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省一些费用,这次途中返京,落脚莫斯科是准备叫妻过来休息几天的。 我多年在外,四处奔走,去过很多地方。妻在家里坚守,伺候老人,照顾女儿,忙得喘不过气来,还不要说每天的上下班了。妻虽说去过香港,但那毕竟还是中国的地方。真正不讲中国话的外国,这还是第一次。之所以选择莫斯科,一是我途中经过,且以前也没来过。二是办理俄国签证十分的容易。只要有护照,不带任何条件,交钱就拿签证,正常办理,三个工作日取证,一百元人民币,加急当日取三百元人民币。我先到莫斯科,也是担心语言不通,环境不熟悉,要把住处安排好。
炖的带骨肉是准备妻来一起吃的。航班晚上九点多到,飞机上餐食的味道是绝不对妻口味的,想像得出妻吃第一口,欲咽欲吐皱着眉头的样子。妻虽说已过了而立之年,有些动作还很孩子气。从早晨到现在少说也有五个小时了,带骨肉怕是成了“肉骨酱”了。紧赶慢赶,推开屋门,一股纯纯的肉香让人精神一振,顾不上换鞋脱衣,直奔厨房。打开厚厚的铝制锅盖,提着的心一下落了回去。一锅汤水,五个小时熬下去不到五分之一,表面一层油静静的,好像没有开过。用的是那种四眼电炉,放在最小的眼上,还是微挡。莫斯科人都什么年代了,用的还是那种纯吕的锅具,在中国早就没人用了。厨房里灶具锅瓢一应俱全,凡是容器类的一概都是吕做的,样子粗粗笨笨,猛一看觉着很傻。我捡了一个最大号的铝锅,造型就是一个标准的圆柱体,口径在二十五厘米左右,高度有三十厘米,壁厚少说也有半厘米,用料真是太实在了,我看在中国,同样的材料至少可以做出五个锅来。紧靠上端口的边缘铆接着两个同样笨重的把手。都是同一材料的金属制品,导热性能是一样的,锅底有多热,把手就会有多热,难怪在超市厨具栏,经常看到厚厚的大棉手套,现在看到这样的锅具,恍然大明白,不戴棉手套是肯定端不下锅的。满满一锅冷水靠微火加热了,少说也要一个多小时,随着温度的升高,慢慢溢出来的油脂在水面形成一层膜,并逐渐加厚,起到了绝对密封的作用。厚重的锅体是一个最佳散热装置,热源,载体和散体逐渐达到一种平衡,就出现了我看到的静止样子。拿勺子捞出一块尝尝,美! 那真是太绝了,平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带骨肉!
晚上去机场接妻,下午就不想动了,美美的睡了一大覚。机场比较远,又是晚上,再加上语言有障碍,朋友说晚上开车和我去机场,也就没有推诿。一般情况下我能自己解决的,不愿麻烦别人。这次妻来,一路上就够累的了,要是自己去接,真的找不回来,半夜里带着妻乱转,实在于心不忍。当时的莫斯科出租业很不发达,私家车拉活儿的到是很多,那需要能说明白才行。
冬季的莫斯科,郊外一片黑寂,远近不一的几处灯光点缀在皑皑白雪里,公路上为数不多的车灯随着路面的起伏,忽高忽低地晃动着。寒风把天上最后几片残云吹得散了开去,今天正值望朔之交,看不到月亮,满天的星斗显得格外明亮。眼前的景象,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童年时的天空。北京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份美丽,可怜的八零后,自从生下来还不知道夜空会是这个样子的。
莫斯科国际机场和这座城市一样,说不上现代,也说不上落后,功能齐全保证飞机起降安全没问题,别的就不用提要求了。接朋友的人都要在外面等着,透过一个很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出来的人。今天运气真的很好,飞机正点到达。我让朋友坐在车里等,自己在出口处等妻出来。为了能让妻第一眼就看到我,我站定了一个最前面的位置。通道上开始出现手拖行李的旅客,中外参半,大部分都像做小商品的倒爷。妻在女性堆里算是个高的,再加上从小练球,养成的那样一股劲,人群里是很容易分辨的。盯着想着,妻的身影一下闯了进来。还是那件半长的牛仔罩衣,裤子自然还是牛仔啦。多年来我俩过冬,从来就是光腿牛仔,连条棉毛裤都不加。只是那把蓬松的大马尾束了起来,显得有些异样。我使劲冲着妻招手,希望她能看到我站在第一排。早早出来,在这儿傻等的苦心不能白费了。我越是招手,妻越是不往这边看,索性还侧过头去和旁边人说话。看着妻仰着头从我面前的玻璃窗内走过,失望之余,突然意识到,妻是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我了,所做的一切就是故意不睬我。唉!谁更在乎谁还用说吗。
