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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有多少事都随风飘去》记槐荫村里的赵氏家族

(2022-03-22 02:52:08) 下一个

 第一章

 

槐荫村的村口有一棵大槐树,冬天它被风抽干了叶子,春天树叶又开始发芽,夏天就长得枝繁叶茂了。谁也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种下的这棵大槐树,看树干粗的,定是有很多、很多年头了。

村前有道渠,渠上搭着一些石板桥,村子是长溜型的,见长不见宽,所以村子里的院落,远处看似一字排开。村前不远处是滹沱河,发源于殿头村的小银河,在村南悄悄地汇入了滹沱河。村子的后边是延绵起伏的龙山,因其从远看颇似一个油篓,因此村民们又叫它油篓山。从这油篓山上往下看,先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顺着菜地中的一条田间小路往下走,就进了村子,出了村子,就是时而汹涌,时而安静的滹沱河了。

这村前村后的山水注定了槐荫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村子,是一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在明朝的洪武年间有一个叫伯英的青年,从朔州马邑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槐荫村。当时村里人并不多,官府那时号召移民,所以新来的移民户,官府总要分几亩田给他们,这样伯英就先有了几亩地。伯英是个吃苦耐劳的小伙子,很快就把自己的土地变得越来越多,后来他娶妻生子,有了四个儿子,儿子们长大后,只有大儿子留在了村里,其他的儿子都去外村某生去了。

这样又过了很多年,时间也从明朝到了清朝,他的第十四代孙诚修,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均长的高大魁梧,但只有老三正魁和老五显魁最胆大,主意多,书又读得好。那时正是乾隆年间,太平盛世,风调雨顺,百姓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

话说这天,正魁正在自家的田陇上看伙计们干活,只见从远处走来一人,此人肩上搭着一个褡裢,手里拿着个草帽,一边走一边扇着,看到正魁,他便停下来,走上前来问道:“兄弟,槐荫村咋走?”正魁正拿着一个大碗喝水,脚下放着一个盛水的坛子,见来人相问,便把碗从嘴边移开,道: “ 往前走,前边就是,看到大槐树就到了。” 此人道: “谢谢啦。“  便继续往前走,正魁也没尔会,就又低头喝他的水。

 

下午正魁从地里回来,走进院门,就听到正房里有人说话,象是五弟显魁正和一个人热闹地聊着,正魁就向正房走去,想看看是谁在和五弟说话。他推开正房的门,只见爹娘一左一右坐在八仙桌旁,五弟和来人坐在下手的椅子上,正魁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田陇上问他路的那个人。

此人姓王名更,是五弟显魁早年在学堂里的同学,后随家人迁去了河北阜平,今回老家探亲,正好路过五台,想起此地还有一位老同学,遂特地绕路来看望。

只听王更说:“阜平县大多山区,作生意的人少,但需求很大,你们何不去阜平开家买卖,阜平离五台又不远,来去也方便。” 显魁说:“我正想着做点小买卖呢,要不这样,等明年春节一过,我就去阜平看看,看看能做些什么。” 王更道:“好,那我们就明年阜平见。” 这时厨房的人上来说, 晚饭准备好了 ,要不要端上来?显魁娘说:“好,端上来吧,请先生在这儿吃饭。”

等饭菜都端上来, 大家就坐到桌边吃饭,闲聊。饭罢,时候也不早了,显魁送他的朋友出门。等显魁送客回来,大家又闲聊了一阵,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这槐荫村是赵姓一家村,姓赵的人家几乎占了90%,大家几乎都是同宗同族的亲戚。这诚修老爷子的五个儿子,现如今都在家里务农,今显魁的朋友来说,能去阜平做些生意,老爷子心说也好,省着兄弟几人都在家里窝着,能出去闯闯也许更有出息。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阳历年过去了,再一晃红红火火的春节也过去了,当十五也过去后,显魁娘就开始 给显魁准备出门的行头和干粮。后来老两口一商量,觉得只显魁一人出去不放心,于是商量着要不让他三哥正魁也一块儿跟着去,有啥事哥俩也有个商量,跟正魁一说,正合正魁之意,于是就商定好了三月一号,正是春暖花开时,哥俩出发去阜平。

 

第二章

 

到了三月一号,一大早,正魁、显魁兄弟俩,一人骑了一匹马,身背简单的行囊,告别了爹娘和兄弟们就出了村子。一路上,尽情地欣赏着路边的风景,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兄弟俩下马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干粮,就继续赶路。傍晚在一家小旅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接着赶路,下午就到了阜平的地头。到了之后,俩人也没顾得上休息,就找到了王更的家,王更见到这哥俩来了,甚是高兴,招待这哥俩吃了晚饭,就介绍他们到了一家小旅店,让他们先住下来,以后再从长计议。

这阜平县山多地少,沿县城只有一条叫南街的大街,南街上开了几家店铺,有六成行,还有几家小卖店,买卖不多,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

第二天,正魁、显魁兄弟二人起了床,洗漱完毕,吃了早饭,便出门去逛,想先看一下这个阜平城有什么生意好做。

二人出了门,就直奔南街而去,因是上午,南街上人并不多,哥俩走着,看着,聊着,就进了一家六成行。这六成行从外看店铺并不大,可进去一瞧,店面还不小,它进深很深,前边是一溜没盖儿的大木头箱子,一个箱子里装的是白面,一个里装着大米,还有两个箱子,一个里边装的是玉米面,一个里边装的是荞麦面,最里边靠墙,堆放着一大堆装满粮食的大麻袋,面箱子后边站着一个伙计,伙计旁边放着一杆秤,一进门的右手边是个小账房,一个戴眼镜的先生,正低头拨打着算盘算着什么。

正魁兄弟俩进得店来,左右瞧着,这迎面站着的伙计就笑着问道:“兄弟,想买点啥 ?”

正魁笑着说:“就称二斤白面,两斤大米吧。” 那伙计答道:“ 好嘞。” 就拿起那杆秤来秤,两下就都秤好了,兄弟俩没带口袋,就顺手在店里买了二个麻布口袋,把米面都装了进去,就一人提溜着一个口袋,走出了这六成行的店门。

出了店门,正魁问显魁,道:“你看这个店咋样?” 显魁笑道: “好是好,就是对咱们来说目前开这样的店成本还是有点高,上来还开不了像这样的铺子,以后挣钱了可以考虑。“ 说着俩人又进了另一家店,这家店是卖麻布口袋的,前店后厂,人来人往的,看着生意还不错。再往前走是一个小五金店,过了这家五金店,前边是一家小百货店。街对面是一家布店,一家鞋店,还有几家菜店和水果店。一上午转下来,也够累的,因哥俩手里还拿着面口袋和米口袋,看到前面有一家小餐馆,哥俩就走了进去,店小二见进来两个高大的后生,生的不俗,忙迎上前来让坐,因问道:”二位想吃点啥 ?” 正魁答道:“来四两烧酒,一盘酱牛肉,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青菜,四个馒头。” 店小二响亮地答了一声:” 好嘞。“ 随后就高声重复着:” 一盘酱牛肉,四两烧酒,一盘花生米,一盘时令炒青菜,四个馒头。“就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酒、菜、馒头都上齐了,哥俩就一边喝着、吃着、聊着。吃毕,结了帐,二人就走出了店门,往回奔旅店了。

闲话少叙,后来经过几天对当地市场的调查研究,再加上所带银两也不够雄厚,哥俩商定在那个六成行的对面,先租下一个小店面,鉴于这个南街上还没有一个钉鞋店,于是决定先开一家钉鞋店,一来钉鞋主要是靠手艺,二来成本又小,不用买太多的固定资产。决定了之后,就通过王更找到了六成行对面空铺子的主人,没费什么劲,就把那屋子租了下来。这店铺刚好是前后两间,于是正魁、显魁哥俩就把前面这间当店铺,后边那间当住的地方,又在后边搭出了一小间当厨房,又把开店铺的一些生产资料也准备好了,去小五金店买了一些靪鞋的钉子,又做了两个靪鞋的架子,还卖了一些靪鞋子的其它用料,就准备开店了。

最后两人又商量给这个靪鞋店起个什么名字好,显魁道:“叫五台修鞋店如何 ?我们是从五台来的。” 正魁摇头笑道:“不好。 要不就叫赵记钉鞋铺吧。” 显魁道:“好,就叫这个名字。“ 于是,第二天他们就找人做了个匾,烫金的黄色大字,黑色的底,一个气派漂亮的赵记钉鞋铺的大匾就挂在了外边大门的上方,老远看去,很是气派。下个周一,鞋店就可正式对外营业了。

 

第三章

 

鞋铺开张的那天,王更也来了,他还叫来了几个朋友助威,正魁去炮仗店买了很多鞭炮,上午九点整鞋铺正式开张,正魁、显魁兄弟俩各站大门两边,一人手里甩着一挂鞭炮,劈里啪啦放得震天响,惹得临近的铺子里的人都出来看,街上也站满了驻足观看的人。

放罢鞭炮,大家又都回到铺子里喝茶,又过了会儿,王更和他的朋友们就先告辞了,外边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渐渐散去。

话说这铺子从开业以来,由于哥俩做事认真,待人诚恳热情,且价格合理,生意越做越好,慢慢地就稍有了些积蓄。

这天,外边阴云密布,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正魁对弟弟说:“今天恐怕没什么生意了,下着这么大的雨谁出门啊。“ 显魁答:“可不是嘛,今天就当老天爷让咱们歇一歇了,我正好想给家里写封信,跟二老说说咱们这边的情况,也好让他们放心。” 正魁答道:“那敢情好,你快写吧。” 于是显魁就坐下来写信,正魁在旁边整理着屋子,正魁刚拿起一把笤帚准备扫地,这时,只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来人问道:“我可以在这儿避下雨吗 ?出门走的急,伞也忘带了。“ 这哥俩一向待人热情,那有不让的理,赶紧说:” 可以,可以,快进来,外边雨大,看别淋着了。“ 这人遂走了进来,正魁赶紧让坐,并递上茶,说:”先生请喝茶。“ 这人接过茶来,又抖了一下身上的湿衣服。显魁问道:”先生,要不要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烤一烤,我们后边有炉子。“ 这人道:”不用了,雨小了,我就得走,我还得赶路。“ 显魁道:” 那好吧,先生先喝茶,一会儿说不定雨就会小了。” “是喽。” 那人答道。

果然,一会儿雨就小了,那人说:“ 雨小 了,我得走了,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 说着站起来就走,正魁、显魁兄弟俩忙站起来出门相送,那人走得急,一转眼的功夫, 就不见了。

兄弟俩目送着那人走远,回到屋中,谁也没注意那人走时竟忘了拿走自己的包袱,直到吃午饭时,正魁才发现那人的包袱放在柜子的旁边忘拿了,这时,那人已经走得很远了,再追也追不上了。于是正魁就对弟弟说:“我们先帮他保管这个包袱,等他自己回来取。” 显魁道: ”好吧,他发现忘拿了包袱,肯定会回来取的,我们暂且替他收着。“ 哪成想,一等二等,就过了大半年,那人也没回来取他的包袱。这天,显魁无事,就跟哥哥说:”咱们要不把那包袱打开,看看里边是些什么东西,他为甚没回来取啊 ?“ 正魁说:”也好,也许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他也懒得回来取了。“ 于是哥俩晚上上了门板后,就从柜子里把那个包袱取了出来,在灯下打了开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但见,包袱皮里包的是件旧棉袄,面袄里又包着一个小布口袋,打开那个小布口袋,里边装的竟然是两个金灿灿的元宝。

显魁说: “这可怎么好啊哥 ?正魁说:”我们还是把它收起来,等那人回来取吧,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应该会回来取。“ 于是显魁就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包袱裹好,放回箱子里去,等着那人回来取。哪知又等了一年多, 那人还是没回来取。

又过了些时候,街上又一家店铺要卖,正魁哥俩晚上上了门板后就商量如何去买,账上还有多少钱可以支配。正魁说: “这一年我们虽然那么辛苦劳作,可是所挣的钱还是不够去买那家店铺。“ 显魁说:”哥,你忘了,那两个金元宝,我们可否先用一下,如果以后那人来取, 我们再想办法还他, 我们就先借那人的元宝用用,如何?“ 正魁一笑,道: ” 就你聪明,怎么就想那上边去了,不过他一直没来取,我们不妨先借用一下,说不定日后我们赚了钱,也还得起他。“  就是嘛。” 显魁笑道。

于是第二天,哥俩就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金元宝,用一块布包好,就奔那家店去了,很快就把那家店盘了下来。盘下那家店后,哥俩就商量着用那个店面开一家羊毛口袋铺,制作羊毛口袋是槐荫村的传统手工艺,对这哥俩来说,就是手到勤来的事。店铺开张后,果然生意不错。后来哥俩生意越做越好,年年盈余越来越多,后来又陆续开了六成行, 布店,杂货店,还在阜平购置了田产,买了庄子。

 

第四章

 

一晃几年过去了,这正魁和显魁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老父亲诚修也叫人捎信儿来,让他们这一年过年前早些回家。于是这年年底,正魁和显魁把铺子交给大伙计打理,哥俩用自家的骆驼队驼上从庄子收上来的粮食,以及过年用的各种年货,和几个伙计一道上路离开阜平直奔五台槐荫而去。

哥俩急着赶路,第二天就快到槐荫了,临到槐荫不远时,正魁就打发一个伙计前去家里报信,说是快到了。 当正魁和显魁又看到村前的那棵大槐树时,远远地就看见家人们已经站在村前等他们了。等他们这一行人走到村口时, 大哥伦魁,二哥彦魁还有老四银魁众家人一起迎上前来,兄弟几个热烈拥抱,相互寒暄,热闹极了。这时大哥伦魁说, 先让伙计把骆驼牵走,去卸东西,咱赶紧回家, 爹娘还在家等着呢。正魁答应了一声,就回头吩咐了伙计几句,然后一行人就说说笑笑朝大南巷走去。

