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真在厨房里做饭,马敬忠看着电视,他的手机响了,哼哈一阵之后挂了。于是真一直尖着耳朵听,看他挂了就问:谁找你啊,什么事?
马敬忠眼睛盯着电视说:老杨他们三缺一,非叫我去,我今天懒得动,就推了。
你这么不给面子,下次叫人家人家可就不买你的帐了。在家坐了一天,还懒得动,你越这样越懒得动,到时想动都动不了了。打起精神来,去吧,去吧。我给你盛一盒饭带去。
马敬忠不情愿地:现在老嫌我在家里呆着,想跟儿子过啊,没门儿。
于是真站在厨房门口笑:越老越糊涂了,你呆在家里没事干,我怕你老年痴呆。到外面去活动活动,对你好。给人家老杨打个电话,说你马上就去。
马敬业看她一眼,略一思忖,从兜里掏了电话出来,告诉老杨他马上就到。说罢,起身,拿了于是真替他打包的饭菜,走到门口,回头说:老了,老了,还老想儿子,现在是夫妻的生活了。
于是真系着围裙站在那儿挥手往外赶他:走吧,走吧,我和你的日子长着呢。
马敬忠哼哼着走下楼梯,正好碰见下了班的马晓宏往上走,马晓宏不冷不热地叫一声爸,马敬忠贴过去说:去吧,我媳妇在那儿等着你呢。
说完,他登登登下楼了,马晓宏看他背影疑惑了半天,进了家门就问于是真:爸干嘛去了?怎么说他媳妇在家等我呢?
于是真把菜端出来,一边说:他吃醋呢。觉得我对儿子好,对他不够好,把他打发出去打麻将,就为了和你单过。
马晓宏笑而不语,母子俩坐下来吃饭。于是真依然给儿子不停地夹菜,还说:多吃点,你是那种永远长不胖的人,我家的基因。
眼看碗里充斥了各种菜色,马晓宏说:这么多,您是不是还得看着我吃完哪。当妈的,除了吃,能不能来点别的内容?
于是真说:我就这点本事,照顾个吃啊,穿啊的。我的爱就是这么基本,没什么现代花哨子。不满意是吗?裘索有啊,她什么都可以玩可以闹,你儿子幸福了。
马晓宏犹豫了一下说道:裘索生了。
于是真满脸放光,问道:生了个什么?男孩,女孩?哪天生的?
马晓宏支支吾吾地:好像是昨天晚上,男孩。
于是真一锤桌子:我就知道是个男孩,自从你告诉我她怀孕,我就一直有种感觉,这是个男孩。
马晓宏难以苟同地说:男孩有什么好?我才不喜欢呢。
那是你们男人,当妈的可不一样。你爸就为你吃醋,好笑,自己的儿子啊。可惜啊,隔了这么远,也不能去看看那个小毛头。刚生出来的那个样子,真想看看。
于是真又矫情起来,满脸憧憬的神情说:当妈的就是这样,自从那一天,就没有自己了,全是奉献。
马晓宏有些肉麻,却不好说,只得安静吃饭。于是真从自己的憧憬中醒过来,兴奋地说:我应该给她们打个电话,告诉她们坐月子,照顾小毛头的心得。不容易的,不要以为有个什么学位就一定能做好,这个事情还真的跟学位没什么关系。
马晓宏冷淡地说:妈,别激动了,现在那边是凌晨呢。再说裘索她妈不是在照顾吗?
于是真没人捧场,有点受挫:李婉茹哪里知道月子里的宝宝啊,她没生过孩子,那想法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你明天给我视频一下,我想看看宝宝。
马晓宏慌了:裘索坐月子不用电脑,她那儿现在根本就没有电脑,怎么视频啊?
于是真听了,只得作罢,依然叮嘱电话交代。马晓宏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饭也没吃完就站起来,嘟嘟囔囔地谢了饭,然后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于是真独自坐在饭桌边,很不满意,可是也不能和当年一样逼着儿子吃完碗里的饭菜,也只得站起来收拾,还嘀咕:生了儿子,也没见个高兴样儿,垂头丧气的,将来这个爸可怎么当?你爸当年都不是这样的呢,你还嫌他不像个爸。
马爱芜下了班,到单位幼儿园接了宝宝,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没出学院的门,碰上一个住在学院里的童年伙伴,也带着一个跟宝宝差不多年龄的女孩。打过招呼马爱芜就奇怪:你们不上幼儿园了?