妻是洋洋得意,我是垂头丧气,见面自然糟她一通贬损。无非是她怎样万人丛中一眼就把我找到,我是如何睁着眼乱踅摸,不知在看谁。说来也是,妻是一个十分上心率真的人,从来不知道矫情和做作,交朋友时,约定见面的地点 ,大都是她等我。不是我不守时,是妻但有时间就会到约定地点徘徊,希望我也像她一样早早来到约会地点,两个人能够多待一会。记得一次大风,妻竟提前几个小时到那里等我,及到我至,风中的妻,头发凌乱一脸疲惫,见到我依然灿烂地笑了,我不无责备地说“你傻不傻啊”。妻双手拉着我的一只胳膊,把嘴凑到我的耳根说;“ 没出息呗,想你就来了,反正在家也坐不住。” 妻性真如此,着实让人感动。相比一些女孩,交朋友时,扭扭捏捏搞尽各种小动作想提高身价,约会从来都是晚到,即便早到了,也是躲在某个角落,等对方来了,再款款地扭出来。真心换真心,虚情换假意,是个永恒的道理。
最终坐到车里,因有朋友在场,除了该说的几句话,一路无语。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 来时闷长的路,回去竟在不觉的瞬间过去了。妻的手热热的,好像至今余温尚存。
莫斯科冬季的房间里永远是暖暖的,二十四小时的热供水,让你随时可以洗去外面的寒冷。一进门,那股纯纯的肉香还在,我去机场前,把肉又滚了一遍。
“ 饿死了,饿死了,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飞机上的饭太难吃了。” 妻一面脱外套,一面嚷嚷起来。果如我所料,妻在飞机上没怎么吃饭。真后悔没把这锅肉藏起来,好对她的挤兑报复一下。再搞动作已然来不及了,只得说。“ 肉离熟还早那,想吃明天早晨差不多。”妻哪里顾得上听我瞎掰,早已冲进卫生间洗好手出来,又进了厨房。待我洗好手出来,大锅肉已被放在厅里的餐桌上,我买的几种面包也被摆放在托盘里。相对的两个食盘,上面摆着刀叉。一块肉已被撕扯得所剩无几,妻的手指油油的,嘴唇亮亮的,脸上溢出幸福得意的红光。 看到妻发自心底的洋溢,到嘴的玩笑话咽了回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妻在照顾我,嘴里也会唠叨,说她前辈子不知欠我什么了。但凡我要真干些家务,妻总有她的办法把我逼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妻上辈子欠了我的,我下辈子,下下辈子肯定是欠她的了。一锅差点儿熬成酱的带骨肉让妻幸福成这样,写到此,眼角湿了。女人真傻!
一夜的寒风,让本就碧蓝的天空更加透彻。清晨的太阳在高大的建筑后面慢慢向上爬。主要街道上的雪已被打扫干净。莫斯科这座没有奢华的城市让人感到亲切,一个个金色的圆顶,让人体会到异国情趣,圆顶下那些红砖民居,与京城五十年代的仿苏建筑如出一图。自然,和谐,宁静,是我此时的感受,语言似乎有些乏力,还是贴出一张小照,各自欣赏吧。
今天周日,街面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车辆。与妻沿着街边随走随看,还没想好去哪儿。看得出,经过一夜的深睡,妻的精神特别好。两人这样独处,却是十分的惬意,平整无雪的大道,妻走着不够尽意,不时的跳上盖雪的路沿,踩出一溜脚印,或是顺手捞一把雪,攥成团,抛得远远的。手冷了,又偏要探到我脖子里面取暖。妻的兴致将我也带了起来,“走”干脆到前面的公园玩雪!