大南巷是一条靠村西的长长的巷子, 巷子里的房子都是一座挨一座的四合院。四合院盖得雕梁画栋,每个四合院一进门迎面是一个影壁,左转进院,迎面是正房,左右手是西房和东房,面对着正房的是南房,一水的青砖大瓦房。诚修老爷子和太太住的是打头起的第三个院子,知道俩儿子回来了,已经进了村子,早就高兴地站在正房的门前等着,等这几个兄弟进了院门,正魁娘见到孩子都来了,喜得合不拢嘴,一手拉着老三,一手拉着老五,左看右看地说:“早就盼着你们回来了,今儿个可是回来了。” 正魁道:“嬷,我们也想您和爹啊,您二老身体还好吧 ?”  “还好,还好。”正魁娘应着,说着笑着一行人就进了屋子。诚修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听着、看着这哥几个聊天,喜不自禁。

一晃就到了正月,大年初一,一家人吃了个团圆饭,然后就各自出门到亲戚、朋友家串门拜年去了。

诚修老爷子和太太定好了正月十五要给正魁娶媳妇,结婚前正魁非要见这未来的媳妇一面不可,正魁娘跟正魁说,娶来了,不就见上了,这不兴提前见的。但正魁不管那一套,非要提前见一面不可,正魁娘也拗不过这儿子,只能去跟未来的庆家商量,看是否能行。没成想,庆家也是个痛快的主,一说就同意了。于是,大年初一,正魁娘就让大哥伦魁带着弟弟正魁,去正魁未来的老丈人家拜年串门子去了。

这正魁未来的媳妇娘家,在离槐荫不远的河边村,也是一个大户人家,过去娶媳妇、嫁姑娘都兴个门当户对,尤其这赵家,还有一句家族的口头禅,叫什么宁娶大家的奴,不娶小家的女。这媳妇家姓曲,在东冶镇上有买卖,家境殷实,家教也好。

伦魁、正魁哥俩进了村子,问了一个迎面走来的老汉,老汉告诉他们曲家怎么走,不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曲家。姑娘的父母早知他们要来,高兴地把这哥俩迎进了门,让座,让吃的,随后又把姑娘叫了出来。这姑娘羞嗒嗒地从里间里走出来,见过正魁哥俩,正魁一见这姑娘,就喜欢上了。但见姑娘虽长的不是浓眉大眼,但生的白净,身材适中,不胖不瘦,说话声音也甜美柔顺,一条黝黑的大辫子垂在脑后。见过,大家又坐一起说了会儿话,正魁哥俩就告辞出来了。

回到家,正魁笑着跟他娘说:“这姑娘还行,就她了。” 正魁娘一听也高兴,于是,就等正月十五把姑娘娶进门了。

到了十五那天, 一台花轿把媳妇娶进了门。新房就安置在了东房,和父母在一个院子里, 这样正魁不在家时,媳妇和父母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新年一过,正魁和显魁兄弟俩就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阜平做生意上去了,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第二年,显魁也娶了媳妇。又过了两三年,正魁有了儿子选桂;显魁也有了儿子秋桂和玉桂。选桂一年年地长大,小的时候在自家的私塾里读书,他聪明好学,书读得好,一转眼就长成了一个相貌堂堂的大小伙子了。这时也已到了嘉庆年间。

这天选桂娘正坐在炕头剪花样子,选桂一掀门帘子进来了,道:“ 嬷, 我爹来信了。” 选桂娘高兴地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活儿,说: “快念给我听听,你爹有阵子没来信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咋样了。“ 选桂坐在他娘的对过,把信拆开,从信封里把信抽出来,就念将起来。 念毕,选桂娘说:” 你爹那边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他忙不过来,想叫你去帮忙,你就去吧。 我这如果有事,有你大伯二伯家呢,不碍事。“ 选桂道: “ 那好, 嬷。那下月我就去。我也想跟爹学学做生意,爹一年年也老了,我慢慢学着,将来就能接爹的班了。” 选桂娘道:“ 说的是,孩子,咱这赵家,家大业大,你可得好好地跟你爹学做生意,将来把咱赵家的家业传承下去。”

这时天色已晚,到了做晚饭的时候,选桂娘就去厨房做晚饭去了。选桂也站起来,去正房看爷爷娘娘去了。

到了第二年,选桂也娶了媳妇。媳妇娘家姓郭,这媳妇一脸的福像,细眉大眼,鼻梁微挺,圆圆的下巴,黝黑的长发在脑后卷了一个大大的发髻 ,人显得非常俊俏、利落。正魁在村子里自家院子的对过,给儿子盖了一座两进的四合院,算是送选桂结婚的大礼。

婚后,选桂就去阜平帮他爹做生意去了。这时的阜平南街,赵家的生意已经占去了大半条街。

 

                                                                第五章

 

这一年的五月,正魁接到家里大哥的来信,信上说爹的身体愈加弱了,一天不如一天,让他赶紧抽空回来看看、陪陪老爷子,别光想着做生意,生意先交给选桂打理,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于是,挑了个星期六,这阵子生意刚好也不太忙,正魁就回五台槐荫了。到家的那天,正是周一的下午,老爷子在大南巷老院子里的正房里,还在睡着午觉没起来。

正魁进了屋,正魁娘没睡午觉,正坐在炕沿上不紧不慢地纳着鞋底子,见三儿子回来了,高兴地放下手里的活儿,推了推正睡着的诚修老爷子,说: “你看谁回来了?”这诚修老爷子,别看有五个儿子,可还就是最钟爱这老三,他被老伴这一推,顿时就醒了,翻身一瞧,老三回来了,一下就坐了起来,笑得眼睛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正魁也高兴地向前一步,坐向炕沿,顺手扶了老爷子一把,道: ” 爹,您一向可好?“ 正魁爹高兴地回答道:” 好,好,我好着呢,你不在外边做生意,跑会来做甚?“ 正魁道:”这不是想爹了嘛,又小半年不见爹了,心里惦记着。“ 正魁爹笑道:“有你两个哥哥照顾着,你就放心吧,咱家今年地里的庄稼长的也不错。” 说着笑着,一会儿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家里的佣人,在堂屋把饭桌也摆好了,不会儿,饭菜也都端上来了,一家人,也包括选桂的媳妇,就热乎乎围坐在饭桌旁吃起饭来。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诚修老爷子心里高兴,身体又缓过劲来,正魁放心不下阜平的生意,就又回阜平去了。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阜平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好。去年诚修老爷子不幸因病去世了,这五个儿子也没分家,老三和老五继续经营着阜平的生意,村里的地和家事归其他三个兄弟管,并照顾着娘。一直到几年后,他们的娘也去世了,这兄弟五人才分了 家。

显魁的儿子秋桂和玉桂后来也分别娶了媳妇,秋桂生有两子,取名兴仁、兴泽。玉桂生有一子,取名兴泰。

选桂后来也有了三儿子,分别是老大兴廉、老二兴孝、老三兴弟。兴廉有一个儿子叫尔珍;兴孝有三个儿子,分别叫:尔瑜、晋潘和尔瑾;兴弟娶了五房太太生了七个儿子,分别是:老大尔璜、老二尔琳、老三尔琅、老四尔琴,老五尔珻、老六尔瑛、和老七尔珵。当老七尔珵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同治九年的1870年了。

那时候选桂和太太也早已过世,选桂把他的家业都传给了他的三个儿,但阜平的生意主要还是由老大兴廉家打理,其他两个弟弟就是到年下按股分红,日子也都过得安稳惬意。

又过了十三年,到了光绪八年的1883年,兴弟也去世了,兴弟这七个儿又开始分家。当时尔珵才十三岁,还没成家,要分家,这最小的怎么办?家里人一合计,就这么办吧,他大姨家有个闺女都18了还没出嫁,干脆就说给尔珵,尔珵太小,找个大媳妇也好给他撑家,尔珵还是个小孩,大人怎么说,他怎么听,于是在分家前,就把婚结了。

兴弟这七个儿子中,除了尔珵分的是一座三进的大宅院,其他各家都分了一串二进的大宅院,各家还都分了一辆马拉车,及一些细软。

尔珵在这三进的大宅门里,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阜平的生意有他大伯家的人打理,到年底按股分红, 也少不了他的,他就是过着赋闲的少爷生活,天天就是读书、看报,和家人父子吹拉弹唱,还得了清太学生的头衔,闲了还抽两口大烟,人称七财主。

后来尔珵陆续有了六个孩子,1885年有了大女儿省心,1889年有了大儿子康成,1891年有了二儿子既成,1893年有了三儿子武成。当武成刚满一岁的时候,那一年是清光绪二十年,中日之间爆发了甲午战争,战争打了将近一年,最后以大清国战败告终,清政府被迫与日本政府签订了《马关条约》。从此,大清的国威锐减,世界列强进而开始瓜分中国,大清的经济实力也逐渐走向弱势。俗话说,国富则民强,国家的实力弱了,百姓的生活也跟着吃紧,购买力自然下降,因此,阜平的生意也不如从前了。到了1896年,也就是甲午战争结束候后的第二年,四儿子文成出生了,又过了四年,到了1900年小女儿芝心也出生了, 这一年正是清光绪二十六年。

光绪二十六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人们刚从甲午战争的阴影走出来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由于各地发生的义和团反洋务运动,得罪了洋鬼子,于是乎,就在这一年,以英国、法国、德国、俄国、美国、意大利、奥匈帝国为首的多个国家组成了联合军,史称八国联军,悍然对中国发动了侵略战争。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打不过洋人的军队,慈禧老佛爷也不得不弃城带着光绪皇帝逃向西安,京城一片混乱。

这洋鬼子,不仅占了皇城,还一直打到河北的阜平,赵家铺子里的人听说洋鬼子要打过来了,赶紧关门上板,躲得躲,藏得藏。等到了1901年,洋鬼子们走了之后,赵家的店铺已经被糟蹋、蹂躏的不像样了 ,值钱的东西都被洋鬼子抢走了,有的店铺还被烧了,真可谓一片狼藉。这场战争,又是以清政府的失败告终,清政府不得不和这些列强国家签订了《辛丑条约》,割地赔款无数,才算完事。

八国联军的侵略,把赵家在阜平的生意狠狠地重创了一下,生意频临倒闭,但兴廉的后人,还是坚持苦苦地支撑着阜平的生意。

 

第六章

 

再说槐荫,到了1905年,当尔珵的小女儿芝心长到五岁的时候,尔珵的太太不幸去世了,但很快亲戚们就又给尔珵说了一门亲事。

这门亲事的父母非常中意尔珵,尽管尔珵已经有了六个孩子,但尔珵那时才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且人也长得英俊潇洒,家境还算殷实。

姑娘姓李名芬,一听说男方家已经有了六个孩子,自己是去做填房,说什么也不愿意,可她拗不过她爹,娶亲的那天,姑娘说什么也不肯上花轿,他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她塞进了花轿,抬进了赵家的门。

赵家是书香门第,尔珵也是个读书人,平日里温文尔雅,孩子们也都知书达理,对这后娘一点也不怠慢,慢慢地,李芬就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家了。     

李芬嫁给尔珵的第二年,就给尔珵生了闺女,取名原成。这一年,尔珵二哥尔琳的三儿子三成,已被清政府选派去日本官费留学一年了。

那时的大清国,由于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的失败,又和战胜国分别签署了不平等的《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因此不得不给这些国家割地赔款,黄金、白银哗啦啦地往外流,国运不济,民不聊生,因此全国各地的反清情绪日益高涨。1905年,孙中山先生在日本成立了同盟会,意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许多中国在日留学生都参加了这个同盟会,三成在日本也秘密加入了这个同盟会。

那时,赵家在阜平的生意虽大不如从前了,可还在苦苦地经营着,到了年下各家照样安份子分红,吃穿不愁。

显魁的儿子秋桂有个孙子叫尔湖,这个尔湖自幼聪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音乐,他平日里没事,就去收集整理一些散落在民间的音乐,最后终于汇集整理出一整套的乐曲取名《八大套》。这《八大套》可不简单,它集民间乐曲和五台山庙堂音乐为一体,共选录曲牌79首,曲调优雅朴实,深受人们喜爱,流传甚广。在他的影响下,槐荫赵家的子弟们多多少少都懂些音乐、会些乐器,吹拉弹唱不在话下。赋闲在家的这些赵家的公子哥们,除了读书上学,就是没事了凑一起,吹拉弹唱自成一班。有一年,族人晋屏娶姨太太,赵家不用请戏班子,自家兄弟一凑就是一个戏班子,等新娘子的花轿一进门,一通吹拉弹唱,把个新娘子惊得还以为自己嫁到了吹打的家。

但这赵家,自正魁和显魁去阜平做生意开始,到选桂、秋桂、玉桂,再到兴廉、兴孝、兴弟,再到尔珵这一辈兄弟们,再到康成,既成,武成,文成这代已经整整经历了五代人。仅兴弟一家的七个儿子,就有二十四个儿子,18个女儿,家大人多,又经过几次分家,加之战争的影响,赵家的经济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从外人看来,还是锦衣罗缎,吃穿不愁,家家住在大宅门里,玩票的玩票,抽大烟的抽大烟,当然,也有外出打工、行医的,各家过着各家的日子,但族人之间的贫富差距,已渐渐拉开了距离。

 

第七章

 

到了1906年,三成从日本留学回来了。三成自小就乖巧懂事,很小就去邻村的一家铁匠铺打工挣钱,贴补家用。他勤快, 聪颖、好学,后被东冶镇的一位叫朱迎龙的先生免费收留授学,他书读的好,后来 还考中了秀才。他为人耿直,热情,助人为乐,急公好义。

