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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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或狂欢(九)

(2007-09-27 10:10:31) 下一个

4

乐队解散后,忽然就有一大段时间空出来,叫人无法适应。学校里大三生大多忙着去各类人才市场碰运气、忙着参加一个个名称古怪的人才招聘会,有些学生又开始为考研做准备了。而我却无所事事,和采薇一样,我们都不用去那类市场象牲口一样被某些用人单位挑选。采薇常随意地说:“到哪儿不是上班呢?”这句话会引起同学们的误解,大家说她有背景,站着说话不腰酸。是的,作为正在被世俗同化的学生们,无法理解采薇对待生活的态度。就象采薇无法理解那些人如过江之鲫般的热情一样。

成为小说家是采薇的目标,即从拿起笔那天起,她就去为这一目标而奋斗,和周围大多数人格格不入,她不会理解人们想上班的目的并不是追求崇高理想,而是为了生存。

学生们对待工作的狂热的执着和上学时判若两人,那时候,他(她)们是如此高傲而冷静,谈政治、谈哲学、谈生活和爱情,他(她)们似乎一尘不染,很少谈及工作,而现在呢,张口闭口就是应聘的公司待遇如何,有没有发展前途等。 每个人都有冷静的时候,但并不能时时都保持冷静。

比如我,和安娜在一起是冷静的,和采薇在一起时就冷静不起来。虽然我讨厌冷静,它会使人缺乏热情,但和安娜呆在一起时,却连做爱时的感觉都是冷静而清醒的。

谈起安娜,我们又不得不绕回到四年之前,离开“浪漫假日”后,我和安娜见面就少了,我想方设法阻止她来出租屋,因为采薇离开这儿后,小屋里还留有她最后的气息,她曾经用过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哪怕是一张毫不起眼的小纸片或是一只钢笔。我希望这样能造成采薇刚刚离开的假象,而安娜又是那种破坏欲很强的女人,她对我小屋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有时候,我们相约去吃饭,酒吧那种地方是不能去了,就在四年前,酒吧里出现了吸毒的,有人在那儿吸食白粉,还有吃摇头丸的,总之,乱得无法收拾。我们只能去一些小饭店吃饭,吃过后一起逛逛街,做爱也偶尔为之,我们为,做爱本身并不全是出于欲望,有时候是为了排解寂寞,可耻之处在于,往往做完后会更加寂寞。寂寞和孤独是生于俱来的,就象血型是生于俱来一样。

记得诗人里尔克的一句话:谁此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将永远孤独。其实人们都是孤独的,只是有些人不愿意接受自身的孤独才去寻找快乐,不是么?

那段时间,我便以这种状态活着。安娜偶尔给我打电话,我就说没劲,是的,没劲透了,什么都没劲。

我的话让她打消了见我的念头,她冲着话筒大叫一声:“你在等死!”就把电话挂了。我似乎能感觉到电话那头她气冲冲的震颤。

还好,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接到那个生痔疮的领导电话,他说工作联系好了,要我带档案去新单位报到。

挂断电话后,我在床边呆坐一会,想想整个学生时代终于结束了,那些永远不会实现的年少的理想就这么结束了。我想起第一次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时的恐慌和激动,想起下雪的冬天,坐在农场校车上看雪花无声地覆盖着原野上的阡陌、想起那个为了某种可笑的原因和别人拳脚相加的迷茫少年,以及一个人行走在青藏线上看到过的高远而寂寞的蓝天,藏北无人区温暖的帐篷和女姓诱人的肉体……那一段段过往,如旧电影在脑海中重现,那些旧时光,那些甜蜜的黄昏和清晨将永不再来了。想着想着,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真的哭了,一个人关在出租屋里大声抽泣。

傍晚时,我洗了脸,沿着熟悉的街道向郊外跑去。我越跑越快,耳边听到呼呼的风声,许多人被我抛在身后。我跑到郊外,夏天的夜晚,正在扬花的水稻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青蛙和知了鸣声交织。我伏在草地上,芒草覆在脸上,在这片荒芜的原野,我又开始嚎啕大哭。

我翻了个身,身体呈大字型,以最积极的态度接近大地,抬起头,天上遥远的星光闪烁。很久,心情才平静下来,我掏出手机,冲电话那边的人大声喊:“安娜,我想见你!”

