角落阴影里的哀怨又胆怯的老处女。
看到齐爽,绮萍的眼睛湿润了。她拉住齐爽,开始喋喋不休地讲她的苦闷——不是讲她和徐志明的关系——这个问题已经不困扰她了,而是讲她身体的病痛,她觉得她的身体,从四肢到内脏,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因此,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甚至上班上课都是一种痛苦。她的讲述断断续续,杂乱无章。
齐爽不忍心打断绮萍的话,默默地听着,心里`痛苦地想:“绮萍呀绮萍,你真是病了,但这病显然不仅仅来自身体,但愿我能够帮你。”
背着绮萍,齐爽找了一次徐志明,她把自己对绮萍的担心和徐志明讲了。她说绮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好,希望徐志明多关心绮萍。虽然齐爽是绮萍的好朋友,但徐志明和她接触并不多,像他这种男人,天生就不喜欢犀利、尖锐的女人,所以他对齐爽总是敬而远之。
听了齐爽的话,徐志明沉吟了片刻。首先,他从心里不愿意齐爽参预他的家事。其次,他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在家里,他没有看出绮萍有什么异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但是,徐志明还是点头同意了齐爽的说法,表示一定要多关心绮萍,并向齐爽致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