三成从日本回来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村,大家都跑他家来看他。只见三成穿着一身中山装,辫子也剪了 ,留着齐耳的短发 ,甚是 精神。别忘了那时还是在大清朝啊,男人们还都留着辫子,三成的这身打扮显得很是出奇,尤其又是在乡下。三成他娘看儿子回来了,那真是从心眼里高兴,左看右看也看不够,可是有一点让她心里别扭,这是什么打扮呢,中不中,洋不洋的。于是,她私下里就跟她儿子说: “ 三儿啊,你这什么都好,就这头发还得留起来哦,小心惹事。“ 三成笑着答道:” 嬷,你放心,这头要留,也得慢慢长不是, 不到一年就长长了。“ 他娘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管他了。

三成自从日本回来,就没闲着,他担任了东冶沱阳学堂的校长,鼓吹革命命,立志反清。

三成有个好朋友,名叫续西峰,早年在一起读书时认识的,两人脾气相投,很说得来,又有共同的志向和抱负。俩人都是满腹经论,学富五车。自三成从日本回来,这续西峰也参加了同盟会,他们要誓死去除鞑虏,还我大汉民族的天下。

续西峰的家在崞县的西社村。这天,三成来到了西社村,找西峰商讨大事。进了门之后,西峰的媳妇立刻端上茶来,说:“三成伯伯请吃茶。” 原来西峰的媳妇就是三成五叔的孙女。三成落坐后,这西峰媳妇,知道他们要商讨大事就退了出去,西峰坐在三成对过,说:“ 这两天我马不停蹄地跑了忻州,代州和宁武这三个县,见了不少人,有康佩珩,赵丕廉,和赵承绶等,大家都群情激愤,对孙先生的反清义举都非常支持,说早就该干了,现在是我们组建山西民团武装力量的时候了。“ 三成说:” 太好了,那我们就说办就办。“ 三成又问: ” 你见到锡山兄了吗 ?“ 西峰答:” 见到了,他让我们先把人员组织好,他会送一些武器过来,军事教官让赵承绶担任,他是军校毕业的懂军事。“ 西峰又说:” 锡山兄他们新军先打太原,待他们成功后,我们忻、代、宁公团再去攻打大同,所以我们还有时间训练我们的公团。“ 三成道:” 好,我们要尽快组织人力,加紧军事训练,毕竟这些人都是农民,还没有拿过枪杆子,我们要加紧训练 ,跟同盟会统一步伐。“

谈完事,已经时候不早了,三成在西峰家吃过晚饭,就星夜赶回五台了。

又过了些日子,经过各方筹备,这山西的忻、代、宁公团就正式成立了。续西峰任团长,康佩绗任付团长,三成任参谋长,赵丕廉任粮台督办,赵承绶任军事教官。

说起这赵承绶,他是显魁老爷子的第六代孙,他自幼聪颖好学,人也长得魁梧高大,是他爹的掌上明珠 ,他十二岁入太原陆军小学堂,后升入清河陆军中学堂,按辈分他还的管三成叫叔叔呢。

此次他担任忻、代、宁公团的军事教练官责任重大,自忻、代、宁公团成立后,每天他都带领这支农民武装加紧军事训练,等待举义的那天。

时间很快就到了1911年的10月10日,南方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武昌城头打响了第一枪,拉开了辛亥革命反清近代民主革命的序幕,跟着各省市纷纷起义,捣毁清王朝的统治。太原新军也配合南方起义,一举攻破了清太原府,消息传来,人们欢欣鼓舞,斗志昂扬。接着忻、代、宁公团接到了进攻大同的指示。1911年11月23号,忻、代、宁公团3000余人,会合与原平镇,誓师于繁寺,北上直捣大同清政府。在大同,他们孤军与清政府的军队奋战了40多天,最后终于推翻了清政府在大同的统治。

 

第八章

 

辛亥革命胜利了,推翻了清政府,接着军阀混战的日子又开始了,各地的大军阀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各自占山位王,为我独大。阎锡山也不例外,他在山西自立为王,自顾自地解散了忻、代、宁公团,后来又有袁世凯复辟,登基做皇帝,企图篡夺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

续西峰和三成在这些方面与阎锡山观点不同,立场不同,于是他们愤然离开了阎锡山的都督府,弃官回乡。

回到家乡,三成带领乡亲们兴修水利,在村前开渠引水,灌溉庄稼,还在渠上架了很多石板桥,过了石板桥才能进村子,自此,槐荫又有了九沟十八垴,七十二座板板桥之称。

那时候,村里都是私塾教育,只有男孩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进私塾上学。一天,三成找到了村里的无病和八狗子,想和他俩商量在村里办公学的事情。这八狗子就是前些年娶姨太太的族人赵晋屏的小名,这无病名叫赵长治,无病是他的小名,他就是村里音乐大师编《八大套》的尔湖的儿子。

三成,无病,八狗子是村里有名的侠肝义胆之人,路见不平,他们可以拔刀相助,他们热心村里的公益事业,谁家有事都请他们帮忙和主持公道。

这天,三成到了无病家,又差人把八狗子也找来,一起商议在村里办公学的事。三成说:“ 我们应该让村里所有的适龄儿童都能上学,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论是有钱人家、还是没钱人家的。“ 无病说:“ 这主意好,但怎样才能做到呢 ?” 三成说:“ 这好办,村里不是有个文昌庙嘛,我们就把里边的泥胎神像拆除,把庙宇腾空做教室不就行了。” 无病和八狗子一听,都说, 对呀,这不是现成的嘛,咱说干就干,村里人肯定支持我们。

又过了几天,三成无病和八狗子把村里人都招集到了文庙里,跟大家讲清楚为什么要拆神像,是为了给村里的孩子办公学当教室,以后,村里的,不管你家有钱没钱都可以来上学。大家一听,都说:这是好事,我们支持,那就拆吧。

几天以后,三成无病八狗子又一起召集了一伙村里的青壮年来到文庙里,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个泥胎神像推到了,运出庙外 ,又把庙里边打扫得干干净净,摆上课桌,挂上黑板,就开课了。

村民们都为之欢欣鼓舞,齐声说,这公学办得好,以后穷人家的孩子也可以识文断字了。

几年后,三成他们在村里又办了女子学校,让女孩子也可以进校读书,做个有文化的人了。这女校的头一期学生里就有尔珵的女儿原成。

 

第九章

 

到了1915年,尔珵又有了第五个儿子,取名虎成。虎成之前,原成之后的1910年,李芬还生了个女儿叫贵成。对于虎成的小时候没有太多的记载,只知道在李芬怀着他的时候,也同在阜平做生意的杨家的媳妇那年也怀孕了,当时两家就说好,如果尔珵家的生的是男孩,他家的生的是女孩,俩家就结成儿女庆家,也就是俗称的指腹为婚。

到了1919年,尔珵又有了一个儿子,这是他的第六个儿子,若男、女孩算一起,这是他的第十个孩子,取名庆成。这庆成一生下来就当叔叔了,他二哥的儿子子海比他大八岁,他四哥的大儿子杰比他大三岁。庆成自小就非常淘气,他家里院的西耳房就是他淘气时烧的,气得这尔珵没法没法的,打也不是,骂也不是。那时候,阜平的生意已经不行了,尽管兴廉大太爷的曾孙子祺一直在阜平苦撑着赵家的生意,但终架不住这连年的战乱,到了1920年,阜平的生意不得不彻底歇业,子祺也因此抑郁而死。所以,尔珵家的这烧掉的西耳房再无力重新盖起来了。

这时候的赵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阔绰,吃穿用度都得自己出门打工去争,尔珵也不再是过去的七财主了。但俗话说,瘦的骆驼也比马大,这尔珵虽然少了阜平生意的红利,但平日的积蓄总还是有些,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比他小一辈的就不如他了。比如,他四哥的四儿子续成,经过几次分家,又因他们家兄弟子妹多,有八个儿子,四个女儿,到他四哥过世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什么家产了 ,再分到八个儿子手里就更没什么了。很快,续成就变得一贫如洗,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陇,他不得不出外给别人打工,以养家糊口。那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因为没有房子住,就住在赵家的祠堂里,冬天冷的要命,两个女儿病了也无钱医治,住在祠堂里,条件太差,结果他的两个女儿年纪青青的,就都先后得病夭折了,就剩下一个儿子亮生,续成不忍再让这个儿子跟他一起住祠堂,后来就租住了他大哥家的一间房子。

亮生非常聪明、老实、乖巧懂事,从小就知道替他爹分担家务,特别是他母亲后来也过世了,就父子二人相依为命。长大后的亮生,高个子,皮肤白静,文质彬彬,读书在班上总是考第一。

那时候,槐荫村里尔珵的孙子辈们也都长成了。三成也有了四个儿子,尤四儿子叫树生的最为淘气,他经常爬高上树。有一次,他在房上一溜烟地就从他家的房上跑到了尔珵家的房上,尔珵是他七爷爷,当初老太爷过世分家的时候,尔珵分得的院子居中,左边是他二哥尔琳家的院子,右边是他四哥尔琴家的院子。这树生就一直顺着房上从尔珵家的后院跑到了前院的东房上,伸手隔空去够前院大枣树上的红枣,尔珵那时刚好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只怕他从房上掉下来,大喊:“ 四小子,你快给我下来,小心摔着。” 这树生哪里会听话,还拿着摘下来的枣,逗他七爷爷,喊着说:“ 七爷爷,给你枣吃。” 七爷爷拿他没法没法的。

 

第十章

 

到了1933年,尔珵的五儿子虎成已经长成了一个18岁的大小伙子了,是该成亲的年龄了,那年月,成亲的都早,18岁就算晚的了。媳妇是现成的,就是杨家的那个叫亚男的闺女,当年他俩还都在各自的娘肚子里的时候,这门亲事就说好了。挑了个好日子,这亚男就顺顺当当地嫁过来了,新房就是里院的东房。那成想,新娘子才过门三天,这虎成就离家外出打工去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过槐荫的家。

尔珵二儿子的儿子子海,也是尔珵的长孙,比他五叔虎成还长四岁,所以在虎成成亲之前,也早成亲了,而且很快就有了个儿子,取名春堂,两个不同辈分的媳妇先后进了赵家的门,又有了一个重孙子,这添人进口的,让尔珵这三进的院落,更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到了1934年,赵承绶已是阎锡山的骑兵司令,他自家还有买卖,所以赵家的后人里属他发达。他家的院子就在尔珵家院子的对过,院子很大,住的是三层的洋楼,他还娶了五房太太,家里睡的是席梦思床,这在三十年代的山西农村很是罕见。

那时候,三成他们当年推到神像办学堂的教室已经满足不了村里的娃儿们上学的需要了,于是这赵承绶就自己出资4万大洋在槐荫村的中部依山建了一所学校,这学校的建筑可谓雕梁画栋,雍容华贵之极。它依山势高低建有五层,共有七个院落,4排教室,总共有十三个教室,一个大礼堂,还有操场,图书室、仪器室等。赵承绶还亲笔为学校题词:“ 勤勉恒健 ”刻于大理石上。学校建成后,不仅槐荫的孩子在此校读书 , 就连外村的孩子也都来槐荫读书了。

再说,尔珵的六小子庆成,是二十四个亲叔伯弟兄当中最小的一个,他人小辈大。比如,他十哥续成的儿子亮生只比他小一岁,可论辈份还得叫他叔叔,树生也是一样,尽管只比庆成小几岁,也得叫他叔叔。还有他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大姐、二姐的孩子们,有的比他大几岁,有的比他小几岁,都得叫他叔叔、舅舅的。

这些孩子们无论是叔叔还是侄子、侄女,都在现在的槐荫学校读书,毕业了就去村外的学校上中学。

阎锡山1918年,在河边建了一所川至中学,许多村里的孩子象庆成,亮生等,在槐荫学校毕业候后,几乎都到这川至中学去上中学。

在川至中学上学的时候,亮生的成绩非常好,回回考试都是班上的第一名。而庆成还是个叔叔,从小就淘气,上了中学还淘气,不知道好好读书,每回考试都是后进生,气得他娘拿他没办法。

有一回,阎锡山的外甥在学校欺负同学,别人都不敢说话,谁敢惹阎锡山的外甥啊。可这庆成不吃这一套,上去就把这阎锡山的外甥给打了,学校自然是袒护阎锡山外甥的,于是就把庆成给开除了。

庆成回到家,他娘问他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学校开除了?庆成就把事情的原委跟他娘说了一遍。他娘说:“ 嬷的个娃呀,你啥时候能不打架了?人家是老严的外甥,你也敢惹人家?” 他娘虽嘴上这样说,可心里想,这可真是赵家的种,天生的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主儿。过了两天, 这七奶奶就坐着轿子去河边阎锡山家了。她要去给儿子评评理,到底是谁对谁错,结果,没过几天,这庆成就又回学校读书去了。

亮生在川至中学读书期间学习好,又要求上进,被党组织看中,很快就被秘密发展成中共党员,那年是1935年。

很快就到了1937年,一天,尔珵接到一封三女儿原成从南京的来信。原来,原成在几年前就嫁给了续西峰的一个本家侄子叫续昆山的,这续家在崞县的西社村也是个大户人家,这续昆山兄弟几个,都不愿继承家业继续经商,因此,都纷纷跑到外省去读书。这续昆山去了北平读书,读书期间又暴发了北伐战争,于是他又弃笔从戎,跑到南方参加了北伐军,北伐胜利后,他就留在国民党中央党部工作了。原成跟他结婚后,就随他去了南京。