“怎么了?”安娜吃惊地问。

“没什么,现在我想见你,现在,此刻,马上。”

安娜打车来到郊外,我看到车停在不远的马路上,安娜下了车,手呈喇叭状,大声地喊:“王珏……王珏……”声音传得很远。

我们跑到宁国路,点了盘这个城市人们最爱吃的龙虾,我要了箱啤酒。安娜用漂亮的眼睛斜着我:“干嘛?想和我拼酒呀?”

“当然,今天不醉不归。”

“好,一言为定。”安娜一边用餐币纸擦着筷子一边问我:“不过你先说说遇到什么事?是不是失恋拉。”

“哪里啊,只是心里堵得慌。”

“为什么?”

“要上班了。”

我的话让她感到莫名其妙。“上班是好事啊,是不是单位太差?”我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

“学生时代结束了,还没准备好就要面对社会,挺难受的。”我说。

“那是你们读书人的事,我只知道,没钱才难受。”这时,金黄的龙虾端上来了,满满的一大盘,透着热气。

我们开始喝酒,安娜先端起酒杯,歪着头想了想说:“祝你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谢拉。”我说。

那天,我真让安娜给喝爬下了。

醒来时,头痛得要命,我准备从床上坐起来,发现竟然光着身子,吓得赶忙把毛巾被拉到胸前。这时,安娜推开门,笑吟吟地问,醒了?

“我衣服呢?”

“你昨天喝多了,吐得昏天黑地的,衣服洗了。”

“你给我脱的啊,完了,全让你看给看去了。”我笑着打趣。

“操,还冒充处男。”安娜也给逗乐了。

“昨晚没那个吧?”

“还那个,瞧你那儿,垂头丧气的。”

我低下头,那儿果然垂头丧气地搭拉着。

“还好,醉酒没失身。”我和她开着玩笑。

“忧伤劲过去了?”

“早没了,从现在起,就是社会上的人了。”我说:“我觉得,那场酒把整个学生时代的信念都给冲夸了。”

我坐起来,点了只烟,把昨天到现在发生的事梳理一番,想着还要去新单位报到,赶紧爬起来。安娜此时正在烧水,她问我:“喂,你干嘛去。”

“报到啊。”我说。

“别介,先拿镜子照照自己,能报到么?”

我跑到洗濑间,镜子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脑门上还有个大血泡。

“我和人没打架吧?”

“上楼时摔的。”安娜说:“你笨得象只熊,搀着你,自己都摔倒了。”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胳膊上有条半尺长的擦痕。
 
现在觉得那时候真够矫情的,这么点屁事就伤感一通,说出来都让人笑话。记得有一次同学聚会,我还傻乎乎地问他们有没有因为学生时代的终结而流过泪。大家都说,不用读书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大林甚至坏笑着说我真“骚包”。我有点失望,骚包就骚包吧,人生能有几回骚。想了想就释然了。

我被安排在外贸局下属外派机构,地点是上海,我的印象中,那个城市有太多的人,嘈杂而分乱。除了对上海人的口音不太习惯外,去熟悉一下也未尝不可。总之,一切都还不错。

房租还有半年到期,我把钥匙丢给安娜,她也乐意搬去我那儿。我把简单的行李收拾好,条薇放在这儿的东西收在一个旅行包里,很久都没见到采薇了,想了想,我又给采薇打个电话,显示她依然不在服务
区,我只好把东西先放这儿。

安娜知道我要去那么远,有些不开心,但还是支持我,她说,年轻人应该出去闯闯。我问她,是不是一直呆在省城,安娜说,到年底再说,不想干这行了。可年底未到,安娜就退房离开省城,不知所终。

工作弄好后,就有一大段的时间可以思念采薇了,由于一直未打通电话,我开始怀疑她还在不在云苔山,去学校打听,熟悉的同学都说没见过。我决定上班前再去趟云苔山。临行前,竟然接到了采薇的电话,我看到来显,是省城号码,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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