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家。李婉茹正在做饭,裘索进门说:好香,呀,今天妈妈做饭,爱芜真有口福啊。爸爸上哪儿去了?
李婉茹:他去市中心那边开会,开完了去办点年货。我准备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好几年没做了,心里挺那什么的。
裘索:妈,你说什么呀,我们过年可高兴了,只要你身体舒服。我和爱芜去我的房间了啊。
两个人在裘索的房间里看新闻,裘索说:香港还有好几年才回归,大家都已经在学普通话,跟得上形势啊。我以前以为香港人都会英语,去了才知道,只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会,普通话也是一样。咱们可以去那儿教他们普通话。
马爱芜: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裘索:你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头感觉好一点吗?
马爱芜:昨晚几乎没睡,睡不着,我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可是一点也不害怕,好像不是我的事,可能是怕过头了,灵魂出窍。
裘索:这叫麻木,你需要调理,吃完饭,让我爸送你回家,跟你妈好好谈谈。
马爱芜:我妈和你爸只是一般同学关系,对吗?
裘索抿着嘴笑:你妈这么说?我爸肯定是一厢情愿吧。唉,我爸回来了,我们问他去。
裘索抱着裘爱国亲一下,唧唧咕咕就说舞会的事,又说马爱芜跳舞太僵硬,要父亲教她。裘爱国和裘索打开录音机,示范了一段华尔兹,一边讲要领。裘索说:我的交谊舞是爸爸教的,爸爸当年是大学的舞棍。爱芜,你也来。
裘爱国绅士的拉起马爱芜的手,虽然地方小,可是转得很圆,马爱芜顿时觉得很放松,很享受,跟同学不一样。
李婉茹出来叫大家吃饭,饭桌上,裘索才说了马敬业兄弟捣了舞会一事,又告诉父母马爱芜舞弊的压力,建议裘爱国送马爱芜回家,又担心吴国英和马敬业的态度。
李婉茹:当年吴国英可是顶爱跳舞的,跟你爸没少上舞场,不会反对女儿跳个一场两场的吧。
裘索:爸爸跟吴阿姨当时是好朋友吧。
李婉茹:非常好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连见面都不见了。
裘爱国:吴阿姨觉得不方便,老裘不想叫李阿姨看着觉得酸。
李婉茹:我有什么可酸的,当年名草毕竟有我做了主,得意还来不及呢。
裘爱国:这就是有大智慧,珍惜现实,我低估你了。
裘索:妈妈有这胸襟,爸爸就送爱芜回家一趟,我也不觉得自己瞎参合了。
李婉茹:我也好久没见吴国英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裘索:太好了,我也去。
裘爱国:大军压进,把人吓一跳。我先打个电话让他们有个准备。
马爱芜一直默默的吃饭,裘爱国问:爱芜,你有什么想告诉父母的吗?
马爱芜:没有,说什么也没用,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这是命。
马敬忠家。进了家门,马敬忠把琴盒往地下一甩,一把将马晓宏顶在墙上说:今天早上怎么跟你说的,中央音乐学院的李教授特意为你安排了试听。要你拿了成绩单就回来,左等你不回来,右等你不回来,我操你姥姥的,我操他妈的天王老子。你个孙子居然弄那个低级玩意儿去了。老子请了多少饭,送了多少礼,装孙子赔了多少笑脸给你弄来的机会。我,我……
于是真吓得叫:别打重,别打死了。
马敬忠把马晓宏揪到阳台上,说:不打死?你毁了我,你毁了全家,你不在乎,是不是?我留你干嘛?我这就把你扔下去。
马敬忠抬着马晓宏往下扔,马晓宏抓着阳台的边,大哭大叫。于是真在后面揪住马晓宏的一条裤腿,拼命往里拉,哭喊成一片。下面邻居纷纷出来看。马敬忠在马晓宏的奋力挣扎下退到墙边,马晓宏掉在地上,于是真扑过去和马晓宏抱在一起哭:你死了,我还活着干吗?