尔珵赶紧打开信来看,他几乎天天都盼着这三姑娘的来信,今天可来信了,高兴的不得了。他打开信就读,只见信上写着:爹嬷,近来二老可好?我和孩子们很快就要回去看您们二老了。最近南京局势有点吃紧,我们回去见面再细说。好,不多写了,二老保重。女儿敬上,底下是年月日。写着1937年的某月某日。

尔珵看着信又高兴又有点迷惑,高兴的是女儿快回来了,迷惑的是什么局势紧张,莫不是要打仗了?李芬也看到来信了,忙上前问尔珵,说:“ 姑娘信上都说些啥?学给我听听。” 于是,尔珵就把信的内容给老伴学说了一遍。这李芬说:“ 不管怎么样,咱闺女能回来,我就高兴。我的三个小外孙也要回来了,真是太高兴了。” 说着,李芬就又不由地想起了她的四丫头贵成。这贵成嫁给了邻村的张家,贵成的夫君也是在外工作的,可是就是没把媳妇和孩子带在身边,不像这三姑爷,一结婚就把三姑娘带到南京去了。可怜这四姑娘一个人留在张家,一天到晚跟婆婆和妯娌在一起生活,受人家的欺负,后来生二丫头时,还难产死了。这二丫头因此不受张家待见,说她娘是她给妨死的,六岁的时候得来了一场大病,这大娘婶子的,也不好好给请个医生看看,就这么也死了。

李芬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尔珵看见了,就说:“ 又想什么了? 是不是又想四姑娘了?别哭了,再哭眼睛都要哭瞎了,你看你的手,就是四姑娘没了气的,一天到晚抖个不停,快别想了,人死不能复活,咱们还得好好活着不是,你看,三姑娘就要回来了,多高兴啊,快别想那些伤心的事啦。”

听尔珵这么一劝,李芬也就不想了,赶紧忙别的去了。

 

第十一章

 

到了腊月里,三姑娘带着三个儿子回来了,尔珵这院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这三个孩子大的叫伯雄才刚刚五岁,二的叫仲雄比伯雄小一岁半才3岁半,那最小的叔雄才不到两岁。这三姑娘可真够本事大的,一个人不仅带着三个孩子回来,还带回了12 个箱子的细软。她说南京的家很快就要搬了,但现在还不确定往哪儿搬,于是先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先存在家里,等新家安顿好了,再搬回去。尔珵一听,说:“ 好,那爹就先给你存着。“ 于是就叫人把这些箱子都搬到大正房的后洞里去了。

这大正房盖的很华丽,它是硬山顶,有前廊出厦,门前有五级台阶,上了台阶走进正房,迎面是正厅,左侧是两个套间,房后是一个长条型的储藏室,家人叫它后洞。正厅和侧面的套间以及后洞都是用格栅隔开的,格栅的颜色是古铜色的,上面绘的是绿色的花鸟图案。

尔珵的这个院子据说是赵家发家后最早盖的一处院落,大概是乾隆年间或更早的时候盖的,没人说的准。赵家的院子只有这座是三进的,当年正魁爷在阜平做生意大发了之后,就开始在小南巷盖房子,后经选桂和兴弟爷不断发扬光大,在小南巷里陆陆续续盖起了多座二进的四合院,现小南巷里住着的几乎都是赵家老七门的后代。

话说这三姑娘原成回来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天那个冷,不久伯雄的手背上就生了冻疮。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这天早晨,尔珵院子的家人都起的特别早,七奶奶做了个香喷喷的和子饭,就着馒头和几样小菜招呼家里人吃了早饭,就开始祭灶王爷,先是把糖瓜和馒头装盘里,摆在灶王爷的画像前,又把糊的纸马也摆好,接着七奶奶就双手合十,在灶王爷像前念叨着:灶王爷,好神仙,吃了糖瓜,嘴蜜甜,到了天上说好话,保佑赵家欢欢喜喜过新年。” 念叨完了,就把这灶王爷的画像从墙上取了下来,放灶了烧了,意灶王爷上天去了。

接着,各屋开始扫房,打扫卫生。尔珵指挥着六小子庆成和跑来帮忙的大孙子子海打扫大正房,七奶奶和三姑娘带着三个孩子都去西房坐了。

正房打扫完了,七奶奶她们又都回到大正房,这爷仨又去西房打扫。其它各房,他们也都在打扫着自己的房子。这是腊月二十三必做的一件事,准备迎新年了。

腊月二十三,山西还兴吃饺子。于是打扫完房子,全家开始和面的和面,剁肉的剁肉,剁菜的剁菜,一通忙乎。伯雄兄弟两个满地的跑,跟着瞎忙乎,帮着倒忙,叔雄则让她妈抱着 ,就是不下怀。

中午,七奶奶随便做了些饭菜,大家凑合着吃了中饭,又休息了会儿,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全家就开始包饺子。庆成擀皮,尔珵和七奶奶包,原成看着她的三个孩子,叫他们别捣乱。

饺子包好了,七奶奶端到灶前去煮,同时叫六小子,让他到前院把子海叫来一起吃饺子。不一会儿子海就来了,头锅的饺子也煮好了,大家就围着炕桌吃饺子。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贴窗花、对联,采购年货,蒸花馍,烧肉,炸豆腐丸子,炸黄米面油糕,天天 忙的不亦乐乎,就准备过年了。

 

第十二章

 

大年初一这天,全家都换上了新衣服。尔珵穿的是一件古铜色的段子袄,黑段子裤,即使已经67岁了,但依然精神矍铄。

不一会儿拜年的就都来了,一大群孙子辈的和重孙子辈的,满满地站了一院子,尔珵端着一个装满了核桃、红枣、和铜钱的大簸箩,就走出了正房的

门,眼前站满了老七门的晚辈们,孩子们看见七爷爷出来了,就齐声高喊:给七爷爷拜年啦 !接着就又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尔珵看着这些孩子,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把手里的簸箩高高地举起,往前一撒,孩子们就高兴地爬在地上笑着、闹着、抢着满地找,忙的不亦乐乎。

院里住着的大儿媳,二儿媳,三儿子和媳妇,五儿媳,和六儿子庆成及三姑娘携孩子 们也一起给爹娘拜年。

三成和其他侄子们也都过来给七叔拜年。尔珵坐在正房的太师椅上,笑得合不拢嘴。快到中午的时候,四儿子文成也带着媳妇和孩子们从永兴村回来给爹娘拜年了。一大家子在一起吃了个热热闹闹的中饭,下午家里的男人们就都去山上的坟地祭祖去了。

赵家的坟地,一处是始祖赵伯英的墓地,它坐落在龙山主脉下的解元岗,始建于明代的成祖年间,东西长36米,南北长32米,占地1152平方米,差不多合1.9亩地。赵家的一世祖至四世祖都葬在这里。

另一处坟地叫大墓子坟,是尔珵爹兴弟爷的墓地,兴弟爷和他的五位妻子都葬这里。这些赵家的晚辈们先是去了解元岗,给赵家最老的老祖宗们上坟,烧香磕头,摆贡品,祈求老祖宗们保佑赵家的晚辈们兴旺发达。接着又跑去大墓子坟去供奉自己的爷爷,祈求爷爷保佑他们来年平安,大吉大利。

等大家都从外边回来,尔珵又带领他以下的晚辈们来到了村中的赵家祠堂祭祖。

这赵家的祠堂还是1934年赵承绶出资兴建的,它正面祠堂面宽九间,进深七椽,前设廊,硬山灰瓦顶,黄琉璃剪边灰瓦心,内设神龛五间,摆满了赵家各世先祖的牌位。

尔珵带领众人进了祠堂,先是给各位祖先的牌位上香,然后按辈份依次站好,由尔珵高声诵念祝词,然后集体给祖先们三鞠躬,完了大家就依次退出了宗祠。

回到家,尔珵不由得想,这也许是赵家最后一次大聚会过年了,自从三姑娘从南京回来,得知了一些消息,他心里就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不时地在骚扰着他,让他原本平静的心平静不下来,他心里暗暗地想,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仗就打起来了。

到了第二天,大年初二,尔珵的大姑娘省心,二姑娘芝心也都带着姑爷和孩子们回来拜年了。三姑娘见了大姐和二姐亲热的有说不完的话,孩子屋里屋外跑着,大人们有的盘腿坐炕上,有的坐在两侧的椅子上,尔珵和七奶奶则是一左一右坐在太师椅上,听孩子们说话,看重孙子、外孙们在地上玩耍,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一晃就到了十五,家家挂起大红的灯笼,小孩子 们也都手里拿这个小花灯笼,去各家串门,在巷子里跑来跑去,家家放鞭炮,煮元宵,村里还来了扭秧歌、踩高跷的,大人孩子们都跑出去看,好不热闹。

 

第十三章

 

过了年后,原成就带着孩子们去她婆家崞县西社村看她公公婆婆去了,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到了七月间,突然传来了卢沟桥事变的消息,说日本人和中国开仗了。

几天后原成从她婆家回来了,她跟她爹说:“ 情况有些不妙,说打就打起来了,我也接到昆山的信了,说南京政府准备搬往大西南的重庆,让我也尽快带着孩子们去重庆。” 尔珵一听真的有点紧张了,于是他说:“ 我去跟你三成哥商量一下,看怎么办,让他帮忙找个车送你们,别着急。”  我这就找三成去。

说着,尔珵就出了门,他走过西耳房,又穿过月亮门,就来到了三成家的院子。这两家的院子以前是不通的,只因三成娘过世时,来吊唁的人太多,他家院子的地方都不够用了,才把两家的院子打通,还在打通的地方修了一个漂亮的月亮门。

尔珵进了三成家的院子,就来到他家正房的门前,他喊了一声:“ 三成在家吗 ?” 只听三成在屋里应着:“ 在家,七叔,快进来,屋里坐。” 尔珵推门进去,只见三成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见他七叔进来,三成就随手把书放在了桌子上,赶紧站起来招呼他七叔坐下,然后问道:“ 七叔,有什么事吗?” 尔珵笑道:“ 没事我就不能来坐坐了?” 三成也笑了,说:“ 哪的话呀,七叔,您老随时来坐,侄儿全听您的招呼。” 其实,这尔珵只比三成大八岁,他俩也是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

三成又给他七叔斟了杯茶,端过来,递给他七叔,尔珵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说:“ 三成啊,原成从她婆家回来了,说局势现在很紧,小鬼子正在向山西方向移动,你听到什么消息没?三成答道:“ 听说了,最近报纸上也有消息,说鬼子很可能来我们山西抢煤,煤炭可是战略物资啊。” 尔珵又呷了口茶说:“ 三成啊,我来还真是找你有事,你原成妹妹想近日离家去重庆,她说南京政府正往重庆搬呢,姑爷也到重庆了,你能给想办法搞个车送送她们娘几个吗?“ 三成听罢,说:“ 七叔,此事包在我身上,容我两天,让我想想办法。“ 尔珵说:”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我听你信儿。“ 然后又说:“ 我还有事,就不坐了,先回去了。” 三成说:“ 好,七叔,那我就不留您啦,慢走。” 尔珵就告辞回家了。

几天后,三成来到了尔珵家,进了门,三成落座后,说:“ 七叔,车子搞到了。” 尔珵一笑,道:” 好,这么快,太谢谢你了。“ 这时原成从里间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抱着老三,老大老二也跟着从屋里跑出来,顿时屋子里就热闹起来。三成问原成,道:” 准备的咋样了,准备哪天走?“ 原成说:” 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后天走吧。“ 三成说:” 那好,我也回去准备一下,等后天送你们走。“ 说完,就告辞回家了。

到了晚上,尔珵就跟原成说:“ 你看你五弟,自从结婚三天走了以后,就再没回来过,把个媳妇一个人留在家里,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呀。要不你带她一起走,让她到风陵渡找你五弟去。“  原成道:” 好,爹,找到了最好,要是找不到,我就带她去重庆,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尔珵一听,说:” 也好,就这么办。那你和你嬷到你五弟屋里跟亚男说一下,看她怎么说。“ 原成说: ” 好,那我们这就过去。“  说完,就和七奶奶俩去东房了。

东房是三间,但用格栅分成了两间,外间大是客厅,里间小是卧室。这娘俩进了门,五媳妇亚男赶紧给娘和三姐让座,落坐后,原成就把想带她一起走的意思说了一遍,没想到亚男听后非常高兴,一口答应要跟着一起走,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六小子庆成也从学校回来了,三姐要走了,他也要回来送送。七奶奶见儿子回来了,心里高兴。这时,她又想起了她的四姑娘贵成,心想,要是她还在该多好啊,可惜呀,那么年轻就没了,哎,我可怜的四姑娘。想到这,她就对庆成说:“ 六小子,去,把玉玉接回来,她三姨要走了,让她也来送送,我也有一阵子没见这丫头了,怪想的。“ 庆成答应着:” 哎,我一会儿就去。“ 这玉玉就是贵成的大女儿,她爹在风陵渡的一家银行做经理,把她留在老家和她奶奶和婶子大娘们一起生活,今年8岁了。

庆成答应完他娘就出了门,直奔他四姐婆家的那个村子。进了村,他熟门熟路的一会儿就进了张家的院门。他打帘进了正房的门,见玉玉她奶奶正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跟她儿媳妇聊天。见庆成进来,她婶子赶紧站起来打招呼让坐,说:“ 庆成来了,来来来,快请坐,有一阵子没见你来了。” 庆成道:“ 最近学校功课忙,没时间过来,玉玉在吗 ?我娘想她了,让我接她过去。” 她婶子答道: “ 在东房呢,我叫她去。“ 说着,就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就把玉玉领进来了。玉玉见舅舅来了,高兴的要命,她知道只要是舅舅一来,就是接她去姥娘家,姥娘家是她最想去的地方。但这孩子董事,怕露出去姥娘家高兴样子,奶奶和大娘婶子们心里会不高兴,所以每次她舅舅来接她时,当着她奶奶和大娘婶子的面,总是说,我不去,我不去,尽管心里非常想去。这次又是这样,当庆成跟她说:” 走,舅舅接你去姥娘家,姥娘想你啦。“ 玉玉说:” 我不想克,我不想克。“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还是跟着舅舅往外走,一出了村子,就立刻高兴地让舅舅背着, 庆成就背着玉玉,一直走回槐荫村。

