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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日志3

(2011-04-09 14:56:40) 下一个


3:阿菲美人的翩翩出场 


 


平常的日子里,生活好象深流的静水一般毫无动响地淌过。村是寂寞的,而我是一个好客的人。特别是在我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非常渴望有朋自远方来,坐火车也好,自己开车也好,甚至坐飞机也是可能的,我们村里的小型机场已经有些年头了。如果有朋经过几个小时的周折,来到我们村里,那么,我会用最大的热情和最干净的食物来款待他们,让他们看到村里的生活也是不错的,我还会利用这个有人自远方来的借口好好将家里打扫一下。对于我来说,一个干净的家是给客人赞赏的,主人自己其实极易将就。然而即使是这样盼望着,都很久没有人来。


 


我对老公说,我没有朋友,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肯收留我,结果我就呆在这里了。老公笑嘻嘻地说,我也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冷笑着要揭穿他的谎言,老公一看到我脸上这种特殊的冷笑就明白我要说什么了,于是他先发制人道,其实阿菲并不是我真正的朋友,但他比我更孤独,他是彻头彻尾一个朋友也没有,我出于同情心不得已接待他的。我不屑地说道,傻子才相信这种屁话,两个男人天天粘在一起,会是出于互相同情。他怎么没有朋友?他比我要幸福,起码他在这里长大,有老父母,还有一个结拜妈妈。


 


所谓结拜妈妈,是我给阿菲女朋友起的混名,因为她比阿菲的妈妈还老,又不是阿菲的妈妈,阿菲自己有妈妈,那么她就叫做结拜妈妈好了。一提到阿菲的结拜妈妈我就心理失衡,本来我可以认为自己是个了却世俗偏见的先进人物,在阿菲和他的结拜妈妈面前却实实地被堵住了,怎么也不能洒脱,就因为这两个人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极限,在这个极限面前连我也是保守和平庸的。我会是保守的人吗?我最恨平庸二字,我宁愿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能承认这两个特点跟我是联系在一起的。然而,自从认识了阿菲和他的结拜妈妈之后我就失了阵脚,我花了多大的力气跟他们周旋啊,拼命告诫自己不能用世俗的眼光看人家,可是都没用,我常常会露出马脚来,一露马脚我就贼心自虚,你看,你以为自己酷吧,大肚能容天下异事吧,到阿菲和他的结拜妈妈面前就栽了,原来还是一堆人间俗物。我干脆就说了实话吧,阿菲跟他的结拜妈妈叫我想吐。阿菲本人还罢了,本来是看哪儿哪儿英俊的小伙子,天生一副拍广告竞选美男的姿色-阿菲早几年当选过本村的美皇子-他要想叫姑娘们荷尔蒙分泌加剧只要抬起手来抹抹头发,顶多再做一个神秘而且羞涩的浅笑就行了;阿菲的结拜妈妈其实也罢,快六十岁的人了,如果把头发染成金黄的话,在自然光线下看还是蛮过得去的。人家胸大肌里塞了塑料,额头上的皮肤也扯得光洁如纸,咋一看去,我有的皱纹她还没有,她可能曾经有过,但现在是没有了。我看在阿菲的面上,对他的结拜妈妈够客气的了,虽然我跟她不说什么话,可我该笑的时候笑了,该点头的时候点了。老公居然还挑剔我,要我对她好上加好,他指望着我能对她有他对阿菲那么深厚的感情。我说我不喜欢老女人,除了我妈以外。这句话其实不诚实,我对自然老的老女人没有任何不喜欢的意思,我对这个奋不顾老,将老从自己身体上拼命拔拉下去的老女人也没有什么太不喜欢的意思,可她为什么偏偏要和阿菲那样俊得没人要的小伙子一起睡觉啊?