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异常隆重的少妇说:转学了。咱们学院这个幼儿园也就比外头那些老妈子看的托儿所好那么一点点。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我们现在上的是中美合资的幼儿园,纯正的美国英语,蒙特梭利教学法,欧洲最先进的。
马爱芜一惊,没想到自己已经落伍,对幼儿教育这一块非常地不与时俱进,忙问:那是不是特远啊?
开车也就是半个小时。马爱芜,你们又不是买不起车,老公挣那么多钱干嘛不享受?买个车送孩子上下学方便。明年孩子就得上小学了,前头的任务艰巨着呢,咱们得打好基础,你说是不是?
马爱芜不服气地:买车是迟早的事,现在还谈不上迫切。而且,家里有纯正的美国英语,也用不着非跑个大老远的去上什么贵族幼儿园。
少妇咋呼起来:英语还是其次,那个教学法才是主要的,既锻炼能力,又培养性格,欧美的幼儿教育全是这个方法主导呢。我还买了本书,介绍这个教学思想,你要不要看看?
马爱芜摇摇头:算了,我去网上先看看吧。我们先回家了,宝宝,跟阿姨说再见。
两对母女分手以后,马爱芜就有些沉默,满心思都是人家的高升,那女孩子与宝宝的分道扬镳似乎预示了两个人将来完全不同的前途。
回家以后果然立刻上网看了那个什么蒙特梭利教学思路,看起来是一个比较新奇的方法,但说主导欧美就非常地夸大其词了。顺便在网上搜一搜那个幼儿园,网站做得非常炫目,与平日里圈孩子的地方不可同日而语。马爱芜越发心理不平衡起来,先拉着宝宝问:你喜欢你的幼儿园吗?
宝宝说喜欢,马爱芜不甘心,又问老师都教了些什么,宝宝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很可爱地说:玩啊,画画啊。
马爱芜说:这要教吗?你在家里不也干这个吗?妈妈给你换一个幼儿园好吗,就像这个。
她指着网上的那个图片,图片上的房间里有许多漂亮的玩具,宝宝就叫起来:好啊,我们要去那个幼儿园了吗?
马爱芜微笑着说:宝宝喜欢我们就去。
宝宝说:我喜欢,我要去。
这时,门开了,华走进来,手里拿着自行车头盔和雨衣,裤子还是湿了一大片。马爱芜问:下雨了吗?我都没注意。还非骑自行车不可,何必呢?
下得大极了。北京这个地方是骑自行车的宝地,平平的,我都奇怪北京人为什么不骑自行车。宝宝来,跟爸爸抱抱。不光是宝宝需要抱抱,爸爸也需要抱抱呢。
马爱芜着急地叫:你那裤子全是湿的就往那沙发上坐,你换一条裤子啊。
只是水,又不脏,怕什么?我的体温会把裤子烘干的。宝宝,爸爸还没抱够呢。今天玩了什么游戏,跟谁玩的?
我告诉你,穿着湿裤子,你会感冒的。还把宝宝的衣服给蹭湿了。
什么中国逻辑啊?我从小穿湿裤子也不感冒,你那么小心你为什么老感冒?中国人脑子有点这个,是不是,宝宝?
华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跟宝宝做鬼脸,宝宝就叫:妈妈,爸爸说中国人的坏话呢。
华连忙嘘她:哎,你到底站在哪边啊,你们女孩联盟对付我一个吗?下次你要是玩热了,我也跟妈妈一样不让你脱衣服。
宝宝跟他嬉笑起来:我脱了衣服,你不要告诉妈妈。
华说:我觉得我们要告诉妈妈,她那套不总是对的,那样小心翼翼过日子真没意思。
马爱芜走过来:说我什么坏话呢?嗯,宝宝。
宝宝摊开手说:我忘记了。
马爱芜点着她的小额头:你这个小鬼头,现在很容易被收买了。华,你去换条裤子,拜托了,我看着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为了家庭的和谐与幸福,乖,去换了。
华站起来:好,谁要我自己跑到中国来的,我接受中国人民的控制与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