进了村子,回到家里,七奶奶见到自己的外孙女来了,高兴的把玉玉搂在怀里,嘴里念叨着:“ 我的个亲娃啊,想死姥娘了。“ 玉玉看见姥娘指甲长了,就拿了一把小剪子,坐姥娘旁边,给姥娘剪指甲。

原成看见玉玉来了,也是喜欢的不行,就跟玉玉说:“ 玉玉,这次回来了多住两天,陪陪你姥娘,姨姨明天就要走了。” 玉玉答应着,说:“ 好的,三姨,那您什么时候再回来呀?” 原成道: “ 姨只要能回来,就回来。” 这时候伯雄过来找他表姐玩,这姐弟俩差了三、四岁,还能玩一快。七爷爷看着这俩外孙打心眼里高兴,于是走过来,说:“ 来,跟姥爷去院里玩。” 说着,这爷孙三就去院里去了。

到了晌午,三成和他太太过来聊了会儿。晚饭是全院人在一起吃的,因明天原成和孩子们还有五媳妇就要走了,全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等下次再吃还不定啥时候呢。

到了第二天,尔珵家所有的人都起了个大早,忙着做早饭,吃早饭,都吃完收拾好了 ,三成从旁边院过来了,进了正房,他说:“ 都收拾好了吗?准备走吗?原成说:“ 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然后回头跟他爹娘说:“ 爹,嬷,那我们现在就走了?” 七爷爷说:“ 好,走吧。“ 庆成帮他三姐拿着东西, 这时候各屋里的都出来了,大家簇拥着原成和亚男往大门外走。到了大门外,三成帮找的车子就停大门口,于是大家千叮咛万嘱咐的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原成,亚男和孩子们都上了车,在依依惜别中车子开走了。

 

到了风陵渡,原成叫司机停一下,说我们要去找个人,于是亚男就一个人下了车子,去虎成工作的地方去找虎成,原成带着孩子们坐车里等。不一会儿亚男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说:“ 没找到,人家说他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原成说:“ 那就上来吧,不找了,你跟我一起走吧,以后再说。”亚男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原成一起走了。

她们在风陵渡又换了个长途汽车,原成抱着老三叔雄,身上还背着个简单的行囊,里边放了些吃的和孩子们的换洗衣服。亚男则是一手牵着伯雄,一手牵着仲雄,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在一个挤满了人和东西的车上,一路颠簸着就去了西安。

到了西安,他们先是住在原成婆家的一个亲戚家,这时候西安的市面上已经很乱了,人心惶惶,战争正在逼近,她们四处打听也没找到去重庆的车子。两个星期后,这亲戚的一个朋友帮忙找到一个去重庆的军车,他跟人家一说,没想到人家还同意带人,可是这军车是辆大卡车,如果要搭车,只能坐在后边的车斗里,人家问,这样你们还愿意不愿意搭车?原成也没多想,就果断地告诉人家,搭。于是,过了两天,人家走之前路过了一下她婆家的这个亲戚家,接上他们这大人孩子五个人就奔重庆了,一路上风餐露宿,颠簸劳顿,千辛万苦地终于到了重庆。

 

第十五章

 

自原成走后不久,战争的风声就越来越紧了,北平已经被鬼子占领了,有消息说小鬼子很快就要打到山西了,大家都想着怎么往外逃,学校也早停课了。

这天,尔珵家对门的赵承绶家一片混乱,门前又是马车,又是汽车的,他们家人拼命往车上装东西,看样子是要出逃了。

庆成那天刚好在家,听着大门外有响动,就跑出来看,一看,他就明白了,这是要往外逃,连他家都要逃了,说明这小鬼子还真要打过来了。这时,他看见赵承绶家的小轿车就停在旁边,心想:我也想走,干脆就跟他们一起走吧。于是,他走上前去,跟赵承绶家的人打昭呼说:我可不可以搭你们的车去风陵渡找我四姐夫?人家说:可以。于是,他就坐进了车子。这时他看见他娘正从院子里走出来,东张张西望地似乎是在找他,他就赶紧低下头,怕他娘看见他了,不让他走,他娘转了一圈,没找见他,就回去了。这时,赵承绶的家人也都上了车,车子就开走了。

车子开到风陵渡,庆成就下了车,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他四姐夫工作的银行。见到他四姐夫,他四姐夫非常吃惊,说:“ 六小子,你咋来了。” 这六小子满不在乎地说:“ 搭赵承绶他家的顺车来的,他家往外跑,我也跟着跑出来了。” “ 哦”  他四姐夫一笑,说:“ 你还真行,很快咱们山西也要打仗了,跑出来也好。”  接着他四姐夫又问:“ 家里人知道你上我这儿来了吗?” 这六小子答道:“ 不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没跟他们说,怕说了,他们不让我走。” 他四姐夫一听,沉吟了一下,说:“ 你走了,可他们怎么办?找不到你,他们还不急死,你这臭小子。”

到了下晚儿,庆成四姐夫招呼他吃了晚饭,然后跟他说:“ 我这银行明天也要关了,日本人要打过来了,开不成了,大家都得逃难去。” 庆成听着点了一下头。他四姐夫又接着说:“ 明天我给员工们开个遣散会,给他们分些盘缠,然后就关门,咱俩奔西安,你不是说要去重庆找三姐去嘛,到了西安后,我在帮你想办法去重庆。” 庆成点了点头,说:“ 好,全靠姐夫了。” 说完,庆成四姐夫就开始收拾东西,装包,准备明天离开风陵渡去西安。

庆成是头一回来风陵渡,他跟他姐夫说趁天还没黑想出去走走,看看周围的环境和风景,他姐夫说:“ 好,出去溜溜吧,不定啥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于是,庆成就出去遛弯去了。这风陵渡虽小,却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听这地名就极富有诗意。庆成出了银行宿舍的大门,就一直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黄河的边上,只见浩瀚的黄河从东往西奔流而去,在初升的月亮下,和岸边的岩石,松柏够成了一幅绝美的图画,看着眼前的美景,庆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的诗句, 他不由地从心里赞叹道:多美的黄河啊,多好的土地 !可惜鬼子就要打过来了,我们不得不开始过逃难的日子。

天全黑下来的时候,庆成走回了宿舍,他跟他姐夫说:“ 我到黄河边溜了一趟,这黄河可比我们村前的滹沱河宽多了,水流也急多了。” 他姐夫说:” 可不,这黄河是咱们中国的第二大河呢,可惜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没时间带你出去转了,这附近有一座古庙,非常古老,听说是宋朝时建的,古色古香的,哎,可惜没时间带你去看了。“ 庆成也觉遗憾,但明天就要踏上逃难的征途,今晚只好早早地歇了。

第二天,庆成的四姐夫把全体职工招到银行大厅,讲了下当前的紧迫形势,说鬼子已经向山西境内逼近,我们不得不关掉银行,离开这个地方。大家也都点头理解,接着庆成四姐夫就开始给他的员工发银元,发完银元后,员工们都纷纷散去,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银行。庆成和他四姐夫是最后离开银行的,他们出了银行,就顺着黄河往西边走,一路上都是逃难的人群,河对岸是国军调防的部队,浩浩荡荡,没头没尾。

 

第十六章

 

庆成和他四姐夫搭车去了西安,到了西安,他们就去了庆成的大姐夫家,他大姐夫姓郭名文壮在西安做生意,开了一家绸缎铺子,生活阔绰,衣食无忧。

庆成和四姐夫直奔了来,来前也没打个招呼,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可文壮却是一个热情好客之人,见家里来人了,赶忙把庆成和四妹夫让进客厅,端茶倒水忙个不停,待大家都坐定,大姐夫说:“ 自从今年过年的时候咱们在槐荫见了一面,这都大半年过去,今天在此相见,真是幸会幸会。” 庆成四姐夫说:“ 可不是,要不是要打仗了,我们那里有时间来西安啊。” 庆成四姐夫又说:“  你看这六小子也逃出来了,走前也没跟爹嬷说一声,二老现在找不到他,还不定多着急呢。” 文庄说:“ 我过些日子要回老家一趟,把老婆和孩子们都接到西安来,让他们来这边安全些,小鬼子还打不到这儿,我回去时去槐荫一下,告诉他们二老六小子的行踪就行了,让他们二老放心。” 庆成四姐夫一听,高兴地说:“ 那太好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他又接着说:“ 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也得回去一趟,把我女儿玉玉接出来,总把她一人放家里也不是个事。” 庆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听俩个姐夫说话,心里也有点后悔,心想怎么没跟爹嬷说一声就跑,他们得多着急呀现在,可是又一想,要是跟他们说了,他们是否让他走也未可知。

到了第二天早晨,三人先吃了早饭,饭后,文壮说要去铺子里看看,顺便打听打听有没有从这儿去重庆的顺车。庆成则是头一次来西安,感觉很新鲜,吃了饭后说,想出去转转,于是,他四姐夫就给了他几块大洋,说:“ 好,你自己出去玩玩吧,我待会儿出去买张报纸,看看哪儿有招工的,我得赶紧找个工作,在这安顿下来,我就不陪你一起去了。” 庆成答道:“ 好,四姐夫,你忙你的,我一人出去就行,玩完了我就回来。” 说完,两人就一起出了门,庆成四姐夫奔附近的一个报亭,庆成自己奔汽车站去了。

庆成坐上公共汽车,这汽车是去大雁塔的。这大雁塔庆成在语文课本里读过,心里早就向往着能亲眼见到,今天就要去看了,心里多少有些激动。他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闪过的景物,都是他以前没见过的,觉得很新鲜。到站了,下了车,他就直奔大雁塔景区,路上行人并不多,走了大约10 分钟左右,就到了大雁塔的跟前了。大雁塔是坐落在大慈恩寺里的一座建于唐朝的七层方形佛塔,据说当时的新科进士都流行来此塔签名留念,它还是西安的一个地标性建筑。庆成买了票,进到寺院里来,把整个寺庙和大搭雁塔都转了一遍,又买了些小的纪念品,就出来了。接着,他又赶着去看了小雁塔,然后又在市中心转了转,看时候不早了,就坐车往回走。

到了家,两个姐夫都在家,大姐夫正在厨房忙着做晚饭,四姐夫坐客厅沙发上浏览着报纸。四姐夫问庆成,道:“ 今天都去哪儿逛了?“ 庆成答道:” 去了大雁塔和小雁塔,又在街上转了转,就回来了。” “哦。 “四姐夫答应着,又说:“ 大姐夫帮你找到去重庆的车了,你后天就可以走了。” 庆成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说:“  那太好了,我后天就可以走了。” 接着他又问:“ 怎么样,报上有招工的消息吗 ?” 他四姐夫答道:“ 还没看到合适的。” 这时候,大姐夫从厨房里出来,说:“ 六小子回来了,饭好了,准备吃饭。” 庆成一听,赶紧帮他大姐夫摆桌子,拿碗筷,四姐夫也站起来了,去厨房里帮着端菜。饭菜都上桌了,三人坐下来吃饭,大姐夫又跟庆成说了一遍车找到的事。原来是他铺子对过的一家铺子的掌柜,后天要去重庆进些货,结果他跟人家一说,人家还就同意了,所以这就说好了,让庆成后天和他一起动身去重庆。

第二天,庆成就在附近转了转,顺便买了些随身带的东西。后天一大早,人家开车来接,两个姐夫把他送出门,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一路上自己照顾好自己,到了那边,来封信,好让他们放心,庆成都一一答应着,然后,就依依不舍地跟着人家的车走了。

 

第十七章

 

话说,那天赵承绶家热闹闹的全走了之后,巷子里突然静了下来,这尔珵和七奶奶在家坐着,七奶奶总觉得心里边有事,闹得慌。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六小子回来,这七奶奶有点沉不住气了,遂问道:“ 我说他爹,六小子去哪儿了,咋这时候了还不着家?” 这尔珵就慢条斯理地说:“ 他还能上哪儿去,不定去哪儿玩去了呗。”  等到了晚上,都快睡觉了 ,六小子还没回来,这时候尔珵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跑到院子里,去问他那几个儿媳还有三小子,问他们看到六小子没,大家都说没看到。尔珵心想:坏了,别是跟对过的一家一起跑了。于是,他又走回正房,把自己的猜测跟七奶奶说了一遍。七奶奶说: “ 如果他今晚上还没回来,那肯定是跟上人家走了,下午我还看他在门口转悠来着,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他了,我还找了半天呢,也没看见他。“ 尔珵又说:“ 他也不小了,走就走吧,马上就要打仗了,他留在家里更危险,走了,也许就对了,我们在等等吧。反正外边也有我们的亲戚,他会投奔他们的。” 老两口说着这些无可奈何的宽心话,就睡了。

再说庆成一路搭着人家的车,几天后就到了山城重庆。下了车,谢了人家之后,就提着他简单的行李,又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国民政府的机关所在地怎么走,就一路奔上清寺附近的国府路而去。