 


 


不知底细的老公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制造了无数次四人相聚的机会,于是在结拜妈妈那座充满艺术气息的房子里他们喝酒,抽烟,我则静静地将目光锁在结拜妈妈的脸上、脖子上。可惜现在是冬天,我无法看得更多,而且我不好意思过于直接地望着那张从来不笑的脸。她怎么敢笑呢?如果我做了那些手术,我也是不敢笑的,一张皮掉下来,挂在鼻梁上怎么办?我的对面就是他们的卧室,珠帘垂挂,好象波斯女王香烟缭绕的洞穴。结拜妈妈半裸地坐在那紫色的大床上,如醉地笑(我的意思是她应该笑,也想笑,至于她笑得是不是让人觉得她在笑,我就不得而知了),伸出一只手来,对着阿菲说,孩子,上来呀。她的乳房高耸着,象足球一样的质感,它们直愣愣地对着门,它们有朝一日也许会碎掉,也许会不声不响地挪到背上去,可你别指望它们会坍塌下来。我的妈呀,我不想这么毫无遮掩地看着它们,让结拜妈妈搭一条丝巾好了。不搭丝巾的话,结拜妈妈会害羞吗?我是不会害羞的,如果我在皮下塞进两个足球,我会以为我不再是赤裸的了,我有两个足球挡住我的胸。结拜妈妈突然说道,你要是对我们的卧室感兴趣的话就进去看看好了,全是阿菲的设计,阿菲对艺术很在行。我马上醒了过来,好啊,好啊,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向卧室走去。多么幸运,没人知道我刚才脑海中的意境,人要是能读出另外一个人心里的内容该多么可怕呀。


 


当我和老公站在阳台上抱怨没有朋友的时候,阿菲走上来了。阿菲进我们的院子连门铃都不用按,只要他能找到一扇没锁的门他就会钻进来,幸好他每次都会大叫一声,通报他的存在。这还不算朋友算什么,老公狡辩得实在过了头。阿菲向我们走来,笔直的身材上罩着一件衬衫,衬衫开口正好到胸毛隐约可见处。阿菲总是穿衬衫,不象我的老公,没头没脑的随便一件什么东西套在身上哪里都敢去。而且阿菲在冬天里都只穿衬衫,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怕冷还是怎么的。阿菲知道自己是个美人,他走路的步伐都透着这个明白劲儿,不是说我的老公就一定不是美人,可把不把自己当作美人在他们两个之间起了绝对的区分作用。我的意思是,要作美人,首先必须把自己当个美人来对待,象阿菲这样,总穿熨烫过的衬衫,注意低头的时候不把下巴上的赘肉挤出来,尽管阿菲的下巴上并没有赘肉,但你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有所注意的,他做到防患于未然。而我的老公就不同了,他会穿上皱巴巴的衬衫问我是不是太过不去,如果我说不是太过不去他就会穿着它去上班的。老公开心的时候不要说挤下巴上的赘肉了,你要他做个鬼脸,他会舍得把下唇贴到额头上去,只要他能。可阿菲连微笑都是定好了度数的,嘴唇咧出去的幅度大概是多少,他心里有把握,跟杂志广告上的模特一样,阿菲做得不愠不火。


 


你要问我对阿菲是个什么感觉,我说我荷尔蒙上升,理智异常冷却,你相信吗?荷尔蒙上升是不在理智范畴之内的,最明白的女人,比如我,见了阿菲这样漂亮的男人都会产生生物性反应,于是我眼光乱窜,往上看,只见他明眸皓齿,含情脉脉,阿菲当然不是要存心勾引我之类的,然而自美的人都会将眼神训练成一见钟情式,从而在对方身上得到自爱的折射;这种眼神无法久视,于是我只得换个地方往下看,偏偏与性感胸毛相遇,胸毛不多不少,既不至于泛滥成灾,又保留了男性的尊严。我不能与胸毛纠缠不停,只得再次转移,和阿菲之喉结狭路相逢,嗯,喉结不大不小,玲珑别致,阿菲美人连喉结都这么线条清楚,真是要气死天下男人啊。


 


我累坏了,从来没这么折腾过自己,我下了决心将视线转移到老公的脸上,老公的胡子茬铁青铁青的,透着绝对的性感,我不由自主伸手去抚摸了一下,刺刺的,挠人心眼。老公问过我,阿菲漂亮还是他漂亮?我说他漂亮,他不相信我,觉得我在跟他耍花招。我知道阿菲这一关是太难过了,连结拜妈妈一生的经验都马失前蹄。但我可能是太聪明了,我的聪明刺破了荷尔蒙的诱导,也可能我是想结拜妈妈想得太多了,使阿菲和我心中那变态的恶心结合在一起,以至于他那小心翼翼的俊美都融入了老妇的情调。


