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和先生搭邮轮去加勒比海度假,在顶层餐厅遇见一位从中国大陆来的端盘子的姑娘。她自称姓万,是四川恩施师范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学了英语专业,想出来练练本领。赶上邮轮公司招工,经过层层考核,得到受雇机会,签了两年合同。考核内容不但有英文熟练程度,还有体能,游泳技能。每一个受雇的人员不论男女必须会游泳,一旦发生意外,雇员有援救乘客的义务,最起码能自救,不能成为援救人员的负担。
船上的工作怎么样?“辛苦”是躲不开的两个字。年轻人走出校门,刚刚接触一个新鲜的世界,新奇兴奋。时间久了,新鲜劲儿过去,马上感到厌倦。特别是随船 上岗,并非想象中的浪漫美好。游客在船上是松弛游乐,而雇员却是紧张劳作。
以往邮轮公司多在东南亚国家招收员工,近年才开始在中国大陆招工。船上忙碌穿梭的年轻人,多是菲律宾和马来西亚人,小万这样的华人面孔很少。几天用餐,都在她那个自助餐厅,了解慢慢多了些。她二十三岁,和我大侄女同年。这代人在中国,基本都是独生子女,从小到大是被宠着惯着长大的。物质不缺,被父母家庭寄予崇高希望。只要会读书,会考试,洗衣做饭全是父母代劳。可以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草莓族”。
我观察到小万的脸上难有笑容,收拾盘碗的动作也比其他人缓慢拖沓,只有看到领班过来,才加快动作。想来这份工带来的收获和快乐,比不过付出的辛劳吧!上船容易下船难。
一天24小时在海上飘荡,自助餐厅24小时开放,这意味着工作人员随时都在工作状态。根据公司安排,每个岗位都紧绷绷的,一个萝卜两个坑。常常早午餐在顶层餐厅,晚餐又要抽调到正餐厅。从利益最大化考量,一船启动,上载的服务人员人数要精简到最小,以节省资源和空间给客人,用来盈利。即便这样,偌大一艘万吨巨轮,承载几千名乘客,各类工作人员也有八百号。他们本身的消耗和管理,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船上工作,要耐得住寂寞,雇员之间不能有恋爱关系。如果不是美国公民的船员,靠岸后只能待在船上,无权上岸游览。这对打算借此周游世界的年轻人,是一种限制,也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加上每天夜以继日,不连贯的睡眠,随时被唤醒,将近16小时的工作时间,没有坚强意志或不习惯的人,很难坚持下来。
去年下船前最后那天早上,在早餐餐厅里,听到一位看似领班的中年人,对着个黑小伙开导。“就这一餐了,你闹什么情绪?马上到站,客人下船,你就可以休息了嘛!怎么就不能忍呢?”侧眼瞥一下,黑小伙阴沉的脸色才稍稍开朗。
从收益上说,尽管拿到支票时候,可能是很可观的一笔钱,但是单调的环境,繁琐的工作,紧张的节奏,都不是那么好玩儿的。因而船公司对不同的招工对象,签订半年到两年不同的合同。工作岗位不同,合同的长短也不同。当然每家公司也各有妙招,不尽相同。
以前有个认识的台湾人就在船上炒菜,为付费的客人做小炒。他说两个月赚到的薪水,顶得过普通工的半年。但是岁数大了,受不了颠簸无聊,合同到期就不再续。那么小万呢?趁着年轻,走走四方,赚多点钱?——不!两年对她已经太长。这个安静的女孩,理想是回国去当老师。船上的工作,权当一种体验,丰富一下成长记忆。
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