到了国府路,很快就找到了政府机关大楼。他三姐夫在国民党中央党部的抚恤委员会工作,所以很好找。到了门房,他跟看门的说,要找续昆山。人家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答:我是他小舅子,从山西来。“ 看门的说:好,你等一下,让我通知里边一声。一会儿,他就看见他姐夫从楼梯上走下来了,庆成赶紧迎上前去,叫了一声:“ 姐夫。” 他姐夫笑着说:“ 六弟,你怎么来了?来前也不打声招呼,我好接你去呀。“ 庆成道:” 嗨,别提了姐夫。“ 他就把怎么坐着人家赵承绶家的小轿车逃出来,又怎么去了风陵渡,再到西安等等,简单地跟他姐夫学说了一遍。他姐夫听完笑着说:“ 真有你的六弟,你真是胆大,也没跟家里说一声就跑出来,你不怕二老着急啊?” 庆成笑着回答说:“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跑了再说。” 他姐夫又说:“ 回头我给家里写封信吧,告诉他们你到我们这儿来了,让他们放心。” 庆成说:“ 那就谢谢姐夫了,” 然后,他姐夫又跟他说:“ 我跟办公室请个假,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下来,咱回家。” 庆成说:“ 好。”

等他姐夫再从楼上下来,他们就出了机关的大门往家走。昆山刚到重庆的时候,就在曾家岩51号的二楼租了两间房子,同租的还有他的几个同事,后来八路军住重庆办事处也租了这儿的房子,所以,他们会经常看到那些共产党的大官们出入这所小楼,到也互不相干,各住各的。

出了党部的大门,左转上坡走到尽头,就到了曾家岩51号。进了院门,上得楼来,就进了家门,三姐原成和五嫂亚男见六弟来了都非常高兴,大家又是一通聊,庆成又把自己如何跑出来的过程跟三姐和五嫂说了一遍,她们听得津津有味,还问这问哪儿的,问爹娘可好,家里的其他人可好。完了,原成和亚男就去厨房里忙晚饭去了 ,庆成则是和伯雄和仲雄在一边玩耍,昆山则是抱着老三叔雄,在桌边看报纸。

一会儿,晚饭就端上了桌,全家就围坐在桌旁开始吃晚饭。晚饭候,昆山跟原成说,我得赶紧给家里写封信,这兵荒马乱的六小子 也没跟家里说一声就跑出来了,二老还不定多着急呢,告诉他们他来这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原成说:”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赶紧写吧,现在也不知去山西的邮差还通不通,就是通,也得走个十天半个月的。“ 昆山说: “ 可不是。” 于是就坐下来写信。原成则是又张罗着这六小子睡哪儿等事宜,一夜无话。

 

第十八章

 

自从六小子庆成离开西安之后,他四姐夫就一直在找工作,最后终于在一家贸易商行找到了工作,做这家公司的财务总管,收入还不错,房子也租了,就等山西的战事缓下来之后回山西把女儿玉玉接出来了。

这时的山西战事正酣,日军于1937年九月四日悍然对山西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国民革命军和阎锡山的晋绥军,以及共产党的八路军联合进行了奋勇反击,先后发生了平型关战役,忻口会战,娘子关战役和太原保卫战,在奋战了两个多月后的1937年11月8日,最终以双方军事力量相差悬殊,太原沦陷,我方失败告终,继而日军占领了整个山西省。

坏消息一个一个地传来,槐荫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大家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日军会打到家门口。

接着传来五台城里也出现了日本鬼子的消息,村民们开始暗暗地组织起来。亮生带着一伙村里的青壮年到赵承绶家里,取出了赵承绶留在家里的枪支弹药,组成了一支护村的民兵队伍。树生历来就是村里的孩子头,他也把村里的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们组成了一支儿童团,亲自担任团长,每天站岗放哨,发现鬼子的动向,立刻向村委会报告,组织村民们转移。

尔珵和七奶奶年岁大了,跑也跑不动了,每有人来报说,鬼子快进村了,赶快跑,别人都跑了,可这老两口不跑,他们说豁出去了,鬼子来了,要命有两条,跟他们拼了,看能咋样?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阵势呢。 还好,哪次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可是鬼子都没过河,只是去扫荡河对面的村子去了。听说鬼子去了河对面的大建安村,烧了村里的房子,抢了村里的粮食,有一个老太太跑不动,藏在了自家的柴火堆里,竟被鬼子从柴火堆里拉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强奸了。骇人听闻的消息不断传来,吓的七奶奶夜里无法入睡,整天提心吊胆的。

这天竟然接到了一封从重庆的来信,老两口着实激动了一番,赶紧打开信来看,原来是原成和姑爷的来信,信上说他们都好,六小子已到重庆,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让二老放心。看了这封信,他们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随之,久违的欢乐心情又涌上了他们的心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乐的心情了,晚上,七奶奶做了两碗凉粉,老两口吃了个痛快,一块心病总算是去了。

到了十二月,又传来了南京沦陷的消息,那南京可是国家的首都啊,尔珵心里想,这国家该怎么办呢,日军的军事力量显然是强过我们的军队的,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胜利的曙光呢?

很快就到了1938的春天,这天又有消息传来说,鬼子朝槐荫村的方向来了 ,让大家赶紧往油篓山上跑,尔珵和七奶奶照样没动,反正是豁出去了,倒啥也不怕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气定神闲地聊着天,听着门外的动静。自从这闹鬼子以来,尔珵在家的几个儿媳妇就都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住了,这院里就剩这老两口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大门外有动静,动静还挺大,似乎还有车和机器的声音,尔珵对七奶奶说:“ 我出去瞧瞧。” 七奶奶说:“ 你可别去,就在这待着。” 尔珵说:“ 不怕,我就顺门缝往外瞧瞧,这响声这么大,看看外边在干什么?” 于是,他就站起身,开了正房的门,向垂花门走去,过了垂花门,又走过二院,就到了前院,前院大枣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发芽了,露出了星星点点的青绿,尔珵看了一眼这树,不知怎地脑中就浮现出树生在房上够枣吃的样子,不禁轻轻一笑,然后,他就慢慢地、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大门旁,扒着门缝往外瞧,只见门外一群鬼子正逼着一群不知哪儿抓来的农民正在拆对面赵承绶家的房子。他们拆房子干什么? 尔珵觉得纳闷,就又回到了正房。七奶奶问:“ 都看见啥了?” 尔珵答:“ 不得了了,鬼子在拆承绶家的房子。” 七奶奶也觉得差异,说:“ 他们拆那房子干什么 ?” 尔珵答:“谁知道呢,这帮该杀的鬼子。”  就这样小鬼子天天来拆,不知过了多久,房子、院子全拆光了, 尔珵家的大门前变成了一大片空场,啥都没了。后来有消息说,鬼子把拆赵承绶家房子的材料都运去东冶镇和五台城建了炮楼了。

 

第十九章

 

一晃,庆成到重庆也有半年多了,他先是在一家诊所找了个做护士的工作,干了些日子觉得没意思,就辞了。然后又去一家店铺做店员,帮人家卖东西,做了一阵子,也觉得没劲,又辞了。这天他跟他三姐说:“ 人还得读书,我想去读书。”  原成听她弟弟这样说,心里高兴,就说:“ 太好了,你总算开窍了。”  然后又说:“ 回头我跟你姐夫说说,让他帮你找个学校。”

昆山下班回来,原成就把庆成想读书的事跟他说了,昆山在中央党部工作,各方面都有很多关系,所以,很快就帮庆成联系好了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的附属边疆学校。等夏天一过,秋季开学时,庆成就去这学校读书去了。

这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的附属边疆学校,是国民党在首都南京创办的一所为蒙藏与边疆少数民族培养人才的专门学校,抗日战争爆发后,随中央政治学校一起迁来重庆。它坐落在重庆南温泉风景区内的小温泉,距市区仅15公里,校址原是一私家花园,因四周遍植修竹又称竹林别墅,它背靠树木葱郁的仙居山,面临溪水潺潺的花溪河,风景秀丽,景色宜人。

庆成来到这样的学校读书,倍感心旷神怡,一改以前上学不读书的习惯,他发奋读书,只想把以前耽误的时间尽快补回来。有小南巷文艺细胞的遗传,他还担任了学校的文艺总干事,带领学校的文艺社团排演了曹禺的话剧《北京人》、《雷雨》等剧目。边疆学校招收的都是中国少数民族贵族家庭的子弟,所以,庆成在学校的朋友都是些少数民族,其中和新疆来的维尔族姑娘白莲真、蒙古族的吾茹公格和郎培最说得来。

一到周末,庆成就经常带着他这帮好朋友去他三姐家吃饭打牙祭,那时,由于日军飞机不断轰炸重庆,他三姐的家也已从曾家岩51号搬到了青龙山上的魏家花园。

那时,陪都重庆的政治氛围非常复杂,即使在国共两党合作期间,也经常有共产党地下党组织的活动,他们组织学生们上街游行,揭露国民党官员的腐败行径。一天,学生们又去上街游行,庆成有事没去,晚上回到宿舍,突然,国民党的宪兵来学校搜查,学生们都纷纷往外跑,庆成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没什么可怕的 ,就没跑。宪兵们开始挨门搜查,当搜查到庆成的宿舍时,他们竟然从庆成的箱子里搜出了传单,这传单是怎么到了庆成箱子里的,他一概不知,结果他被国民党宪兵带走了,并投进了监狱。

庆成的好友白莲真知道这消息后,立刻赶到庆成三姐家报信,等昆山下班回来,原成就让昆山想办法救庆成。于是,第二天,昆山上班后,就立刻托人打听庆成被关的地方,然后通过关系,很快就把庆成从监狱里救了出来。庆成从监狱回到家后,被他三姐狠骂了一顿,从此以后他就小心多了。

 

第二十章

 

自鬼子盘踞山西以来,乡亲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鬼子经常大扫荡,我抗日军民奋起反三荡,战争进入了拉锯状态。村民们打下了粮食怕鬼子抢走,就坚壁清野,不让鬼子抢走一粒粮,鬼子抢不到粮食,就变得更疯狂,他们对村村都实行了三光政策: 杀光,烧光,抢光,只要他们一进村,一只鸡都不给老百姓留下。

这天,三成家的过来尔珵家。她说: “七叔,这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啥时候是个头啊?三成最近又觉得身上不好,您老要不要过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他也许还会感觉好些。 “尔珵答道: “ 好,过了晌午,我就过去瞧瞧。“ 说了会儿子话,三成家的就离开了。到了晌午吃了饭,尔珵就去隔院的三成家去了。

三成自去年以来,身体就不大好,总是头晕,胸闷,吃了些药,也不见好。接着又闹鬼子,吃不好,睡不好的,这病就越发重了。

尔珵走过月亮门,就来到了三成家的院子,走到正房前,他先喊了一声:“ 三成在家吗?“ 屋里三成应道:” 在呢,七叔快进来。” 尔珵一推门就走了进去。只见三成围着个被子靠炕柜坐着,脸色发黄,无精打采。尔珵走上前去,握住三成的手说:“ 最近感觉可好,吃药了 吗?” 三成说:“ 医生也看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怕是不行了。” 尔珵说:“ 别瞎说,好好养着,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这小鬼子早晚得滚蛋。” 尔珵似想起了什么,因问道:“ 怎么好久了没见你家四小子,跑哪儿去了 ?” 三成听罢,一笑,道:“ 他上山参加游击队打鬼子去了,亮生也去了。” 尔珵听罢连声说: “ 好,好,有出息,鬼子不打不走,要狠狠地打,可惜我上了年纪,要不我也上山打鬼子去。” 三成接着道:“ 不打走鬼子,我们就过不上安稳的日子,一定要把他们打跑。” 尔珵又道:“ 你知道吗 ?我孙子子杰也去打鬼子了。” 三成听罢说:“ 好呀,都长大了,该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尔珵说:“ 三成,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 三成答道:“ 好的,七叔,你慢走。”

出了三成家的门,又穿过月亮门,尔珵就回到了自家的院子。他看见院子里的那棵老梨树上正结着些大大的黄梨,就顺手摘了两个,拿在手上,进了正房的门。进了门之后,他把梨递给七奶奶,让七奶奶把梨洗了,两个人好吃。七奶奶洗完梨回来,递给了尔珵一个,尔珵接过来,说:“ 这梨树还是我爹在这院子里栽的,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年年开花结果,生生不息。“ 接着他又说:”我刚才去三成屋里了,觉得他的气色不大好,也不知他这病会不会好起来,说话这天又要转凉了。” 七奶奶说:“ 哎,这兵荒马乱的,连个好医生也请不来,但愿三成没事,刚才三成家的来也说,怕他熬不过这冬呢。”

进了十一月份,三成的病就越来越重了,终因医治无效,于38年的冬天病故了。三成有学问有胆识,侠骨衷肠,好善乐施,是村民们的主心骨,他的病故,对槐荫村是个极大的损失。

 

第二十一章

 

当太阳转到西边的时候,大正房里显得越来越暗了,尔珵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这些日子他也感到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七奶奶比尔珵小的多,所以比尔珵有精神,现在家里家外都是七奶奶操持着,她尽量让尔珵多休息。

尔珵对七奶奶说:“ 这些日子三姑娘也没来信,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七 奶奶说:”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他们姐弟几个在一处,彼此照应着,错不了。“ 尔珵答道:“我知道,可是心里不由得惦记。” 接着又说:前边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回娘家也有些日子了,该回来了吧?你瞅这院里清净的,连点响动都没有。“ 七奶奶说:“ 可不是嘛,也该回来了。”