 


老公笑问阿菲,今天又穿新鞋了,是不是妈妈给买的?阿菲低头把脚尖翘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鞋的状况道,这鞋还行吧,因为买了这件衬衫就非买这双鞋不可。我的天哪,这句话几乎没把我给杀死。他还不如说因为买了这瓶沙爹酱就非买这条项链不可呢。人与人的组合是多么地奇妙啊,我绝想不到我的老公和阿菲可以成为如此亲密的一对朋友。我恨不得为了甩掉阿菲连老公也一起甩了,可我不能临阵脱逃,做保守平庸的人,我还在努力成为心宽如天下,大肚子容畸形的现代人物。


 


阿菲走了以后,我说,阿菲是同性恋。老公摇摇头道,很多人都这么说,但他自己说他不是,他不是一个在乎别人怎么说的人,所以如果他说不是我就相信他不是。我想了一想,那他就是畸形恋。老公说,因为他跟老妇同居?这么漂亮的年轻男人跟个老妇人在一起这么多年,的确挺奇怪的。但这是他自己的事,轮不到我们替他瞎操心。老公要进浴室去洗澡了,但我正在激情头上,我的恶心弥漫在体内不得消化,我必须跟他讲清楚。于是我抓住他道,我看着他们就难受,你知道吗?恶心那种难受。老公不赞同地摇摇头道,中世纪的时候,普通人一看见自由恋爱的人就恶心呢,要是谁在树林子里做爱被逮住了的话,街坊邻居恨得拿石头把两个人砸死才算完。现在自由恋爱是普遍了,你看着当然不恶心,老妇包少男却恶心起来了,你小心哦,别做了中世纪那种杀人犯。阿菲不是中规中矩的人,他妈妈更不是,要包容他们,需要一点智慧哩。我知道我是那种少见多怪的乡下人,没有智慧,没有见识,不管我怎么努力想装得高等一点都没用,我还是看着他们起鸡皮疙瘩。我真是又急又臊,我说,同性恋如今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阿菲需要妈妈的钱,需要妈妈给他打掩护,大家都可以理解,为什么不肯承认呢?阿菲他要真是个不在乎人说的,承认了也没有什么嘛。老公也急了,你干吗不承认呢?我说,我不是同性恋。老公说,他也不是。


 


我们这场没头没脑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老公真是阿菲的铁哥们儿,我一点恶心的底细都挖不出来,恰似俗话所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啊。我的思维并没有随对话的结束而结束,相反却更加活跃地向各种可能性探伸过去。阿菲,结拜妈妈,哦,多么地混淆不清啊,我又不可遏止地沉入了对结拜妈妈的幻想中:她家深红色的墙,她年轻时候的芭蕾剧照挂在墙上,一只洁白的天鹅,临水顾盼,婀娜多姿。阿菲说过她有一双可怕的脚,扭曲变形,那会是什么样子呢?结拜妈妈从来没有穿过露脚趾的鞋,我也不愿意去加以想象,我从来没喜欢过脚。那就把镜头往上挪吧,她获得了儿童图书大奖的证书正蒙尘搁在书架上,和她写的几十本儿童读物摞满了整整一层。我的心在颤抖,我明白了,我对结拜妈妈有着刻骨的情系,我崇拜她,嫉妒她,尽管我和所有年轻的女人一样愚蠢到了以晚生蔑视早生的地步,我其实多么希望自己能象她一样不但事业辉煌,而且敢做敢当。也许可以省了往胸大肌塞塑料一招,但我希望自己起码要有那样一种坦然,即使是塞了塑料也能装得好象那团塑料根本就是自己的脂肪一样的坦然。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在自然红颜消褪之后还能享受阿菲美人啊,多么诱人的晚年,多么伟大的榜样。噢,老公能不能看透我这番心思呢?应该不能,就算他有特异功能穿透我的心腹,这个时候他在洗澡,我听说热水是会截断感知波的发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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