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隔三差五的总有一个男生,性格特别温暖,爱帮忙,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一有事,第一个走出来卷起袖子的总是他,就算最后没帮成,那份早早成熟的暖男气质总是很动人。自从女儿出生以后,我开始跟这种男生开玩笑“我女儿嫁给你了”,虽然是玩笑,我对自己的价值观改变还是暗自心惊,原先没有孩子的时候瞎琢磨,无非是指望女儿嫁一个有才或有财的,真正有了这个活生生的孩子后,从未想到把她暗自许配给成绩最好的学生,永远的选择都是暖男。
记忆中最后一个“女婿”是G,个子不高,总是不愠不火的,跟那些张牙舞爪、锋芒毕露、拥有庞大自我的少年人形成强烈对比。我有时会在使用电子教学设备上卡壳,横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大多数同学就会开始事不关己的聊天,个别庞大自我甚至会不屑的冷嘲:这都不会。让他上他又不肯。G是唯一每次都主动上来检查线路、接口的学生,自己帮不上忙就会去办公室找IT老师。
作为典型的理工男,G的文科稍欠,理科渐长。他会用午休时间给班上一位女同学补数学,补得很吃力,看他们快上我的课了还在较劲,我问他们是不是数学太难了,女同学拼命点头,他说:数学不难,是她不行。然后一个本子就劈面而去了,G轻巧的伸手拦截,女生也只是发泄一下脾气,挽回一点面子,半空中收了回来,两人嬉笑收场。在中文课里G的成绩一般,还有点油盐不进,跟他说多少次注意事项都没用,下次还那样,但是每次都听得很虚心,答应的也很爽快。我们这门课是专门开给留学生的,非主流,所以总是排在下午,连着上四个小时。G的那一届最可恶,同一天早上居然还排了最高级数学的早课,7点多就开始上课了,小留一般没有车,也没人送,寄宿家庭往往住在深山老林里,只有一小时一班的公交车可以出得来,所以6点多就开始赶路了。G的数学是拿分强项,要上早课,到我的课上时已经消耗了大半精力,有一天他一直趴在桌上睡,我没叫醒他,睡得那么沉的人叫醒了也难以专心。等他睡醒了已经天黑,大家仍在默默的做练习,他揉着眼睛说道:靠,怎么还在上课,这都过了多久了?全班同学都笑了,我问:你南柯一梦是不是历尽繁华?他笑道:醒来还是睡前的世界。
在这所很白的学校里中国小留的融入异常艰难。我目睹过小留的尝试,就连自我庞大一族都只能站在边上观望,然后知难而退。平时在自己人里锋芒毕露的少年人处于边缘地带时,显得格外尴尬,大概是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不能放低所致。G却以自己一贯的风格不愠不火的出现在白人同学的课间篮球游戏里,他个子不高,却打得游刃有余。游戏里有许多瞬间的安排,比如顺序、合作,靠心有灵犀一点通,不需要语言。其实G的英语并不出色,但他娴熟、干净的球技得到了其他同学的尊重。他在球场上从来不等待别人的暗示,他就是他们这边的灵魂,他一招手,球就传到了他这里,他一个眼神,另一个人就开始动,他的进攻带动队友的配合,那副球场大将的威风都在他淡定、自然的做派里显得更有魅力。课间,我在操场执勤的时候,闲得无事,眼光不由自主转向最活跃的人群,篮球场就是最活跃的人群聚集之处。往往上课铃打响,我才意识到整整20分钟休息时间我都在看篮球,G的潇洒自如更坚定了我把女儿嫁给他的决心(哈哈)。
小留们有个共识,能融入的都是出色的,G用蓝球证明了这一点。据说他的数学也招来白人同学竟折腰,连数学老师都请他搞掂最难的题目。看过他给中国女同学的补习,我可以想见数学课上的困境是如何被他不动声色的突破的。
虽然我一直知道G在校乐队也很活跃,却从来没有观看过他的演出,直到毕业典礼上终于看到他的表演获得满堂彩。他吹萨克斯,这本来就是一个很魔力的乐器,他站在舞台中间,装扮特别酷,戴一顶黑色的小礼帽,其他乐器都是为他伴奏的。曲子到了最后是高潮,他把礼帽往地下一扔,动作和音乐配合得天衣无缝,观众席就震翻了,他还是那么不愠不火的鞠躬致谢,宠辱不惊。
G毕业以后几年,回到学校来看老师,到课堂里来找我,我们互扫了微信,他感叹自己20多岁已经老了什么的,那个班的同学就好像看戏一样。他走了以后,几个酸溜溜的人都表示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回中学看望老师,并且发誓自己肯定不会做这么不酷的事。我说我以前也不是回学校看老师的人,但是现在老了,觉得其实看老师也挺酷的,做暖心的事显得很成熟。
加了微信里后,G便能在朋友圈里看到我女儿照片的更新,有时会毫不遮掩演的大赞我女儿真漂亮,我们也会把关于女婿的玩笑再开一遍。但是以后我不会再提那个茬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今生所爱,一个漂亮的姑娘。求婚、订婚的内容通过朋友圈向所有人都发布了,这个姑娘真幸运,找到一个暖男。
G并不是我的学生中全科优秀、名次盖天的那种,却能在生活中怡然自适,这种特质将是我未来女婿一个重要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