这时候,院里有人喊:“ 七爷爷在屋里吗?” 尔珵在屋里答道:“在,进来吧。” 那人就推门进来了。来人是左边院,尔珵四哥的大儿子的儿子叫子云的,他手里拿着一小口袋白面,递给尔珵说:“ 我爹让我把这个给您老送来,这还是去年存下的一点白面,我爹说,让你蒸馍吃。” 尔珵笑道:“ 亏你爹还想着我,小时候没白疼他。” “嗯。” 子云答应着,又说:“ 我爹常跟我们念叨他小时候的事,说咱家那时候在阜平买卖有多大,日子过得有多富,七爷爷有多疼他。” 尔珵笑道:“可不是嘛,现在的生活哪能跟那时候比,你太爷爷活着的时候,这小南巷整个都是他的。” 子云道:“可惜,我没赶上那个时候。” 接着又说: “ 七爷爷,我还得帮我爹干活去,先告辞了。“说完就走了。

子云走后,七奶奶打开灯,屋里顿时亮了起来。七奶奶说:“子云送来白面了,我烙两张饼吧,再炒两小菜,稀饭在灶上煮着,这会儿也快熟了。” 尔珵说:“好,你安排吧,我到门口瞭瞭去。“ 说着就走出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尔珵回来了,他跟七奶奶说,他看见大门的升堂回来了,俩人在门口还聊了会儿。七奶奶说:“ 听说这升堂早些年是跟对面承绶出去的,可后来听说俩人出去不久后又分开了 ,升堂他爹还跑去承绶家要人,承绶说,我带他出去,是让他跟着我的,谁知道他没打招呼就跑了,我还找你们要人呢。“ 尔珵说:” 后来听说这升堂没参加晋绥军参加八路军去了。“ 七奶奶说:” 参加八路军好。“ 她一边说还一边摆着炕桌, 等饭菜都摆上了桌,老两口就对面坐着吃饭,一边吃还一边唠着。吃罢,尔珵点上一袋烟,坐太师椅上抽着,七奶奶收拾炕桌,洗碗筷,等都收拾好了,天还早,老两口通常都是八、九点钟才睡觉,现在才七点多,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七奶奶就坐炕头上,想先把被子、褥子铺好,自从闹上鬼子,晚上基本就没串门的了。七奶奶一边从炕柜里往外拽被褥,一边问尔珵,说:我知道赵承绶和升堂是叔侄关系,可他们是怎样的一个叔侄关系,我还不太清楚,你好像跟我说过以前,可咱这老赵家人太多,我一会儿就又搞不清了。” 尔珵说:“他俩是叔侄关系,但关系有点远。当年,乾隆爷哪会儿,我太爷爷和赵承绶他爷爷的太爷爷去阜平做生意,哥俩关系好,生意也做得好,这样才有了我们小南巷。我们管我太爷爷那辈的兄弟五个,叫老五门,我太爷爷叫赵正魁,赵承绶的爷爷的太爷爷叫赵显魁,我们这一支是正和堂,他们那一支是显耀堂,后来我们正和堂的堂名,就传给了我爷爷选桂,我爷爷又生了三个儿子,就是我大伯兴廉,二伯兴孝,和我爹兴弟,我们叫这哥仨老三门,正和堂的堂名就传给我大伯兴廉家了,我爹这一支就叫元和堂了。升堂是我亲大伯兴廉的第五代孙,赵承绶是我太爷爷的 - -“ 他顿了一下,觉得这样说有点远,想了想,又接着说:”赵承绶是我重叔伯叔叔兴泰的第四代孙。“ 七奶奶这时候已经把褥子、被子铺好了,坐直了身子,说:”这老赵家的亲戚关系也太复杂了,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依然半清楚、半糊涂的。” 尔珵接着说:“ 到了我们这一辈有亲弟兄七个,我们就叫这七兄弟是老七门。” “ 这个我知道。” 七奶奶应着,铺完了被子,七奶奶就去灶上烧开水了,等水烧开了,这老两口洗洗就睡了。那晚的月亮很亮,月光把院里的梨树枝子,映在了白色的窗户纸上,影影绰绰的,一阵风吹过,树枝摇曳着,发出瑟瑟的声响。

 

第二十二章

 

重庆毕竟是大后方,虽然时有鬼子的飞机来轰炸,但比起敌占区毕竟安全的多。

人们的生活还算有序,街上店铺都开着,路上的行人也不少。

今天是星期六,庆成一早就起来了,他准备从学校去他三姐家。他走出校门,先坐了一趟公共汽车,下了车,就直奔朝天门码头,他要在朝天门码头乘小渡轮去青龙山。到了码头,因是大清早,码头上人不多,不一会儿,渡轮就来了。庆成买了票,又检了票,就上了渡轮,大约20 分钟,渡轮就到了青龙山。庆成下了渡轮,走过一片小树林,就是上青龙山的路了,庆成一路爬坡往上走,不一会儿就看见魏家花园的大门了。

这魏家花园的主人是这一带有名的魏爷,这魏爷在城里开着好几家铺子,很是阔绰,他只是偶尔来这个郊外别墅住住。进了魏家花园的大门,左拐是一溜平房,魏爷把这一溜平房都租给了来重庆逃难的外乡人,原成家租了其中的两间,另外租房的几家中,有一家原来是张学良的一个副官,张学良搞西安事变被老蒋抓起来以后,这老兄就离开了张学良的军队,现在在重庆自谋生路。

花园的中间矗立着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洋楼,是魏爷自己住的房子。

庆成进了院门,左拐,第二家就是他三姐的家。他推门进去,一看屋里除了他三姐和姐夫,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赵国才,他是昆山的老乡,同是山西崞县人。此人可不简单,他是金陵兵工厂的总工程师,民国十八年,他从太原进山中学毕业后,同时考取了交通大学,师范大学,及汉阳兵工专门学校,最后他选择就读汉阳兵工专门学校的造兵系,他认为强国必须强工业,而尤以国防工业为迫切。抗日战争中,各地兵工厂连遭日军飞机轰炸,后全部搬入重庆,汇入金陵兵工厂,金陵兵工厂后改称21厂。1940年8月兵工署命令21厂筹备生产中正式步骑枪,赵国才时任步枪厂主任,是步骑枪设计生产的主要负责人。

赵国才见庆成进来,忙打招呼说:“ 六弟回来了。” 庆成答道:“回来了。”  然后庆成又说:“ 您来了,好久都 没见您了。“ 赵国才答道:”忙啊,各地的兵工厂都陆续迁重庆来了,我们天天忙,收拾厂房,安装机器,今天得点闲空,赶紧过来看看。“  庆成说:” 你们聊,我去看看伯雄他们去。“ 原成说:” 伯雄和弟弟们都在外边玩呢,你上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们?“ 庆成说:”没看见啊,门口一个孩子也没有,我去找找他们吧。“ 原成答:” 好,去吧。“

庆成出了门就到处看,到处找,也没看到伯雄哥几个,庆成想他们是不是跑到魏老爷家的楼后边玩去了。那楼后边是魏家一个后花园,花园里种了各色的花草树木,庆成跑过去找,果然看见伯雄正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在哪儿捉蜻蜓呢,手里还都拿着一个大网子。见舅舅来了,这三小孩就都跑过来,让舅舅和他们一起捉蜻蜓,庆成说:“ 好,我和你们一块捉,看谁捉得快。“ 三个小孩一听都乐坏了 ,伯雄说:“好,六舅,我们来个比赛。”

这时刚好有几只蜻蜓飞过来,还有几只蝴蝶也飞来飞去的,几个人就开始抢着捉,庆成逗他们只是比划着并没有真正去捉,最后还是伯雄捉到了一只蜻蜓,那两个小的一个也没捉到,只是举着个网子追着蜻蜓满园子跑。

玩了一会儿,庆成说:“ 好了,不玩了,快中午了,太热了,我们回去吧?“ 三孩子一听,也玩了大半天了,确实有点累,就跟着舅舅往回走。

到了家饭还没做好,只见原成和亚男在厨房里忙着,昆山则和赵国才还在屋里聊着。

庆成就把三个孩子又带了出来,这时伯雄说:“六舅,给我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庆成说:” 好。“于他是又回屋里取了几个小板凳,带着这三孩子到不远的一棵大槐树底下坐下,这哥三围着庆成也坐下,歪着头准备听他们的舅舅讲故事。

庆成就绘声绘色地讲开了,说:“ 从前在汉朝我们山西有个大将叫卫青,他有个外甥叫霍去病,有一次皇上派他们俩去打仗,他们带着千军万马就出发了,他们要去打匈奴,那个时候,匈奴总来进犯我们中原,来抢我们中原的好东西,让老百姓过不好日子,就像现在日本人侵略我们中国一样。那天,卫青和霍去病各带五万骑兵、步兵和运输部队十万余人,兵分两路,跨过大沙漠向匈奴出发,发动了扫荡漠北的战役,这一仗直打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 几个小孩正听得聚精会神,突然,听到亚男在门口高声喊:“ 饭好了,都回来吃饭吧。” 庆成只好对这三兄弟说:“ 好了,回去吃饭吧,下次再接着讲。” 伯雄弟兄仨只好悻悻地拿起自己的小板凳跟着舅舅往家走。进了屋,饭菜已经摆好了 ,原成对伯雄说:“去,带着弟弟们洗手去,准备吃饭。”

吃完饭,国才要走,昆山就去送国才,原成去哄孩子们睡午觉,庆成则是帮亚男收拾桌子和碗筷,等都收拾、洗涮完毕,庆成和亚男也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十三章

 

转眼到了1941年,这一年尔珵71岁了,俗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这天天气好,鬼子也有阵子没来大扫荡了,七奶奶就把被子和褥子拿出来晒,她一边铺展着被子,一边跟尔珵说:“ 老头子, 原成有阵子没来信了,还真有点想他们了。” 尔珵在院里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晒太阳,说:“ 我也想他们啦,人老了,就是想孩子,可想也回不来呀。” 七奶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接着铺展她的被子、褥子。

最近村里有点劳力的人都被鬼子拉去修炮楼了,尔珵坐椅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打着瞌睡。

七奶奶晾好了被子、褥子,就自己回屋里了,尔珵又晒了会儿太阳,也回屋了,他想上炕躺一会儿。

尔珵刚躺下,就听见大门外有咚咚的敲门声,这时候前院的大儿媳听到有人敲门,就赶紧跑出来开门,她也是前些日子刚从娘家回来的。门开处,只见四妹夫和他女儿玉玉在门外站着,大儿媳赶紧把他们让进来,一顿寒暄,说: “ 爹嬷都在正房呢。“ 这四妹夫和玉玉就往正房走。正房里尔珵听着动静已经从炕上起来了,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四姑爷轻轻地推开了门,就走了进去,玉玉也跟着走了进来。七奶奶看到他们来了,高兴坏了,一把把玉玉拉到怀里,搂着说:” 们个娃啊,可想死姥娘了。“ 玉玉看姥娘的手指甲又长了,就说:” 姥娘 ,我给你剪剪指甲吧。“ 七奶奶笑着说:” 好,们个孝顺娃。“ 两人就去旁边的柜子找剪子去了。

四姑爷进了屋,坐在大炕的炕沿上跟尔珵说话,他说:“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接玉玉去西安,我在那边都安顿好了,让她去那边上学去。“ 尔珵说:“ 好,让孩子跟着你,我们就放心了。” 四姑爷又说:“ 我回来前,去看了一下大姐夫,他说等过些日子也回来把大姐和孩子们接西安去,鬼子没打到西安,那边的生活比这边安顿多了。” 尔珵说:“ 好啊,能走都走,这边整天闹鬼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又聊了一会儿,四姑爷说:“ 我们得走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还得去西安呢。” 尔珵说:“ 吃了饭再走吧。” 四姑爷说:“ 不了,怕走晚了,不好走。” 尔珵一听也没强留,玉玉就恋恋不舍地跟着他爹走了。

到了第二天,玉玉和她爹早早出了门就奔西安去了。到了西安,玉玉才知道他爹又给她娶了个后娘。这后娘很会做人,当着玉玉爹的面,就对玉玉特好,背着玉玉爹的时候,就说话不冷不热尖酸刻薄起来,玉玉心里明白可也不敢和她爹说,只好忍着,好在每天都去上学,在家的时候 也不多,日子还算能过得下去。

玉玉家的楼上住一对年轻的夫妇,那女的比玉玉大几岁,一来二去她们就认识了,玉玉晚上没事不愿意待在家里的时候,就经常去她家串门,慢慢地她们就成了好朋友。

尔珵自四姑爷和玉玉走后,就觉得身体越来越差了,先是咳嗽,接着又是发烧,胸口发闷,头老感觉昏昏沉沉的,觉也睡不好,也请了医生看了,医生也说不出个名目来,挨到十二月,尔珵终于没有熬过这个冬天,把七奶奶一个人丢下,走了。

尔珵去世后,七奶奶一人就搬去西房住了。因家里没人照应,就把四儿子文成一家从永兴村接了回来,住在正房里。

 

第二十四章

 

文成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男孩叫子杰,老二也是个男孩叫子泉,老三是个丫头叫俊婵。那时候老大子杰已经上山打鬼子去了,家里只剩下老二子泉和小女俊婵。

文成的太太叫马换阳,她家在永兴村也是个大户人家,她有个弟弟叫马志远。马志远学识渊博,英姿勃发是当地有名的政治活动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还是崞县的一位抗日县长。文成的三个孩子在姥娘家长大,深受这位舅舅的影响。

鬼子一直想抓马志远,但总捉不到。一天他们来到永兴村马志远的家来抓马志远,又扑了个空,于是这群鬼子恼羞成怒,就把马志远的母亲给带走了,他们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马志远上钩,从而抓到马志远。

消息传到槐荫村的赵家,可把换英急坏了,她知道母亲的岁数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于是,她就想尽办法凑钱去救自己的母亲,经过千辛万苦,找人托门子送钱,最后终于把老太太救出来了,可老太太也被鬼子折磨的差不多了。

母亲刚救出来,家里还没消停几天,又有消息传来,说子杰被叛徒出卖也被鬼子抓了,被关在五台城的鬼子宪兵队。换英又去筹钱,把家里的银两几乎都用尽了,最后终于又把大儿子从鬼子的宪兵队里救了出来。

