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2005-02-03 09:55:19)
下一个
老公今天就回来啦。不知道这次会给我带什么日本的小玩意。每次他去日本,我不央求别的,只希望给我带回来一些碗哪,碟子呀,或者是茶杯什么的。别的不说,他们的工艺却是令人佩服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饭钵,可以做得很精致。我更喜欢那种摸起来粗粗的,颜色灰灰的,拿起来沉甸甸的。可以上面什么也没有一色的,也可以有些凹凸有致的的小画的。用这种钵盛些米饭,吃起来是一种享受。不过中国有个地方也出这样的陶制。据说日本的工艺就是南宋年间从那里流传过去的,至今行内的日本陶艺人还有跑过去潜心研究的。那个地方不象景德镇得那样人尽皆知,也不象潮州瓷出口家用得那么厉害。它只是个小小的南方城市,依山傍水,民风淳朴,除了陶器,它还是古时出宝剑的地方。它有个很神话的名字,龙泉。 走近龙泉,是在2000年。在杭州下了飞机,还要坐4,5个小时的车,一路比坐船还要颠簸。 住的酒店据说是那里最好的,崭新,还带着强烈的油漆的味道。记忆里最清楚的是洗手间小得刚刚可以转身,开门关门恨不得要站在马桶上。可是第二天早上一出门,看见一座1000年的古桥,一下子什么怨气都没了。这是我见到过的唯一的一座有顶的桥,很长也很宽,全木结构,没有一颗钉子,连接处是一个个木头楔子。走在里面,更象是一座长廊。不过它 的的确确是架在一汪湖水上,给人提供从这岸到那岸的方便。要上桥,还要走一节长长的石阶,据说这些看起来很铿锵的麻石头已经换过好几拨了,可是这座木桥却不动声色地几朝几代地站在水中 央,心静气和地看世间白云苍狗。我在桥上走了又走,久久不肯离去,我抚摸这桥上的木桩,想象着一千年前有没有人和我一样驻足不前;现在沉静的小城从前会不会热闹喧哗;这么长这么宽的桥是不是每天人们赶集的通道。没错啊,一千年前,恰逢南宋,那时候这里的青瓷是鼎鼎有名的。哥窑,第窑,哥第窑遥相呼应,风光无限。南宋年间的官窑产地杭州,那是怎样的盛世丰年,遥遥几百里地外的龙泉风声鹊起,家家烧瓷,好的小心翼翼上贡,次的砸碎了放在窑口,一口窑一次可以成千上百的烧,可是那时候烧好烧坏全凭感觉,坯子放进窑里,就生死有命,由不得人了。所以往往一批烧出来的很可能只有一两个算得上极品。而其他的,也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小小臣子。不过听到更玄乎的说法是,即使一窑出了两只同样好的,那从京城来的专门挑贡品的宦官爷爷们就硬是狠了心地砸掉其中一只,让另一只变作举世无双。想想这两只瓶或碗的命运竟是如此天壤之别。青瓷不象均瓷,诸紫色的记是各有各的风情,绝不重样。青瓷胜就胜在色泽均匀纯粹,青就是青,颜色差一点就是败品。若是哥窑,瓷体上的裂纹要恰到好处,不可深浅不一,更不可杂乱无章。若是第窑,那就要象玉,温润光泽,可一见摄人心魄。据说解放前,不少人跑去淘碎瓷,企望有些值钱的货色,发笔横财。想想,毕竟是宋朝的玩艺儿,光年头,就能唬死人。不过后来,即使这些碎瓷片也被保护起来,决不再让人碰了。一路有当地人陪同,我们少走了不少弯路。他对哪家出瓷出好瓷了如指掌。自然第一家造访的是顶着国家级艺术大师的名衔,曾被周恩来钦点的某某某。不好意思不记得他的名字。其实只要拿起放在正厅明代茶几上的花瓶,看看底部,就可以看到他的亲笔名字,可是我懒得。虽然就是因为人家送的这只瓶引起了我对青瓷的兴趣,这才去了龙泉,只是凭心而论,我没有喜欢他的任何一件作品。应该有不错的,可是我能想起的,只有他见到我们去的时候的喜悦,和没完没了地告诉我们他的“国家级”,然后就是狮子大张口的让人瞠目结舌的天价,最后是见我们不买写在脸上的极度失望和不开心。我们带着很对不住他老人家的心情走了出来,讨论着艺术归艺术,钱还是最现实的,人家 总还要吃饭吧。只不过他要的不是温饱,而大富大贵,很遗憾,不是有钱人的我们帮他实现不了。第二家是最有意思的,走过一段田埂似的泥泞,我们进了一个工棚样的茅屋,而这间茅屋不是别的,是手工作坊。这家人可不简单,手艺是从祖祖宗那儿一代代传下来的,而且传男不传女。到这一代,老爷子已经七八十了,可偏偏只有个孙女,急得他,逢人就叨叨想把他不到15的孙女说了媒嫁出去,咬咬牙把绝活儿传给孙女婿。这儿的东西一看就是民窑,拙朴天然,没有很多的精致,可怎么就透着股子可爱劲儿。帮工的小徒,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就是以后的上门郎,忙前忙后的带我们看成品,瞧陶坯,甚至还让我们坐在他铸陶的小凳上前面放着一堆的半成品照了相。其间他几乎不说话,可就是一个劲儿地笑,时不时挠挠后脑勺,那份淳朴象极了他做的青瓷。我们最后也没挑这家的东西,不是因为没有好的,只是他们执意不要钱,说中国人大老远跑来看青瓷的还是头一回。我们想想说好吧,我们再走几家,要是不晚,再折回来。免得瓶瓶罐罐的路上麻烦。说到底,我们终究没有回来拿,一是后来的一家让我们满载而归,二是真不忍心把人家花了心血的东西没有一点报偿的掳了去。(天哪,比我想象的要长多了,还只刚刚一半。不行了,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