马敬忠颓然坐在地上,长叹:女人心软,你儿子这么作践我们,这儿子还有什么用?将来你也别指望他,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于是真哭成泪人,哽咽道:我也不指望了,只要他活着,比什么都好。
马敬忠摇头:女人短见,现在是活着就好,等会儿缓过劲来了,还不是又得打起精神头来,指望你儿子为官作宰的。那都是白搭。
马敬业家。吴国英又伤感又尴尬的请裘爱国一家人进来,说:老马,这是我大学同学裘爱国和李婉茹,平时没怎么走动,不过你都是知道的。他们是裘索的父母。
马敬业顿时振作起来,要和对方决一雌雄:哦,你们好,你们就是裘索的父母啊。久仰,久仰,你们教育孩子很有自己的一套啊。不过我觉得不太适合中国国情,你们的女儿要去美国,可是我们的女儿是要在中国考大学的。
裘爱国:老马,这次我们冒昧的拜访是因为马爱芜。这个中国、美国我们先不谈,先说说马爱芜的心事。你们已经知道她舞弊,可是你们知道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这么做的吗?
马敬业:我们是她的父母,我们对她更了解,你这样问问题很不合适吧。
裘爱国:马爱芜告诉裘索,她的压力很大,她不允许自己失败,因为她没有退路。可是考试前她已经脑力用尽,实在记不住年代,所以才做了纸条。
马敬业:马爱芜,你可以告诉同学,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双亲呢?我们才是真正有心,也有能力支持你到最后的人啊。同学有什么用,她的父母有什么用?还不是把你送回来了。
马爱芜低头不说话。
李婉茹:也许是父母跟孩子平时交流不够,失去了相互的信任。
马敬业:你在教我们怎么做父母?老吴,你的同学有点越俎代庖了吧。
裘爱国:做父母不容易,我们都要学,最好低调虚心一点。马爱芜的利益最大,而不是我们的面子。承认问题的存在,才能解决问题。我认为马爱芜需要休息,逼她只能适得其反。
吴国英:那就休息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嘛。老马。
马敬业:我怎么觉得这帮人气势汹汹的来找我们是兴师问罪呢?我自认做父亲尽责尽职,起了表率作用,我要求我的孩子学习成绩要好,因为我本身就是知识分子,我自己当年的成绩肯定比你们这些人要好。
裘爱国:老马,你是位尽职的父亲,对孩子有些要求也是在负责。关键在于这些要求怎么传达,怎么调整。要求不可能一旦形成就不通融改变,孩子强的时候提高要求,弱的时候暂时降低要求。我们应该以孩子的利益为中心,而不是家长的意志。
马敬业:这是没有原则的做法,我出尔反尔,孩子更加无所适从,她的目标已经定好了,一定要达到,她必须坚持下去。
李婉茹:如果达不到,你能迫使她达到吗?任何一个目标都必须有第二个方案,你不给孩子第二个方案是不公平的。如果你自己的目标达不到,你也会给自己借口找退路吧。
马敬业:这是无稽之谈嘛,在我家里这样质问我。用你家千金的一句话,这是我家的地盘,闲人免入。
马敬业站起来,吴国英也站起来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放心回去吧。
裘爱国一家人走出,裘索说:她爸爸根本只顾自己的面子,不考虑马爱芜,太过分了。
裘爱国:到别人家来教育别人怎么培养他的孩子,还真是不好说话。
李婉茹:哪怕旁观者觉得黑白分明,当事人还自以为是。
裘索:我都快急死了,马爱芜怎么办啊?
李婉茹:还真是命,摊上什么样的父母,什么样的男人,都是命。我说呢,马爱芜小小年纪,一口一个命,听着真叫人别扭。
裘爱国:吴国英都答应让孩子休息了,我们能说服一个就改变了马爱芜的处境。
好多中国人,自己还没有长大,就糊里糊涂地做了父母,然后糊里糊涂地养孩子。中国的父母,对孩子付出(真正的爱的付出)的最少,却对孩子要求的最多。
也有长辈悔恨的,言道:当初自己知识太少。然而,做一个父母,真的需要那么多知识吗?动物都知道让自己的幼子成为幼子,中国人却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当一天小孩。这根本不是知识问题,而是人的文化对人性(动物性)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