后来文成的小儿子子泉直接去延安参加了八路军。

 

第二十五章

 

话说,尔珵过世后,七奶奶一人搬到了西屋里去住。前些日子,二儿媳带着孙子也从娘家搬回来住了。二儿媳住在中院的东房里, 她儿子子海在阎锡山开的一家印刷厂工作,女儿喜婵也出嫁了。中院西房住着三儿子武成一家,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叫松婵也出嫁了。前院南房里住着大儿媳,她的三个女儿也都出嫁了,儿子子淑去晋绥军当兵去了。正房里也只剩四儿子文成夫妻和小女俊婵了。所以大院里平时挺安静,静悄悄的。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二儿媳差小春堂去里院西房叫老祖过来吃饭。七奶奶那时正在西屋里发呆想着心事,只听门一响,春堂探着个脑袋进来了,说:“ 老祖,我娘娘叫你过去吃饭。”七奶奶答应了一声,就起身跟春堂往外走,走过垂花门就到了二院,进了东房,只见二儿媳把饭菜都摆好了,见七奶奶进来,二儿媳就说:“娘,快炕上坐。”七奶奶就坐在炕桌旁边的炕沿上,春堂上炕坐在里边,二儿媳就坐在了炕桌的另一边。

炕桌上摆着莜面窝窝,两盘青菜,还有小米粥,她们就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七奶奶说:“ 这闹鬼子也几年了,啥时候能把他们打跑啊 ? 他们在这,咱们连个安生的日子都过不了。” 二媳妇一边吃着莜面窝窝一边说:“ 可不是嘛,头前他们还去河那边的村子扫荡呢,把人们吓得拼命地往山上跑,藏山洞里,连马和骡子都吓得不敢出声。” 七奶奶接着说:“ 那老严的西汇别墅还不是给炸了,当初盖得多气派呀。前边赵承绶家的院子和房子还不是被他们给拆去修了炮楼,这一家人现在也不知逃哪儿去了?” 二儿媳说:“ 听说全家都去大同了。” “ 是啊。” 七奶奶应着。小春堂吃得快,这时他已经吃饱了,要下炕去玩,他娘娘就站起来给他腾地方,等他下了炕,跑出去了,他娘娘就又坐回到了炕沿上。

七奶奶喝了口小米粥,又夹了口菜,说:“ 没闹鬼子前儿,那日子过的多安稳啊,那时候我们经常去对门串门,犯烟瘾了,没烟抽,就抽人家抽剩的烟屁股。” 二儿媳一听就笑了, 说:“ 您老也真行,还抽人家的烟屁股。” 七奶奶也笑了, 说:“ 亏得咱还有这么个富亲戚,要不连这个烟屁股也抽不上呢。” 她挪了一下身子又说:“ 要不是这大烟给抽的,咱赵家还败不了 这么快呢。” 二儿媳一听这话,不说话了,她想起了她的丈夫,死的那么早,跟这个也有关系。

她们正说着话,大儿媳进来了。一进门,大儿媳就说:“ 一进院门就听你们这说话呢,我也来凑凑热闹,孩子们都不在家,太冷清了。“ 二儿媳赶紧让坐,说:” 大嫂,快坐,吃没?要不, 跟我们一起吃点?“ 大儿媳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说:” 吃完了,这不出来走走。“ 七奶奶说:” 是啊,孩子们都不在是憋闷的慌,子淑去了老严的部队上也有段时间了,他觉得咋样?还好吧?大儿媳说:“ 他混得还不错,这不已经当上连长了。” 七奶奶接着说:“ 那敢情好,我看这孩子从小就有出息,生的又俊。” 又说:“ 你以后就可以只靠他了,过些日子再给你娶房好媳妇。” 大儿媳一听就笑了,说;“ 托您老吉言,我就等着了。”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二儿媳开始收拾碗筷,收拾完后,娘仨又唠了会儿,七奶奶和大儿媳就出来回自己的房了。

 

第二十六章

 

七奶奶回到自己的房后,开了灯,铺好了床,就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渐渐地天全黑了,院子里很安静,偶尔能隐约听到正房里俊婵姑娘和她爹娘的说话声, 她就这么坐着,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

她又想起了她的四姑娘,这是她的一个心病,这四姑娘好好地嫁给他们张家,怎么年纪轻轻地生老二的时候就死了?她想着她的四姑娘,又想起了玉玉,跟她爹去了西安也不知咋样了,这兵荒马乱的,也没个信儿。

玉玉到了西安一晃几年过去了,她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去年他们楼上的那个她的好朋友不幸得病去世了,她的丈夫,一个叫九根的,就想把玉玉娶了。

一天,这九根来找玉玉的爹,把想法说了,玉玉爹考虑,他的年龄有点大,就说:“ 让我问一下玉玉。”

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玉玉爹就把这事跟玉玉说了,没想到,玉玉倒是愿意。玉玉后妈听说这事后,还不咸不淡地说:“  这九根也不知道看上她哪儿了 ?” 玉玉爹没理他。

过了些日子,这九根就来玉玉家提亲,一切都说好了,又定了个好日子,玉玉就嫁了过去。

这九根到是个很有才气的人,他在一家大企业任科长,工作顺风顺水。玉玉自从嫁过去后,再也不用看她后娘的脸色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总算熬出了头。

又过了些日子,一天,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家人们还没看到七奶奶屋里有动静,老人是不贪睡的,于是,他们就去瞧,一看,七奶奶在睡梦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死了。她死的时候,她生的孩子都没在身边,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她死了,那是在战争年代,一切都不寻常。

这天,庆成带着伯雄回学校,他们从家出来,下了山坡,就到了江边的码头,码头上没什么人,等了一会儿,渡轮就来了 ,二人买了票, 上了船,不一会儿,船就到了朝天门码头。

下了船,二人拾级而上,天很热,一会儿俩人就走得满头大汗了。 到了学校,先回宿舍,庆成找了本书给伯雄看,说,“ 你在宿舍等我,我下了课就回来,咱俩出去玩。” 伯雄答道:“ 好的,六舅,我等你,你去吧。” 庆成就去教室了。

伯雄那年已经十一、二岁了,他正在常州的一个中学上初中,那年他们学校闹伤寒,很多学生都染上了,他也染上了,要不是他爸妈及时赶到学校接他回家,差点就没命了。现在他好了,休学一阵子,正在家调养,因此,这个周末庆成回去,他妈就让他舅把他带出来玩玩,别光在家焖着。

庆成下了课,就赶紧回宿舍,到了宿舍,放下书本,就带着伯雄往外走。学校就在南温泉的边上,他俩先去南温泉泡了会儿澡,又去赶公车,到了城里。在城里,庆成带着伯雄到处逛,看见一个小茶馆,庆成说:“ 咱进去喝杯茶,这天也太热了。” 于是,两人就走进了这茶馆,茶馆里人还挺多,庆成看到他的几个同学也在茶馆里坐着,桌上放着一杯茶,手里捧着书,正聚精会神地读着。庆成走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要了两杯茶,就和伯雄坐下来喝茶。

喝完茶,又歇了一会儿,两人就出了茶馆。路过一家电影院,这家影院正在上映美国电影《飘》,庆成就买了两张票 ,两人就进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出来,天都快黑了 ,两人就直奔朝天门码头。庆成要送伯雄回去,当天还要赶回学校,明天他还有课要上。

 

第二十七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一九四五年,鬼子在山西也已盘踞了八年了,八年里扫荡反扫荡,山西的抗日军民做了殊死的反抗,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曙光的出现。

赵承绶,诚修老爷子的第七代孙,那时是晋绥军的副总司令兼骑兵司令,正驰骋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

他骁勇善战,带领他的骑兵部队,攻击驻守在热河省林西县,察哈尔北部的商都县,以及化德县的鬼子部队,均大获全胜。他在和鬼子 较量的正面战场上从未打过败仗。

与此同时,亮生,树生,子杰,子泉,所参加的八路军、游击队也在山西的抗日战场上,与鬼子做着艰苦卓绝的战斗,他们走村进户做着抗日救国宣传,白天打游击,晚上住窑洞,风餐露宿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这天,有人来报,说有一个村子里的村民都被鬼子叫去修铁路了,正是农闲季节,村民们在家闲着没事,小鬼子还给他们钱挣,说修一天给一块钱,许多村民都去了,鬼子是要用这条铁路运送煤炭,前些日子这段铁路刚被我游击队炸毁。

接到这个情报后, 亮生是这个区地下党的宣传部长,半夜,他就带着几个区委委员来到这个村子,挨门挨户上门做抗日宣传,告诉村们们不能给鬼子修铁路的道理,通过他们的宣传,村民都明白了,都表示再不去给鬼子修铁路了,青壮年们则都躲到了山里,让鬼子找不到人。

重庆,这年夏天,庆成考完了大学,他喜欢化学,并考中了一所私立大学的化学系,但由于无力交学费,就决定改上公立大学。国民党的中央测量学校是民国时期的军事院校之一,刚好是公费,学杂费及吃穿用度学校一律都包,庆成就决定上这所学校。八月十五号的这天上午,庆成带着伯雄从他三姐家出来,准备先送伯雄去常州上中学,然后他再去苏州中央测量学校报到。他们刚从朝天门码头下了渡轮,拾级而上到了街上,突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马路上一下子挤满了人,人们欢天喜地在庆祝着什么,庆成赶紧上前去问, 才知道日本今天宣布投降了。此时,街上人多的已经走不动了,他们使劲往前走,进了一家店铺,这家店铺是原成的一个朋友开的,店铺的主人告诉他们,今天不开店了,马上关门上板,上大街庆祝去。庆成和伯雄出了这家店铺的门,就朝上清寺方向国民政府机关所在地走,一路上人山人海,欢庆胜利的人们载歌载舞,举着大型横幅,喊着口号,庆祝这久违的胜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终于走到了上清寺,进了庆成三姐夫的办公室,办公室的人们也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这胜利的消息,各个笑逐颜开,说不出的高兴,八年了,终于胜利了。

昆山决定,伯雄不用去上学了,他知道国民政府很快就会搬回南京,庆成也暂时不用去苏州,晚上一起跟昆山回家,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果然,又过了些日子,昆山家的邻居们都陆续退了房子搬回原籍去了,他们也等来了回南京的消息。党部决定让家属先走,并给家属们买好了船票,到了九月底,原成带着孩子们,还有庆成和亚男就坐船先回南京了。

 

第二十八章

 

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传到了山西 ,传到了五台,传到了槐荫村。消息来的太突然,头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起初先是一愣,接着就高兴的在村里狂奔起来,高声大喊,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听到喊声,人们都纷纷从家里跑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当听说日本鬼子投降了,村里立刻沸腾起来,人们奔走相告,跑着跳着笑着叫着,欢呼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当天晚上,家家剁肉包饺子像过年一样,庆祝这来之不易、盼望已久的胜利。

亮生,树生回来了。子杰,子泉,子淑也回来了。当年他们出去打鬼子的时候,还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伙子,如今都长成了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 男子汉。

亮生他爹,见儿子回来了,高兴的请亲戚们来家喝酒吃饭。现在老人家什么都不想了,就盼着儿子娶妻生子,抱孙子了。

树生回到家,他爹三成已经不在了。他去他爹的坟上给他爹上了坟,烧了纸,又住了几天,就回部队了。

子杰,子泉,子淑又回到了爷爷的三进院,可惜爷爷和娘娘已经不在了,如果他们能看到他们的孙子打跑了鬼子回到家里,该多高兴啊 !

晚上,文成在大正房里摆开了宴席,把院子里的所有家人都请到大正房里,大家欢聚一堂,庆祝这抗日战争的胜利。自从一九三七年那年的春节,已经八年了,全家没在一起吃过团圆饭了。

夜深了,当家人们都散去,文成一个人站在月光下 ,望着院子里他爷爷栽下的这棵梨树,他凝思着,想了很久。他想到了他的天祖诚修爷,他的高祖正魁爷,他的曾祖选桂爷,他的祖父兴弟爷,他的爹爹尔珵,又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儿子,此时,他还没有孙子,不过,他想到了孙子,他笑了。

 

后记

 

诚修爷的这些后代们,后来散落在全国各地,留在村里的并不多。抗日战争胜利后,国共两党和谈失败,1947年又开始了三年的解放战争。赵承绶在解放战争中被解放军俘虏,49年后成为民主人士,曾在国家水利电力部任职。

虎成抗战胜利后去南京与亚男会合,于48年随赵国才所在兵工厂先行去了台湾。49年原成一家也随国民政府撤退到了台湾。庆成49年大学毕业后,自己去了香港,后回北京参加了工作。再后来到了河北省的一家设计院工作直到退休,是该院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一位资深的水利测绘方面的专家。

亮生,树生,子杰和升堂49年后成为国家省部级干部。子泉49年随王振大军进驻新疆,是军队里的师级干部。

子海一直在印刷厂工作,是全国劳模,曾参与国家首次人民币的印刷工作。

子淑因49年前,服役于晋绥军,解放后受到政治冲击,后回老家槐荫务农。

伯雄跟随父母到了台湾,大学毕业后,从事新闻工作,是台湾的一名著名记者。

春堂长大后,曾在军队中服役,后转业在山西省畜牧厅任厅长。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赵家的故事整个贯穿了中国的近代史,从一个家庭的故事我们也看到了一个社会的缩影,社会的变迁牵动着每个家庭的动荡起伏,每个人都深陷其中,脱不了干系。因此,我们要更加珍惜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的生活,各自珍重,自勉,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注:山西五台一带称母亲为嬷,称奶奶为娘娘,称姥姥为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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